第九十四章 烟花绚丽各不同
放眼是白色的大地和积雪的屋顶,抬头则是晴朗的夜空。
朱由校在午门升座,准备与民同乐,欣赏烟火表演和奇妙绚丽的鳌山灯树。
鳌山灯是古时候的大型的灯彩,其规模与气势不亚于恢弘的楼宇殿堂,可谓灯族之王,也是古代盛行的大型灯组。
“鳌山”名出于《列子·汤问》。相传在渤海东面亿万里处有一深不可测的沟壑,名曰“归墟”,其上漂浮着“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座仙山。
这五座仙山上有金玉殿宇,有珍禽异兽和食之能长生不老的植物果实。山中还有许多神仙,他们往返周游于天地之间。
可是,这五座神山没有根基,它们随波漂移。天帝就命海神禺疆率十五只巨鳌把它们固定住,神山这才不动了。
没想到,一次龙伯国的巨人来到神山垂钓,竟钓走了六只巨鳌,致使“岱舆”、“员峤”漂到北极,沉下大海,就只剩下了三座神山。
因有此传说,鳌山灯便通常把神话中的仙景力图以灯的形式再现出来,表征了灯文化的转型功能。
而早在隋唐时期,随着元宵灯事的兴起,鳌山即成为主要灯景之一。
武则天时有鳌山竟高达百余尺;唐玄宗时,巧匠毛顺结缯彩制鳌山灯楼二十间,高一百五十尺,上悬锵然成韵的珠玉金银及龙凤虎豹形状的各式彩灯。
明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后,为招徕天下富商,繁荣经济,下令高架鳌山灯棚,明人绘《南都繁会图》记下了这一盛况。
所谓“鳌山一盏千金价”,一般人是置设不起的,只有皇室经常在宫门口构制一座,让百姓前来游赏几日。
当然,在民间也有百姓自己凑钱筹建规模较小、制造较简单的鳌山灯,比如秦淮河的灯船,就很有名气。
巨大的鳌山灯被点亮了,层层堆垒表现的是山,缯彩表现苍翠的林木,楼阁和彩扎人物则表现传说中的神仙和宫殿。
这不是花多少钱的事情,而是营造一种安定祥和的氛围,表现出国家的强盛,给百姓带来身为明人的骄傲和自豪。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作用。朱由校当然知道要使大明真正强盛,百姓真正安定富裕,对他来说是任重而道远。
除了张裕儿,一后二妃都陪在皇帝身边。
并不是朱由校不让张裕儿前来,而是张裕儿知道自己晋封妃嫔的原因,更知道肚里孩儿的安全对她有着怎样的影响。
虽然朱由校自认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渣男,但他对张裕儿肚中孩儿的重视,也无形中给张裕儿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而皇家的恩典是允许平民前来观赏,却是不容他们太过靠近的。没有望远镜的话,百姓们也只看到午门上有灯光,有人影,却并不知是皇帝亲临。
“到了元宵节,朕带宝珠去街巷观灯如何?”朱由校微微侧脸,笑着对皇后张嫣说道。
张嫣微蹙秀眉,委婉地劝谏道:“陛下万金之躯,白龙鱼服游于市井,不甚妥当吧?”
朱由校嘿然笑了两声,对张嫣的回答也是有预料。若是换个妃嫔,肯定乐颠颠地答应。
王良妃听得真切,颇为心动,但张了张嘴,终是没在皇后面前说出自己的意思。
“普贤菩萨骑的是六牙白象?”段纯妃似乎看不清楚鳌山灯,开口问道。
王良妃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敷衍地说道:“骑白象的肯定是普贤菩萨,是不是六牙,却是看不清。”
朱由校哼了一声,说道:“和尚不好,明年不许工匠制作佛教的了。”
张嫣看了皇帝一眼,笑着哄道:“天上的神仙那么多,不用佛家的,也是无妨。”
王良妃附和道:“既要有神仙,还要有故事,那才好看呢!象八仙过海,嫦娥奔月。”
段纯妃有点偏好佛教,但皇帝不喜,她也不好执拗,只是笑着颌首赞同。
朱由校确实不太喜欢佛教,但现在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打压佛教的心思和计划。
“要放花炮了。”张嫣伸手一指,岔开了话题,也把大家的注意力给引走了。
众人注目观瞧,只见一个彩色的光球跃上半空,绽放开来,如同怒放的花朵,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夜空中,不断绽放出红的、黄的、绿的……五彩缤纷的艳丽化作闪闪发光的星星,由明至暗,最终消失。
突然,夜幕中绽开了一簇簇大的花团,红的花,绿的草,好象还有星星点点的紫色蓝色的小花,如同百花园呈现在面前!
空中洒下了片片花瓣,五彩斑斓地悠悠飘落,一边还在抛洒着彩色的小星星。
即便离得远,也能隐约听见百姓群中发出的声音。而朱由校和妃嫔们也被这美景吸引,如同置身于五光十色的幻景之中。
生命如此短暂,只在绽放的一瞬间,却焕发出全部的绚丽辉煌。
朱由校眯了下眼睛,在如梦如中,竟感觉有了某种感悟。
………………………
轰!炮口闪现出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几个炮兵的脸,炮弹已经离膛而出,划着弧线飞向建奴的营寨。
尽管有望远镜,但在夜色中要找准弹着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罗立举着望远镜,还就找到了。这多亏了之前的训练和实弹射击,以及数据的整理和实地勘测。
炮弹落进了建奴的营寨,在地上弹跳着,掀翻了一顶帐篷,还打翻了营寨内竖起的照明火把。
罗立并没有准确地找到炮弹,但轨迹却通过造成的结果看清了。
“仰角不变,开炮轰击。”他放下望远镜,大声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接二连三的轰鸣响了起来,集中在此段城墙的十几门红夷大炮发出了怒吼,把炮弹射向了后金军的营寨。
努尔哈赤刚刚睡着,年岁不饶人,风雪中长途跋涉消耗了他的大半体力。营寨内的后金官兵也早早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惨酷攻城。
惨叫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经历了短暂的反应过后,建奴终于意识到正在遭到炮击。
这是实心炮弹的缺陷,远不如开花弹落地爆炸的杀伤力。但对付密集战阵,如果地面够硬的话,弹跳的炮弹能打透一个联队。
而且,红夷大炮发射起来威势惊人,光响动就能吓坏很多人。再加上冬天坚硬的地面,对建奴营寨的轰击,还是有些杀伤力的。
一颗炮弹就蒙得很准,弹跳了几下,砸进了老奴的大帐,并把帐篷掀翻又带出去数米远。
老奴从睡梦中惊醒,看到的是天上的星斗,听到的是惊呼尖叫。然后就是亲兵惊惶地冲过来,保护着他赶快转移。
“明军的火炮能打到大营?!”老奴清醒过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不用别人回答,地上躺着的凄惨尸体已经证明了这是真的。半个身子都被打没了,脑袋更是不知去向,只能从甲胄上看出至少是个牛录额真。
嘭!不远处又是一颗炮弹落地,沿着低平的轨迹弹跳而去。好巧不巧,又在地上留下了两具死无全尸的血肉。
实心炮弹的飞行速度似乎不是很快,有时候肉眼看着能产生一种错觉,好象伸手就能接到。
但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错觉,伸手手没,挨着碰着就是血肉模糊,甚至是一滩肉泥。
借助于居高临下的优势,红夷大炮几乎是以平射的角度进行发射。这有点类似于用石子打水漂,贴着水面用力肯定效果更好。
如果是在平地有仰角的话,炮弹的弹跳肯定会受到影响,有相当大的力量都消耗在砸击地面上了。仰角越大,地面越软,弹跳的距离越短,威力也越小。
随着建奴营中的混乱,越来越多的人影在晃动、奔跑、呼叫,炮弹造成的伤害倒比原来更大了。
但也就仅此而已,熊廷弼本来也没奢望打死多少敌人,不过是个下马威,先声夺人而已。
从这点来看,熊廷弼达到了目的。炮击使得建奴付出了死伤,造成了混乱,形成了威慑,并迫使努尔哈赤连夜移营。
同时,努尔哈赤不得不将进攻推迟了一天,以便让军队调整休息,并派汉兵准备大量土袋木头,以备填壕。
尽管这对于宁远守军来说,没有多大关系。但在心理上,对努尔哈赤,对建奴,都是一次挫败式的打击。而在古代,这被叫做军心士气。
此消彼涨,明军看到建奴的忙乱,甚至可以是惊惶,却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轻视或快意的感觉。
守军中有经历过广宁之战的,有在一年中参与过辽南轮战的,以老代新的组合,极大的地稳定着军心,并不畏惧建奴的大举来攻。
大年初三晨,努尔哈赤督率部队出营列阵,将主攻方向指向了城池的西南角。
风不大,但很冷,战前的紧张气氛更象寒冰冻过一样,仿佛使空气都凝固起来。
重甲步兵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各种武器如林密布,闪着寒光,散发出的威势令人窒息。
楯车在前,随着呜咽的号角鸣响,包衣发出呐喊,推着向前奔跑,在第一道宽深的壕沟前形成遮挡的屏障。
土袋断木如从楯车后抛出,落入壕沟,准备填出一条通路。
轰,轰,轰……城头上的红夷大炮发出了怒吼,轰击目标是待命进攻的建奴军阵。
这不是努尔哈赤的疏忽,而是展开进攻必须要摆出的架势。等壕沟填平,主攻部队却离着好几里地,那叫什么玩艺?
而前天夜里的炮袭,给建奴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却并不严重。但现在,建奴终于见识到了红夷大炮的威力。
炮弹的重量、速度,以及两者结合起来的冲击力,在建奴的阵列中打出一条血胡同,留下一路残肢断臂、烂骨碎肉。
而且,红夷大炮都是经过了反复试射,对射程之内的区域命中率极高。只是五六炮打过,就给建奴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屠宰场般地惨景,非人的惨叫哀嚎,使建奴的战阵为之颤抖。
“父汗。”德格类纵马来到努尔哈赤跟前,急促地说道:“请您在后阵监督指挥,前面的交给我和五哥。”
努尔哈赤岂能不知儿子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刚想拒绝,德格类已经瞠目对着旁边的亲兵斥骂道:“你们这些无眼的奴才,还不赶紧保护汗王。”
佟养性也适时上前,劝谏道:“汗王,填塞壕沟还需些时间,将部队后撤待命,也不影响进攻。”
努尔哈赤沉吟了一下,觉得这样最好。既不显得自己胆小怕死,也不必让部队继续在炮击中白白损失。
命令一下,攻击部队如蒙大赦,迅速退到五里之外。按照估计,这个应该是比较安全的距离。
城头的红夷大炮停止了射击,这让建奴认为后退是个好办法。他们却不是确切地知道,红夷大炮的射速很慢,这也是当时前膛炮都有的通病。
首先,红夷大炮属于架退式火炮,每发射一次,都会严重偏离原有射击战位,需要经历复位、再装填,再次设定方向角和仰角的步骤。
其次,火炮复位后,还要用沾水的毛刷伸进炮膛清洗并熄灭火星,然后用干布包裹的炮杆伸入炮膛去擦干,这才能再填入火药,放入炮弹,可能还需要塞一些东西固定。
可见,前膛火炮的发射程序有多么地繁琐,能两分钟一发就是相当不错的速度了。
但红夷大炮停止了轰击,城头上的其它火炮却在不断轰鸣,破坏着建奴的盾车阵。
要知道,城外的防御工事也不是随便修的,而是综合了各种火力的射程的威力,才确定的距离。
第一道壕沟距离城墙在四百米左右,都在城头上的佛朗机、将军炮的射程之内。
这些火炮在威力上不如红夷大炮,但数量很多,对付盾车也是绰绰有余。
在远处的建奴眼中,城头上的火光不断闪现,腾起阵阵白烟,实心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凌空掠过。
火炮可真多啊!包括军官在内,建奴士兵的心中不免泛起凛凛寒意。如果说重甲还能抵挡火铳的话,火炮却是万万抗不住的。
第九十五章 无题
嘭的一声巨响,三斤重的炮弹撞击在楯车上,楯车猛地一跳,再落下时已经支离破碎,激射的木屑和包衣的鲜血在惨叫声中飞扬而起。
炮火不断,更多的楯车碎片飞扬到空中,落在包衣的头上身上,尖锐的木刺也不断让他们付出伤亡的代价。
轰!一个盾车如同玩具般被摧毁。
千斤佛朗机发射的炮弹,借着巨大的动能将盾车前板炸裂成无数的碎屑,车后的包衣血肉横飞,被撞飞到数米开外,惨叫声凄厉骇人。
壕沟未填一半,楯车已经被毁近半,缺口越露越大,而后面的楯车还没来得及推上补充。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胸墙后的火枪兵在军官的指挥下,终于打响了防御战的第一轮攒射。
一百多枝轻重火枪的同时击发,在胸墙上腾起浓重的白烟,铅弹瞬间而至,轻松击穿包衣的轻甲,在血花绽放中,一股股血箭激射而出。
轰,轰!两门虎蹲炮在轰鸣中喷射出无数弹丸,形成了一个扇面,如狂风暴雨般泼向敌人。
赵怀一抱着头蹲在楯车后,大张着嘴,耳中满是枪炮的轰鸣,甚至听不到周围的惨叫和哀嚎。
旁边的血泊中,就有痛苦挣扎翻滚的同伴,也不知道中了几颗铅弹,鲜血先是喷射,然后是汩汩流出,在冰雪的地面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后面终于又推上来了楯车,勉强堵住了被炸开的七零八落的楯车墙。
赵怀一不知道前面的木墙能顶多久,但他看不到对面闪烁的火光,飞来的炮弹,心里好象得到了点自欺欺人的安慰。
只是第一道壕沟啊,要死伤多少,才能突破三道?
赵怀一想到此处,刚得到的心理安慰转眼又变成悲凉和恐惧。
目光稍微转了一下,他看到地上微冒热气的血洼已经散发完了热量,正在粘稠、凝固。
而受伤的同伴,也停止了痛苦挣扎,眼睛象死鱼般睁着,呈现着诡异的僵硬。
号角声呜咽,震醒了赵怀一,呆滞的目光转向远方。
努尔哈赤再次发出命令,填壕的包衣在建奴的督促威逼下,再次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前面遭受轰击伤亡的人如置身地狱,但在指挥官的角度,这不过是进攻的前奏,损失也在意料之中。
待到蚁附攻城,铳炮齐下,血肉横飞、伤亡遍地,那才是真正的惨烈。而真正的将领,也不会为此而皱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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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军兵临宁远的情报,是在初五送到京师的。从觉华走海路到天津,再用八百里加急递送,在当时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而东江镇的策应计划差不多是同时送到,也就是说,行动已经开始。
行动计划经过了袁老师的批准和支持,也差不多是最稳当保险的,增兵旅大,正面出击,与后金军的两红旗进行作战。
登镇出动一个协,再加上东江镇的前协,与旅大的三个协合兵,总兵力已达三万,超过了两红旗。
其实,在朱由校看来,这样的牵制可有可无。
宁远的固守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朱由校对此相当有信心;三万人马打两旗,并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还有旅大需要驻防,就更不能倾巢而出了。
但计划已经制定,权当练兵也好。
朱由校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只是给袁老师和毛文龙写了回信,重申了旅大的重要性,莫要因为牵制行动而影响到旅大的防御。
在与后金军的作战中,朱由校是相当保守的。也是因为他对古代的作战方式不够了解,指挥作战只是凭想象和后世的一些知识。
所以,野战是朱由校力争避免的。在他的计划中,骑兵墙战法的成熟掌握,以及燧发枪的大量装备,才是明军与后金军进行野战的基础和前提。
而就目前而言,有实战经验的辽镇、东江镇,还有登镇、津镇的官兵,成长起来不容易,朱由校不希望有大的伤亡损失。
如果能靠金钱,靠消耗打败后金,朱由校肯定会选择,没有什么犹豫。哪怕能少死一些人,他认为也是值得的。
身为皇帝,也好象融入了这个时代,但他的思想理念依然还保持着前世的宗旨和原则。尽管也有所改变,但要变得和明朝人一模一样,却是绝不可能。
这或许也是件好事吧,还多少有那么点人味儿。虽然杀了不少人,可灭人满门的好象只有孙大傻子一个。
朱由校苦笑了一下,把回复的密奏封好,交给王体乾,又随口问道:“宫外的房子都布置好了?”
王体乾赶忙答道:“回皇爷,都布置好了,离着皇宫很近,仆佣也用的可靠人,绝看不出来。”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今儿天色晚了,皇爷明天可去检查一番。不合心意的,改起来也快。”
仆佣不是太监就看不出来,也不是在那里住,就是个聚会的场所嘛!朱由校点了点头,示意王体乾退下,他端坐于桌案前,提笔开始撰写《化学》。
没办法,这本书只能由他写,别人根本编不出来。而且,编好后,也将是保密的教学,精挑细选的学生。
什么侵害鲤皮朋,碳蛋养福奶……朱由校是思如泉涌,此书一出,根本就没老门啥事儿了。
谁说攀登科学高峰的路,艰苦而又曲折?在朱由校这里,就是一步登天的事情。终于能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了,尽管在前世,靠着这些他连工作都不好找。
伟大的科学家,伟大的化学家,创造出伟大的科学勋业。意味着大明将拥有更大威力的炸药,增产增收的农业肥料,纯碱、肥皂、医药制剂……
朱由校写了一篇又一篇,用的是鹅毛笔,还是天鹅的。皇帝嘛,档次就得高,处处要显出尊贵。
李成成不知何时走到近前,请示道:“皇爷,今晚要在暖阁歇息吗?”
朱由校正沉浸在创造伟大勋业的兴奋之中,随便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继续运笔如飞。
李成成偷眼看了一下,满篇子的鬼画符,也有些汉字,可却没看懂。她又悄然退下,不敢打扰皇帝的兴致。
赶紧编呀,不写在纸上,说不定就忘了呢!之前闲时也编过不少,比较零散,现在串联起来,形成了比较完整连贯的体系,初中化学基本涵盖,合格!
朱由校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再整理精校一下,就满可以用作教材,折磨那些大明未来的化学工作者了。
将纸张收好,锁到匣中,朱由校不准备印刷,就当作秘籍,世代相传。至于署名,他已经是皇帝了,还需要那个名声?
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朱由校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回了东暖阁,此时已经是夜深时分。
当看到在榻上睡着的李成成时,朱由校露出了笑意。还真是个称职的暖床丫头,刚才来问自己,就是这个意思啊!
古代的丫环身份卑微,不光是皇宫里,高门大户家也是一样。其中的一种工作便是暖床,又叫暖床丫环。
毕竟冬天寒冷,又没有电暖毯、电暖风啥的,冷冰冰的被窝钻进去挺难受的。
所以,在主人睡之前,暖床丫环就得先钻进去,用自己的体温把被窝变暖,等到主人就寢时,就舒服多了。
当然,暖着暖着,丫环和主人也可能发生不可描述之事,升级为小妾的。
李成成并不是第一次给皇爷暖床,但这次竟睡着了。可以说,这算是失职了。正常的话,她应该等到皇爷前来,起身服侍,然后吹熄灯火,回外间再睡。
朱由校倒没怪罪,看着丫头发出轻微的鼻息,睡得恬静而安适,他轻轻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
尽管李成成变成仓鼠的历史记载过于玄幻,但也不全是胡编乱造。其中,刘若愚的《酌中志》也记,还是有些可信资料的。
她因为仗义,趁着侍寢朱由校时,给失宠的好姐妹范慧妃在皇帝面前美言,而得罪了老魏和客氏。也确实被贬为宫女,逐去西五所干苦活,直到崇祯时才被恢复妃位。
可不管史书上的真不真,朱由校也不会做薄情寡义的木匠皇帝。还是前世的思维观念,他会善待自己的女人,不管她是什么出身。
当李成成惊醒过来时,暖阁内的灯火已经熄灭,她已经被皇帝搂在怀里。
“皇爷——”丫头叫了一声,心里也不知是惊是喜,或者只是刚睡醒时下意识的询问。
嗯,朱由校哼了一声,温声说道:“搂在一起暖和,别说话,朕乏了,睡觉吧!”
确实累了呀,除了张裕儿这个孕妇,“朱三炮”在新的一年里那是相当地卖力耕耘。
即便是安慰性地陪张裕儿,一个大肚子婆娘在旁边,他也睡得很是小心,放不开呀!
李成成不吭声了,但身子缩了缩,可不象刚才那般随意和舒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皇爷温暖的怀里,听着皇爷均匀的鼻息,李成成才放松下来,极其轻微而小心地调整了下睡姿。
…………………
春节是中国传统最隆重的节日,阖家团圆,辞旧岁迎新春,但凡有时间,都会想着回家过年。
而江南商会的会长唐默,却在年前赶到京师,放弃了与家人团聚过年的欢欣。无他,为江南商会的未来奔波忙碌。
海商商会、中华商会都得到了圣上的青睐,有被赐封民爵的会长领导,有直接上书的权力,在官面儿上也不易受到欺压。
江南商会呢,虽然招揽的江南商人在豪富程度上并不一定比别人差,但朝中无人的尴尬,就如同没娘的孩子般不受待见。
而从一年来朝廷,或者说是圣上对江南士绅、商贾的态度和印象来看,显然是让人难以乐观的。
借着闻香教作乱,一批拖欠赋税的地主士绅被抄家流放,人头也没少砍;煽惑民乱、图谋不轨的大帽子压下来,生员、士绅又被清洗一波。
接下来恐怕就是江南商贾了,有这样想法和猜测的不在少数。
至于罪名,偷税漏税算不算,行贿官员、出入公门算不算,贪利忘义、鲸吞小民脂膏算不算……
何况缙绅和货殖,官僚和商人,互相交织牵扯,早已没有了明确的界限。
谁都知道“吴中缙绅士夫多以货殖为急,若京师官店,六郭开行债典,兴贩盐酤,其术倍克于齐民”。
而江南缙绅,宦囊既丰,又兼营市利,鲸吞小民脂膏,百般役使细民弱户,积累起了巨额财富,也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不专门向商贾开刀,朝廷也能搂草打兔子,通过打击士绅把一些商贾牵扯进来。
无商不奸,义不从商,被很多商贾奉为行为准则,却被皇帝所提出的“义商”击垮,成为了被鄙视的劣迹恶行,或许还会是将来被打击的罪名。
灵敏的嗅觉是商贾的特长,当意识到形势不对,万岁已经盯着他们磨刀时,自赎自救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钱没了可以再赚,脑袋掉了,家被抄了,亲人家属被流放,那可就再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而持身还算甚正的唐默,便被商贾们推举出来。
同时,建起了江南商会,希望能博得圣上和朝廷对他们的改观。要钱给钱,要罚也认了,哪错了咱改呀,至少给个赎罪改正的机会嘛!
几番献媚之后,终于在朝廷推出银元后,江南商会的殷勤表现被万岁看到了。而心怀忐忑的唐默等人,终于迎来了转机。
年前,郑芝龙来见了江南商会的几个头面人物,虽是微末官职,但带来的消息却令唐默等人将其奉为上宾。
圣上虽然注意到了江南商会,但却并没有明确的指示,也没有提出明确的要求,只是让江南商会制定章程,主要内容是如何监督商会成员的不法行为。
从这个条件来看,圣上果然对商贾的偷税漏税已经甚是不满。除了正常的官府监督和缉查,还要商会也具有这样的职责,自查自律自省自警。
郑芝龙还透露了一点圣上的设想,那就是对现在“行商”、“坐商”的纳税方式和税额要改革。
虽然具体方案还在酌定,但江南商会也可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第九十六章 江南商会,少英院
而围绕着圣上的心思,江南商会众人已经进行了数天的研究讨论,连年都没过好。
“三十税一虽是太祖所定,但圣上似有意更改。加征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要加到多少?”
“这正是为难之处。说多了,日后恐怕亏本;说少了,龙颜不悦,后果严重。”
唐默放下茶杯,稍显无奈地说道:“只说加征,不说具体数额,待圣上最后决定也就是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苦笑点头,表示可以先这么糊弄。
其实,加征是肯定的,但朱由校还真不会加征太多。因为,明朝中后期的商税收得太少,跟三十税一的关系并不象想的那么大。
该征的不征,偷税漏税严重,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与士绅地主隐漏钱粮,升斗小民承受重负是差不多的道理。
当然,太祖所定的商业政策也有很大问题,或者说是已时过境迁,不适合现在的社会经济情况。
建国之初,商业活动经受战乱,很是萧条。
所以,朱元璋对商业和商人采取了保护措施,定商税‘三十税一’,还规定书籍笔墨农具、舟车丝布之类皆免税,并下令裁撤税课司局364处,使商税较元末大大简约。
在明朝前期,这样的政策确实促进了商业的发展。
但到了明朝中后期,工商业已经繁荣起来,皇权(包括太监、后宫、藩王)、官权、绅权也纷纷介入,税收流失就成了大问题。
在后世人看来,拦路收费总有那么点敲诈勒索的恶霸意味。可你看到整个大明的商税收入,以及征税关卡的数量,就会觉得太少了,都太少了。
打个比方,在后世的省、市、县,甚至是区,都有税务局,数量有多少,反正很多很多。
但在大明呢,早期还有四百多个税课司局,但到了十七世纪早期仅存一百一十二个。
为什么本来就少,后来就更少上加少了呢?原因也很简单,无利可图不说,还得朝廷倒贴。
比如明隆庆二年,户部报告某个税课司巡检每年俸粮工食费不下四百余两,而其征收折钞银仅为一百一十两。
看吧,还设什么卡,收什么税?征收上来的银子还不够收税人员吃饭的,趁早关闭还能省点银子。
大明很奇葩,太特么奇葩了,朱由校看到这些数据资料,越来越觉得是这样。
收个税吧,还能越收越亏本,这也太扯了吧?
原因何在呢,是商业不发达,还是商贾不走陆路、水路,改成航空运输了?
当然都不是,明朝中后期的商业很发达,行商贩货的也很多,但关键却是在收税的人,以及免税的群体。
举个最简单,或者说有些荒谬的例子。
万历三十七年,山西汾阳县的商税是六千六百多两,相当不错的数字;而万历六年,浙江金华县的商税却不足七两,跟没收是一个样。
抛开年代的差别,就可以看出在大明地区间的商税征收的不平衡。发达繁荣的地区,商税反而更少,在经济发达的地区,尤为明显。
除了征税设卡的滞后,更主要的还是官员对于征收商税的懈怠,甚至是抵触。
正德年间的何逊在管理沙市税课使司时,一旦完成定额,他就减少对商贾的抽税;
嘉靖朝的邵经邦接任何逊之职后,在三个月内完成定额,余下的本年数月时间便启关任商贾往来。
同样是嘉靖朝的杨乔时,榷税杭州时,令木商自署收入入进行税收评估。
这特么的就是在史书上被大赞特赞的名臣,慷国家之慨为自己沽名钓誉,估计也没少收商贾的好处。否则,怎么会如此贴心的为商贾集团谋取利益?
如果按照这三位“名臣”的收税标准,别说三十税一了,就是一百税一也达不到啊!至于定额,不过是比以往相比能看得过去的数字。
杨乔时这个大混蛋就更过分了,领着国家的俸禄去征税,你让商人们看着给。做慈善,还是打发要饭的呢?
所以,税率很低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能真正落实地征收,收入也肯定比现在要高得多。
当然,既然要改革,朱由校就准备一步到位。尽管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但路总要走下去,排除困难,解决问题,总不会变得更坏就是。
而江南商会的人肯定不会明白皇帝的深远考虑,他们觉得加税是肯定的,皇帝需要钱嘛!
不管是掠夺,还是压榨,只要不是敲骨吸髓,只要还有赚头,也只能忍下去了。
但在江南商会的高层人物中,却有嗅觉更加灵敏,想得更加深远的。
“诸位,在某看来,增加税率是肯定的,但未必会很高。”
夏中时捋着胡子开口说道:“看看《大明论坛》,最近两期可都是在说官员的问题。邵经邦、杨乔时都是官员的反面典型,是沽名钓誉的小人。”
头不大,眉毛稀疏,身材干瘦,但微黑的面孔时时显露出深邃隽冷的思想。这就是夏中时,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却常常有惊人的想法。
而夏中时能跻身江南商会上层,是同乡唐默的赏识和力荐。因为夏中时少时入私塾,“十岁通经史大义”,闻名乡里。
如果不是父亲和大哥相继去世,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要撑起重担,他不会“辍儒之贾”。说不定,他已经金榜题名,成为官员了。
别人或许不喜欢夏中时,他也不喜欢贪鄙不文的商贾,但唐默却甚是看重,笑着说道:“老夏,说得再明白些,也让大家放心。”
夏中时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邵经邦、杨乔时辜恩买名,有负朝廷。身为榷税官员,却不尽职尽责,还当的什么官儿?”
唐默沉吟了半晌,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说朝廷还要整顿官场,并不只是针对江南商贾?”
夏中时嘿嘿一笑,说道:“我不说诸位心里也清楚,依着现下官府的执行力,就算把税率提高几倍,商税能增加几何,朝廷又能多收多少?”
略带轻视地扫视着众人,夏中时继续说道:“地主士绅隐漏拖欠,商贾偷税漏税,这都是表面上的问题。朝廷打压劣绅地主时,可也没忘了处置地方官员吧,这就是看到了本质。”
“商贾偷税漏税,固然有责任,可也是身不由己,向圣上剖析明白也就是了。万岁既要商会自查自纠,那就订出章程,谁再敢有不法,即刻清出商会。”
“为了保证商会不为个别贪财忘义者牵连,某以为可设入会门槛。入会者交纳保证金,若有偷税漏税等不法行为,没收保证金,逐出江南商会。”
众人或沉思,或皱眉,或不悦地看向夏中时。最后,目光集注到唐默身上,等着他这个会长的决定。
唐默思索半晌,微微颌首,说道:“老夏言之有理。咱们日后不管所交的税能不能为朝廷所得,都一样要奉公守法。交保证金,犯法者予以没收并取消商会会员的资格,这是让万岁息怒消火的,某以为可写在上呈的建议中。”
“会长——”一个中年商人颇有疑虑地说道:“如数交税问题不大,但四下打点又怎么处理?以前是顾一头儿,现在照顾两面,怕是要亏本啊!”
“那就不打点。”夏中时很干脆地替唐默作出了回答,“别忘了,江南商会若是如海商、中华两商会拥有上书权,自有圣上作主,还怕什么?”
“老夏说得在理。”有商人点头赞同,说道:“去年可是看出来了,圣上对违法官员的处置极为严厉,颇有太祖之风。明初,太祖曾明杖贪吏,追其俸以偿商人……”
“海商商会和中华商会就是仗着这个,江南商会也是奔着圣上的赏识来的。”又有人附和道:“若不为此,谁大过年的不回家。”
唐默笑着颌首,知道上书的主基调算是定下来了。
这也不意外,来的时候就准备付出重大代价,得到与海商商会和中华商会一样的待遇。
现在看来,圣上恐怕意不在此,并不打算强取豪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遵纪守法嘛,总归是有个约束,可别象那些被砍头的士绅生员,到死都还叫屈呢!
…………………
“万岁爷元旦大吉大利,万事如意。”五月欢叫着飞跑过来,跪倒磕头,拜年话儿说得顺溜。
赵大宝却傻乎乎的,吭吭哧哧地磨蹭过来,在五月的催促提醒下,跪倒叩首,就是拜见万岁,却远没五月的小嘴甜。
朱由校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可爱,上前拉起,还捏了捏丫头的小脸蛋儿,笑道:“五月呀,今天都吃得啥呀?”
五月咧开小嘴嘿嘿笑着,也知道皇帝是在逗她,脆声说道:“中午吃的猪肉饭和细粉汤,晚上还不知道呢!”
赵大宝嘿嘿笑了两声,不知道是在笑话五月,还是觉得就是可笑。
朱由校摸摸丫头的脑袋,有些奇怪地问道:“真是巧啊,又是你第一个看到朕过来。”
五月眨着大眼睛笑着说道:“也不是巧啊,我在这儿堆雪人,忙了好一阵子呢!”
雪人儿?朱由校瞅着甬路边一个不圆不方的怪雪堆,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贫乏,竟没看出是个雪人儿。
五月倒没这个觉悟,还在说着:“五月知道万岁早晚会来,便堆个雪人迎接您。”
说着,她转头冲赵大宝瞪眼道:“不让你跟着非跟着,还不如我一个人堆起来快呢,还堆得那么丑。”
赵大宝挠着脑袋,说道:“不是还没堆完嘛,先推个大堆,再砍吧修吧,就象个人儿啦!你也没说是给万岁看的,要不,俺能堆得更快更好些。”
五月撇了小嘴,很嫌弃的样子。
朱由校倒很欣慰,孩子嘴里说出来的才是最真诚的,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
李成成把两盒糖果递给五月和赵大宝,说道:“小五月呀,还有你,这是奖励你们的。”
五月欢喜地接过,说道:“万岁爷,我要继续堆雪人,您回去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别冻着了。”朱由校嘱咐着,“冷了就回屋歇着,什么时候堆好,朕都会来看的。”
五月痛快地答应着,把糖果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又抄起了小铁铲,还招呼着赵大宝,“快点干哪,傻愣着干啥?”
哎,赵大宝痛快地应了一声,怎么看五月怎么象自己失散的小妹,被支使得团团转也没半点怨言。
陪着皇爷继续向前走,李成成在旁小心地开口问道:“皇爷,少英院的孩子们长大后,是做官,还是做别的什么——”
“工作。”朱由校给李成成做了补充,这个简单的词在古代还不流行,更普遍的应该叫营生,经营生活的意思。
转头看了一眼李成成,朱由校微笑着说道:“不是做官才有出息,朕正在努力改变这种观念。也不是科举出身的才能做官,这也是朕要改变的。”
哦,李成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有个幼弟,倒是想送进少英院来,觉得皇爷如此看重,肯定有前途。
朱由校也知道观念很难改,所以才看重少英院。
这些孩子从小培养,按他的设想规划学习各种专业,如同一张白纸,可以由他挥洒,绘出最希望最美丽的人生图画。
当然,新学也是他的希望所在。只不过想让那些读书人放弃入仕的梦想,安心从事他业,却不是那么容易。
孙元化怎样,还信的洋教呢,可依然以得授官职而自喜。
本来朱由校想弄个技术官员的品级,并让他们穿与传统文官有异的官服,但最后却放弃了。
因为他想通了,这样等于人为地制造出了官员的分类。身着不同官服的技术官员很可能遭到歧视,甚至他们也可能觉得低人一头。
正途出身,引以为傲,这是很普遍的思维。在科举中,还有进士、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的分别呢,何况是非正途出身的技术官员?
第九十七章 红领巾来了,宁远激战
朱由校想到的是清华北大的学霸,和名不见经传的三本大学的毕业生。都说出身不能决定命运,只要有梦想,肯奋斗……假的,毒鸡汤哈!
但对少英院的孩子们,朱由校还是要把毒鸡汤给他们灌下去。当然,他也会尽其所能,做改变他们命运的推手。
“学生叩见万岁!”不断有学生向着皇帝磕头拜见,称呼也遵照皇帝的指示,由草民变为学生。
没错,这也是朱由校在学校中做出的改变。给本来就是苦命的孩子增添几分自信,不把自己当成最底层任人践踏的草。
“免礼。”
“免礼。”
朱由校并不嫌烦,也没有取消跪拜礼。无论是臣子还是百姓,也没有把向皇帝叩首当成屈辱,他又何必自己找事?
而且,在目前,加强皇帝的权威是保证改革推进的重要条件。至于以后,再搞什么平等,搞什么思想解放也不迟。
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朱由校或是鼓励几句,或是简单询问,抑或是充满赞赏地颌首致意。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地位的尊贵和身份的高高在上,总是令人崇拜仰慕。
封建社会更是如此,所谓雷霆雨露皆是恩,皇帝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能让你见了就浑身发抖。
还真不是夸张,想想后世国家元首和平民百姓接触时的场景,就能想见古代会是什么样子。
“恭祝万岁元旦吉利,龙体康健。”小夜款款下拜,一点也没抖。
“免礼吧!”朱由校笑着抬手,对自己任命的三道杠印象极好,颜值也高,还很有些见地,对小夜的将来,他相当看好。
小夜对宫人手中的糖果并不太热衷,但身后还有一帮女生,却是喜笑颜开,叽叽喳喳地又谢恩施礼。
“这是在搞活动?”朱由校看着这帮孩子的打扮,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夜笑了笑,答道:“回万岁,我们正在排演戏剧,主要是一些成语故事,能发人深省的。”
朱由校微笑颌首,说道:“搞些校园活动很好啊,象诗词、歌舞、才艺、体育等比赛,春天可以郊游,夏初秋季可以开运动会。嗯,朕对此倒是很有些建议和想法呢!”
小夜眨着大眼睛,没想到万岁开口就说出这么多,比她厉害多了。
还没等她说话,朱由校又想起件事情来,笑道:“光是成语故事还不够,朕这里还有本寓言故事书,待印刷出来后便送到图书馆,你们可以从中挑选。”
《伊索寓言》嘛,反正已经翻译出来了,当作儿童读物也挺不错。
其实,书中寓言所蕴含的哲理,大人也能受到启迪。比如书中反复申述的一个命题,“知足长乐,贪多必忧”就很有现实意义。
“万岁说是好书,其中的故事定然很有意义。”小夜恭维了一句。
朱由校呵呵一笑,倒不如听到五月的话更高兴。
此时,少英院的几个老师也赶来拜见。朱由校简单慰勉了几句,便去了办公室,真的是又有想法,要在少英院实施了。
什么三道杠、两道杠,到底还是少了点,激励作用不够明显。
红领巾咋样儿,代表红旗的一角,是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每个队员都应该佩戴它和爱护它,为它增添新的荣誉。
咦?自己记得这么清楚呢!把红旗改成国旗,革命先烈改成大明英烈,好象就可以了哈!
至于国旗,咱是皇帝耶,设计一个就是。
朱由校心中已经有了好几个腹案,古代又没有专业美工,谁也没资格评判九五至尊的作品。
说得不好听的话,大明是你家的,大地、河流、亿兆子民,连空气都是你家的。
…………………分隔线…………………
红领巾还是计划,而宁远城下的大战正如火如荼。血在流,将红旗染得更红。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后金军冲击的队伍中响了起来。
在烟雾弥漫、火光迸现中,惨叫和惊呼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炸死炸伤了多少建奴。
都说黑火药威力小,也是相对而言。火药的使用可是兵器与战争史上划时代的事件,黑火药兵器时代也持续了数百年。
坚固的城池在大炮的轰鸣声中变为了瓦砾,厚重的城墙也在火药的爆破下“如掀片纸”,死在黑火药武器下的人数,也是相当惊人。
而且,明军所装备的热兵器,都使用了颗粒化的火药,威力和杀伤力大增。即便是身着重甲的建奴,也不是铁罐头,在纷飞的弹片中照样会被击伤打死。
三天的进攻,终于填平了挡在攻击路上的数道壕沟,后金军的楯车也被摧毁大半,填壕的包衣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但这只是真正进攻的开始,当努尔哈赤倚为攻坚精锐的重甲兵出动后,明军的防御也是火力全力,让建奴遭受了血与火的摧磨。
城上是红夷大炮在轰击着进攻的队列,一颗炮弹便是一路的血肉横飞;近处是掷弹车抛出的轰天雷,在爆炸腾起的烟雾中,弹片飞射,带着死亡的呼啸。
轰,轰,轰……火枪的轰鸣密集,在一阵阵腾起的白烟中,铅弹激射,泼向被硝烟笼罩的敌人。
牛录额真瓦克达咆哮着,或者说是悲愤地嘶嚎。手下的勇猛士兵一个个地倒下,惨叫哀嚎是那么刺耳,血肉横飞的惨景是那么触目惊心。
这不是瓦克达印象中的战斗,即便是广宁挫败也是受阻于高大宽厚的城墙。可现在,连城墙的边都没摸着呢!
呯!一声闷响过后,在瓦克达的目光中,本牛录最勇猛的战士象被重锤猛击,倒了下去。肉眼可见在胸腹部的甲胄是惊人的凹陷,鲜血和内脏碎块从口中狂喷而出。
不断有重甲士兵被鹰铳击中,无一例外,数层甲胄也无法保护他们。而重火绳枪的数量,显然大大超出了建奴的预料。
承受正面攻击的胸墙工事上,闪耀的火光已经连成一片,浓重的白烟升腾,又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瓦克达又看到了同牛录的一名甲兵被击中,这下死得利索,脑袋不是被打烂,而是被打飞了,变成了无数碎骨烂肉。
惨叫哀嚎在周围此起彼伏,瓦克达都要疯了。但攻击的队伍就被遏止于两排不高不密的尖木桩,木桩前已是尸体枕籍、伤者遍地。
鲜血汩汩流淌,在干燥冰冷的大地上冒着丝丝白汽,然后变得冰冷、粘稠,又被重新流过的鲜血掩盖。
没死的后金伤员,嘶声惨叫,在胡乱地挣扎爬动,身受枪弹的重伤,又身处彻骨冷寒的环境,他们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
弓弦振动,箭矢如遮天的蝗虫在天空掠过,负责掩护的弓箭手已经拼尽了全力,但效果却令人沮丧,明军阵地上的火力强度却并未缩减。
如果说盔甲不能有效防护火器的杀伤的话,那对弓箭的效果却是要好得多。而且,胸墙壕沟工事更能很好地抵御弓箭的抛射。
轰,轰,轰……明军以牙还牙,同样以抛射予以还击,轰天雷掠空砸过去,又是一片分不清个数的连续爆炸。
瓦克达的咆哮变成了惨叫,一颗轰天雷就在他的脚下爆炸,双腿血肉模糊,已经支撑不住他壮硕的身体。
两个甲兵把他架起来,瓦克达只记得一个甲兵的名字,但这不重要,他决定在被救回去后会好好赏赐他们。
但没走几步,又是一群黑压压的轰天雷砸来。
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瓦克达用不着赏赐别人了,一块弹片激射在他的面门,结束了他的思维,他的狗命。
轰,轰,轰……十几门虎蹲炮的轰鸣,激射出无数的弹丸,横扫着宽大的正面,在无数惨叫哀嚎中,也终结了建奴的这次进攻。
努尔哈赤看着败退下来的甲兵,面无表情,既没有怒火中烧,也没有开口喝斥。
此时,他终于明白阿敏在旅顺堡的挫败并不是无能。
在深沟壁垒面前,在数量众多又犀利的火器打击下,什么精于骑射,什么肉搏凶悍,什么骑兵野战,全都无用武之地。
而明军的战力明显比攻打广宁时强了很多,不只是武器装备上的升级,而是打得不慌不乱,极有章法。
在努尔哈赤的印象中,明军的火器装备率确实很高。但在他起兵反明后,却屡战屡胜,只有广宁算是一次攻坚的挫败。
火器的质量问题是一方面,使用火器的明军士兵则更是问题多多。
主要是畏惧心理根深蒂固,明军的火枪兵往往在后金军还未进入有效射程时便开火射击。
而这一点被后金军利用,先是引诱明军火枪兵射击,然后便趁着填药装弹的空隙,发动迅速的猛攻。
但努尔哈赤看到的却是沉着而整齐的火枪攒射,在那声天鹅音响起之前,明军的火枪手竟然少有因慌乱紧张而独自开火的。
一支号令严格的军队,服从指挥、不畏敌畏战的官兵,令努尔哈赤震惊,且生出了极强的警惕。
熊廷弼不仅有战略眼光,还以治军严厉而闻名,在主政辽东时得罪了很多军头。对此,努尔哈赤是了解的,也视熊廷弼为大敌。
但努尔哈赤对此也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那就是象熊廷弼这样的官儿,不管能力如何,却是不受待见。在辽东的时间长不了,也不能全力发挥。
可事实却让努尔哈赤感到惊讶和错愕,熊廷弼不仅位置稳稳的,似乎还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和倚重,被授予全权,能没有掣肘地主政辽东。
用人不疑,知人善任?努尔哈赤很是想不通,就算皇帝是个明白人,可朝堂上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文官呢?互相攻讦的党争呢,效率低下的廷争呢?
这一年来的军事打击,后金确实损失了不少,但还不算是伤筋动骨。只不过熊廷弼在辽西,袁可立在登州,却越来越令努尔哈赤如刺在背。
号角声呜咽响起,是在前面指挥的莽古尔泰发出了再次进攻的命令。
为了躲避宁远城上的红夷大炮,努尔哈赤也不得不接受将领们的拼命劝谏,在后面指挥作战。
由于距离太远,前线进攻的指挥官便落在了莽古尔泰身上。
进攻已经摆开架势,不需要什么智谋韬略,勇猛就够了。而莽古尔泰也是久经战阵,并没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地方。
果然,莽古尔泰左手持铁盾,右手持枪,纵马冲了上去。在他的怒吼威逼下,败退下来的甲兵重新调整,再次返身冲了上去。
“进攻,冲锋,不能间断。”莽古尔泰眼睛瞪得象铜铃,满脸凶相地吼叫着,连他都知道火炮不能持续射击,可这帮家伙却被吓破了胆。
德格类带着一个牛录冲杀而上,既是有生力量,又是督战押阵。这个时候,要么是他,要么是莽古尔泰,必须有一面旗帜来鼓舞士气。
军官的战损非常惊人,几个牛录额真或死或伤。德格类心中有些预感,但此时却不是建州勇士畏缩的时候。
一阵轰鸣声响起,在无数闪耀的火光下,浓重的白色烟雾陡然在明军工事后升起,几百颗弹丸呼啸飞出,射向重新攻来的敌人。
重火绳枪由于笨重,并不能为步兵提供充足灵活的火力,这是它最终被淘汰的重要原因。
但它的威力却勿庸置疑,任何人能穿动的甲胄都无法抵御它的强大动能。甚至在记载中,重型火绳枪常常能一枪打死好几个人或好几匹马。
而且,重型火绳枪还能对楯车造成有效的损毁,一枪不行,就两枪三枪。击穿楯车木板的铅弹,对后面的人还会有一定的杀伤力。
而明军的防御工事还是有些立体的布置,木桩阵之后是一道不太宽的阻隔壕沟,再有三十多米则是两道相距二十米、呈阶梯状由低到高的胸墙战壕。
战术打法未必要经过实战才会改进,攻防的演练也能够找到缺点,或是对原有体系加以完善,以具备更大的杀伤效果。
第九十八章 血火激战
而这种两道阶梯状战壕的战术,等于是凭空增加了火力的密度,两道战壕内的火枪轮射,更可以保证火力的持续性,可谓是相当合理,且有效率的配置。
掷弹车再次发威,轰天雷跟不要钱似的掠空而过,砸进敌人的队伍之中。
每一声轰然的爆炸,就能看见大团烟雾伴着亮光在人群中绽放,七零八碎的东西混着积雪和冻土扬上半空,掀起一阵惨叫哀嚎。
这种简单易造,且又具有爆炸弹威力的武器,发射起来非常快,给建奴造成的伤害和震慑也非常大。
每一枚轰天雷落地翻滚,冒着丝丝青烟,即便是悍勇的建奴,也难免惊惶害怕,慌忙躲避。
就地卧倒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但那是后世稀疏的散兵线的进攻。在比较密集的冲锋队形中,你倒下就意味着被踩踏,也许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前轻后重,两道工事后的火枪一轮一轮地喷吐着火焰,升腾起更加浓重的白烟。间或有佛朗机和虎蹲炮的霰…弹轰击,火力既密又猛。
不断有甲兵被打倒在地,有的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在冰冷坚硬的雪地里痛苦挣扎,发出非人的惨叫,加重着战场上的血腥气氛。
木桩阵前,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在血肉模糊中,死状各异,凄惨无比。
凭借着楯车、木板,甚至是板斧、钩梯、盾牌,建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终于打开了通路,突进到最后一道阻隔的壕沟。
当直面胸墙上喷吐的火光,迎面飞来的无数铅弹时,建奴的攻击顿时为之一顿。
“把楯车推进壕沟,推进去!”德格类大声嚎叫着,这可能是最快的填壕方法了,而这最后的壕沟并不算宽。
一片乌云从阵后升起,是建奴的弓箭手,奋力地射击,希望能多杀伤明军,为己军提供掩护。
再加把劲儿,就能打到城墙下了。
望着不足五十米外的宁远城池,德格类似乎看到了希望。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死伤,若是连城墙都摸不着,岂不是最大的失败?
而且,德格类也知道攻打宁远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伤亡,这是己军所不善攻坚,攻坚武器落后且少所造成的。
要么强攻,要么围困,但对后金军来说,却只有第一个选择。
因为他们的补给线有数百里长,而宁远则物资充裕,长期围困的话,后金军没那个后勤能力,反倒会被先拖垮。
明军阵地上的火力更加猛烈,由于后金军的前进,连处于侧面的明军火枪火炮也有了支援作战的机会。
在宽有五六十米的突破口,却承受着正面侧面上百米战线的火力打击,建奴的伤亡骤然增加。
惨叫声更密集刺耳,德格类大声叫骂着,命令甲兵用盾牌加强遮护。但连他也看出来,效果并不是很好。
一枚沉重的铅弹击中了盾牌,虽然没能击穿,但巨大的冲击力把盾牌猛地后撞,重重地打在了持盾甲兵的脸上。
带着汹涌喷溅的鼻血,甲兵持盾的手臂也折了,但在后仰摔倒时,他已是昏迷不醒。
一名拨什库奋勇上前,但接连两颗铅弹射来,一颗斜着打在他的肩膀。象被重锤抡到,这家伙打着旋被击飞,整个肩部骨碎筋折,不死也废了。
轰,轰,轰……城下城上的大小火炮猛烈开火,将炮弹砸向持盾重甲兵所组成的防护阵线。
炮弹的威力可比枪弹大得太多,一颗砸上去,盾牌象纸糊的一样破碎,后面的甲兵也象玩偶般被击飞砸翻。
坏了!德格类听到这密集的炮响轰鸣,立时如陷冰窟,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这就是主攻一面的缺陷,守军可以调集兵力和武器,全力防御;但要四面围攻,又需要多少楯车掩护,多少包衣来填壕,根本就不是建奴的能力能够做到的。
显然,宁远的明军已经调集了大量的火炮,在城上城下布置好,准备了血腥杀戮的战场,就等着己军冲到这最后的一道壕沟前。
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深谋远虑、智计过人,因为建奴的攻击点如此明晰,就是西南角。
而一两天的时间,也足够调整兵力和武器,适时地给予敌人来场屠杀了。
要怪只怪进攻的速度太慢,要怪也只能怪低估了明军的火器数量和威力,要怪也只能说己方的情报信息不准确,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匮乏。
大大小小的炮弹飞来砸下,弹跳撞击;轰天雷凌空飞来,落地爆炸。楯车和盾牌组成的防护线顷刻间被打得支离破碎,更有无数甲兵在炮击中丢掉性命。
一阵轰鸣声爆发,胸墙工事上升起浓重白烟,无数铅弹迎面激射,血箭喷溅、惨叫哀嚎中,没有了防护的建奴遭到了异常沉重打击。
轰鸣声连绵不断,两道工事后的明军火枪兵快速地轮换发射,将大小铅弹泼雨般的射向狼狈混乱的敌人。
在凶狠而持续的打击下,建奴已经乱成一团,但后面的莽古尔泰似乎没看清,抑或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并没发出命令。
没有命令就不能撤退,德格类不能转身逃跑,不能让五哥为如何处置他和其他败兵而为难。
而已经打到这里,死伤了那么多人,一退就是前功尽弃。兴许再冲一下,就能杀入敌人的阵地,与敌人展开近战肉搏,并取得胜利。
德格类觉得猜测到了兄长的意图,鼓起余勇,大声吼叫着指挥,和亲兵督促着混乱的军队冒着炮火继续向前进攻。
一篷重铅弹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呼啸而来,斜着轰向德格类。显然,明军也注意到了这个大呼小叫的建奴头目。
而建奴的死伤累累,也逐渐闪出了狙杀德格类的射界,尽管他身边还有亲兵阻碍。
德格类之前还在疑惑军官为何死伤极多,答案现在扑面而来,但他明白的也太晚了。
旅顺堡的狙击,打死了斋桑古;古代作战也讲究擒贼擒王,直击首脑。
组织五六人一组的狙击小队,专打军官和头目,也就成了明军重火枪运用的一个战术。
第九十九章 狙杀德格类
一篷滚热的血溅了德格类满脸,最忠心的亲兵队长的脑袋就在他的眼前被打成了烂西瓜。
两个亲兵也被击中,一个胸部甲胄被铅弹击穿,巨大的动能瞬间震碎了他的内脏,象根木头般直挺挺地的倒在地。
另一个亲兵手持盾牌,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跌撞后退,脚步踉跄着象个醉汉。
虽然盾牌挡住了铅弹,但他的左臂也被震得骨折,软软地垂了下去,再也举不起盾牌。
这个时候,德格类还有一线生机。但他根本没意识到这几颗子弹就是冲他来的,也没有马上后退躲避的心思,还在吼叫呼喝着指挥。
赵猛子把架在胸墙上的重火枪抽回,往后面一递,立刻便有人接了过去,开始紧张的装药填弹。
旁边的几个战友也是同样的操作,都是高大壮健的汉子,他们组成了一个狙击小组。
时间不大,另一支装填好的火枪递了过来。尽管有了缓冲后座力的装置,但在军队里还是尽量挑选高大体壮的士兵负责射击。
而且,每个射击的火枪兵配三个装填手,这还是战壕不能修得太过宽大,以防弓箭抛射的原因。
“瞄准了,这次一定要打死他。”赵猛子大声提醒着,把枪架好,火绳夹在龙头上。
“这回跑不了他。”一个火枪兵咬牙切齿地答应着,为刚才的射偏而懊悔,准备这次一定要击中目标。
几支火铳的枪口缓缓移动着,再次锁定了德格类。人影晃动,赵猛子等人也未轻易击发,耐心地寻找着机会。
终于,在腾起的几团硝烟中,轰天雷的发威,使德格类暴露出来。
“开火!”赵猛子低吼一声,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扣动了板机。
长时间的配合,几个人已经形成了默契。发令之后都会稍等一下,以便在呼喝后再稳住枪身,并且能同时射击,打出一轮齐射。
三秒钟之后,轰鸣声响起,六枝重火枪的射击几乎是在同时,使得枪声重叠,很有威势。
浓重的白烟升起,使他们暂时不能观察战果,而这也不是他们的任务。一个小军官正举着望远镜,在给他们提供指引和目标。
建奴终于跨过了最后一道壕沟,尽管已被凶猛的火力打得七零八落,但似乎有了近战肉搏,甚至是突破防御的迹象。
德格类的声音更加高昂,他仿佛成了建奴的旗帜,鼓舞着伤亡惨重的部队重新集结,继续向前冲杀。
明军阵地上的齐射轰鸣并没有引起注意,致命的铅弹在瞬息间便呼啸而至,在一篷篷飞溅而起的血雨中,德格类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颗沉重的铅弹击中了德格类的胸部,护心镜被击穿,铅弹变形又击在里面的甲胄上,强大的动能虽未能再度洞穿,但却被德格类的身体吸收了大半。
胸骨毫无疑问是折断了,断裂的骨刺是扎进心脏,还是刺穿肺部,也不用深究。
德格类倒在地上,嘴里狂喷着鲜血和暗黑色的碎块儿,身体越来越软,眼神越来越呆滞。最后眼珠儿一动不动,象死鱼般睁着,无神地望着灰茫茫的天空。
战场上的枪炮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完全掩盖了亲兵的哀嚎,反正德格类也听不见了。
距离的接近,使得火枪的威力又得到了增强,几十米的距离,鹰铳几乎是无坚不摧,重甲也无济于事。
一轮轰天炮的猛烈轰击,佛朗机和虎蹲炮的霰…弹横扫,轻重火枪的轮番攒射,终于粉碎了建奴最后的希望。
带着德格类的尸体,却留下无数伤员和尸体,建奴在火枪火炮的追杀下,终于是狼狈地退了下去。
战鼓声隆隆,长枪兵、刀盾手跳出战壕,呐喊着向败退的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可反冲锋也是点到为止,长枪兵和刀盾手就冲到木桩阵前便止住脚步。他们一边严阵以待地守住缺口,一边砍杀伤兵、割取首级。
后面又有明军上前,抬着拒马,将缺口堵住,用铁丝绑牢。不慌不乱,趁着建奴败退,明军极有章法地做着这些工作。
在他们背后,是城上城下的火炮火枪;眼前,是敌人被杀得尸横遍地的胜利场景。
城上,经略大旗在骄傲地飘扬。熊廷弼放下了望远镜,捋着胡须,露出了冷笑。
建奴还有什么招数?除了用人命继续来填,估计是黔驴技穷了。
而明军还有后手,或者说还有大部分的兵力没有动用。就算建奴攻到城下,那也只会是重演一场广宁之败,甚至是更惨。
咦?熊廷弼的眼睛眯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那是黄得功吧,竟带着几个亲兵越过木桩阵,继续去收割人头了。
尽管不是在作战时抢收人头,但这毛病得改。熊廷弼哼了一声,叫人鸣金收兵。
后金军的后方也响起了鸣金之声,那是老奴下的命令。
前面的官兵如蒙大赦,抱着兄弟的尸体正涕泪横流的莽古尔泰,却只能愤恨难当地一拳打在坚硬的地面上,抬头用充满怒火和不甘的眼神望向傲然矗立的宁远坚城。
…………………
“兵发枪炮如雨雪,我军进击无一死者”、“能透二三层铁甲之枪炮,中我赤身或身着单薄者,竟未致伤,皆乃天神之庇祐也”。
在后金的史料中,这样的记载非常多。后金官兵俨然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护体神功,常常以零伤亡的代价,杀得明军望风逃遁。
谁信哪?自吹自擂,夸大敌人损失,掩饰自身战损,这种战争中的宣传手段,朱由校还能不懂?
当然,明军与后金军在战力上的差距,特别是野战上的,确实有,还很大。
可反过来,装备陈旧落后的后金军,与装备着先进武器的明军相比,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精神至上,武器次之,信息闭塞,不会斜抛公式……嗯,也确实是后金野人的巨大缺陷。
朱由校不否认精神的重要,但武器方面也绝不放松,一直在尽其所能使明军在战争中保持绝对领先的地位。
第一百章 燧发枪战术
而且,宁肯拿着先进武器却采取退缩和保守的战术打法,也轻易不在弱势方面与后金军进行较量。
作战经验的提升,对后金军的挫败,这难道不是锤炼战斗意志,摆脱畏敌思维,提升战斗精神的办法?
只要没有大的战败和损失,哪怕只是能被动地守住城池,也意味着明军的胜利,后金的失败。
因为目前的政治格局便是如此,蒙古诸部和朝鲜尽管没有直接向后金动手的实力,但却站在大明这一边。
只要后金的作战意图没有实现,甚至是遭到失败。周边势力的立场就会更加鲜明,被围困封锁的力度也会越大。
当然,如果能趁胜扭转军事格局。比如把战线推进到锦州,甚至是广宁,后金的被动将更加明显,用岌岌可危来形容,也不为过。
燧发枪开始大批制造,并在京营开始了装备训练,以摸索出新的战术打法。
要知道,虽然都是前装火枪,但击发方式的改变,却不仅仅意味着使用的快速和简便。
首先,燧发枪是能够在雨雪天使用的,你要抬杠说倾盆大雨,那就没意思了。也就是说,配上刺刀的燧发枪使明军具备了全天候野战的条件。
其次,火绳枪要保证安全,就要给明火的火绳留出距离,两名火枪兵的距离不能挨得太近。
而燧发枪就可以紧密地排列,甚至可能诞生更有助于发挥火力密度的线列式队形,从而淘汰老式的步兵方阵。
再者,燧发枪的装填施放速度要快于火绳枪,保持火力的持续性就不需要太大的纵深,三四排就应该可以。
校场上白烟升腾,枪声阵阵,硝磺味弥漫在充满寒意的空气中。但少年皇帝却是聚精会神,举着望远镜认真观看。
阵式没有太大的改变,但火枪兵之间的距离却大大缩小。
这一点,朱由校还是很赞赏的,说明将领们在演练中动了脑筋,观察得也仔细,才能做出这样的改变。
是不是就此取消冷兵器,全部是燧发枪加刺刀的装备?朱由校还有些犹豫。
在他的印象中,忘了是哪部电影看到的了,好象是中世纪欧洲步兵和骑兵的对决。
那万马奔腾的冲锋气势,那削尖的木棍又长又粗……燧发枪加刺刀看起来有些单薄呀!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保留长枪兵;或者,让将领们在实践中总结,是不是把冷兵器全部淘汰?
京营的勇卫、选锋、龙骑三营将领,分别围拢在孙应元、周遇吉、曹文诏的身后,观看着燧发枪的演练,议论纷纷。
而孙应元、周遇吉则不时注目在台上,少年皇帝的表情变化让他们的心情也有些忐忑。
终于,皇帝放下了望远镜,脸上是和煦的笑容,孙应元和周遇吉互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曹文诏的龙骑营练的是骑兵墙战术,对燧发枪的装备和训练倒不算是直接接触,他的心情倒不象孙应元和周遇吉那么紧张。
再有数月,就让万岁去参观龙骑营的演练,骑兵墙的冲锋比火枪演练可厉害多了。曹文诏这样想着,冲着孙应元和周遇吉笑了笑,轻声道:“练得极好啊!”
孙应元刚要说话,却见台上的皇帝伸手相招。紧接着一个宫人急跑过来,通知将领们上前答话。
三个总兵带着十几个副将参将登上高台,只听见甲叶子哗啦作响,齐齐地单膝跪倒,施礼拜见。
“免礼。”朱由校的心情很好,抬了抬手,笑道:“兵练得极好,朕甚心慰啊!”
孙应元等将领躬身以谢,脸上都现出轻松的笑意。
沉吟了一下,朱由校缓缓说道:“燧发枪装备部队,并不只是武器的更新,战术也要随之改变。你们做得很好,朕看到了,在间距和队形变换都有调整。”
“可见你们是真的用心琢磨研究,才会有发现,有心得体会的。”朱由校扫视着众将说道:“但还要继续改进,以发挥燧发枪的最大威力。”
伸出一根手指,少年皇帝郑重地说道:“朕虽然于军阵厮杀是外行,但也知道运用火枪的一个原则,那就是最大幅度地增加步兵阵列的正面火力射击面。”
再次扫视众将,少年皇帝慢慢露出笑容,开口问道:“朕说得可对呀?”
孙应元等人都在琢磨皇帝所说的这个原则,似乎武学的操典中还没有提到这个说法,但仔细想来,倒也有些道理。
周遇吉躬身答道:“万岁所言极是。十个人和百个人共同射击,效果自是大为不同。不知末将的理解可对?”
朱由校呵呵一笑,颌首道:“朕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迎击敌人冲锋时,方阵厚重,足以抵挡。当敌人败退时,方阵便可变成线列,以提高火力覆盖面。”
孙应元似有所悟,开口说道:“燧发枪兵的队列密度,以及射击速度,应该只需三四排,便能抵上原来火绳枪五六排的火力持续。阵列的厚度越小,排开的火枪兵就越多,火力射击面也就越大。”
朱由校赞赏地点头,说道:“原则上是没错的,但还需要你们继续在演练中摸索。”
说着,他转向曹文诏,开口问道:“曹卿,若是不用长矛兵,而是燧发枪加刺刀,能抵挡骑兵的冲击嘛?”
“这个——”曹文诏思索了片刻,说道:“回万岁,燧发枪加刺刀的话,比长矛是短了些,但战马有畏惧的本能,除非戴上眼罩。”
明白了!动物本能,不会睁着眼睛往枪尖上撞,除非是刹不住车,或者是蒙着眼睛看不见。
也就是说——算了,长矛兵还是暂且保留吧!
朱由校暗自苦笑了一下,觉得也不必照搬别人的做法。毕竟,建奴不是欧洲人,他们的战术是完全不一样的。
“诸卿要继续用心练兵,一月后便要派出模范营分赴各地。”朱由校收拾心情,看着众将温言勉励道:“辽东、西南,还有九边之地,燧发枪换装之军镇,皆需要你们练出的官兵前去指导训练。”
第一百零一章 生员优免的条件,税课司
“末将等敢不尽心竭力,为万岁分忧。”孙应元等人躬身领命。
朱由校微微颌首,命人颁发赏赐,数千“朱小头”赏下去,一点也不吝啬。
“启驾——”在宫人拉长的尖细声音中,少年皇帝登上龙辇,在众多锦衣卫的保护下,转回京城。
并不是更好的武器制造起来越繁复,成本越高;历史上能够普遍装备的武器,无一例外都要考虑到制造的难易、成本的高低,以及操作的可靠性。
比如燧发枪,底火盘盖和弧形击砧被制成了一体。射击时,除了装填和扳起击锤之外,完全不需要其它的动作,反倒比火绳枪或轮燧发枪更为便捷。
因为零件减少的缘故,燧发枪的结构也更为简单,这在降低生产成本的同时也提高了枪械本身的可靠性。
而且,燧发枪的发射步骤比火绳枪减少了一半,再配合纸筒定装弹药,熟练的士兵能达到一分钟三发到四发,比火绳枪快了一倍还多。
正是由于这样的特点,燧发枪大概在五六十年后便会在欧洲普遍装备,完全取代了火绳枪。
也就是说,大明的军队在研制和装备燧发枪上,已经超过了西夷五六十年;再加上刺刀,领先百年也不为过。
而按照目前火药兵器局的制造能力,以及在制造火绳枪中锻炼出的大量工匠,再加上简单的加工机器,每月三四千枝燧发枪的产量是能够保证的。
按照这个产量来估算,顶多一年,辽镇和东江镇就差不多能够让大半士兵都装备上燧发枪。
守城部队可以继续使用火绳枪,三四万装备着燧发枪加刺刀的部队,再有火炮配合,也就具有了与建奴野战的能力。
再苟一年,就是反攻倒算,平灭建奴的时候了。
少年皇帝在车辇中盘算着,眯起了眼睛,已经看见了平辽胜利的曙光。
劳资有钱,扩大产能不仅促进就业,还能更快地装备部队;
劳资有钱,让官兵吃饱吃好,还有足额的饷银,难道还打造不出敢战强军?
朱由校想到钱,更是信心十足。办法多的是,他可不愁。
……………………
一年多来,朝堂上风向的改变,皇帝的喜好和思想倾向,基本上都会在《大明论坛》上体现出来。
随着对何逊、邵经邦、杨乔时的批判,所谓的“名臣”定义,也重新更改,任谁都知道,朝廷要对商税收取采取大动作了。
而越来越多的数据资料被刊载登报,经济发达省份的官员也顿感压力。无他,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内陆商业不算繁荣的地方所交的商税,都比你们多,到哪也说不过这个理去。是你无能、懈怠,还是收受贿赂,给商贾行方便,损国利己?
压力最大的当然是各地的税课使司,皇帝的不满已经昭然若揭,轻则撤职罢官,重则问罪下狱,税课使司的官员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或许还能抢救一下,他们是这样想的,自然要卖卖力气,多收些银子,来平息皇帝的怒气。
但朱由校并没有急于下手,因为他没有太多合适的官员补缺。撤换容易,你让谁去接任呢?
新学是建起来了,也是为了培养能按照他的意旨行事的专业性官员。但入学的生员太少,完全达不到他的要求啊!
既然如此,这可就是你们逼朕做昏君、下死手啦!
朱由校提笔在手,刷刷点点下了圣旨。命令各地严格实施李起元所提议的改革十三项中削减监儒杂流待遇,监儒杂流不准优免的措施。
不是能靠着优免吃喝不愁嘛,朕就打碎你们的饭碗,去除你们的特权。要是不能自食其力,饿死也活该。
“拟旨:监儒杂流及生员若存为国效力之心,当入新学习经世致用之学,或是教书育人……”
这就是朱由校给监儒杂流和生员指出的路,想继续得到优免,一是入新学,二是办校教书。
入新学没啥解释的,办校教书则有说道。不是后世那种大的小学、中学,而是私塾性质的村镇学校。
说白了,朱由校就是希望生员能去当个村办教师,从而提高整个大明的教育水平。
别以为读了几年书,考个秀才、监生、举人啥的,就端上了铁饭碗,可以不劳而获。
你要么去新学进修,学点有用的,会分配你个官职;要么就在本村或他村开个私垫,教教小孩子读书识字。反正你得干点活儿,得做点贡献。
开私垫还有规定,必须免费教三个以上的孩子,男女不限,并具报官府,才会让你享受优免。
“拟旨:有功名者若为商贾带货过钞关,造成国家税收损失,除其功名,五科不得再仕……”
让你读了几年书就敢一专多能,让你给商贾运货保驾护航,没了功名还嘚瑟个屁?还十五年不让你科举,就看你怕不怕?
“拟旨:为官者若为商贾过钞关行方便,罢官除籍,永不叙用……”
除了什么秀才举人进士,还有官员,也不能放过。逮住就滚回家吃老米,这辈子只能是个平民百姓了。
“拟旨:授江南商会会长唐默民爵六等,可上书朝廷……”
江南商会还算乖顺,朱由校也想观其后效。而且,江南商会得到皇帝承认和上书权,也是做出贡献的。
至少在短期内,江南商会的会员在自律自醒上应是能够信任的。
皇帝当然也给了他们与海商、中华两商会同样的待遇,十五税一,完税后会得到证明文书,在其他钞关则可免费通过。
钞关收费是朱由校要废除的征税方式,但现在不是时候,他还没准备好。但从商贾入手,先把商税收上来,则规避了税务机关的缺失。
接连口述了数道谕旨,朱由校微微长出了一口气,端起茶碗喝着润了润嗓子,对宫人吩咐道:“宣吴铮、郑芝龙及三大商会首领明日觐见。”
明初在京税务机关为宣课司,宣课司主要负责征收商贾、侩屠、市场杂税,设于国家都城。
第一百零二章 内管家,老奴快死了
府、州、县则为通课司,后来改通课司为税课司、局。
而户部下设有十三个清吏司,分管各省的赋税事务。
每个清吏司下又分属民、度、金、仓四科,其中金部即主管工商税收的机构,下设税课司。
各税课司局置有税收簿籍,“日录客商姓名、投税货物、该纳税钞数目”。
税课司局在明代各级政权中都有,在府这一级中设置的税收机构称之为税课司,而县一级则称为税课局。两者合而成为“税课司局”。
税务机关的整顿已提到日程,人员有些短缺,但架子得先搭起来。不能做到县县有税务局的正常编制,就先从水陆要冲、商业发达城市开始,再扩展到更多的地方。
其实,大明的税课司在府曰司,县曰局。大使一人,从九品,典税事。也就是说,每县都有税务官,但却流于形式,没有太好的效果。
而郑芝龙负责收税,也算是干了历史上的老本行。只不过一个是海上强收的过路费,现在则是为国敛财。
税课总司这是暂时的名字,也暂时划在户部之下,但不过一两年,朱由校必然要独立出来,与户部差不多就是同等的地位。
而户部,在朱由校看来,定义为财政部更加合适。
时代发展到现在,已经具备了向近代化过渡的基础和条件。
不管是军事上的,还是经济上的。至于政治上的,朱由校觉得当皇帝挺美,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皇爷,少英院的开销算好了。”李成成走了过来,把账目给朱由校看。
少英院的开销一直用的内帑,京城的是这样。各地陆续要建起来的,朱由校准备集资、募款。商人、士绅,上至权贵,下至平民,都可以慷慨解囊嘛!
当然,如果国家财政宽裕了,朱由校也会把类似福利院的少英院纳入拔款体系,或者也可以仿效后世建起收养制度。
朱由校简单看过账目,点头称赞道:“嗯,做得不错。既精打细算,又没降低孩子们的待遇。以后,就由你来管理少英院的事情。花费报上来,你来审核批准。”
“奴婢——”李成成眨着大眼睛,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能批准那么大的花费?”
朱由校呵呵一笑,说道:“朕放心,你又怕什么?”
伸手揽住丫头的纤腰,感觉到丫头的身子硬了一下又松驰下来,朱由校缓缓说道:“有些事情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就好。该有的,总会有的;没有的,也不用去强求。”
哦,李成成应了一声,不是很明白。但自从那次同床共枕之后,自己就感觉不一样儿了,皇帝似乎也有不同。
其实,朱由校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他想来,是自己的菜,肯定能吃到嘴里,早晚而已。
身边需要一个贴心又可心的女人,偶尔亲热一下,逗弄一番,满有趣的。可变成自己的媳妇了,就得住进后宫,真就是不方便呢!
所以,以后还是少在乾清宫睡。虽然是觉得累了,可搂着抱着很容易起了兴致。脑子一热,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倍儿有力量。
也不能老是换侍女,老是挑身边的**害呀?
朱由校觉得自己不算渣,可环境会让他变得很渣,甚至是更渣,这也没办法是吧?谁让那方面正常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呢,有那个条件谁还装“柳下惠”?
李成成倒是没太多的想法,一个宫女而已,身不由己。或者象皇爷说的,顺其自然就好。
能有名分自然是好,就象张裕儿那样,麻雀变凤凰,一下子就成了嫔妃。要是再生下个一男半女,这辈子都有了依靠。
得不到名分又能怎样,还不是得照样活着。皇宫如此,高门大户也是一样,当时的女人能自己作主的又有几个?
但李成成能感觉到皇爷的心善,这也影响到了妃嫔,以及宫中的管事。对宫人动辄重罚,甚至鞭抽杖打的事情很少发生了。
其实,这都是朱由校的现代人思维在起作用。动不动就雷霆大怒,拖下去打死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当然,这也是宫人没犯什么大错。要是谁黑了心,敢对他和他的女人、孩子下手,他也是绝不会留情的。
搂着姑娘的腰肢,朱由校提笔画了个简单的表格,给李成成讲解着新式的记账法。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虽然不是很正规,但朱由校的教授仍然让李成成很感新奇和讶异。
“皇爷,您真厉害。”李成成由衷地赞佩道:“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朱由校呵呵笑着,甚是得意,却伸手在丫头的翘臀上打了一巴掌,“拍马屁,奸臣。”
李成成扁了嘴,心中却喜欢得很。
王体乾走进来,正看到皇爷和铲屎官状态亲昵,不由得稍显犹豫。
“王伴,有何事禀报啊?”朱由校把画好的表格给了李成成,抬头对王体乾说道。
“皇爷。”王体乾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碎步靠前,躬身奏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觐见,不知皇爷有没有空儿?”
朱由校想了一下,说道:“让他进来吧,应该是朕交办的事情办好了。”
王体乾赶忙出来宣召,时间不大,骆思恭走了进来,跪倒叩头。
“骆卿,免礼。”朱由校抬了抬手,想起骆思恭岁数已经大了,又补充道:“赐座。”
“微臣谢陛下隆恩。”骆思恭躬身再揖,呈上奏疏,才在绣墩上斜签着坐下。
朱由校接过宫人转呈的奏疏,打开翻看,不禁露出笑容,赞道:“甚好。有了这个眼线,可以做些有趣的事儿了。”
骆思恭拱手道:“单只勾结建奴,便可将范永斗抄家灭门。微臣觉得夜长梦多,恐建奴真的获得某些重要情报,于我大明不利。”
朱由校沉吟着没作回答,只拿下范家,他还有些不甘心。何况,按他对历史的记忆,以及《窃明的》中的时间线,老奴没几年好活了。
第一百零三章 要坑皇太极
如果能搞得后金为争位而内讧,或是让皇太极不能继位,那平辽岂不是更有把握?
当然,骆思恭不知道这些,他倒是想干净利索地解决掉范家,切断后金的情报线。
“还是暂且不要动手。”朱由校想明白了,缓缓说道:“这条线断了,建奴还会再派人,反倒不易再掌握了。这个范大福要好好利用,在关键时候兴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又接着说道:“当然,光掌握还不够,还要加以控制,防备他们真的获得什么重要情报。”
骆思恭心中叫苦,既不让抓,又不能让建奴得到重要情报,这真的不是很好办哪!
“微臣遵旨。”心中叫苦,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骆思恭躬身领命。
朱由校的感觉不错,给他把羽毛扇,他能把自己当成诸葛亮了。
“对了,那些俘虏的真夷如何了?”朱由校开口问道:“有没有贪生怕死的,有没有哭着喊着要归顺我大明的?”
骆思恭想笑,但憋住了,干咳了一声,禀告道:“回万岁,怕死的倒有,可微臣觉得真夷反复无常,难以相信。”
朱由校乐了,说道:“那就先杀一批,留下些怕死的先关着。以后呢,或有用处。”
历史上,后金也不是铁板一块,闹灾荒饿的,也有跑到东江镇投降的。所以,历史上的毛文龙,手下有一支降夷部队,人数倒不是很多。
而被饿的投降的女真人还是少数,如果连连失败,被围困封锁得更厉害,或者是前途渺茫时,投降的会更多吧?
“还有那个,那个杨杰。”皇帝好容易想起来,问道:“可去了旅大,主持谍报事宜?”
骆思恭赶忙答道:“回万岁,杨杰年前便到了旅大,目前应在开展工作。”
朱由校稍微放下心来,吩咐道:“告诉杨杰,东虏那边若有欲归降的汉官汉将,立刻奏报。是真是假,朕还是能分辨出一二的。”
真的?您就坐在皇宫里,还能分辨出真投降还是假归顺?
骆思恭是不相信的,但皇上吹牛你敢捅破?
见骆思恭满口应承,朱由校也知道没人会相信他。但他真的知道有一个家伙是真投降,就因为明朝这边怀疑这怀疑那,最终错失了良机。
没看过大熊猫写的那本书吧,不知道刘兴祚吧?
朕都派人打听过了,这家伙还叫刘爱塔,现在受命管辖金州、复州、海州、盖州,南四卫之地,乃是后金声名显赫的汉官。
谁能想到一个深受老奴器重,甚至称得上知遇之恩的刘爱塔,会良知未泯,生出强烈的民族大义感,能舍母抛妻,矢志归明呢?
如果能收降刘爱塔,不仅会给老奴以沉重的心理打击,使其疑心大增,令那些后金汉官汉将惶惶恐惧,更是借此一举收复辽南四卫的良机。
准确地说,是辽南三卫,金、复、盖州。
要是能收复海州,那可就厉害了。北逼辽沈,西联辽镇,东江、辽镇两大军事集团连成一片,就等于宣告了平辽的最后反攻。
光凭建奴那点人口,没有蒙八旗、汉八旗,撑死也就是个割据势力,怎么能席卷全国,灭了大明?
所以,分化瓦解是釜底抽薪的毒计。汉官、汉将和汉兵不被重用,不被重视,后金能发展壮大?
而刘爱塔在后金的身份地位,则非常适合作激怒老奴,掀起他重重疑心的催化剂。
现在,朱由校不能告诉骆思恭全部信息,也没法说得清楚,但他可以提前布置。
刘爱塔反正归明的失败,一是得不到信任,二是拖延日久。以致被人觉察告密,功败垂成。
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朱由校自然可以加以避免,提前准备好兵力,以最快的速度行动。
骆思恭的禀报,让朱由校放下心来。
只要刘爱塔派人来联络归降,不用别人猜疑研究判断,直接就能报到朱由校这里,由他要定夺。
至于暂时不动私通建奴的范永斗,朱由校也决定跟骆思恭透露一下自己的意思,让他帮着策划,肯定更有欺骗性,也更易成功。
“留着范永斗和建奴的这条线,朕有些消息想要透露出去。”朱由校摆了下手,命宫人给骆思恭端了杯茶,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恩遇了。
骆思恭赶忙起身谢恩,重新坐下只喝了一口,便凝神听着皇帝的交代。
朱由校趁此短暂时间也整理了思路和语言,说道:“老奴命不久矣,也就三五年的事情。其子众多,且未立继承人,争位不可避免。”
骆思恭觉得皇帝有些想当然。老奴是岁数大了,可还能骑马打仗,结实得很,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呢?
好吧,皇帝这么说也别反驳,反正也没定具体死期,三五年后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老奴就从马上掉下去,嘎吧一下就蹬腿儿了呢!
“放出风声,让建奴知道,朕很赏识老奴的八子皇太极。因其母为叶赫那拉氏,因皇太极心慕汉家文化、爱读书。而老奴及其诸子皆凶狠残暴,且目不识丁。”
“皇太极是个知书识礼的,若他继承汗位——”
朱由校嘴角上翘,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最后说道:“朕说不定会议和,仿效唐朝例,设蕃王蕃将,使后金世代为我大明之屏障,长久地保卫边塞。”
骆思恭听得认真,虽然皇帝的话要传出去的话肯定掀起惊天波澜,但听到他的耳中,却没有关系。
让建奴知道,皇太极是个有文化的东虏,与嗜杀残暴的老奴不同,很得明帝器重。
如果老奴蹬腿嗝屁,如果皇太极继续汗位,大明与后金可以讲和,后金差不多就能割据辽东,作为大明的藩属。
皇帝这是要坑皇太极呀,骆思恭明白了。虽然在他的情报中,皇太极在建奴诸贝勒中也不是很突出,不是最有势力的,可皇帝好象看他眼眶子发青啊!
皇帝看你不爽,那还有什么说的,把这事儿办得利索漂亮,让万岁满意就是了。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商会有资格
骆思恭也老了,他想让儿子接掌锦衣卫,但要有足够的功绩才有说服力,还能让万岁点头应允。
所以,他几次都把差使派给骆养性,石佛口抓捕王好贤,山西监视八大家。而皇帝又交代了这件差使,正好让儿子再立一功,得到皇帝的青睐赞赏。
“万岁放心,微臣明白您的意思了。”骆思恭把茶碗递还给宫人,站起躬身施礼,“微臣这便回去安排,肯定不露痕迹地把风声传到建奴那边。”
真懂了?朱由校眨着眼睛,觉得不应该怀疑骆思恭的智商,可能是在位时间最长的锦衣卫指挥使,能没几把刷子?
“好,下去吧!”朱由校摆了摆手。
骆思恭告退而出,朱由校又摸着下巴思索了半晌,觉得先这样布置下去。
能成功更好,建奴内乱也省了明朝很多力气。不成功那就武力平灭,皇太极也只是运气好,还真没那么可怕。
………………
“草民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默跪倒接旨谢恩,声音都有些颤抖。
终于等来了,终于得到了,和唐默一起在香案后跪倒的江南商会众人也是兴奋激动。
显然,民爵就是圣上赏识认可的标志。尽管只是表面上的尊荣,并没有太多实际上的恩惠。但象征意义非同寻常,到目前为止,商贾中也只有四人获得。
而所谓的上书权,却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层层转递,而是直呈御前,相当于直奏。就这个权利,又有几个官员能有?
传旨的公公也不多作停留,圣旨、仪服等交给唐默,便转身离去。夏中时借着相送,塞给公公一小锭金子,公公淡淡一笑,收于袖中,也没客气。
对于传旨的宫人得到些外快,朱由校能不知道吗,但他却没立下死规矩。
只不过,你收了可以,回去得如实报告。也不是要收回那点金银,可态度要端正。否则,处罚是肯定的,以后也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
就象官员间的人情来往,只要不是收受贿赂、为人办事,就没必要管得太死太严。以后呢,朱由校也会在官员中实行申报制度,在礼物的价值上有所规定。
等到夏中时回转大厅,气氛已经是一片欢腾。包括唐默在内,都是满脸喜悦,说笑声不断。
“海商总会的李旦、颜思齐,中华商会的吴大章、邵翰良,都已来到京师。明日入宫觐见,咱们江南商会也有一席之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这几日提心吊胆,终于得偿所愿,心中的石头落地,好生畅快,当饮宴庆祝,一醉方休。”
“日后还要好好表现,助唐兄一臂之力,升到五品,与李、颜、吴三人平起平坐,咱江南商会也不低人一等。”
唐默笑着连连点头,刚刚换上赐的六品服饰,还想矜持一些,可这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和激动。
眼见夏中时回来,唐默伸手相招,笑道:“老夏,明日觐见,是不是得提前商议一下,别在海商和中华两商会面前丢了脸?”
夏中时先拱手致贺,然后才开口说道:“商议也可,不商议也无妨。既然已经赐封民爵,圣上对咱们呈上的章程必然是满意的。明日三大商会共同觐见,也就是恭聆圣训,统一意见。太出乎意料的政策和条件,想必是不会有的。”
唐默觉得有道理,心中更加安定,笑道:“那便畅饮一番,以示庆祝?”
夏中时沉吟了一下,说道:“不如派人去请李旦、颜思齐,还有吴大章等人,在酒桌上协调一下,明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唐默一拍大腿,说道:“还是老夏想得周到。以前请他们,有高攀献媚之嫌。现在嘛,以庆祝之名,倒是名正言顺,也不低人一等,令人瞧不起。”
夏中时点了点头,但又委婉地提醒道:“礼数还是要有的。他们的资格老,已为圣上办了些差使,甚得信重。”
“明白,明白。”唐默连连颌首,说道:“某也不会得意忘形,令人笑话是小人得志。”
唐默不仅是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自己是新进民爵,并没有给圣上办过差使,恩宠自然不及海商总会和中华商会。
但江南商会也有自己的有利条件,论商业的繁盛,所在地区超过以通州商人为主体的中华商会;论人脉,在国内肯定要比海商总会又要强。
所以,唐默还是有信心在将来发展壮大,得到圣上的信重,并与两大商会平起平坐的。
而此时,海商总会的两大巨头,正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吃着北方菜肴。涮羊肉则是必不可少,吃起来也相当过瘾。
作为东道主,中华商会的吴大章和邵翰良也是殷勤劝酒,频频举杯。
“北方菜式却是吃得少,可某喜欢这——”颜思齐作了个没有什么意义的手势,终于有了个比较贴切的词汇,“这种爽快的吃法。”
李旦呵呵笑着,觉得老颜有点丢人,在旁缓缓说道:“北方豪爽,南方细腻,某今日见识了,还要多谢二位的盛情。”
吴大章哈哈笑着,摆了摆胖手,说道:“久仰李兄、颜兄乃是海中蛟龙,驰骋于波涛之上,甚是钦佩。终于有机会相见,略尽东道,可谈不上什么盛情。”
邵翰良与夏中时差不多,是个读过书的半吊文人,继承祖业经商,头脑很是灵活,算是中华商会的军师。
中华商会垄断了边外贸易,这是奉的皇命,与海商垄断海贸是差不多的情形。在邵翰良看来,再与海商搭上桥,互通商货,赚得会更多。
“李兄、颜兄熟知海外行情,不知北方商货可有市场?”邵翰良举杯相敬,也说出了中华商会的打算。
明朝中后期的商品经济相当发达,但当时商业大都会以江南的商业城市居多,有南京、仪征、扬州、瓜洲、苏州、松江、杭州与嘉兴等。
除此之外,华中其他商业城市尚有南昌、淮安、芜湖与景德镇等,西南内陆有成都,华北有北京、济宁与临清等,而华南则有福州与广州。
第一百零五章 国内海运
而海贸的大宗商品也以南方的丝绸、棉布、瓷器、茶叶、白糖等为主,北方嘛,显然还是出产太少。
颜思齐眨巴着眼睛,在他的印象中,除了辽东的人参,好象没啥能看上的好东西。
李旦沉吟了一下,说道:“向海外销售嘛,某觉得北方商货不是很多。”
在吴大章和邵翰良微露失望之色时,李旦又接着说道:“可某觉得,若做水果生意,应是个赚钱的路子。”
说着,他拍了拍手,门外的下人应声进屋,将一大盘水果摆到桌上。
“橙子、甘果蔗、番石榴…..”李旦一一介绍道:“冬来京师,采购了些南方水果,已送进宫中一批。吴兄、邵兄,你们若觉得稀罕,能卖得不错,便干这行当。”
颜思齐也开了窍,在旁补充道:“走的海路,直到天津,时间短,水果不易腐坏。”
吴大章和邵翰良对视一眼,并没有马上表态说话。
“国内的短途海运也有利可图。”李旦笑道:“这也是圣上的意思,我们海商总会正在规划航路和船只,算是对远洋海贸的一个补充吧!”
万岁要逐步抛弃漕运了,吴大章和邵翰良心中明白,也想到了短途海运的有利之处。
邵翰良微微颌首,说道:“既是如此,中华商会的商货也要慢慢地改为海运。至于水果生意,某觉得很好。不光是南方的北运,还有北方的水果,也可以南运。”
吴大章的大胖手在腿上轻拍了两下,说道:“河南的水果就不少,还很便宜。从天津装船卸货,南来北往不走空,是个好买卖。”
颜思齐看了李旦一眼,心说:还是这老家伙鬼呀,短途海运还未正式开始,就拉了个大客户。
李旦挑了下眉毛,笑着举杯道:“感谢二位的盛情款待,有闲暇时请来上海,也让我等尽一番地主之谊。”
吴大章哈哈一笑,举杯道:“某正有在上海设商铺建货栈的想法,到时还需二位大力相助啊!”
颜思齐举杯道:“此等小事,吴兄只要言语一声,容易得很。”
四人笑着碰杯饮酒,又说到了江南商会和明日入宫觐见的事情。
“江南商会的实力还不算强。”李旦开口说道:“但现在还是初建,假以时日,不容小觑。此番圣上抬举他们,主要还是为了商税的征取。”
吴大章点头赞同,说道:“中华商会的商税交纳都是由朝廷派驻的官员监督,商会会员的加入也有严格考察,某生恐有人不法,影响整个商会。江南商会若是急于发展,难免有劣商混进来。某想,他们还是知道轻重的。”
颜思齐说道:“各人做各人的买卖,我们海商可以在内地采购,倒不用倚靠他们。当然,若是有他们供货,也是不错的。”
“这个唐默——”李旦转着酒杯,若有所思地说道:“应该多打听一下,或是结识一番。”
邵翰良颌首赞同,说道:“李兄也不必着急,唐默若是懂事儿,得封民爵自然会来拜望我们。咱们若是主动结交,倒失了前辈的身份。”
李旦呵呵一笑,说道:“说得有理,咱们是前辈,他是后进,确实是没有主动结交的道理。”
颜思齐喝了口酒,一股热线下肚,觉得甚是舒爽,不由得张嘴吐出酒气,说道:“某觉得,明日觐见,可能还会说到帝国银行。异地汇兑,放款借贷,对商人来说,也是件好事。”
“对了,还有存款。”颜思齐又补充道:“看过报上的章程,某觉得甚是方便。”
吴大章点了点头,说道:“异地汇兑确实好,既安全,又省了运输的费用。贷款嘛,利息也合理,比钱庄的低不少。”
总归是皇帝自己办的产业,取个帝国名字遮掩,几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却和朱由校的意思有所差距。
但他们猜得也不错,朱由校确实有借此次集体召见的机会,好好宣传一下银行的业务。
另外,朱由校想到的不仅是“商”,更希望“工商”结合,以安置更多的失地百姓,最好能促进市民阶层的发展壮大。
在朱由校看来,明朝的商品经济虽然繁荣,但在商品生产上却还有着很大的局限性。而依靠农民的以织助耕、以副养农,却始终难以成为独立的商品生产者。
也就是说,独立手工业者要大力发展,才能促进社会财富的积累和商品生产的扩大。
但资本雄厚的商人集团,真正投入到大规模商品生产中的资金却并不多。相当一部分资本都转向了购买土地、放高利贷,或是交结官府谋求特权保护。
所以,朱由校一面要鼓励商人开厂招工,一方面也要利用帝国银行的信贷,鼓励手工业者进行扩大生产。
而且,提高商税的比率,并不是要约束和限制商品经济的发展。
取消对商人“派买”,一次交税免除钞关收费,简化商人贩货运输的管理。以及日后对税课司局和钞关的改革,减少对正当商人的盘剥,可都是对商人的利好。
这一步一步的筹划,并没有多少人能看透全部。就象李旦、颜思齐、吴大章等人,也只是看一步走一步,在不断揣摩中被朱由校推着向前走。
…………………
不被人理解,真的,好象也挺好哈!
朱由校觉得作为一个皇帝,要称为合格的话,就不能让人彻底理解。那样才有神秘感,那样才让人搞不懂。
主要说的还是下面的大多数的臣子,身边人就算了,枕边人就更要心心相映了。
“皇爷,裕妃娘娘很喜欢吃橙子,还有樱桃干。”李成成进来禀报道:“还让奴婢代她叩谢天恩。”
朱由校点了点头,重新注目于题本,共有两份,一份是两淮盐法道袁世振呈上的,另一份是两广盐法道林希实奏来的,涉及的是历史遗留问题“淮粤之争”。
之前看到袁世振的纲法实施效果显著,朱由校便未再深入研究。也是事情太多,军事、政治、经济上的都有,还得编书,忙得他也没有多少时间。
第一百零六章 纲法之弊
现在刚过完年,他终于是有了些闲暇,而通政司也奏上了年上积压的题本奏疏。
看到这两份题本时,朱由校才发现,食盐专卖的问题并不象他想象的那样,因纲法而得到了解决。
而引起“淮粤之争”的就是明朝盐法中划区行盐制度所造成的。所谓划区行盐,就是在全国划分为几大盐区,规定只准官盐行销,并且限制在各自盐区之内。
而当时政府规定应当购买淮盐的湖广南部,因为距离淮盐产地路途遥远且运输不畅。而离食盐无处可销的广东非常之近,这就形成了很是尴尬的局面。
正德二年,明朝政府批准使积存已久的广盐出省销售,之后湖南地区的便开始购买广盐。
但朝廷的批准虽然解决了广盐的跨境销售,可官盐在价格上高昂,难以和价格相对低廉的私盐竞争,并引起了两淮地区官府的强烈不满。
正德三年,吉安府重新销售淮盐,之后南赣巡抚又以筹措军粮为由奏请扩大广盐在两淮地区的销售范围,但是遭到江西巡抚的反对被迫终止。
此后,中央与地方、地方与地方,以及各势力集团为谋取自身的利益,或从中斡旋,或相互博弈,导致了历史上直到崇祯即位才勉强解决的“淮粤之争”。
而所谓的勉强解决,也只是政府对地方的妥协,或者叫平衡,以求盐课的收取,却并没有彻底解决其中的弊端。
其实,按照正常的思维也多少能想到食盐划区销售的弊病。即盐区边缘地带肯定要多花成本,离得产盐地远嘛!
但官盐竞争不过私盐,导致私盐屡禁不止,这里面的水可就深了。
在朱由校想来,管理上的繁琐,以及官方的盘剥肯定是重要原因。而私盐的发展壮大,其背后也肯定有某些权贵官僚的影子。
就说“淮粤之争”吧,真的是两大盐区为了完成国家的盐课而争?还是地方官僚要借此谋取个人私利?恐怕是数者都有,是极为复杂的博弈。
本来袁世振推出纲法后,两淮盐政颇有起色,朱由校觉得不用太费心,先集中精力把重要事情办好。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不算太紧急,可也不能拖得太久。毕竟奢安之乱还未平定,赣南、湖南要保障明军的后勤供应,轻忽不得。
“来人,叫刘若愚过来。”朱由校看过两个题本,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症结所在,便命宫人将刘若愚召来。
时间不大,刘若愚便赶到书房。朱由校直接让他找出袁世振提议纲法的题本,准备好好研究一下。
同时,朱由校又命宫人去找户部尚书李起元,让他派熟悉盐政的官员入宫来问询。
刘若愚的办事效率很高,说明平常对题本奏疏的整理很用心,很快就呈上了袁世振的题本。
纲法能使两淮盐政每年上交几百万两银子,朱由校也知道是被清朝所延续,便没有深研。
等拿到纲法具体的实施方案,朱由校让刘若愚边念边讲,他慢慢喝着茶水,脑子开始急速运转。
明初食盐专卖实行“开中法”,就是叫商人采办国家急需的物资并运输到指定地方,官府颁发“盐引”,商人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再到指定的地区销盐。
这本来是各取所需的一个政策,双方都得利,并没有太大的不妥。
但明朝中期后,朝廷为了从食盐专卖中敛取更多的财富,不顾产销平衡,滥发盐引。
后果则是商人拿到盐引后到盐场无盐可支,发生盐引积滞现象,这一问题在两淮最为突出。
同时,官府对盐场的待遇也是一降再降,有的盐场主便铤而走险,将盐卖给私盐贩子牟取暴利。
于是,官盐壅塞,私盐盛行,盐税也就难以保证。税监先是向盐商预借盐税,后发展到预征盐税。
盐商资本由此被长期占压,运营成本增加。万历四十三年,官府又强行控制口岸(汉口)盐价,迫使一些盐商亏本逃散,市场陷入混乱。
到万历四十四年,也就是**年前,两淮盐税已停征两年半。当许多人认为两淮盐政已不可救药时,袁世振站了出来,担起了拯救两淮盐政危亡的重任。
袁世振对当时盐政利弊进行了深入的调查研究,针对两淮盐政现状,提出了《盐法十议》,为神宗所喜,署理两淮盐法道,开始整顿盐政。
而“纲法”则是在袁世振到达两淮上任后,所提出的以推行新引为主、疏销积引为辅的方案。
简单地说,纲法便是将持有历年积压盐引的盐商编为十纲,每年官府向其中一“纲”的盐商兑换二十万张旧盐引,就等于是还债。
同时呢,官府向其余九“纲”的盐商征收合计一百八十万张新盐引的盐税。
这样,国家就等于把总共两百万张旧盐引的债务,分十年还清,同时还可以保证每年有新的盐税入库。
朱由校抬手示意刘若愚先停下,他得琢磨琢磨,消化消化。如果单从这个政策上讲,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思索了半晌,朱由校认为没有什么不妥,但盐商好象无利可图,怎么就答应了呢?带着心中的疑惑,皇帝摆了下手,让刘若愚继续讲读下去。
袁世振推出“纲法”后,果然没有多少盐商热切响应,反倒是多数都持观望态度。
然后,袁世振就出台了“占窝”法来刺激商人。
所谓“占窝法”,就是依据当下的数据刊定纲册,“留与众商,永永百年,据为窝本”,“每年照册上旧数,派到新引。”
也就是说,以后在纲册上有名的,才能依据纲册上旧引之数来买新引,才能到指定地区经营食盐业务,还可世袭,纲册上无名的则被排除在外。
我去!一听到“世袭”二字,朱由校本能地就觉得不妙。宗藩尾大不掉,成为大明沉重的财政负担,不就是因为世袭吗?
当然,自己这个皇帝世袭,那是天经地义,上下几千年都是这个规矩。
第一百零七章 盐务的水很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袁世振这一招儿非常厉害,直指人心的弱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纲法”推出后,盐商为了取得世袭经营的资格,争先恐后地交纳盐税。逃跑的盐商,也纷纷回来重操旧业。
有问题啊,短期虽然使两淮盐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增加了盐课收入。但这个世袭加垄断,却等于是颗定时炸弹,早晚会带来大麻烦。
刘若愚讲说完毕,朱由校也得出了本能的结论。不用仔细研究,他就知道盐商为什么那么富,老百姓吃盐为什么那么贵了。
但现在好象不是改革盐政的时候,或者说不宜大改。
首先,纲法的弊端还没有暴露得太过明显,盐商还没到清朝时那般嚣张跋扈的时候;
其次,新政实施不到十年,开中法所欠盐商的引盐还未还清,政府不好言而无信;
最后一点则最关键,朱由校还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这其中包含的东西可太多了,比如有多少官员已经与盐商勾结,形成了利益团体;又有多少私盐在挤占官盐的市场,官盐为什么竞争不过私盐……
恐怕朕要下密旨,调查一下各地的盐价,还要让东厂的耳目多打探官员与盐商的情况了。
朱由校没有马上作出决定,而“淮粤之争”的症结又是在划区引盐上,先解决这个问题再说。
总归是对大明的盐政情况了解得还不够,朱由校保持谨慎地无可厚菲。
刘若愚刚刚告退,户部派来的官员便奉召赶来。
按理说,明朝中后期之后,实行的是盐法道制度,即“巡抚都御史与布政司参议官委定一员专管盐法”,户部只管将盐课入库,并不直接管理盐政。
但皇帝要询问,户部还是找出了熟悉盐政的官员,尽管官职不是很大。
林运代在户部已打熬了十几年,案牍劳形,相貌比实际年龄要老,却还只是个郎中。
此次奉召入宫,也是皇帝着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才得了这个机会。
心中既忐忑又兴奋,林运代入内叩见,很意外地是还得了个绣墩坐,更让他诚惶诚恐。
朱由校倒没在意官职的大小,他需要好好了解一下盐政,觉得时间很长,站着回奏有些别扭。
只是略微思索,皇帝便开始提问,首先是比较基础的,全国产盐区有几个,盐区下大概有多少盐场。
林运代是真的比较熟悉盐务,斜签着身子,恭谨地一一作答。
皇帝继续询问,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林运代也打起精神,力争答得准确,以便让皇帝满意。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对盐务的了解,皇帝的问题也更加深入,最后终于问到了引界划分上。
“朕以为引界划分颇不合理,难道就无人提出过更改吗?”朱由校喝了口茶,微皱着眉头问道。
林运代有些犹豫,也用心地思考了半晌,才躬身拱手道:“回万岁,引界划分不合理,并不是新问题。朝廷上下也都有所认识,但最终却难以改易。”
朱由校挑了下眉毛,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
林运代如实答道:“维护引岸制的目的,是为了保证税课,特别是不能危及占有重大比例的淮盐税额,至于其它,就势难兼顾了。”
朱由校垂下眼帘,沉思半晌,微微颌首,“原来如此,朕明白了。”
好半天皇帝也没开口,林运代看到旁边的宫人给他递眼色,觉得是告退的时候,便欲起身。
“你觉得这个盐法道制度有什么问题?”少年皇帝突然抬眼,沉声问道。
林运代赶忙把欠起的屁股又坐下,脑子里急速思索,这个问题很大,真的不好回答。
“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少年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没有完美的制度,总会有缺陷的。”
林运代用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奏道:“回万岁,微臣以为盐法道制度的缺陷是没有设立专门的常设机构,巡盐御史与盐场亦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少年皇帝嘴角上翘,露出了些许笑容,说道:“制度构建不完全,仅靠巡盐御史一个人要管理好偌大的盐法道事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由校没有细说,除了巡盐御史分身乏术、监管效率低下,地方的配合与否更是盐法道能否有效的实行的关键之一。
但盐法道制度恰恰没有关于地方要配合的硬性要求,这就非常容易导致出现地方扯皮、办事不利的现象。
而且,巡盐御史与盐场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实行效果和巡盐御史的强势与否有着非常大的关系。受人为的干扰因素太多,就肯定会导致官商勾结等**现象的大量出现。
说到底,盐法道不仅是制度上不完善,更涉及到官员的能力和操守,还是可以归到吏治的问题。
税务机关还没建立起来,还有不少的人才缺口,这又整出个盐法道,缺的好象更多。
不仅是这两个部门,朱由校早就发现地方官员的数量不敷使用。一个县衙撑死能有多少人,却兼着县政府、公安、法院、税收等部门的职能,简直了……
“盐法道的官员太少了。”朱由校不由得发出一声慨叹。
林运代想了想,躬身奏道:“回万岁,自万历新政,为了缓解财政困难,张江陵裁减淘汰了一大批官员。不仅是盐法道官员极少,地方官员也是如此。”
地方官员的急剧减少,导致一个官员要身兼多职,以便来维持地方行政机构的正常运转,盐法道官员也很难专门负责本职的工作事务。
据《明史》记载,一位叫杜诗的官员在担任盐法道职务的时候,还兼任多达七项职务,可见当时主管盐法道制度的官员的任务之繁多。
朱由校苦笑一下,说道:“林运代是吧,对于盐务甚是熟稔,很好。嗯,朕今日有些乏了。”
林运代赶忙起身,施礼告退。
第一百零八章 小小一粒盐,压井的神奇
走到殿外时,他不由露出笑容,长出了一口气。皇帝虽然只是赞了一个“很好”,但名字为万岁所知,却未尝不是升官晋爵的良机啊!
裁汰冗员的本意是没有错,但依着古代的通信速度和办事效率,官员只能比后世的比率高,这才是正常的。
想着通过减员来节省财政开支,但你达不到增效,反倒是适得其反。
朱由校轻抚额头,思考着,很是烦恼。同时,他也知道盐政是个相当复杂的工作,涉及到民生和社会稳定,改革起来不能太过操切。
除了盐,还有茶,还有烟酒。如果能把这些商品的国家专卖制度捋顺搞好,大明朝廷会缺钱?
小小一粒盐,却能撑起半个帝国,这不是夸张之语。但在明朝,实际情况却是令人感到沮丧的。
尽管折腾了一年,清屯充饷、开海禁、卖镜子,还有更狠的抄家,大明财政困难的情况已是大大缓解,并有不断向好的趋势。
但敛财不是朱由校的最终目的,他更不是守财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是他的长远考虑。
可怎么取呢,又是从哪些“民”身上收取,而不损害到要用之于“民”呢?
在冥思苦想中,朱由校的肩膀上多了一双温柔的小手。李成成走过来贴心地给皇爷按摩着,尽管手法并不专业。
朱由校轻轻拍了拍李成成的手,缓缓说道:“差点忘了约人的事情。你收拾一下,随朕出去散散心吧!”
……………………
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接到沈浪的邀请,便带着新学中结识的两名生员,一同赶去赴约。
站在这座不算气派的宅院前,在京师住得时间较长的生员王季重又回首望了望紫禁城,不由得有些惊咦。
“这位沈浪沈公子,怕不是平常人。”王季重伸手指了指,说道:“能在这皇宫附近有宅院的,身份地位不简单哪!”
张以太点头赞同,猜测道:“或是祖上余荫,家世不凡。”
陈子龙笑道:“交友交心,是富贵还是贫贱,又有何妨?若只论沈兄之才,我等却是钦佩不已的。”
门口的仆人看到几个驻足,已迎上来询问,得知是家主所邀,殷勤地把几位请进宅院。
宅院从外面看不气派,内部也甚平常,全没有高门大户那种富丽堂皇的装修布置。但简单却是干净整洁,也有廊檐曲折,倒显得几分清雅。
来到厅堂,朱由校已经笑着迎了出来,拱手致礼,“诸位仁兄光临,蓬荜生辉呀!”
“沈兄,有礼。”陈子龙等人拱手还礼,又把王季重和张以太介绍给朱由校。
众人寒喧已毕,入到厅内落座,下人奉上茶水后,开始随意攀谈起来。
“我等在新学大开眼界。”陈子龙很是感慨地说道:“又得徐大人指导教授,方知这世间奇妙之物,奇妙之事。”
朱由校对此不意外,任何一个初次见到世界地图或地球仪,用望远镜观测天上星体运行,或是接触到烧杯烧瓶做化学实验的人,都象是有了新玩具的孩子,用“奇妙”来形容,真的是很确切。
就象徐光启,接触到传教士郭居静后,知道了中国之外还有那么大的世界,听说地球是圆的,听说麦哲伦环绕地球,闻所未闻的事情立刻就吸引了他。
但这也只是起初的兴趣,如果不能产生深入追求和研究的心理,也会就止为止。就象孩子时间长了,也会对新玩具厌倦一样。
所以,朱由校要继续引导,把物理化学等科学与为国为民联系起来,化成经世致用的学问。
“陈兄说的这个新奇,在下也经历过。”朱由校笑着说道:“但深究新奇背后的原理或真相,才算是再进一步。”
夏允彝哈哈一笑,转头看了看王季重和张以太,说道:“如何?某就跟你们说过,沈兄是有大才的,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样。”
王季重笑着颌首,却也只是礼貌,心中并不认同,开口说道:“听陈兄、夏兄和徐兄说过杯子装水被纸片挡住的奇异,在下也试过,确实很是奇妙,不知沈兄可研究出其中的原理或真相否?”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有些心得,也搞出那么一样东西,或许对百姓有点用处。”
哦,王季重没想到朱由校这么不谦虚,对自己的诘难这般轻易地回答,不由得面露惊咦。
夏允彝挑了下眉毛,笑道:“那快让我们见识一下呀!”
“是啊,是啊!”徐孚远觉得沈浪要是能折服王季重和张以太,他们好象也有面子似的,在旁急着道:“化理论为实践,应可堪称经世致用了吧?”
众人也纷纷出言附和,朱由校稍显无奈地起身,请众人去后院一观。
后院有一口井,以前是用老式轱辘吊桶提水的。但现在却变了模样儿,上面是遮尘挡雨的顶棚,井口上架着用大竹筒套小竹筒的怪模怪样的东西。
“老卢,压点水上来吧!”朱由校很随意地招呼着卢剑星。
卢剑星恭谨地应了一声,上前一手按手柄,一手从旁边的桶里舀了水倒在大筒的活塞上,然后迅速压动手柄。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手柄上下活动,片刻后,从出水口便淌出水流,哗哗地流进大桶里。
朱由校在旁解说道:“原理是一样的,只不过变换了一下方式,能把低处的水抽出来。但也有局限,高度不能超过八米,哦,大概是六步。”
有些经验的后世人估计都认识这个取水的玩艺儿,在农村还时常有见,老辈人通常称之为“洋井”或“压井”。
其实,就是“吸取式抽水机”,或叫活塞式抽水机。
夏允彝凑近井口,透过缝隙往下看了一眼,叫道:“这井还挺深呢,能把水提这么高,当真厉害呀!”
陈子龙则上前对卢剑星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能否让在下也试试?”
卢剑星点了点头,示意陈子龙上前接手,还交代着“别压得太猛,塞子过了又得重压”。待陈子龙开始压动手柄,水也流得平稳,才松手退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