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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大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样样稀松     我真是大昏君txt下载     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英、荷商人

    此时,乘坐李旦、颜思齐所派的赴南洋卖货购米商船来到明国,又来到京师觐见的英国商人詹姆斯·吉尔伯特,正在拜访传教士艾儒略。

    来到京师已经七八天,虽然颜思齐派了人相陪,并奏明了皇帝。但皇帝并未作出回应,只是安排詹姆斯住在驿馆。

    与詹姆斯同住驿馆的还有两名荷商,是从倭国赶来,通过李旦留在倭国的手下引荐,前来觐见大明皇帝,商讨通商互市的。

    显然,大明皇帝对李、颜二人是有过交代的。否则,他们也不敢擅自引西夷商人到大明京师。

    英国作为后起之秀,遭到老霸主荷兰的打压,已经退出倭国商贸。甚至有被赶出亚洲的趋势,此次想搭荷兰人的顺风船,也是作最后的努力。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能在大明的港口停泊、购买商货、修理船只、补充淡水和食物。”詹姆斯对艾儒略说道:“不知道这要的要求,明国的皇帝会答应吗?”

    艾儒略想了想,说道:“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明国皇帝陛下的想法,但我听金尼阁说过,皇帝陛下会伦敦音的英语。这个,应该是个不错的征兆吧?”

    “伦敦音?”詹姆斯面色一喜,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皇帝陛下已经与英国人有接触,甚至还学会了几句英国话?”

    艾儒略摇头道:“那就不清楚了。至于你所列的条件,我觉得应该可以。明国的皇帝陛下还是很开明的,翻译西书,开放海禁,就能看出端倪。”

    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消息,也很重要。明国正在镇压着两场叛乱,对武器和技师的需求很急切,这也是葡萄牙人受到欢迎的重要原因。”

    詹姆斯眼睛一亮,说道:“火枪、火炮,所有葡萄牙人能给予明国的,我们都有。工匠、技术,也没有问题。”

    “千里迢迢地从英国运来吗?”艾儒略摇头,说道:“这在价格上,恐怕是没法与葡萄牙人竞争的。”

    “对了,明国还需要西式海船。”艾儒略又补充道:“同样,你们也没法与葡萄牙人竞争。”

    詹姆斯想了想,没对艾儒略说实话。

    在英国造船再驶到明国,显然是不现实,也不经济的,但他们可以抢啊!

    抢西班牙人的,抢葡萄牙人的,甚至抢荷兰人的,只要能与明帝国建立良好关系,保持通商互市的渠道,这些都不是问题。

    “感谢您,尊敬的神父。”詹姆斯在胸前划着十字,很虔诚的样子。

    “也请您转告明国官员,并向皇帝陛下汇报。”詹姆斯最后保证道:“葡人能做到的,我们会做得更好,以此来表示更真诚的意向。”

    “而且,我们不会象葡人和荷人那般贪婪,只要陛下一点点的小恩惠,就会让我们感激不尽。”

    …………………

    几乎在同一时间,荷商普罗文也正在向汤若望请教如何能与明帝国通商互市。

    “明帝国是强大而骄傲的。”汤若望对于荷人的印象不算太好,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忠告,“对你们荷人的印象甚是不佳,称之为红毛夷。皆因你们惯于劫掠占地,登岸捕人为奴也是常事。”

    普罗文强辩道:“如果明帝国同意通商互市,自然不会发生这样令人遗憾的事情。”

    汤若望带着几丝讥笑看了普罗文一眼,说道:“帝国皇帝之前召集在京师的传教士进行了会议,说到了通商互市之事。”

    普罗文瞪大眼睛,现出专注的神情。

    汤若望说道:“皇帝陛下讲了明帝国对外通商互市的若干条件,很公平,你们按这规矩来就行了。”

    看着普罗文,汤若望着重强调道:“皇帝陛下还说到了你们荷人,若想动用武力,他不惮调动千艘船、十万兵开战,并切断你们与倭国的通商航路。”

    “明帝国有这样的实力?”普罗文眯了下眼睛,说道:“我听说,明帝国正在平定叛乱。”

    汤若望有些鄙夷地笑了笑,说道:“没错,两场平叛战争,都是十万以上军队的规模。可那又怎样,明帝国有万兆子民,百万人马也能征召。”

    “海上的力量嘛,如果加上归明的全部海商,组织千艘武装商船也不是难事。最主要的是,凭你们十几艘战船,上千兵,就想征服明帝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普罗文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如果以前他还不相信游记中所描述的明帝国的广阔,人口的众多,来到京师的路上见闻,他已经改变了印象。

    在倭国的华商的情况,他也是比较了解的,知道汤若望所言不虚。

    李旦和颜思齐所拥有的武装船队,本来就是令西人头痛的竞争对手。特别是西班牙人,更为李旦所仇视,没少被打劫。

    但迫于李旦和颜思齐在大陆的人脉,连荷兰人也不得不依赖他们来提供大明的商货。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直接贸易的诱惑。使用武力则目光短浅,且有很大的风险,那就是被切断与倭国的海贸。

    “十几艘船,上千兵,这是明国的皇帝说的?”普罗文突然觉察到其中的问题,皱着眉头问道。

    汤若望点了点头,说道:“皇帝陛下对世界的了解令人震惊,对你们荷兰人的情况也相当熟悉。对了,在葡萄牙人的帮助下,明帝国的军队已经装备了相当数量的先进火枪,水师也有很多加农炮。”

    普罗文有些郁闷地哼了一声,“该死的葡萄牙人。”

    “以后兴许还会有该死的英国人。”汤若望耸了耸肩膀,说道:“诅咒和眼红是无济于事的,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明帝国的条件,好好地做生意吧!”

    普罗文眨巴眨巴眼睛,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前来觐见皇帝陛下,就是为了通商互市。诚意不用怀疑,也请神父为我们多美言。关于我们荷兰人的恶劣传闻,肯定是葡萄牙人的诋毁诽谤,他们想独占贸易。”

    汤若望看着普罗文的变脸,无奈地翻了翻眼睛,说道:“关于通商互市,明帝国会派人来商谈。要想成功,就表现出你所说的诚意吧!”

    普罗文有了打算,告辞而去。

    汤若望看着普罗文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贪利忘义的伪善商人,拿出徐光启送来的书信,又仔细研读起来。

    对于皇帝陛下所指示的按日心说编撰历书,汤若望并不十分赞同,但要改变皇帝陛下的意旨,就非要有确切的证据不可。

    有点难啊!汤若望站起身,准备再找几本天文书籍好好研读。

    ……………………………分隔线……………………………

    由于西方的战乱绵延整个近代,特别是围绕着海上航线、海外殖民地争夺,使其在海战技术上的变革速度远胜于亚洲。

    尽管战列线战术已经出现,但直到英荷海战,也就是三十多年后,才以成熟的姿态呈现在世人面前。

    充分发挥炮舰的侧弦火力,并尽可能地以战舰纵队进攻,就更能获得凶猛的火力输出。

    当然,在战场上如何实施,就不是朱由校的事情了。

    他只提出设想和建议,再由下面的官员完善改进,再通过训练而达到熟练运用。

    现在,领受到这个任务的,或者说是接受皇帝建议的,就是东海水师提督军务总兵官沈有容。

    现在的东海水师已经有了中式帆船(戎克船)二十艘,都是长二十米、宽十米的最大型号,可载炮六门;

    老闸船六艘,长四十米,宽八米,可装炮二十门;

    另外还有大、中号赶缯船二十余艘,乌艚船、苍山船、哨船等六十余艘,火船更是有三四百之多。

    这些船有买的,有从闽浙粤水师调来的,还有归明海商捐献的;而从沿海各省抽调了三千官兵,也补充进东海水师。

    如此疯狂地组建扩充东海水师,还有对闽浙粤三省水师的拔款增炮、强化训练,令沈有容等人极为吃惊,不知道皇帝怎么一副要打大仗的架势。

    他们当然不知道,朱由校必须做好准备,迎接荷兰人的军事进攻。历史上,就是今年,荷兰人再占澎湖,被击退后又去了东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朱由校是想用通商互市来暂时稳住荷兰人,给明军水师的壮大赢得时间。

    但谁知道会不会成功呢,荷兰人的野心好象不仅是通商,还要垄断对华贸易,甚至是要占地驻兵歇船。

    而这,是朱由校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那接下来就只有开战,用拳头来说话了。

    所以,朱由校不仅是集合力量,尽快加强东海水师。还命令福建巡抚南居益增兵东番和澎湖,传令水师,加强战备,警惕红毛夷卷土重来。

    沈有容与荷兰人打过交道,见识过他们的巨船大炮,深知以目前东海水师的力量,还不足以抗衡红毛夷。

    而皇帝所建议的战列线,在东海水师只装备了五十余门红夷大炮的情况下,也有些过于心急。

第三十四章 甘辉、洪旭,勋章

    但这并不妨碍沈有容率领舰队进行战列线技战术的训练,可能爆发的大战,也没有让他对红毛夷产生畏惧心理。

    发挥船只和兵力的数量优势,沈有容已经有了与红毛夷作战的计划。

    虽然当时还没有“狼群”战术这个称呼,但实际上的战例却并不鲜见。

    特别是火船战术,那是祖传的技艺,可不象西夷,弄那么可怜的几条。俺大明一用就是几十上百,场面可壮观啦!

    而皇帝除了建议战列线打法外,还有之前提到的海军学堂的事情。

    沈有容也在逐渐落实,尽管不是完全赞同,但有些设想还是能够实施,且是有益的。

    现在,沈有容刚刚率舰队巡航归来,又投入到新招水兵的训练之中。

    眼前是一片碧蓝无边的海,极目远眺,淡蓝色的云天和海水连在一起,分不清是云,还是海。

    忽起忽退的潮水在岸上的细沙上涌动,亲切地朝甘辉的脚上爬上来。

    哨声响了,甘辉和新兵们一起奔向大海,在海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游泳,自然是水兵的基础训练,旱鸭子也不是不能入伍,但你得练成浪里白条还算合格。

    甘辉的水性很好,因为家住海澄县,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缘故。他父母早丧,虽是贫穷,却重义气,好打抱不平。

    正因这样的脾气禀性,遭到了族长的厌恶和迫害,被迫在漳州、石码等地流浪,不敢回乡居住。

    后来,甘辉上船作了水手,随着海商干了一两年。不甘心就这样蹉跎,他便投身军伍,成为了东海水师的新兵。

    后面有新兵咳了起来,那是泳技不好,喝了苦咸的海水。

    甘辉却不管那个,跳过深水,奋力地往前游去。眼角的余光中,一个古铜色的身影正劈波斩浪,与自己的速度相差仿佛。

    又是这个家伙,甘辉咬了咬牙,加快了划水的频率,向着前方的浮排加速游去。

    少许苦涩的海水进了嘴里,可甘辉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只盯着浮排上的那抹红色,他的目标。

    列兵,这是甘辉要达到的第一个目标。然后是上等兵,下士,中士,上士……

    甘辉的心里很清楚,在军队中,他必须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以实现自己出人头第、返回家乡的梦想。

    呐喊加油声在耳边响起,这更让甘辉感到兴奋。在众人瞩目中拔得头筹,那种感觉真是……

    哗,哗,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前后地伸手搭在了浮排上,压得浮排的边沿往海水中一沉。

    来不及看一眼这个老对手,甘辉脚下踩水,手上用力,翻身爬了上去。

    两个身影在浮排上迅速站起,向前奔去,起浮晃动的浮排在他们脚下,仿佛与平地无异。

    几乎是在同时,两只大手伸了出去,握住了象征夺冠的红旗旗杆。

    “我的——”甘辉不禁叫了一声,用力争夺。

    嘿嘿,对手发出的笑声显得很稚嫩,力量却很大,甘辉竟被他拉得脚下不稳。

    哎呀,甘辉咬牙抬头,对上一张年轻的脸庞,也是绷得紧张,瞪眼用力。

    两人谁也不肯示弱,抓着小红旗不放,在浮排上纠缠在了一起。

    呵呵,沈有容在船上看得真切,捋须笑了起来。

    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争强好胜之心,两个小子都不错,他准备给其他新兵树立个榜样。

    咣,咣,咣!铜锣敲响三声,宣告今天的选拔结束。

    甘辉和那个年轻人虽然停止了争夺,可还不肯放下手里的小红旗,你瞅我,我看你,都不甘示弱。

    “大人让你们过来。”平底沙船靠近了浮排,有士兵大声喊着。

    两个大小伙子都一手握着红旗,倒象是拉手似的,互相瞪视着走过浮排,来到船边,别别扭扭地跳上沙船。

    亲兵上前收了红旗,这才算解放了二人。两人上前施礼,口称“小的见过大人。”

    沈有容上下打量,脸上带笑,充满了赞赏之色,开口问道:“且报上姓名、出身。”

    “小的……”二人异口同声,觉得别扭,互相看了一眼。

    沈有容伸手一指,说道:“你先报来。”

    “小的甘辉,海澄人士,今年十八。”

    “小的洪旭,同安人士,今年十七。”

    沈有容微笑颌首,说道:“看你二人水性甚精,又有上进争胜之心,本官甚是欣慰。”

    脸色转为严肃,沈有容说道:“甘辉、洪旭,今超阶晋升为上等兵,望尔等继续努力苦练,不负本官所望。”

    甘辉、洪旭二人都是不掩欢欣之态,躬身施礼,大声道:“谢大人提拔。”

    沈有容沉声吩咐道:“你二人明日便随军官出海巡哨,不得有误。”

    “小的遵令。”二人再次施礼领命,声音更回响亮。

    …………………………

    荣誉感是提高军队士气、增强战斗力,并激发战斗精神的关键因素。

    为了荣誉,热血军人可以拼死奋战;为了荣誉,他们也会勇于献身,为国捐躯。

    拿破仑曾经说过:只要有足够的勋章,我就能征服世界。

    虽然有些夸张,但道理是没错的。

    士兵有军衔,这是能力的体现,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不仅如此,朱由校还制作了一批勋章,颁给作战有功的官兵。

    而第一批领受勋章的,便是在辽东作战获胜的辽镇、登镇、津镇、东江镇官兵。

    勋章暂时分为两种,一种是授予军官的忠勇勋章,一种是授予士兵的无畏勋章。

    两种勋章一为银制,一为铜制,样式和做工精美,勋章后刻着的“忠勇”和“无畏”乃是万岁御笔亲题。

    颁发勋章和赏银的场面是非常正式且庄严的,这可是御赐之物,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得到这样一枚勋章,那能天天挂在胸前嘛,那得珍而重之地收好,要留给子孙供奉起来,能光耀门楣的宝贝。

    冯大铁的胸挺得高高,脸上的伤痕还未全好,一只胳膊还吊着,可他胸前闪耀的勋章,立时使他成为了耀眼的存在。

    多少道羡慕、钦佩的目光投注过来,让冯大铁觉得自己就是英雄,无畏呀,这可是万岁爷说的,刻在勋章上的。

    而与这勋章比,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立刻就贬了价值。

    张盘胸前也挂着勋章,那是他去皮岛军议,由毛岛主亲自颁发的“忠勇”勋章。

    旅顺一战,作为主力的左协,算是给东江军争了脸面。虽是联合作战,可到底不是一个军镇,谁也不想在友军面前露怯丢脸。

    “军队以集体作战为功,如无袍泽并肩御敌,再是勇猛,也难挡群敌;但是,我左协也不埋没武勇敢战之猛士。”

    张盘颁发完勋章,站在高台朗声宣布,“我左协于旅顺之战中个个勇敢顽强,亦有突出之猛士,受伤不退、连杀数敌。经商议,每名士兵赏银十两,有百余名猛士则加赏五十两。”

    哄,军人队列中爆发出一股不可压抑的喧嚣。

    虽然新的军律中,有战场上不准收割敌人首级的严厉规定,但杀敌之功如何奖赏一直没有最后确定。

    现在终于是明白了大概,只要打了胜仗,你又没做孬种,那就有赏银可拿。要是表现得再勇猛一些,就还有加赏。

    张小喜想使劲绷着,可还忍不住咧开了嘴,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十两银子哪,好几个月的军饷呢!能买好多好多粮食,能让家里人吃饱穿暖呢!

    偷偷瞅了一眼已升为把总的冯大铁,张小喜暗自羡慕。五十两银子啊,足够买个房娶个媳妇儿,还能剩下不少呢!

    下一次,下一次打仗,老子就不会怂了。老子也要五十两赏银,老子也要升官领兵。

    张小喜觉得自己头一次上战场,没逃跑,没吓尿,就已经很厉害了。当然,与冯大铁等猛士比,还是差了不少。

    不知道啥时候再打仗,张小喜由原来的害怕担心,现在竟然生出了几分期待。

    从古至今,军队中差不多都是两种晋升的方式,一是熬时间攒资历,二是在战争中得军功。

    相比较而言,以军功晋升是速度最快,也是相对公平的。毕竟,你要是勇猛杀敌,军官也需要笼络一些能打的不是。

    而且,通常在战争中,还是官兵发财的机会。比如唐朝初期,军队就有“闻战则喜”的特点和风气。

    朱由校很羡慕,也很想把大明的军队变成那样。听到要打仗,一个个兴奋激动地嗷嗷叫,那才叫虎狼之师,能所向披靡呢!

    现在只能说有那么点小小的苗头,因为象张小喜这样想法的,已经有了不少。

    张盘退到一旁,看着核饷官给官兵们发放赏银,心中也是畅快已极。

    参将还是参将,只要还是一协主将,这就算到头儿了。毛总兵之下两个副将,你还能高过他们三个去?

    但张盘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的左协又齐装满员了。

    虽然新兵还要训练一两个月,但武器装备又得到了加强。再拉出去,他有自信只凭自己的左协,就能抵御上万建奴,独力守住旅顺堡。

    嗯,部队训练好,弹药物资囤积够,差不多就又是建奴要趁冬天发动进攻的时候了。

    到时候……张盘向北面望了望,眯起了眼睛。

    …………………………

第三十五章 战略收缩——你过来呀!

    如果再与建奴作战,到时候一定会打得更好,取得更大的战果。

    何可纲轻轻摩挲着银质“忠勇”勋章,出神地思索着。好半晌,他才珍而重之地将其放入盒中收好。

    这是他率军参与旅顺堡联合作战的奖励,那是一场大胜,斩首数甚至超过了广宁之战。

    当然,大胜的原因也很简单,也不只一个。

    首先是建奴不适应明军的新战法,在轻敌的基础上,遭到了依托阵地防御的明军的大量杀伤;

    其次则是兵力上的对比,辽镇、登镇、津镇,再加上东江军左协,总兵力几乎与建奴相当。但在武器优势上,却又超过建奴;

    作战的经过,以及他在此战中的经验和评价,何可纲回来之后,便向熊廷弼作了详细的汇报。

    而且,辽镇的中高级军官也齐聚宁远,听取了他和参战军官的报告,并进行了认真的研讨和总结。

    这个程序是皇帝特别要求,并通知各军镇的,武学也是特别强调。

    每次作战之后,无论胜败,都要进行复盘讨论,总结经验和不足,并形成书面文件上呈兵部。

    尽管获得了大胜利,但包括何可纲在内,研讨复盘的结论,还是被找出了不少漏洞和缺陷。总之,就是不够完美。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朱由校认为不能光是嘴上说说。而这个战后总结,则是他抄袭借鉴来的。

    他所知道的历史已经证明,有这个法宝,并善加利用的话,土包子也能变成名将。

    何可纲对此已经是深有感触,对万岁钦服备至。同时,他也对与建奴的下一次作战,充满了信心。

    当何可纲走出房门时,发现祖大寿和新调任辽镇的游击金国凤正在等他

    “老何这是把勋章收藏起来了。”祖大寿看了一眼,便笑着打趣道:“怎么,准备留给子孙当传家宝,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娶妻成亲了。”

    金国凤只是笑,向着何可纲拱了拱手。

    何可纲呵呵一笑,也不回答祖大寿的打趣,直接开口问道:“二位如何在此?是专等某家嘛?”

    金国凤笑道:“正是。何将军奏凯回师,某与祖将军置酒备菜,欲为将军贺。”

    祖大寿点了点头,说道:“你不是还要回觉华驻守嘛,趁着没走,咱们畅饮一番。”

    “那就劳二位破费了。”何可纲拱手致谢。

    祖大寿撇了撇嘴,说道:“何老弟,你这就不地道了。又得勋章,又得赏银,没人比你更风光。这酒钱,合该你出呀!”

    何可纲心中喜悦,对此哪能计较,大笑道:“是某小气了,勿怪勿怪。走,咱们这便去痛饮。”

    宁远城中虽无百姓居住,却有酒馆商铺,乃是军中眷属有此长技者经营,主要还是为了方便驻守官兵。

    除此之外,宁远驻军还养猪放羊,在城外种植蔬菜,改善伙食的同时,也尽量减少朝廷的负担。

    城外暂时没囤田种粮,但种了不少苜蓿,人能吃,主要还是要喂马,充当草料。

    三人说笑着来到一家酒馆,点菜上酒,边吃边谈。

    对于何可纲的授勋领赏,祖大寿和金国凤是羡慕的。对于建奴的溃败,二人又是比较惊讶的。

    在之前,这可是没有过的事情,他们既感到惊讶,又想多了解些情况。

    正好有这个机会,吃吃喝喝,既增进感情,又获得了更多的信息,两全齐美。

    何可纲也猜出了二人的心思,两杯酒下肚,便主动打开话匣子,“在广宁之战时便看出建奴攻坚之虚弱,就算没有城池,构筑的工事也是一样的效果。”

    看到二人投来关注的目光,都在凝神听着,何可纲继续说道:“要说防守,我军不惧建奴;但在近战肉搏上,还是有些差距。”

    金国凤点了点头,说道:“我军在作战经验上还是欠缺,建奴却多是征战经年。无论是武技,还是悍勇,强过我军也不奇怪。”

    “这么说的话——”祖大寿摸着下巴说道:“在中远距离的对射,我军倒是不吃亏了?”

    何可纲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在总结会上讲过,火枪比弓箭的杀伤力要大。只要盔甲精良,至少也是一对一的交换。”

    “还有我提出的建议,给士兵装备铁面具,防护脸部。”何可纲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一些建奴的射术还是很准很毒的,在较近的距离能专射头脸。”

    在战场的“枪林箭雨”中,脸部确实是易被攻击的部位。而且,一旦被击伤,往往就是重伤。

    所以,在历史上,佩戴铁面加以保护是很早就出现的事情。

    比如唐代,吐蕃军队就使用“衣之周身,窍两目”的盔甲;两宋时期,金国“铁浮屠”所佩戴的头盔就“止露双目”,以此来保护骑手的安全。

    只是限于各方面条件,能佩戴铁面具的,往往都是较为精锐的部队或者高级将领。

    比如南宋名将扈再兴,就“募死士著铁面具,披毡”,作为冲杀在前的前锋;金军在作战时,也“摘强兵披厚铠、毡衫、铁面而前”。

    到了明代,佩戴铁面具也曾经较为普遍。在明代兵书《武备要略》中,就记载了用于保护面部的铁面,面具下还加装了保护喉咙的护喉。

    后来嘛,不仅盔甲兵器越造越差,铁面具就更不再是士兵的标准装备,几乎完全从明军中消失了。

    对于何可纲的说法,金国凤笑了笑,说道:“何将军的建议极为正确,可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

    说着,他扳起指头算了起来,“我军的铁甲应该是装备齐全了,可还有东江镇、登镇、津镇,以及其他军镇的官兵需要吧?”

    “再加上打造火枪大炮、船只军械,支应军粮兵饷,以及平定西南叛乱的费用,万岁把今年的金花银差不多都花光了。”

    “万岁还蠲免了陕西、河南、山西等地的纳粮,又将关税银子拔付地方加强海防。光这打造海船、购买红夷大炮,就是一大笔花销,还要持续数年才能见到成效。”

    金国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你们算算,朝廷今年还能拿出银子打造铁面吗?”

    何可纲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某还真是不知朝廷的花费如此繁多,也不知道万岁把金花银都拿出来了。”

    “金老弟刚从京师调来,消息自是比咱们灵通。”祖大寿说道:“没有铁面也无妨,之前还不是照样跟建奴打。”

    金国凤举杯敬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轻轻嘘出酒气,缓缓说道:“该提的建议也还是要提,让万岁知道有这事,早晚会有安排的。”

    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金国凤说道:“至于朝廷的财政紧张,我等也不用太过忧心。万岁英明睿智,定有办法解决。”

    何可纲和祖大寿对视了一眼,疑惑地看着金国凤,不知他是哪来的信心。

    “圣旨!”金国凤笑道:“二位仔细想一想,万岁的圣旨上是如何讲的。”

    何可纲垂下眼帘,祖大寿皱眉摸下巴,都认真思索起来。

    半晌,祖大寿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万岁并未催战,反倒告诫我等勿因一次胜利而轻敌冒进。”

    何可纲也琢磨明白了,笑道:“万岁不急,就说明有办法缓解财政,继续与建奴耗下去。”

    金国凤哈哈一笑,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某和众多军官从武学奉调出京时,万岁还是按惯例予以召见赐宴。席前便说到,以稳求胜是坚定不移的策略。”

    伸出一根手指,金国凤一副卖关子般地神情,笑嘻嘻地问道:“你们知道万岁还把这个战略收缩、耗死建奴的战略称作什么嘛?”

    “以守为攻。”

    “封锁消耗。”

    对祖大寿和何可纲的回答,金国凤连连摇头,最后才把伸出的手指勾了两下,笑不可抑地说道:“万岁说:战略收缩就是告诉建奴,有能耐,你就过来呀!”

    过来呀,带足粮草物资,越过河流,走过近百里的荒凉地区,来打我呀!

    这个,还真是形象啊!祖大寿与何可纲互视一眼,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建奴是肯定会来的!

    此时,辽东经略熊廷弼正在城外,观看着新建骑兵的训练。

    火器的犀利,城池或者说是工事的坚固,肯定会让前来攻打的建奴损失惨重。

    但要真正地击败建奴,光防守肯定是不行的。

    而要野战获胜,至少是有抗衡之力,则首先要在近战肉搏中不被轻易击败,其次则是要有一支比较强大的骑兵。

    这一点,朱由校老早就对熊廷弼有交代,并暂定了三年之期。

    当然,朱由校也是清醒的。知道在个人骑术上再怎么训练,估计也赶不上从小就骑马打猎的满人,更别提马背上的民族蒙古人了。

    但骑术只是一方面,决定强弱胜败的还有其它因素,完全可以另辟蹊径嘛!

    所以,熊廷弼一面按照自己的设想和计划训练骑兵,一面按皇帝的意思,组建了另外一支被称为龙骑兵的部队。

第三十六章 龙骑,飞骑

    在熊廷弼看来,龙骑兵也不算什么新创,就是骑马的火枪兵,或者叫机动步兵。

    骑马赶路,下马作战,这就是龙骑兵的主要特点。

    当然,要是骑术再好一点,可以佩上马刀,追砍溃败的敌人。要是骑兵与骑兵的正面交锋,龙骑兵显然是不行的,至少现在不行。

    但骑射也有啊,熊廷弼捋着胡须,面带微笑,看着满桂等将领带着蒙古骑兵在纵横冲杀,箭矢如雨。

    虽然这支名为飞骑营的骑兵部队都是归化的蒙古人,也是精于骑射,但与蒙古诸部的部队还是有很大区别。

    主要的便是盔甲,蒙古诸部很穷,尤其缺乏铁器,哪有钱给骑兵装备很多的盔甲?其实,这也是他们与后金军作战时的一个劣势。

    而弥补了这个缺陷的飞骑营,有明朝供应的优良弓箭和锋利马刀,战力得到了很大提升,与后金军在平原厮杀,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当然,从皇帝到熊廷弼,都不准备在短时间内这样使用飞骑营。骚扰袭击、趁胜追击,目前的设想中,将是飞骑营的两种作战形式。

    至于蒙古雇佣兵,熊廷弼也予以了认可,并开始派人与漠南蒙古诸部进行联系。

    而朱由校,则授意张家口、大同等边镇将领,准备雇佣蒙古牧民扩大飞骑营,对后金展开规模更大的袭扰。

    别的不说,花费很经济呀!

    朱由校算过,把漠南蒙古诸部的人马调过来使用几个月,不是太多的话,按当时的行情,应该才几千两银子。

    况且,这不仅仅是省钱的问题。对于增进与蒙古诸部的联系,避免其被后金拉拢,也有很积极的意义。

    熊廷弼约略能猜出皇帝更长远的图谋,等到各边镇军力强大之后,便会推出对蒙古人归化的政策。

    那时候,就不是雇佣,而是招募入伍,是大明的军队了。

    就在熊廷弼欣慰又浮想联翩的时候,龙骑营参将杨国柱来到高台前,下马登上高台,施礼道:“末将见过经略大人。”

    熊廷弼抬了抬手,示意杨国柱起身,开口问道:“龙骑营训练得不错,日后定为铁骑劲旅。”

    杨国柱起身咧了咧嘴,说道:“大人,末将更精于骑射。”

    熊廷弼愣了一下,看着杨国柱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是守旧心理作怪,对龙骑兵没有信心,觉得以后不好捞到军功,风头肯定不如飞骑营。

    熊廷弼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将来骑射更有前途,真不知道在武学是怎么学的?”

    杨国柱脸有些热,低头不语。

    虽然熊廷弼也不是很确定,但火器的威力,还是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他也同意皇帝的看法,火枪的训练周期短、要求低。凭大明的人力优势,将成为不可战胜的雄厚力量。

    “练好龙骑营,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更多。”熊廷弼也不多加解释,伸手指了指远处训练中的飞骑营,说道:“圣上建飞骑营,其中的深意,你们不必知道。”

    杨国柱躬身答道:“是,末将遵令。”

    “除了骑术,火枪步兵应有的技能也不可荒疏。”熊廷弼严肃地提醒着,待杨国柱回应后,才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远处,飞骑营的训练刚刚结束。

    满桂和两名游击骑在马上,大声说笑着,正向高台驰来。

    这两名游击是从塞外过来归附的货真价实的蒙古人,延绥巡抚因二人骑**湛、武技高强,而取名为“猛如虎”和“虎大威”。

    朱由校从各边镇征招归化蒙古人时,已是小军官的这两位便进入了新组建的飞骑营,并进入武学骑兵科学习。

    别人不清楚皇帝因何超阶擢升,朱由校可是知道这两位不仅名字够威猛,更是在历史上为明军征战,壮烈殉国的英雄烈士。

    两个真蒙古同胞,一个也说不清真假的满桂,就此凑到了一起。豪爽的性格,精湛的骑射,很快便让三人的感情升温,成了至交好友。

    “建奴的骑射肯定不行,但步射厉害,大弓重箭颇有杀伤力。”满桂晃了晃手中的骑弓(角弓),“靠这个当然打不过。”

    这是武学骑兵科教材上的分析,掺杂着朱由校所总结的后世的经验和理论。

    为什么蒙古人擅长骑射,且人数众多,却打不过同样以骑射著称的建奴呢?

    排除蒙古诸部各自为战不团结,以及将领素质等因素,武器装备和战术也是重要的原因。

    其实,建奴吹嘘的骑射只是相对于明军来说,和蒙古人相比,却是有差距的。

    准确地说,建奴擅长的是步射,用类似长弓的大弓,射程和杀伤力与鸟铳相差仿佛,更远胜蒙古人所用的角弓。

    而蒙古骑兵又多缺乏盔甲,主要是轻骑兵,大弓重箭就产生了极大的威胁力。相反,建奴的盔甲防护很好,蒙古人的轻箭往往伤害有限。

    如果只是比骑射,蒙古骑兵还能支撑;但要打硬仗,强壮凶悍的建奴就不是蒙古人能够抵挡的了。

    虽然飞骑营全是蒙古人,但已归化大明,朱由校就一视同仁,并无歧视,在武学教授上也没有交代要保留藏私。

    所以,飞骑营的组成和他们的战术,却已经与传统的蒙古骑兵有着很大的不同。

    盔甲是齐备的,角弓、步弓、轻箭、重箭、马刀也一应俱全,在装备上和建奴比,只强不弱。

    至于战术,朱由校并没有特别的创新。但他却交代过,飞骑和龙骑二营要尽量配合作战,充分发挥各自所长,协同作战。

    对满桂的说法,虎大威又有自己的见解,他轻抚着马头说道:“有豆子作精料,这战马比光吃草的强壮,耐力、体力都有提升,比建奴的应该也不差吧?”

    猛如虎则对自己身上的盔甲,以及武学毕业的标志——御赐马刀感到满意,笑道:“便是重箭,盔甲也能防御一二;只这马刀,却不是建奴能够抵挡的。”

    “马刀确实锋利无比。”满桂手按着刀柄,想到了这是皇帝所赐,也对马刀的形制锋利感到满意。

    虎大威嘿嘿笑着,说道:“此马刀号称只攻不守,甚合某家的脾气。”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高台下,甩蹬下马,登上高台,单膝跪倒施礼,“末将见过经略大人。”

    “免礼。”熊廷弼对这三个直爽汉子甚是喜爱,不掩赞赏地笑着。

    满桂站起来,便直通通地问道:“大人,末将觉得练得差不多了,可以前出至锦州了。”

    熊廷弼沉吟了一下,说道:“再等等,粮草物资还要运去一些,才够飞骑营的耗用。”

    停顿了一下,熊廷弼继续说道:“据留在大凌河、锦州的官兵报告,有不少蒙古人在周边放牧。你们过去之后,勿要强驱硬赶,要着意笼络,最好使其归化我大明。”

    “末将晓得。”满桂答道:“蒙古牧人生活得挺苦,某自不会难为他们。但他们要是勾结建奴,某也不会手下留情。”

    猛如虎说道:“听说科尔沁已经降附建奴,便是大明的敌人,见一个打一个。”

    虽然同属蒙古人,但诸部之间并不团结,时有冲突攻伐。已经归化的猛如虎和虎大威,对效忠明朝,攻伐蒙古部落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其中的猛如虎,在历史上还因剿灭河套蒙古酋长干儿骂有功,而获得晋升呢!

    “喀尔喀首鼠两端,万岁说倒不必太过强硬。”虎大威补充道:“只是诸部之间,不好分辨。”

    熊廷弼微微颌首,说道:“所以,飞骑营暂时不要招募扩大,以防混进奸细。朝廷将从其他蒙古诸部中获得兵员,补充飞骑营。”

    “另外,本官还有个想法。”熊廷弼捋着胡须,眼睛眯了起来,“发挥飞骑营和龙骑营各自所长,协同作战……”

    ………………………

    骑兵在战争中退居配角,或者说是被淘汰,并不是火枪的功劳,而是机关枪的威力。

    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不可替代。

    而明军与建奴的作战,能否摆脱败则损失惨重,胜则难扩大战果的尴尬境地,就取决于骑兵的强弱。

    尽管对于满桂所率领的飞骑营没有歧视,但朱由校也没把另一个骑兵战术告诉他们。

    论骑术,在总体水平上,明军肯定比不过建奴。再怎么刻苦训练,想弥补差距也很困难。

    但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起源于波兰的翼骑兵,被古斯塔夫学到并引入战场的骑兵墙式冲锋战术。

    战争的胜败,有时候真是很难令人琢磨。

    比如这个骑兵墙战术,在当时并不算是高大上的先进东西,甚至可以被称之为野蛮落后。

    因为随着火枪的发展,欧洲骑兵开始配备短火铳,通常是两到三枝,遇敌便先用枪打,然后或后退填药装弹,上前再射击,最后才是冲上前去砍杀。

    打法很文明,很高雅,但却被波兰翼骑兵用野蛮的集群冲锋打得满地找牙。

    古斯塔夫痛定思痛,也学会了以紧密队形用马刀冲锋的野蛮战术。

第三十七章 群殴战术,煤钢联合体

    改变的效果很好,古斯塔夫的野蛮骑兵打得中欧、西欧的文明火枪骑兵屁滚尿流。

    于是,大家都退化了,放弃高大上的火枪,抡起刀子,玩起了骑砍肉搏。

    不就是玩野蛮嘛,朱由校觉得很对自己的脾气。教不会建奴文明,那就用野蛮打哭你们。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理论高手,但实践也有人去干哪!皇帝嘛,没人敢不重视他的圣旨。

    京郊牧马厂附近,空旷的原野却并不寂寥,反倒是人喊马嘶,喧嚣震天。

    战马在嘶叫,蹄声轰鸣,一排一排的骑士以紧挨着队形奔驰往来,灰尘弥漫在空中,使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京营龙骑营新任参将金日观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不时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各队的训练情况,不断口述着,由旁边的文书记录。

    “第一队的速度快了,队形不够紧密;第二队还算可以,第三队的队形——娘…的,怎么乱七八糟的……”

    等到训练结束,金日观才下了瞭望塔,嗓子都干得冒烟,准备喝点水,再去训训那帮军官。

    “曹大人,您啥时来的?”刚要伸手去摘挂着的水壶,抬头就看见总兵曹文诏,金日观赶紧拱手施礼。

    曹文诏笑了笑,示意他先喝水,缓缓说道:“看了一会儿,进步还是很大的。”

    金日观仰脖咕咚咕咚连灌几大口,连嘴角的水滴也不擦,便开口说道:“从二十匹,到现在的四十匹,倒是比开始强多了,但离万岁说的还差得远啊!”

    “万岁也只是比喻,不是必须的要求。”曹文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膝盖碰膝盖,太困难了。依某看,这速度嘛,也可以降下来一些。”

    事实上,墙式冲锋的骑兵要保持队形的话,在速度上就要低于传统骑兵。

    但这不是问题,因为他们不是用来冲击步兵方阵,也不是用于追击敌骑的。

    按照朱由校的设想和建议,如墙行进的骑兵队列主要是和敌人的骑兵进行对冲肉搏,而传统骑兵的队形较为松散,正是其弱点。

    所以,就算你骑术高明,也不得不同时面对好几把砍杀过来的兵器。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群殴。

    而骑兵墙战术的精髓就在于此,通过组织、纪律和训练,使二流骑兵形成集体作战的优势,变成一架战争机器,绞杀能在马背上耍杂技的敌人。

    那如果敌人也采用骑兵墙战术呢,军事专家笑了,朱由校也乐了。

    简单的很,两墙相碰,谁也好不了,就是一场消耗战。我损失一百,你也得倒下八十。

    而游牧、渔猎民族和文明农耕国家拼消耗,跟自杀好象没有什么区别吧?

    显然,曹文诏对骑兵墙战术的理解,要比金日观深得多。因为皇帝对他的信重,给了他直奏之权,两下交流得甚是融洽。

    朱由校目光长远,知识广泛,却是粗疏而不细。

    但这问题不大,他只要提出建议和设想,再安排人去实践,去拾遗补缺,照样能付诸实施。

    面对金日观有些疑惑的眼神,曹文诏笑了笑,往草地上随便一坐,又伸手示意他也坐下来。

    用手里的马鞭柄在草地上划了一条线,又戳了很多小洞,曹文诏开口解说道:“骑兵墙平推过去,面对的是敌人松散的骑兵,除了转身逃跑,很难脱离。”

    “对砍的结果大概就是一换一,甚至是没有损伤。敌人骑术再精湛,武艺再高强,也没法施展……”

    “某要在每一队中加一到两名执旗手,平举枪旗向前,作为本队骑兵的参照,保证队列的相对整齐,以及前进的速度。他们还可以起到聚拢散骑的作用……”

    “因为是骑兵对杀,敌人在马上用的短弓伤害有限,骑兵可着轻甲以减轻战马负重,提高速度……”

    “骑兵墙战术的精髓是集体作战,在狭路相逢时以多打少。所以,骑术、装备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纪律、组织和训练。只要明白了这一点……”

    金日观连连点头,曹文诏这番深入浅出的讲解,可谓是醍醐灌顶,使他完全明白了骑兵墙战术的要领。

    说白了,就是群殴。没有密集队列时,倒是也可以几个骑兵打一个敌人。但那不是同时攻击,总会给敌人逐个抵挡施展骑术和武技的机会。

    现在呢,你骑术再精湛,武技再高强,就是能在马上耍杂技,也不能从密集队列中的小缝里钻过去呀!

    不逃跑的话,那就拼杀吧,同时砍过来两三把刀,或是刺过来两三个枪尖,是谁也得害怕吧?

    而且,既然不是靠冲击力获胜,速度稍慢点也影响不大。

    关键还是在协调一致,几十骑,甚至是上百骑有如一个整体,平推过去碾压敌人。

    “现在——”金日观不太确定地问道:“我军的骑术算是基本上达到要求了吧?”

    曹文诏哈哈一笑,说道:“在马上稳得住,抡得动刀,自然是可以呀!”

    金日观长出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那接下来就着重练习步调一致地奔驰前进。还有,大人所说的旗手指引,末将觉得是个好办法。”

    曹文诏利索地挺身站起,笑着说道:“万岁之前还希望能一年速成,现在看来,倒也是大有可能。”

    “末将继续努力,力争不负万岁所期。”金日观精神为之一振,慨然保证。

    ……………………

    一年速成更好,两年三年,朕也等得起。

    御书房内,朱由校正在召见孙元化、张焘。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召见,宣告了一种新的生产方式——煤钢联合体的诞生,也可以看作是工业化的开端。

    坩埚炼钢的规模和产量在不断扩大,但运输和购买原料的成本却难以降低。

    而有了焦炭后,使得传统的木炭燃料能够被替代,这就为在永平府和遵化(现唐山)建立煤钢联合体奠定了基础。

    遵化铁冶自唐朝时即有开采,在长期的生产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技术力量的经验。

    到了明朝,遵化铁冶厂大约在永乐初年兴建,到万历年间停工封厂,历时二百余年。

    在全盛之时,铁厂的夫匠达到2560名,每年炼铁常额为二十万斤,最高达到三十万斤,成为明朝时期北方最大的冶铁厂。

    遵化境内不仅铁矿石数量多,还有产于水门口的冶铁的助熔剂萤石,为炼铁提供了必备的原材料。

    而停工的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机构庞杂,费用过大;二是百年来滥砍乱伐,导致薪炭贫乏;三是其它地区冶铁业的发展,市场上能供应更多的铁料。

    说完了铁,再说煤,依然是在后世的唐山境内,明朝时的开平中屯卫。按照地理位置,朱由校认为应该是属于后世大名鼎鼎的开滦煤矿。

    而开平煤田的开采,也是兴盛于明朝。开平至赵各庄北部长山脚下,从地面挖下十几米便可见到煤炭。

    因此,挖煤者日盛,挖煤小井成百上千,几十里内昼夜灯火照耀,聚集了天南地北来此谋生的煤工。

    明朝名臣于谦在镇守北京期间,往返于开平至北京之间,见到连绵数十里的煤井和煤工的艰辛,感慨万千,留下一首《咏煤炭》诗: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爝火燃回春浩浩,烘炉照破夜沉沉。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朱由校看过孙元化领衔上奏的题本,基本上是按照他的意思规划布置,感到十分满意,命宫人取过早已预备好的他的建议和御笔亲书“唐山煤钢联合厂”。

    “张卿知晓原遵化铁冶厂停工原因,又有兴利除弊的办法,朕甚欣慰。”

    朱由校看着张焘,带着和煦的笑容,交代道:“此番重开联合厂,一是多炼钢铁以资军用;二是招募工人、安置百姓;三是多种经营,既生产又研究,提高科技水平。”

    张焘躬身接过宫人转递过来的文件和御笔题书,向皇帝施礼道:“微臣明白,定殚精竭虑,不负万岁所期。”

    朱由校微笑颌首,也不再啰嗦,反正都写在文件里了,张焘自会去做。而联合厂也会从遵化派少量兵丁保卫,更安全,也更能保密。

    转向孙元化,朱由校缓缓说道:“鹰铳的打造还要加快,哪怕暂时停下万胜铳的工作,也要保证年底前要拔付给辽镇和东江镇的数量。”

    孙元化赶忙躬身答道:“微臣已命兵器火药局实行三班轮值,正日夜赶工。按照目前的产量估算,不仅能保证拔付数量,还会有超额。”

    “如此便好,孙卿辛苦了。”朱由校轻轻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等到冬天河水结冻,建奴怕是要再度开战。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如何保证胜利?”

    虽然在旅顺堡和满浦、昌城的作战中取得了胜利,但这并不会阻止建奴冬季开战的行动,至少朱由校是这样分析判断的。

    不仅仅是宁远和觉华,东江镇的占领地,甚至是近海岛屿,也都有被进攻的可能。

第三十八章 好学孙元化,老魏归来

    缺少船只固然是建奴的弱点,但近海岛屿若是海面结冰,也未必不会重蹈觉华被破的惨事。

    特别是从朝鲜暂借的新义州和铁山,只隔着鸭绿江,很可能成为建奴攻击的目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朱由校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给熊廷弼和袁老师都发了密信,要他们督促手下官兵,做好万全的准备。

    至于大造鹰铳,则是为了对付建奴在失败后加强盔甲防护,争取再给其一次出乎意料的沉重打击。

    轻型火绳枪,也就是现在明军装备的鲁密铳,虽然比鸟铳的威力增强了不少。但因为装药、铅弹和闭气的关系,在较远距离的侵彻力还是会大大减弱。

    也就是说,如果建奴再加强甲胄厚度的话,不敢说一定能抵挡,却是会大大减少伤亡,弱化火枪的威力。

    朱由校不用在战后去总结,再忙着去更换装备,而是能火枪的进化和发展轨迹来进行推测。

    而历史上,火枪由轻变重,又从重变轻的发展过程,是伴随着盔甲的变化而产生的。

    轻型火枪的出现,催生了制甲技术的快速发展,比如欧洲的钢制板甲。

    在发现轻型火枪对甲胄的杀伤力不够时,重型火绳枪便开始大批制造和装备。

    重型火绳枪的惊人射程和威力,使得甲胄的厚度不断增加。当厚度增长到七至八毫米时,盔甲的发展终于走到了终点。

    不是不能再造得更厚,而是沉重的盔甲已经不是士兵能够承受的负担。无奈之下,盔甲的厚度又逐渐回落。

    盔甲轻量化的趋势,使得重型火绳枪的威力又显得过剩,且过于笨重,对士兵的要求也高。

    所以,重型火绳枪的重量和口径也随之逐渐减小。先是介于轻型和重型之间的火枪,然后继续轻量化并取消支叉,在军队中的装备率也越来越高。

    最后,随着燧发枪和刺刀的问世并普遍装备,不仅彻底淘汰了冷兵器兵种,也最终划上了这场矛与盾此消彼长、长期较量的句号。

    而这些推演,甚至没费朱由校太多的脑细胞,就已经规划确定了明军所要装备火器的几十年的变化和走向。

    这也正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别人走一步看一步,吸取着经验和教训来发展。

    他则是走一步看三步,永远领先于对手,且不必付出什么代价后再总结改进。

    听到孙元化的保证,朱由校可以放下心来。对于孙元化,他是信任的,在工作上绝不会弄虚作假。

    只是——不要那么好学加好奇就好了。看着孙元化躬身上奏,朱由校下意识地翻了下眼睛。

    “万岁,为何在玻璃液中加入铅粉,还有用粘土棒搅拌,就会造出品质更优良的玻璃?”

    刮下来的不是铅粉,是表面的氧化铅,能消色差,更适合作透镜!用粘土棒搅拌嘛,是为了得到均匀的光学玻璃。

    要不是为了制造高品质望远镜,更好地实现朕五年平辽的大计,才不搞这些呢!又没诺贝尔奖可拿,还贼费脑细胞,还得编理由糊弄过去。

    可现在也没编好理由呀,朱由校不由得轻抚额头。想了一会儿,他突然很严肃地对孙元化问道:“孙卿没把这些技术秘密泄露出去吧?”

    孙元化心中一凛,赶忙躬身奏道:“微臣不敢,万万不敢。”

    朱由校长出了一口气,挥手道:“那就好。此涉军国机密,孙卿要千万慎之又慎。”

    “是,微臣明白。”孙元化小心翼翼地答应着。

    朱由校点了点头,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说道:“还有铸币,也要抓紧了。嗯,朕乏了,孙卿和张卿且先退下吧!”

    孙元化纵有些不甘,也只好和张焘一起躬身告退。

    皇帝有些神秘,可能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才不想说,也不想臣子乱问的。

    孙元化做着这样的猜测,也暗自警诫自己,以后莫要追根究底,让万岁为难了。

    打发走了孙元化和张焘,朱由校也没有了困倦的样子,取过黄程的上奏,仔细阅看起来。

    与英国佬、荷兰人的谈判基本结束。达成的通商互市协议并没有超过朱由校的底线,甚至要更好一些。

    这让朱由校很欣慰,让海商黄程去办差,决定是相当正确的。若是派满肚子之乎者也的文官,还不知道办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只要朱由校点头认可,协议便正式生效了。

    同意是肯定的,但朱由校却没有掉以轻心。

    英国佬应该会老实遵守,实力摆在那儿呢,容不得他们得寸进尺。

    但荷兰人就不好说了,兴许这协议也就是一张废纸。不把他们打败,就不会老老实实地承认。

    所以,朱由校不会放松警惕。加强大明水师的实力,做好开战的准备,也不会有丝毫的松动。

    李旦、颜思齐,不错;黄程,也挺会办事儿;吴大章嘛,等把张家口对外贸易的事情办好,就赏他个民爵。

    至于江南的商人,还有晋商。先撤换地方官员,打掉他们的保护伞,再加强军队的控制,掌握随时可以砍向他们利剑。

    朱由校眯起了眼睛,露出几丝冷笑。

    王体乾进宫禀报,东厂提督魏忠贤回京交差,正在外候见。

    老魏回来了呀!

    朱由校从李成成身上看到了《明史》的虚诓,对老魏又有了新的认识。不至于极度宠信,但也多出几分信任。

    时间不大,魏大爷急步进殿,扑通跪倒叩头,声带哽咽,“皇爷,奴婢在外办差便时时想着回来。现在见到皇爷,奴婢这心里高兴,高兴啊!”

    朱由校呵呵一笑,说道:“魏伴平身吧!朕吃得香睡得好,还经常锻炼,自觉这身体还真是壮健了不少。”

    魏大爷爬起身,这才敢看皇帝,脸上露出欣慰又赞叹的表情,谄笑道:“皇爷龙精虎猛,神采奕奕,风采更胜从前啊!”

    朱由校轻轻摆了摆手,说道:“魏伴面有风尘,在外办差着实辛苦了。差使办得也好,甚有功劳。”

    说着,朱由校取过早已准备好的旨意,令宫人宣读。

    荫都督同知,赐飞鱼服,赏银百两,纻丝四表,荫弟侄一人为锦衣卫……

    太监和文官不同,官爵上没有太大的上升空间。按照内官的标准,王体乾的掌印太监,已是最高的级别。

    而朱由校也不想象历史上那样,给魏大爷弄个一二百字长的官名。

    对于魏大爷来说,赏赐却是次要的,皇爷的信重和青睐才最重要。

    如果有机会,他宁肯和王体乾换换,成天就在皇爷身边打转儿,也不在外面风光威风。

    “奴婢谢陛下隆恩厚赏。”魏大爷跪倒叩首接旨,声音颤抖,显示着内心的激动和感激。

    王体乾在旁边垂首躬身肃立,不由得暗自佩服。

    这个死老魏,戏子的那一套学得是越来越好啊,完全看不出一点点作伪虚假。

    看着自己的衣袖,王体乾轻轻抿了下嘴角。飞鱼服啊,杂家早有了,比你强。

    魏大爷再度起身,开始向皇帝汇报工作,并呈上罗列了统计数字的奏疏。

    宗室藩王多的三十万,少的十万,再加上福王朱大胖的五十万,魏大爷一共给皇帝集资了五百多万两。

    够了,够了呀!

    朱由校看着奏疏上的一个个名字,嗯,后面的数字,心花怒放。

    嗯,这都是股东啊!管他是不是自愿,朕又不是白抢,会给你们分红滴。

    放下奏疏,朱由校的语气更加和顺亲切,说道:“魏伴且歇息几日,再把东厂那边的差使接手捋顺吧!”

    “谢皇爷关怀。”魏大爷躬身道:“奴婢不需歇息,马上就回东厂办差,为皇爷效命分忧。”

    朱由校微笑颌首,似是对魏大爷的勤勉很是赞赏,说道:“国事繁重,魏伴勤勉,朕心甚慰。朕还有新的指示,这几日便会送去东厂,尽快落实布置吧!”

    “是,奴婢遵旨。”

    朱由校挥了挥手,示意魏大爷可以退下了。

    魏大爷退出大殿,看见王体乾也走出来,似有相送之意,马上谄笑着恭维道:“皇爷龙体康健,全是王公公细心服侍之功。”

    王体乾摆了摆手,故作谦逊道:“皇爷好,咱们就好。服侍乃是杂家本分,可不敢居功。”

    魏大爷连连点头,似乎对王公公的说法深为赞同,又压低声音说道:“杂家在外办差,带回些地方特产,今天便送到府上。”

    王体乾脸上露出笑容,心里也很受用。看吧,咱才是公公里的老大,东厂督公又怎样,还不是得给自己送礼。

    “魏公公客气。”王体乾拱了拱手,笑道:“那杂家就却之不恭了。”

    “王公公若是推辞,那才是见外呢!”魏忠贤拱手,笑得那叫一个开心,“改天请王公公喝酒,咱们酒言欢。今儿,杂家就先告辞了。”

    “魏公公慢走,杂家就不送了。”王体乾也拱手,脸上笑得跟花似的。

    两个阴人客套亲近了一番,告别而去。

    哼,王体乾挺直了胸膛,把手往身后一背,望着老魏离去的背影收起了笑容。

    ……………………

第三十九章 蝗商八大家

    今天一更,实在是疲累,好好休息一天,多多谅解哈。

    …………………………………分隔线…………………………

    宣大总督履任,张家口、大同总兵更换,还有各镇的一批中下级军官也被调走,由武学出身的顶替。

    还有更早的山西巡抚杨涟的到任,大力实施清屯充饷,一些地方官随之被罢黜和换任,山西的官场震动不可谓不大。

    而这些变化,对老百姓来说,还感觉得不太明显。除了朝廷的蠲免旨意,令他们欣喜欢悦之外。

    但对山西商人,特别是拥有边外贸易特权的商人来说,则越来越感到了压力,以及收入的减少。

    要知道,拥有边贸易特权肯定能够赚钱,但走私禁货更是利润巨大。

    《明会典》中记载:“有假此(马市贸易)窥觇虚实者,中国罔利之徒,与直结交,甚至窃买军器,泄露军情,虽有监市分守等官,势不能禁”。

    也就是说,明朝对蒙古诸部开放马市,也并不是什么都卖,至少在一些物资上不是无限量供应。

    比如铁器,就是明朝有明确禁止令的。另外,粮食、食盐等很多战略物资,也是限量卖卖。

    至于兵器、情报,那就更是严令禁止。而且,这已经不是走私的问题,而属于卖国了。

    而晋商八大家的卖国,却不是从私通后金开始。在与蒙古人的贸易中,他们借此发了财,也就是《明会典》所说的“中国罔利之徒”。

    要成功走私,自然要交结官府,收买边兵边将,在检查出关时给予方便。时间长了,走私竟有向公开变化的趋势。

    但现在,随着朝廷的大力整顿,走私不仅是越来越难,甚至有被完全掐断的可能。

    山西介休,范府。

    府宅占地数亩,修建得富丽堂皇,虽是商人,却有不下于高官的气派。

    很正常,晋商多是官商,借官而起,掌有特权和便利。

    如果追根究底,就可以发现,晋商曾经是张居正背后的推动变法的力量。

    王崇古、张四维、杨博、王国光等山西官僚,与晋商通过姻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王崇古的二姐嫁给了山西商人张允龄,所生之子即为张四维,王崇古的女儿则嫁给了杨博的儿子杨俊卿;

    而杨博的两个孙女,则嫁给了张四维的两个儿子张甲徽和张定徽,张四维的一个女儿,则嫁给了马自强(陕西商人)的儿子……

    正因为如此,便有很多人认为“隆庆和议”虽然在对蒙关系上是英明之举,保证了北疆的上百年安定。

    但其时的高官王崇古和张四维拼命卖力,也是出于实现明蒙互市,为自己的富商家族取得赚大钱机会的私心。

    事实上,晋商也确实通过边贸发了大财,进一步壮大了家族的财力和在山西的影响。

    只不过,山西官场的变动,朝廷政策的变化,似乎正在渐渐堵住晋商的财路。由不得他们不进行商议办法,找到解决之道。

    厅堂之内,范永斗面色和煦,听着王登库在发着牢骚,微笑着轻轻颌首。

    “要不是咱们不怕危险,出关与蒙人贸易,哪来的边镇安宁?”

    王登库还一副抱屈愤慨的模样,大声说道:“现在要卸磨杀驴,断咱们的财路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靳良玉呵呵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看好谁,那就是谁。老王啊,莫要如此,须知气大伤肝哪!”

    黄云发捋着胡子,缓缓说道:“老靳说得在理,可这事儿吧,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下的。”

    “怎么争?”王登库瞪着眼睛望过来,“要是用钱买,那也有机会。可现在,连钱都没处送呀!”

    靳良玉说道:“看,老王你还是这般急躁。具体是何政策还没搞清,就说没机会。”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杨巡抚那里,某托人打听过。这事儿由宣大总督主管,怎么个章程,还要等总督大人宣布。所以,咱们还是耐心等一等为好。”

    范永斗点头赞同,说道:“老靳说得在理呀!朝廷要发什么许可证,这和以前‘开中制’也差不多吧?不照样能发财致富?”

    明朝洪武年间,为了防卫瓦剌和鞑靼对中原的袭扰,设立九边进行防御。

    由于九边距离帝国的统治中心遥远,后勤补给困难重重,为了减轻负担,朝廷与山西商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就是所谓的“开中制”,或叫“开粮纳中”。

    具体办法是:山西商人向大同、居庸关等几大边关要塞输送粮食,朝廷则给这些商人盐引,使这些商人获得合法贩卖“官盐”的资格。

    开中制的优越性在于调动了商人和百姓运送军粮的积极性,不足之处则是让利给盐商,减少了政府的收入。但在明初,总体上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比如明太祖八次北征,成祖五次北征,耗费军粮马草无数,没出现民怨沸腾的局面,其中的“开中制”功不可没。

    而且,商人为了节省运粮成本,招募大量农民在边镇附近开荒种地,也充实了帝国边境,促进了边区的开发。

    但任何一个好政策,实施的时间长了,难免出现问题,“纳粮开中”也是一样。

    由于贩卖食盐的巨大利润,大量皇亲国戚、贵族官员参与其中,利用权势侵占盐引。皇室也起了很坏的带头作用,把盐引当作了赏赐的手段。

    这样一来,盐引超支,盐场又没有那么多盐可供支取,做开中盐生意的商人也就越来越少,开中制由此被破坏。

    而山西商人的崛起,却是从“纳粮开中”捞到了第一桶金。

    除了正常运作外,他们也用贿赂等手段,花少量的钱,不运粮,却能得到盐引,与权贵侵占的性质也差不多。

    所以,边贸许可证的风声传开,王登库、靳良玉等人坐不住了,龙头老大范永斗却还比较沉稳。

    在他看来,政策不在于如何制定,而在于如何执行。朝廷的本意,到了地方,会不会被落实执行,会不会跑偏,这其中的说道儿可深了去了。

    “可现在的边将,还有地方的官员,都换了不少,怕是不容易再搭上关系了。”王登库轻轻摇头,对此不太乐观。

    靳良玉笑道:“能严一时,还能持之长久,某却是不信的。”

    范永斗颌首赞同,说道:“万岁年轻,急躁一些,可以理解。咱们现下的缺陷还是朝中无人,或者说是没有够份量的大员替咱们说话。”

    万历初期,支持张居正变法的,比如王崇古、张四维、杨博、王国光、马自强等,均是山西籍官员。

    这些人在朝中手握重权,山西商人才有了保护伞,才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朝廷动向,做出最佳的选择和对策。

    等到张居正病逝,从上到下开始对张居正进行清算的时候,张四维便从改革派迅速变成了反张派,商人嘴脸显露无疑。

    由此可见,什么支持改革,不存在的。这些亦官亦商的王八蛋,都是为了官位权力,以及家族的聚敛发财。

    现在的朝堂上,山西商人确实缺少了代言人。

    本来江南的商人士绅会因为东林党的强势而发达,但皇帝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一顿操作猛如虎,东林和三党在蒙圈中便被干成了二百五。

    反倒是通州商帮被重罚后,却又异军突起,不仅得到漕路的便利,更手握国内银镜的独家销售,现在又掺和到物流和边贸上来了。

    当然,现在的通州商帮已经更名为“大明商会”。从新名字来看,就知道其不太掩饰的野心,这是要南碾北压一统江湖的节奏啊!

    范永斗环视厅中诸人,伸出一根手指沉声强调道:“民爵,当务之急是要获得一个民爵,才能与通州商帮分庭抗礼。否则,面对面便低了一头,如何争锋?”

    没错,吴大章终于如愿以偿,在赶赴张家口办“皇差”之前,得到了大明第三个“民爵”的称号,比黄程还要早上几天。

    这就拉开了身份上的差距,不管晋商曾经有多大的背景,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也没有哪个高官敢出来为他们站台。

    “现在——”靳良玉摇头叹气,“太晚了吧?”

    黄云发也皱紧了眉头,说道:“民爵皆是万岁所赐,我们纵有此心,也搭不上关系呀!”

    范永斗苦笑了一下,说道:“某也知道难办,但总要去争取一下。就算今年拿不到许可证,那明年呢,咱们就这么放弃边外贸易啦?”

    再次看了一圈陷入沉思的众人,范永斗继续说道:“好好研究一下万岁所赐民爵的这几个人,还是有迹可寻的。一是有钱,二是肯助朝廷,三是办差得力。”

    黄云发轻轻颌首,说道:“这就是报上所说的‘义商’吧?”

    范永斗用力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义商。据某所知,江南的一些富商也在打民爵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去做?”

    “不管他们怎么做,咱们先定下来章程才好。”靳良玉似乎看到了希望,精神振作起来。

    王登库挠了挠头,说道:“也好。某觉得这是个办法,总比啥也不做要强。”

    范府外,几双警惕的眼睛在紧紧盯着大门、后门,注意着出来进去的人。

    “范大福,范家老人,现为管家。”一个锦衣卫伸手指了指,对头领汇报道:“刚引进去的那个家伙,是蒙古人,出入边关数次了,应该就是敌人的间谍。”

    骆养性点了点头,沉声道:“上面有指示,要在范府安插卧底,掌握其通敌卖国的罪证,并伺机实施反间计。这个范大福,先调查清楚,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卑职明白。”锦衣卫答应着,脸上浮起几丝冷笑,“范大福的小妾刚给他生了个儿子,爱如珍宝……”

    骆养性笑了两声,拍了拍这个锦衣卫的肩膀以示鼓励和赞赏。

    东厂主内,镇抚司主外,万岁的安排已经非常明确。尽管也有交叉的时候,但大方向是不会改变的。

    而对外战争的胜利,更会让万岁青睐,毕竟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

    厂卫既然都是万岁的亲信,就难免有争功之心。

    骆养性是奉了圣命的,自然知道万岁对这件差使是怎样看重,他岂敢不殚精竭虑,力争完美地完成任务。

    而且,他老子离退休也没几年了,下一任的指挥使如不出意外,将在他和刘侨之间产生。

    这次出外办差,正是他好好表现,压刘侨一头的良机。

    …………………………

    江南豪商,蝗商八大家,这是两个大靶子,是朱由校早就瞄上的目标。

    锦衣卫盯住蝗商八大家,因为是涉及到军国大事,涉及到对外战争。

    而江南豪商则由东厂负责,把王国忠派到江宁织造,则是监视江南豪商的耳目。

    江南豪商不卖国,却是附在大明躯体上的吸血虫。

    他们的不法,他们的渗透,使大明财政窘迫,朝政**。从内部搞垮大明,他们也是罪魁祸首。

    而扶持李旦、颜思齐为首的海商集团,吴大章的通州商帮,不仅是为了增加朝廷的收入。还能堵住蝗商和江南豪商的财路,削弱他们的经济实力。

    此消彼长,蛋糕就那么大,商业上的竞争可比表面上看到的激烈的多。而上层的支持与否,则决定着哪个商业集团的兴衰。

    张居正、王崇古、张四维等在朝时,晋商借边贸而迅猛发展;

    东林官员占据朝堂时,江南商团则势力大张,并介入海贸,并成功阻击了晋商插手海上贸易的企图。

    朱由校把海商集团拉拢过来,并相对独立,等于是削减了江南豪商的财源。尽管他们还是能把商货卖给海商,但利润哪有直接把持那么大?

    就是这样,朱由校也不会收手。因为商税,他对江南豪商恶意满满,更对勾结或加入商团的官员深恶痛绝。

    但在仔细调查分析之后,朱由校也不得不对江南豪商的精明表示钦佩,更意识到推进改革的深入,还不能操之过急。

第四十章 圣上不说,你就别问

    说到官商勾结,浮现在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可能是贿赂,或者是入股一起赚钱。

    这当然是有的,但江南豪商采取的办法却更长远,更隐蔽,也更见效,那就是办书院,资助学子。

    表面上来看,捐资助学是做善事,做好事,会带来好名声。但这不是主要目的,而是长线的投资。

    在豪商所资助的学子中,将来肯定会有金榜题名、出仕为官的。哪怕只是举人,只能做地方的小官吏。对豪商来说,也是收回了投资,将要得到回报。

    道理很简单,得到过资助的学子变成官员后,往往会出于感恩之心,给予商人些便利。

    开始可能是举手之劳,比如合理范围内的适当照顾。

    可天长日久,就会形成更紧密的联系,生出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官员和商人就很有可能勾连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

    而这样做的好处也显而易见,比现用现交的讨好成本低了太多。

    通俗地说,在人家未发迹时雪中送炭,可比等到他发达时再锦上添花,强得太多,也有效得太多了。

    真是深谋远虑的稳健投资啊,朱由校简直佩服极了。

    你想啊,士子的出身或是官宦世家,或是商贾子弟,用不着资助,也与商人有着联系。

    寒门学子呢,书院能食宿,还有名师,肯定是相当具有诱惑力。

    可谁又能想到,在乐善好施捐资助学的背后,还会有这般长远而精明的算计呢?

    我去,连朕之前也没想到啊!

    花得起时间和金钱,耐得住性子,这可是长达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可能见到效益的投资啊!

    查封各地书院?朱由校马上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管背后有怎样的目的或算计,捐资助学的积极意义都不能否定。因噎废食,要不得。

    再想想,让朕再想想,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些东西,在朕的这个角度看不明白。

    嗯,那就试着从商人的角度来思考,看能不能得到答案吧!

    换位思考,是朱由校擅长的,也从中得到了很多启迪,产生了不少灵感。

    刚把自己“换”成商人,王体乾便送进来今科武进士的名单。

    朱由校无奈地抚着额头,又变回了九五至尊的皇帝。

    乡试、会试、殿试,武举的规矩最终确定下来。虽然正式,但朱由校已经不象春闱时那般亲力亲为。

    千金买马骨的宣传效应已经显现,拔内帑给武举发路费,更使今科的武举会试在规模上,在明朝历史上也是排得上号的。

    朱由校不愁录取太多,没地方安置。

    现在的新军改制还很粗疏,在武学中经过培训,在新军中进行大量基层军官的补充,则将使新军的整体素质又有很大的提升。

    知识就是力量,朱由校笃信这一点。

    而冷兵器的末落,乃至消失,是不可改变的历史趋势;热兵器战争中,对于军官的文化知识水平,则要求更高。

    翻看着名单,朱由校希望找到一两个名人,好进行重点培养。但看了半天,他有些小失望。

    都不认识哈……

    除了这个,朱由校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有点眼熟啊,少年皇帝皱起了眉头,揣测着到底是不是那个家伙的死鬼老豆。

    ………………………

    少年皇帝在揣测别人,别人也正在琢磨着他。

    京城徐光启的府内,孙元化、李天经正在和徐光启谈论工作,商讨事宜。

    皇帝已经准奏成立历局,徐光启作为修历的组织者和领导者,自然要把全部精力放在修撰历书上。

    而且,徐光启的的心愿是编成一部融汇中西历法优点,达到当时最高科学水准的历书。

    这不仅要翻译一些西方的天文书籍,还要制造仪器设备进行观测,并进行大量的计算,还有历局的聘用人员及钱粮细事,工作将是相当的繁琐。

    为此,他觉得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管其他事情,便要给已经能挑起大梁的孙元化交代清楚。

    而李天经,则是历局的副领导,将协助徐光启完成历书的编纂。

    “某和长德约略算过,编纂历书怕是至少要五六年的时间。”徐光启捋着胡须对孙元化说道:“兵器火药局和炼钢局的工作,便要初阳独自承担了。”

    孙元化拱手道:“学生省得。老师只管专心完成历书,其他工作交由学生,自当尽心竭力,不牵扯老师精力。”

    徐光启微笑颌首,说道:“也不须事必躬亲,那样太过劳累。多提拔些官员和人才,替你分担。万岁对你还是极信重的,事有难决,便多上奏疏题本请示。”

    孙元化点头称是,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老师,您知道万岁何时涉猎西学,且理解甚深嘛?”

    徐光启犹豫了一下,看向李天经,见他轻轻摇头,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某亦不知这其中究竟。不过,倒是有些个人的猜想。”

    摆了摆手,徐光启觉得这样议论万岁有些不敬,又接着说道:“嗯,胡乱臆测,不说也罢。”

    “徐大人说说又有何妨?”李天经笑道:“西人传教士也有传言,说万岁身边或有英人,或有旅欧明人。”

    徐光启摇头道:“英人怎会在万岁身边,若是有,实是瞒不住的;旅欧明人嘛,倒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却也没有证据。依某之见,万岁或许是读过西书,又与贩海出洋懂得西语之辈有过接触。”

    停下来想了想,徐光启说道:“除此以外,便是万岁天姿聪绝,悟性极佳。”

    说着,他摊了摊手,苦笑道:“难道还有别的解释?”

    李天经连连点头,说道:“确是如此。某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说是天分使然。从万岁擅长机巧之技,绝顶聪慧亦能看出一二。”

    徐光启看向孙元化,语重心长地说道:“万岁若不说,便不要问,更不好当面求教。初阳,你的性子某知道,定是这样做过。”

    孙元化苦笑点头,说道:“万岁宽容,未与回答,亦未降罪。学生日后却是不敢了。”

    “有问题可以上题本,万岁若加指导,便依照去做。”徐光启缓缓说道:“万岁若无办法,便自己去解决。”

    孙元化拱手道:“学生明白。”

    李天经笑道:“徐大人对初阳也不必过于苛责,好学好问,万岁兴许就因此而信重初阳呢!当面问或许不妥,在题本上请教,应是可以。”

    徐光启缓缓眨着眼睛,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孙元化知道老师也不确定,便不再多问,转而岔开了话题,“现下除了打造武器,便是铸银币,学生都有把握做好,老师只管放心修撰历书。”

    “铸造银币乃是国家千秋大事,万岁虽不急,却更要用心。”徐光启告诫道:“东南沿海多有西夷银币,并逐渐进入内地。长此以往,于我大明不利。”

    孙元化恭谨应承,三人又随意地谈论起其他事情来。

    …………………

    明代万历年间,随着海上贸易的繁荣,西方所铸造的银元开始流入。因为茶叶瓷器丝绸的畅销,也就是贸易顺差的增大,外国银元的数量和种类也日渐增多。

    开始的时候,外国银元是以重量和成色折合足纹交易。

    后来,因银元成色稳定、重量统一,加之使用方便,而受到国内商贾喜欢,竟愿意以每两纯银兑换纯度百分之九十左右,重约七钱多的银元。

    长此以往,这样的兑换必然导致国内白银外流,严重地侵害大明的经济。

    所以,朱由校加快了废两改元的步伐。同时,帝国银行的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在朱由校看来,既然外国银元能被东南沿海的商贾接受。依照他们的成色和重量,大明铸造出来的,没有理由会被抵制而无法流通。

    当然,传统的思维和习惯还会存在一段时间,也就是元两并用的过渡期,但影响应该不大。

    北京、南京、上海、广州,朱由校相当谨慎,帝国银行的分行,第一批只设定了这四个地方。

    而铸币厂暂时则只在京师设立一处,将来可能在天津和上海再建铸币厂。

    规划已经完成,令朱由校感到困难的则是经济人才的欠缺。

    朝堂上的文官论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是没问题,可涉及到金融经济,可就没几个人能懂了。

    朱由校无奈之下,只好先从民间的钱铺、银号中招募人才,再进行培训,使他们成为帝国银行的工作人员。

    而首任帝国银行行长,也颇令朱由校头痛,谁让明国擅长经济和理财的官员那么少呢!

    思来想去,只能把津抚毕自严调回来了。虽然不是现在,但朱由校已经通过密奏的渠道与毕自严进行了交代。

    比如帝国银行的业务范围和运作特点,这些都是朱由校亲自编写的,并经过很多人研究完善的。

    毕自严了解了皇帝对帝国银行的大致思路后,肯定也作了不少功课,给皇帝的密奏中又提出了很多建议。

    这样的沟通后,朱由校便放下心来,派出李邦华前往天津熟悉工作,准备与毕自严进行交接。

第四十一章 外包,促进就业

    在朱由校看来,最好是等冬天击败建奴后,再调毕自严回京。毕竟津镇也将是反击建奴的重要力量,毕自严也更熟悉且能更好地指挥。

    想到冬天建奴极有可能的进攻,朱由校又想起件事情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抬头看李成成在,皇帝便开口吩咐道:“成成,按兵器局估算的材料和工价,算算打造万副铁面需要多少银子?”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又补充道:“还有各地织造局报上的棉帽、头罩和手套的数据,汇总一下,看还差多少?”

    李成成赶忙应承道:“奴婢遵旨,请皇爷稍等,这便算来。”

    快年底了,户部也没几个钱了,这些花销就得用朕的私房钱啦!

    朱由校虽有些肉痛,可却不含糊、不拖沓。对前线保家卫国的官兵,该花的他不吝啬。

    铁面嘛,很威风的样子。盔甲齐全,再加上略显狰狞的铁面,有不死军团的恐怖呢!

    为了赶工鹰铳,兵器局对于打造铁面已经力有未逮。

    朱由校只好让兵器局报上材料和工价,以及规格和尺寸,并制造了少量的样品,然后外包给了民间的作坊。

    取消了匠户制度,火药兵器局招募了其中的很多工匠,剩下的匠户则靠手艺赚钱,自谋生路。

    这次外包则给了民间工坊生存,甚至是发展扩大的机会,也是朱由校促进工商业发展的一次试水之政。

    如果效果好,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活儿要外包,比如刺刀的打造等等。

    至于棉衣、棉帽、头罩和手套,则是给北方边镇的官兵过冬保暖所用。

    往年兵部都有拔付,今年也是一样,只不过皇帝出了内帑,做的更多更好而已。

    如果各地的国企——织造局不能按期完成,朱由校也准备外包出去,给老百姓增加点收入。

    当时的女人,针线女工乃是必学的课程。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穷家小户,不会针线活儿,连嫁人都成问题。

    朱由校还准备让工部打造一批纺织器械,或卖或租,让男耕女织真正地普及开来。男女都赚钱,这生活总不能更差吧?

    可以看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朱由校虽然紧着忙活,可很多工作和事情依然没有捋顺。

    但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并主动去改革,朱由校就已经迈出了解决问题、避免大明有限公司倒闭的第一步。

    而总体上,老百姓的负担确实是减轻了。比如匠户,比如得到蠲免赋税的百姓,应该是感觉最明显的群体。

    ……………………

    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树上的树叶半绿半黄,意味着很快就是秋去冬来。

    工匠周老四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目光又扫过盖着被也能看出的隆起的腹部。他不由得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中午的温度还不算冷,周老四关好院门,大步地走出宿舍区,身上竟有几分发热。

    三班倒嘛,是比以前辛苦了些,但工钱也涨了。况且,对于周老四来说,还有了点空闲时间去干点零活儿。

    走了五六里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愈发地清晰,周老四的脸上也露出了憨憨的笑意。

    那是一家铁匠铺,一个姓胡的老匠户操持,还有一个十五六的孙子当帮手。

    之前是因为年纪大,老胡并没有被招进兵器局,就做了这个营生。

    可没有匠户的那些劳役和束缚,老胡的儿子便去西山赶车运煤,再加上这个小作坊,人家生活得也不错。

    走进院子,周老四便听见叮当声停了下来。不是为迎接他,而是老胡在气力上确实不如年轻人了,小孙子也没长大,干一会儿得歇一会儿。

    “老四来了。”老胡头出了铁匠铺,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掏出烟袋锅,不紧不慢地装烟打火,“今儿领的料足,你卖点力气,多打几副。”

    周老四痛快地答应一声,脱下外衣,穿上有些破旧的工作服,迈步进了铁匠铺。

    一股热气扑脸,却没让周老四脸上的笑容收敛。他适应了一下光线,便熟练地操起家伙,把铁料挟进炉火中。

    老胡头吧哒吧哒抽着烟袋,看似很随意地问道:“老四啊,你说那个南蛮子就献了个法子,就得了二十两赏银?”

    周老四翻了下炉火中的铁料,说道:“是啊,我想起来还来气呢!”

    “你来啥气呀?”老胡头呵呵一笑,说道:“先到先得,谁让你想不出来呢!”

    周老四也不争辩,嘿然一笑,说道:“二十两银子啊,说真的,谁不眼红呢?”

    老胡头轻轻颌首,说道:“这倒也是。可没见识,也没本事儿,就只能眼红了。”

    周老四张了张嘴,把自己的想法又咽了回去。还没实验成功,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说不定,下一个领赏银的就是自己呢!

    对面的屋门一开,老胡头的儿媳妇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捻好的绳子。走到公爹面前,笑着说道:“爹,这有四十多条,应该够用了吧?”

    老胡头用力点头,伸手接过,说道:“趁着天光还早,跟老太婆去京城逛逛吧!对了,别忘了买一小坛烧酒回来,要高粱烧啊!”

    话音未落,他口中的老太婆已经收拾利整走了出来,白了老头子一眼。见铁匠铺里有人,也没回嘴,招呼着儿媳妇走了出去。

    周老四撇了撇嘴,他是知道老胡头怕老太婆的。眼见铁料已经烧红,便挟出来放在铁砧上,轮起锤子,咣咣地砸了下去。

    领料加工,这是兵器局新推出的章程,京城附近的大小铁匠铺基本上都领了这活儿。

    价钱公道,不拖欠,也不用你负担什么。只管卖力辛苦,一个人的话,十天半月差不多能得一两多银子呢!

    兵器局里象周老四这样的,用业余时间出来打个零工,做个兼职,不在少数。

    对于这种略显粗糙的铁面具,凭周老四的手艺,自然不在话下。叮叮当当一阵敲击,铁料已经现出了面具的雏形。

    “喝口水,歇一歇。”老胡头进来看了一眼,招呼着,“凭你这手艺和速度,一天给你婆娘买只鸡吃,足够了。”

    周老四还真是打着这样的心思,嘿嘿一笑,走了出去。

    “这活儿不错。”老胡头给周老四倒了碗水,说道:“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哇?”

    周老四喝了两口,用袖子抹了下嘴,说道:“应该不会少吧,我听说还要打造铁丝——”

    伸出小手指比量了一下,周老四说道:“比这还要细,差不多是面条那么粗的。”

    老胡头皱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拉铁丝嘛,用人太费劲,买马又太贵,绞盘兴许能行。”

    金属拉丝技术,兴起于西方,他们很早就有拔丝板这种工具。

    中国最早记录铁模拉丝技术的是《天工开物》,上面记载的是拉丝制针的工艺流程。

    而在明代,应该是很早就掌握了四孔拉丝机的技术,并受元朝的影响,曾经大规模生产并装备锁子甲。

    对于低碳铁料,可以使用人力或马拉的方式拉丝。也可以利用重力,使用绞盘、秋千、棘轮等设备。

    在蒸汽机发明之前,水力则是取代人力和畜力的最佳动力。但这对于小作坊来说,却是不可能的。

    作为老工匠,老胡头和周老四对于拉丝技术都是掌握的。甚至可以用剪切铁板,再锻打的笨办法。只不过在效率上,他们不能做到很高罢了。

    “有活儿就好嘛!”周老四对此倒是很乐观,说道:“不管用人用马,还是做绞盘,就算干得慢一些,也是在赚钱不是。”

    老胡头点着头,笑道:“到时候还来我这里干吧,你再找两个也成。”

    停顿了一下,老胡头又补充道:“就是没有官府的活儿,铁炉子、烟囱的零活儿也断不了。”

    周老四犹豫了一下,盘算着老婆生产的日子,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

    京城。

    一股香甜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走过街头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抽鼻转目,寻找着源头。

    “烤地瓜喽,又香又甜又糯的烤地瓜喽!”二丫见有人注意,更加大声地叫卖着。

    天凉了,渴水不好卖,可老孙家又找到了新的营生。据说这炉子铁桶是宫中传出来,地瓜也是今年刚种的新鲜玩艺儿。

    先是城内的几个皇家店铺推出,样式图纸都公开,并给很多小工坊都发送了一份。

    除此以外,还有蜂窝煤,听说有聪明人在西山已经招人开厂,就准备冬天往京城拉,赚上一笔。

    味道是真好呢!二丫看着爹爹又从桶中翻出一块焦黄的地瓜,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孙大满笑了笑,递给闺女一块,说道:“来一块儿。早上走得急,肚饥了吧?”

    二丫咧嘴笑了起来,把这块又放回去,挑了一块小的,放在手里暖和着,慢慢扒开吃了起来。

    “地瓜今年才种,估计收得不能太多。”孙大满看了下炉火,盘算着说道:“过一阵子,咱也弄个烤肉串的家什。”

    二丫似乎又闻到了烤肉串的香味,点着头笑道:“烤肉串也好吃。嗯,还有糖葫芦。”

    孙大满还要说话,有顾客过来询问购买,父女二人赶忙招呼。

    …………………

第四十二章 人造彩虹,海商相助

    铁炉子,蜂窝煤,烤地瓜,烤肉串儿……

    还有将不断外包的铁丝、军服等工作,对老百姓来说,等于多了个养家糊口的营生,或者是增加收入的渠道。

    事情虽小,对朱由校也是举手之劳,却也是在促进工商业发展中添砖加瓦。

    田地就那么多,也都有人耕种。清理侵占后只是归于国家,增加了财政收入,却并不能更多地安置百姓。

    尽管现在说什么增加就业机会、扶持中小企业有点扯。但做了就有效果,哪怕只是让很小的一部分百姓能得到实惠,也是值得的。

    再说了,烤地瓜、烤肉串儿也真是很好吃呢!

    朱由校放下签子,咀嚼着纯正的羊肉,回味着那久远的记忆——要是再来两瓶啤酒嘛!

    “皇兄。”八公主朱徽媞望着皇帝哥哥,开口问道:“少英院讲授的教材,都是皇兄编写的吗?”

    朱由校不太喜欢古代的那种教育方式,把朱由检送去宗学,把皇妹送到少英院,就是他进行的创新。

    学习新知识是其中一方面,与人多接触,也能多了解民间疾苦。自食其力现在是不奢望,可也别变成“何不食肉糜”之辈。

    在朱由校看来,贵族教育不应该是那种关在屋子里的私垫式的,接受平民教育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朱由校笑着点头,说道:“没错,教材都是朕编写的,都是实用知识。”

    哦,八公主抿了下嘴,眨巴着大眼睛笑道:“皇兄博学多才,小妹在少英院学习,觉得很有长进。”

    张嫣用绢帕掩嘴,轻笑了两声。明明是不太想学,可还要拍老哥马屁,这小丫头倒挺机灵的。

    朱由校呵呵一笑,又看看小五朱徽妍和小六朱徽婧,开口说道:“朕这样做自有道理。你们虽是皇室公主,但接受平民教育,有益无害。”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又补充道:“在少英院学习的时间长了,你们就会发现,除了出身,和平民百姓相比,并没有多少优越。”

    说着,朱由校看着小八朱徽媞,问道:“在班上,你是最聪慧的吗?”

    朱徽媞摇头,说道:“有好几个孩子特别聪明,我怀疑他们是妖怪。”

    妖怪?是天才好不好。

    朱由校笑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那你是班上最勤奋好学的吗?”

    “也不是。”朱徽媞回答着,显得有些沮丧,垂下了头。

    张嫣眨了下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夫君一眼。

    朱由校说道:“这都不算什么。朕也不是最聪慧,最勤奋的,但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很重要。”

    “挺长时间不见,朕想你们了。”朱由校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笑着说道:“今天召你们来,就是聚会欢娱的。五妹、六妹、八妹,你们不给皇兄敬酒嘛?”

    张嫣笑着补充道:“给陛下敬酒,可是有赏哦!”

    三位公主立刻笑意盈脸,高兴起来。可都还知道礼仪,没有谁上来争抢。

    五公主朱徽妍端起饮料,款款上前,躬身举杯道:“五妹为皇兄贺,祝皇兄龙体康健,祝大明国势日盛。”

    “好,好。”朱由校举杯示意,喝了一口,笑道:“再过几年,也该给五妹封号了。嗯,这是朕赏你的。”

    说着,他招了下手,宫人呈上一个小盒,里面是三棱镜。

    小五退下,小六、小八依次上前敬酒致贺,也都得到了同样的赏赐。

    看着三个小妹打开盒子摆弄,都是很迷惑的样子。

    朱由校不由得哈哈一笑,取过送给皇后张嫣的三棱镜,起身来到窗前,说道:“看好了,朕给你们变个魔术。其中的道理呢,以后在少英院会学到的。”

    说着,调整着手中三棱镜的角度,朱由校侧身,让阳光斜着照射过来,透过了手中的三棱镜。

    哇!啊!

    三位公主瞪大了眼睛,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咦之声。连张嫣也微张着嘴,露出惊奇讶异的神情。

    一道奇异的七色光彩映射在殿内的墙壁上,宛若绚丽的彩虹,横空划过。

    朱由校又转着移动三棱镜,调整着七彩的形状和位置,然后才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回到桌案后坐好。

    他刚坐下,八公主便小跑过去,学着皇兄的样子举起了三棱镜。小五小六也急不可耐,跑到窗前的阳光处晃着手中的宝物。

    左转右转,前走后退,三位公主或快或慢地找到了窍门。

    一道,两道,三道,随着七色光彩在殿内闪动,在绚丽缤纷中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东宫,彩虹挂墙,王良妃正含笑欣赏,有宫人来报,万岁命人打造的大浴盆已经送到。

    大浴盆哪——王良妃想起那天鸳鸯戏水的香艳,不由得颊染红霞,轻咬红唇。

    西宫,霓虹横掠,段纯妃手托香腮,痴痴地看着。

    她仿佛看到了家乡烟雨迷蒙后的初晴,却压根没看见宫女的手臂已酸,正在呲牙咧嘴地苦苦硬撑。

    长春宫,七色光飞舞,清脆的笑声响个不停。

    张裕妃看着小妹在疯玩儿,不由得轻抚小腹,脸上浮起欢悦的笑容。

    用不了太长时间,会有一个更小的孩童象这般快乐无羁地奔跑玩耍吧?

    乾清宫,李成成可是没人看着了,晃着三棱镜,正玩儿得不亦乐乎。

    咦?耶!这个宝贝原来能把太阳光变成彩虹,李成成咯咯笑了起来,抱起在在脚下打转的小白狠狠亲了一口。

    只偷偷地看皇爷摆弄过一回就学会了,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你这个傻猫,却连镜子里的自己都分不清。使劲揉着小白的大脑袋,李成成充满了优越感。

    ………………………分隔线………………

    北方已近深秋,江南还是鸟语花香,没有一丝萧瑟的景象。

    螃蟹、黄酒,东坡肉、桂花藕,再加一碗清爽的煮干丝,李旦和颜思齐倚窗对酌,逍遥自在。

    “越来越会吃了。”颜思齐也不得不佩服,看似简单的几道菜,却都是江南有名,搭配得也相当讲究。

    李旦呵呵一笑,抿了口黄酒,说道:“蟹肉就黄酒,滋肉是更鲜美。”说着,他望向窗外,感慨道:“江南美景,更令人留连啊!”

    颜思齐也有感叹,在倭国时,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境遇。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踏实。

    而赚钱,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多少都行,只要不赔就挺乐呵。况且,还真没赔过。

    “东番真是个好地方啊!”颜思齐咽下东坡肉,说道:“等有了空闲,却那里住上段时间。三五好友,进山打猎,围火畅饮,真乃一桩乐事。”

    李旦呵呵一笑,说道:“估计再有一年,下面的人也能撑起大梁,办差也能让万岁满意了。到时候,某也找个好地方,享享清闲。”

    颜思齐点了点头,说道:“海贸的事情基本上不用你我操心了,只是明年要开的这个银行,还有废两改元,却是要助万岁办好。”

    运粮输辽济台,在倭国卖镜子、丝绸、瓷器、白糖、茶叶,再回购铜和硝磺,既赚钱,又是万岁的指示。

    这些都不用李旦和颜思齐亲历亲为,交给李国助、杨天生等人经营就行。

    李旦轻轻抿着黄酒,缓缓说道:“万岁对江南商贾少有好感,开银行、发银币,也以提防他们为主。某觉得,倒也不是过虑之举。”

    “万岁所忧的那个——”颜思齐挠了挠头,才想起来那个新名词,说道:“挤兑,可能性不大。但也怕万一,有备无患还是万全之举。”

    望着李旦,颜思齐说道:“集合海商的财力,多铸造银元,江南商贾还能与咱们争锋?”

    在大明的民间,银子到底有多少,光依市场上的流通,肯定不好统计。因为个人藏金银,甚至是铜钱,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习惯。

    如果真要打击银行的信誉,江南商贾拿出巨资,在银两和银币兑换时出手,也确实是不得不防的一招。

    李旦笑着颌首,说道:“所以,你我要给万岁上书,请旨在上海,或是南京建铸币厂,节省来回运输的费用。这样,更能得到海商的支持。”

    颜思齐表示赞同,说道:“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也是为朝廷着想,万岁应该会同意。”

    李旦举杯相敬,两杯相碰,代表着达成了共识。

    喝酒吃肉,两人的关系倒是显得更亲近融洽了许多。

    “还有荷兰人。”李旦不忘提醒颜思齐,“万岁甚是厌恶,也有些忌殚。但荷兰人要敢使用武力威胁,万岁却是肯定要与其开战的。”

    颜思齐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已经答应通商互市了,荷兰人还不满足?”

    “满足?”李旦摇了摇头,说道:“十几年前,他们占据澎湖,可不单单只是为了互市,而是要象葡人一样,在东海有块立脚之地。这与建商馆,可不一样。”

    “驻兵泊船,这确实不能答应。”颜思齐眯了下眼睛,又哈哈一笑,“就凭红毛夷,顶多十几条船,千把兵,敢与大明开战?”

    李旦没笑,脸上的神情挺郑重,沉声道:“你刚刚还说过以防万一,有备无患呢!红毛夷船少兵少,可也不能轻视。”

第四十三章 士绅之虑,结社遭拒

    手指在桌上用力点了点,李旦强调道:“咱们要放出风去,告诉红毛夷,若是开战,海商总会听从朝廷旨意,就切断他们与倭国的贸易。若是红毛夷敢在南海劫掠海商总会的船只,我们也同样会截击他们的商船。”

    颜思齐用力点头,说道:“没错,没错,就该如此。现下,荷兰人在南海有优势。我们在东海则船多势众,又有水师相助,不怕他们。”

    李旦冷笑道:“断了与倭国的贸易,又与大明交恶,红毛夷的财路就断了。某想,他们还是分得清利害的。”

    颜思齐眨着眼睛,突然若有所思,半晌开口说道:“东番是今年刚开始移民驻兵的吧?这算不算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与红毛夷开战的准备?”

    李旦笑了笑,说道:“还有澎湖。万岁英明,朝廷亦有能人,思虑之远,不是我等能及的。”

    朝廷当时的举动或许让人看不清背后的深意,但过了这么长时间,等到红毛夷蠢蠢欲动,才终于知道思虑有多么长远。

    颜思齐嘿然一笑,举杯道:“主圣臣明,我等之福。来,饮胜。”

    “饮胜。”李旦举起杯,笑得畅快。

    ……………………

    尽管并不知道银行和废两改元在几个月后便要实施,可江南的士绅豪商,甚至是平头百姓,也觉察到了朝廷好象要在江南搞些动作。

    从苏州府开始,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江南八府的都指挥使全部被换。

    而新任的都指挥使不仅全是武学出身,更是带着五百新军上任。然后,调换的便轮到了下面的指挥使,接着是千户所的千户。

    军官从上到下逐渐调换后,便是裁弱留强,重新训练组军。原来的卫所兵或是再入军伍,或是列入民籍。

    按照大明的军制,一府设所,几府设卫,卫指挥使统兵五千六百,千户则是一千一百二十,百户为一百一十二。

    但卫所制的糜烂,使吃空饷、缺额的现象触目惊心。

    经过“清屯充饷”的铁腕政策,经过“既往不咎”的申报,各地的驻守兵员基本上查清,被侵吞的卫所屯田也收回大半。

    这些障碍的清除,使得新任的都指挥使、指挥使、千户、百户,可以较为顺畅地开始整军经武,恢复实力。

    卫所兵制的废弛,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该不该整顿,除了祖制这个阻碍,似乎也不算什么问题。

    但结合着朝廷今年所推行的各项政策,展开的几次行动,更换军官、加强地方驻军,目的就好象不是那么简单了。

    “朝廷不会是又要借‘谋逆造反’杀人抄家吧?”郑少康扶着大病初愈的父亲在园中散步,心有余悸地问道:“加强地方驻军,连从外地调兵都不用了。”

    郑元进也不是很确定,只能是本着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来说,“依为父看,倒不会如此。但那些有劣迹的乡宦士绅,还有不法商贾,却是前景堪优。”

    停步于几口大缸旁,郑元进轻轻挣开儿子的搀扶,欣赏着缸内游动的金鱼,缓缓说道:“义商啊,万岁已经下了定义。民爵也赐封了四个,江南却是一个没有。”

    随手往缸内扔了些鱼食,看着金鱼浮上抢食,郑元进嘿然一笑,说道:“虽然江南商贾未必全是不法之辈,但在万岁看来,却乏善可陈,暂时挑不出典范。”

    郑少康轻轻点头,对父亲的分析相当佩服,说道:“官商士绅地主勾结,以江南为最。万岁要打击这股势力,确实要有如臂使指的将官和军队。”

    “还有生员,恐怕也是要清理一大批的。”郑元进眯了下眼睛,“妖言惑众?罪不至死吧?”

    郑少康沉默了,这一刀砍得确实令人心惊胆颤。

    郡中名士啊,平素都目高于顶,很是嚣张狂妄的,转眼就人头落地,连个确实的罪名都算不上。

    哪座庙里都有屈死的鬼呀,郑少康又想起父亲曾经的慨叹,不由得苦笑起来。

    “这些腐儒书生啊,还没看清形势呢!”郑元进在旁边的椅中慢慢坐下,冷笑道:“以为朝廷缺了他们就不行,以为他们能扶危济难。其实,狗屁都不是。”

    郑少康赞同道:“高谈阔论无人能及,安邦定国却无一策。万岁之前的评定,可谓是准确之极。”

    停顿了一下,郑少康接着说道:“朝堂上驱走了多少清流言官,国事却更见好转。辽东屡胜,西南也将叛乱压下,这说明万岁做得正确,实乃英明之举。”

    郑元进笑着颌首,表示赞赏,伸手示意儿子坐下来,缓缓说道:“这就是万岁继续打压清流言官,以及江南士绅商贾、乡宦生员的底气所在。”

    “若是国事日坏,万岁或许会改统更张。”郑元进摇了摇头,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带着讥讽的冷笑,郑元进说道:“可恰恰相反。辽东已是接连数次大捷,西南叛乱也被压下势头。如此一来,就只能证明那些人都是无用之辈,留之无益。”

    这也真是打脸,“众正盈朝”时国事日坏;滚蛋了一批,反倒是日见起色,捷报不断。

    连郑元进这样的地主都看出来了,那些“正义”的文人官员却还不自知,以为朝堂上没了自己,是朝廷的损失,是皇帝昏庸被蒙蔽,要脸不?

    郑少康突然想起件事情来,问道:“父亲,舅父那边想开织造工坊,所织棉布卖给海商。孩儿本来觉得可以参股,但现在形势不明,是不是……”

    郑元进摸着胡子思索起来,好半晌才说道:“开工坊应该没什么问题,从报上的消息分析,万岁是乐见于此的。田地不足,给流民找个吃饭的活计,乃是好事。”

    郑少康想了想,说道:“那就依舅父所言,咱家出一半的资金。”

    郑元进轻轻颌首,沉吟着说道:“待为父再好好想想,这工坊嘛,或许是咱郑家腾达之机。”

    ……………………

    “清流言官屡遭打压,刚正官员频遭罢黜,厂卫横行,朝堂之上亦充斥重利谄媚之小人……”

    吴昌时眨巴着眼睛,看着慷慨激昂的张溥,有些发呆。

    张溥字天如,号西铭,南直隶苏州府太仓州人,年幼好学,有神童之称。

    历史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复社的创始人。而复社的声势也震动朝野,号称是“春秋之集,衣冠盈路”,“一城出观,无不知有复社者”。

    而且,复社应该是东林党的继续,其影响力遍及南北各省,极有名望的一个组织。

    直到张溥讲完,他才眼珠一轮,没有多少激动和生气的神情,有些无力地问道:“你说要结社评论时政?”

    “然也!”张溥回答道:“名字就叫应社,取科举应试之意。平时以文会友,兼又评议时政。”

    见吴昌时还是没多大反应,张溥接着说道:“某已联系张采、杨彝、顾梦麟、朱隗等人,吴兄若加入,更是人才侪侪。”

    吴昌时苦笑了一下,说道:“评议时政恐不合时宜,连东林先生都隐居不出,我等……”

    在李三才贪渎案中,皇帝可是打了一群正人君子的脸,对声名遍朝野的顾宪成也没丝毫的照顾,反倒是更狠。

    顾宪成也因为出位而遭到指责,名声大损。他也算是个有皮有脸的,隐居著书,再不搞什么公开讲学之类的事情。

    而原本资助东林书院的官吏士绅,也察觉到朝堂的风向,谁还敢冒触怒朝廷的风险?

    张溥打断了吴昌时的话,慨然说道:“吴兄不必妄自菲薄,在下不才,吴兄和张采、杨彝、顾梦麟等可都是郡中名士,博得声望岂不是易如反掌?”

    吴昌时知道张溥是自谦,论声名,张溥与同乡张采齐名,合称“娄东二张”,比他可强得不少。

    但他已被吓得谨小慎微,管他什么科举应试社,科举复考社,凡是评议时政的,跟皇帝唱反调的,统统远离。

    张溥还不知道在京师被砍头的那几位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妖言惑众的范围很大,他并不太清楚幕后的事情。

    吴昌时也不愿多说,拿出最近的一份报纸,指点着给张溥看,“张兄,朝廷对生员的态度令人担忧,此时结社极为不妥。依在下看,还是等些时日,看看风向才好。”

    鄙夷之色在张溥的脸上一闪而过,他没想到吴昌时会变得如此胆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慷慨张扬。

    吴昌时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看,这里说的风俗愈浇,健儿之能哗伍者,青衿之能卷堂者,山人之能骂坐者,则上官即畏而奉之如骄子矣。”

    “还有这个,集众倡言,衿尚固佳,然好持公论、引类聚哄则为恶习……”

    张溥翻了翻眼睛,耐着性子听完,甚是冷淡地说道:“吴兄既有此虑,在下也不勉强。在下还要访友,这便告辞,不叨扰了。”

    吴昌时赶忙说道:“既是有事,张兄请便,在下就不留贵客了。”

    贵客?贵你个头。

    张溥出了吴宅,回头看了一眼,狠狠啐了一口,才扬长而去。

    ………………………

第四十四 御用笔杆子,某能打三个

    所谓公论,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民意。但多数时候,民意却是由生员等造作出来,并由乡绅和生员掌控的。

    朱由校对此看得很清楚明白,后世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雇水军造谣来操控舆论导向。

    在教育普及率很低的明朝,老百姓就更容易被忽悠,成为人家手里的刀而不自知。

    比如老董被焚宅赶跑,就被地方官定性为“难发于士子,而乱成于奸民”。

    而在明朝后期,生员与乡宦勾结,公然篾视官府和官员,甚至凌辱驱逐的事情也不算少见。

    那个先是应社,后是复社领袖的张溥,就与苏州府推官周之夔论战,生员们则起哄张贴檄文驱逐周,迫使周之夔改任吴江知县。

    生员们还不罢休,又跑到吴江举行排周驱周运动,终使周之夔不安于位而辞职。

    在江南,特别是苏松两府,生员们尤为嚣张,目无法纪已极。这与朝廷和官府对他们的处置过宽,往往从轻发落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朱由校一方面通过报纸斥责生员们的种种不法,一方面派出东厂为耳目,准备实施精准打击,用严惩以儆效尤。

    现在,朱由校的底气是越来越足,不仅仅是对军队的掌控,还有各方面人才的收拢效力。

    朕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好几个笔杆子在摇旗呐喊呢!

    “魏卿此文做得不错。”朱由校甚是满意,含笑颌首,对躬身肃立的侍读学士魏广微说道:“浅显直白,老百姓也听得懂。下一期就登报刊载吧!”

    “微臣遵旨。”魏广微躬身领命。

    魏广微是万历三十二年进士,还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也就是从进士中再选拔的精英。

    在才学上,魏广微没啥说的。品格嘛——嗯,关键是还会来事儿。

    《大明论坛报》没出几期,小魏(和老魏区分)就看到了机会,那投稿投得叫一个勤快。

    不仅投搞勤快,小魏还很体察圣意。文章加了标点符号,中心思想也贴近皇帝要弘扬的主旋律。

    功夫不负有心人哪,朱由校看到了,记下了,把小魏这个历史上有名的阉党收到麾下。

    别的不说,小魏听话呀!让他往东不向西,让他打狗不撵鸡。话不用多说,人家就心领神会,朱由校用起来真是省心又舒心。

    现在,小魏已是侍读学士,相当于秘书,还兼报纸主编。官职不算高,却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还要加大宣传的力度,揭露不法生员士绅的劣迹,以及结社成帮、党同伐异的危害。”朱由校继续交代着,“明年,朕要推行一些新政策,不想遇到太大的阻力。”

    “微臣明白。”魏广微恭谨地答道:“万岁要兴利除弊,要重振国势,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这个态度多好,朱由校点头赞赏,说道:“魏卿推荐的倪文焕,朕准了,先做个中书舍人吧!”

    “微臣代其谢陛下隆恩。”魏广微跪倒叩头,心喜不已,荐人得用,这不正表示了万岁对自己的信重。

    朱由校挥退了魏广微,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在史书上,魏广微和倪文焕虽然有才学,却应该被定义为谄臣佞臣。

    但不管是秘书,还是狗头军师,朱由校还是需要的。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就看上位者如何定位,如何合理地使用了。

    至于军国大事,朱由校自然不会指望这两个人。从兵部到地方军镇,可都是用的实打实的能臣。

    可用的人才不少,还有这些武进士——明天该是殿试了呢!

    朱由校想起其中的那个名字,不禁又沉吟起来。

    ………………………

    酒楼内,几位武进士正在开怀畅饮。

    与文人不同,武进士虽然也读书识字,但更偏重武学,性格也是豪爽的多。推杯换盏,嗓门洪亮,气氛更显得热烈。

    “吴兄是辽东人,熟悉那里的情形,定是能派到辽东。”戚世光不无羡慕地举杯敬酒,“正是男儿驰聘疆场的好地方,令人羡慕啊!”

    吴襄回敬一杯,谦逊道:“朝廷分派,未必以原籍为准。再者,除了辽东,建功立业之处亦不为少。”

    徐如彬在旁插话道:“虽说如此,但在辽东得军功的机会还是更多一些。光今年,就已经与东虏交战数次,建功得赏者极多。”

    嘉定人士须之奇说道:“某以为戚兄所说的有理。朝廷应是会考虑籍贯,毕竟熟悉地形地势,适应气候环境,也是很重要。”

    在众人当中,须之奇的文化水平比较高,他是文秀才出身,因膂力过人、武艺出众,才转应武科。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须之奇为人比较倨傲,不善逢迎。和众人一起吃酒,关系倒也一般。

    戚世光见须之奇赞同自己,便笑着举杯示意,说道:“其实,无论朝廷分派到何地,都要以练兵保境安民为己任,不负军人之责。”

    须之奇笑着举杯,表示赞成。

    “某看这具体分派,还要看入武学之后的表现。”吴襄吃了两口菜,缓缓说道:“步骑炮三科,不知诸位属意哪科?”

    看众人望着自己,露出思索之色,吴襄继续说道:“若是骑兵科,怕是多要留在北地;炮科嘛,听说水师也需要;步兵科,就不好说了。”

    “不会是自由选科吧?”戚世光不太确定地说道:“若有哪一科无人去学,如之奈何?”

    须之奇沉吟着说道:“某觉得,应该是按特长来分配,这样学起来也快。”

    说完,他不禁笑了起来,说道:“现在想这些是不是过早啊,明日就是殿试,咱们争取夺个武状元才是。”

    吴襄苦笑了一下,说道:“若无武学的竞争,倒还有些希望。”

    徐如彬点头称是,不忿道:“他们已经学了月余或数月时间,却跑来与咱们争,真是好不要脸。”

    “若论真实武艺,不比其他,某能打他们两三个。”戚世光晃了晃胳膊,开着玩笑,心里却是相当地自信。

    俗话说“穷文富武”,还真是很有道理。

    戚世光便出于富家,自幼聪明伶俐,不爱读书,却喜欢习武。家人为其请名师教授,武艺大增,且身材魁梧,举止有威。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可笑声还未停下。另一边靠窗的屏风便被大力推开,几个壮实的年轻人脸色不善地走了过来。

    随后,这边围挡的屏风被猛地打开,在众人转过去的目光中,一个年轻人瞪着眼睛,大声道:“哪个混蛋在吹牛,能打两三个武学的。”

    戚世光看这几个人的服饰,猜测是武学的人,不禁有点小后悔。他也是要进武学的,可却把师兄或学长给得罪了。

    但被人家逼到跟前问,戚世光也不能怂了,一咬牙站起身,不甘示弱地说道:“某说的,如何?”

    吴襄赶忙站起,拱手道:“喝酒聊天,言语玩笑,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勿要见怪。”

    过来兴师问罪的是徐三少,为了不回南京,也为了武举会试,他和一部分观摩团的学员从西南赶回了京师。

    也是凑巧,他们也在这酒楼吃酒,却听到有人口出不逊,小瞧武学。年轻人火气盛,按捺不住便上来质问。

    徐三少没理吴襄,伸手指了指戚世光,说道:“敢说就别装熊,要不你现在赔罪,要么手底下见真章。也不是要人多欺负你,就咱俩,找个地方比划一下。”

    “比就比,还怕你不成。”戚世光向前迈了一步,说道:“你说在哪,某奉陪。”

    徐三少一声冷笑,说道:“不远,就在左近。随某来,偷跑的不是好汉。”说着,转身就走。

    戚世光向着有些目瞪口呆的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安坐,某去去就回。”

    眼看着戚世光大步离去,众人赶忙起身跟随。

    虽说是戚世光言语失当引起的麻烦,可大家一起出来的,没有让他独个去的道理。

    ……………………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鼓乐声再度奏响,武进士们在官员的引领下,走进堂皇而威严的紫禁城。

    兵部尚书兼主考官孙承宗阴沉着脸,立于丹陛之上,接受武进士们参拜时也只是勉强笑了笑。

    孙大人的目光不时扫过几个武进士的脸,鼻青脸肿的模样儿让他心中气恼,可又无可奈何。

    这帮家伙,就不能给老夫省点心。要不是已经上奏万岁,时间紧迫,非得给他们除名不可。

    徐三少不时挤着皱着熊猫眼,不是使眼色,是不舒服呀!

    戚世光则时不时地抽抽脸,颊上的一块淤青表明他也不好受。

    其他几个武进士也都带点伤,比这两个家伙轻,可仔细瞅也能看得出来。

    单挑变群殴,要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这帮家伙比现在还狼狈。

    本来是挺令人兴奋激动的殿试,现在倒让他们心中忐忑,也甚是后悔。这副样子算失仪吗,让万岁看到,不会降罪责罚吧?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皇帝陛下便驾临并颁下圣谕。

    在礼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武贡士们随着宣旨的内官进入大殿。

第四十五章 武进士初印象,敌之所思

    “臣等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着拜倒在地的臣子,朱由校面色和煦,朗声道:“众卿,平身!”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东虏猖獗,土酋叛乱,然亦是众卿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之时。”朱由校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望卿等忠勇无畏,为国效力,为朕分忧。”

    “臣等恭聆圣训,谨遵圣谕。”礼部官员带头,武进士们齐身附和。

    朱由校含笑颌首,甚是欣慰的样子,说道:“殿试策论乃朕所出,考众卿的机变之才。”

    说完,朱由校冲着主考官孙承宗点了点头。

    孙承宗立刻躬身施礼,上前宣读圣旨,也宣布了殿试的题目。

    宣读完毕,众人依次入座。与上一次的殿试差不多,若说区别,则是案桌上立着名牌。

    这是朱由校特意吩咐的改变。这些武进士他都不认识,这样布置喝然不一定能记得全,但多少能有个印象。

    目光缓缓扫视,皇帝的视线停在了吴襄的身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不平静,这就是吴三桂的老爹?

    停留片刻,皇帝似乎想通了,又移开目光,寻找着另一个武进士。并不是知道这个武进士有什么光辉事迹,而是觉得他的名字很好。

    没错,就是戚世光,与戚爷爷只差一个字,却跟戚爷爷半点关系都没有。

    倒是很高大威猛的样子,会试的卷子答得也不错。只不过,朱由校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家伙的脸上是胎记,还是被人给揍的?

    眨巴眨巴眼睛,朱由校压下心中疑惑,又打量起别的武进士。

    徐弘玉,跟徐怀玉只差一个字,却是男女有别。朱由校的目光又凝住了,熊猫眼?这是非主流的化妆,还是被一拳给闷的?

    皇帝瞅了一圈,发现好几个武进士都有点外伤。没设格斗这个项目啊,这帮家伙怎么搞的?

    鼻青脸肿的武状元骑马夸街,好嘛?

    朱由校轻抚额头,有些纠结了。

    …………………………分隔线…………………………

    秋风吹,落叶满地,北方之秋的萧瑟,令人油然而生出苍凉之感。

    努尔哈赤信马由缰,似在观赏风景,又好象已经神游物外。

    放弃满浦、昌城,放弃旅顺堡。尽管明军并没有占据,但后金没有那么多的兵力,也守卫不了太过偏远的堡寨。

    暂时分兵当然也是可以的,明军采取了守势,并没有在短时间内主动发起进攻的能力。

    但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呢?只是几座堡寨而已,派兵驻守也不能形成严密的防线,阻止住敌人的袭扰。

    唉,明军的战略收缩实在是非常高明的一招,使我军攻无可攻。如果不能打破僵局,就这样对峙消耗下去,也足以把大金拖垮呀!

    老奴轻甩着马鞭,心中生出几分烦躁。

    打破僵局谈何容易,辽西有熊蛮子坐镇,肯定是坚城深壕,比广宁城还要难攻;

    分布于海岛的东江军,对缺乏船只水手的后金军来说,也是难以捕捉,更难以消灭的狡滑对手。

    还有与明国勾结的蒙古诸部,就在等着后金势弱,猛扑上来撕咬吧?

    想到这些敌人,以及后金的战略态势,努尔哈赤犹豫起来,对原来计划中的冬季攻势产生了迟疑。

    尽管物资不丰,但坚持下去,等待着出现对后金有利的变化,还是能够做到的。

    饿死人?!这当然是不可避免的。可饿死的也是辽民,是汉人,老奴并没有半分的怜悯。

    但这样做,就等于听天由命,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手。

    你是想等对手出错,给你创造出进攻的机会。可你也不能确定,对手是不是会变得更强大,隐忍待机正是坐着等死。

    想到旅顺堡之战中明军战术打法的改变,想到镶蓝旗的损失,老奴又抛开迟疑和犹豫,觉得冬季发动进攻应该更加正确。

    而这样的举棋不定,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已经在老奴的脑海里反复过好几回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又在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老奴连头也没回,如果有紧急军情,自会有人上前报告。

    时间不大,随着不紧不慢的蹄声,大贝勒代善催马驰近。

    在老奴身后数米处勒停战马,代善躬身禀报道:“父汗,一支约两千人的明军乘船登岸,占领了旅顺堡。”

    又有了吗?

    努尔哈赤沉思了半晌,沉声说道:“我军暂且不动,继续打探明军情况。”

    “谨遵汗命。”代善也不多说,领命而去。

    旅顺,金州,或许还要加上复州。这块三面是海的地方,真是令人头痛啊!

    特别是旅顺堡,派兵去攻的话,敌人可能乘船而走;也可能坚守旅顺堡,却利用船只的优势,在最狭窄处的南关登陆,封闭攻打旅顺的军队。

    两千人哪,多半是看着弃守的旅顺堡觉得可惜,在进行一下试探。派兵去打,明军十有**会再乘船下海,只能扑个空。

    努尔哈赤觉得分析得很清楚了,更觉得就算明军占领旅顺堡,也形成不了大的威胁。

    旅顺堡可以弃,沿海堡寨也不必守,吸引明军登岸,再施以快速打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而且,冬季发动进攻时,也完全可以大步收缩,以节省驻军数量,并能集中兵力。

    暂时的,收缩只是暂时的。就象明军弃守广宁,退至宁远、觉华,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老奴终于做出了决定,冬季进攻是肯定要进行的。目标嘛,还要看具体的形势变化,才能最后确定。

    …………………

    凤城,古称凤凰城,后世丹东市所辖。

    因其北邻本溪,南接镇江,东靠宽甸,增援各地皆十分便利,皇太极率正白旗便暂时驻扎于此。

    阿敏在旅顺堡落败,伤亡惨重;代善率领的两旗人马也有损失,却只是收获了两座空城,又无奈地渡江而回,可谓是两手空空。

    这场失败,从伤亡人数上看,已经超过广宁之战。而明军的新战术打法,也引起了包括老奴在内的,很多后金高官的注意。

    皇太极已经把东江军视为心腹之患,并重新从战略层面思虑后金将要面临的困境。

    而这一切的变化,却是应该从广宁之战来溯源。特别是明军弃守广宁,实施战略退缩之后,后金就似乎陷入了茫然和被动。

    尽管后金还没多少人重视,也不认为是被动。但皇太极却越想越不对,认真分析研究后,得出了比较悲观的结论。

    “明军弃守广宁,虎墩兔却取而代之,牵制作用依旧存在。”皇太极在粗糙的地图前皱眉沉思,“明廷又大力扶持东江军,和朝鲜一起,封锁我大金。”

    轻轻摇了摇头,皇太极伸出手指在广阔的沿海地带划过,“再加上登镇、津镇的明军,对我大金的军事压力和封锁,反倒是增强了。”

    罗绣锦沉吟着说道:“熊蛮子的‘三方布置’已是颇为棘手,现在是虎墩兔、朝鲜、东江军,还有登镇津镇的海路,竟成‘四方布置’,更加毒辣呀!”

    对于后金来说,占领很多的城池和地盘,并不是最重要的。粮食物资,才是他们必不可少的。

    占据了大半辽东又怎样,天灾和严寒却是躲不过去。坐吃山空是自取灭亡,出兵劫掠则要防备其他方向的敌人趁虚而入。

    皇太极用力点了点宁远,苦笑道:“看似不战弃土,却是暗藏杀机。我军若出动进攻,补给线延长数百里之多,粮草接济困难。若困于坚城之下,恐怕……”

    出动作战的主要目的是抢掠,可变成消耗,首先就违反初衷,背道而驰。

    要是抢着了还好,可失败了呢?哪怕是与明军对峙,也不是后金能够承受的。等无奈地饿着肚子回家,冰天雪地的路上不知又要死上多少人。

    罗绣锦指了指地图上的几条河流,说道:“若是冬季河水结冻还可出动进攻,若是其它季节,则是层层陷阱,危险重重。”

    辽河、三岔河,便是罗绣锦口中的陷阱。明军凭借水师的强大,摧毁浮桥、封锁河流、截断粮道,简直不要太轻松。

    出于这样的顾虑,后金想要对辽西发动进攻,就只能是在冬季,河流结冻后就不担心明军水师切断后路了。

    而罗绣锦的提醒,或者说是担忧,还真说对了。

    老熊就有“当宁远冲,与觉华相犄角。敌窥城,令岛上卒旁出三岔,断浮桥,绕其后而横击之”的作战计划。

    皇太极轻轻颌首,表示对罗绣锦的赞同。

    他的目光转向东面,过了鸭绿江,在皮岛停留一会儿,又转向了新义州和铁山,然后是朝鲜。

    相对于攻打辽西的风险,朝鲜可是个软杮子。

    如果能降服朝鲜,就等于削弱了东江军的实力。因为东江军的很多物资,就是由朝鲜供应的。

    但攻打朝鲜的时机,似乎并不合适。朝鲜只是经济封锁,以及帮助东江军,却并未直接与后金进行军事冲突。

    恐怕父汗不会同意进攻朝鲜,至少在目前的形势下,不会急于行动。

    皇太极沉吟着,眉头皱紧,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

第四十六章 东江军在行动(五一节快乐)

    旅顺堡。

    张盘再次立于城墙上,举目瞭望这块经历过血战的熟悉之地。

    老奴做出的判断还算准确,张盘带兵登陆,确实是个试探。

    但试探只是登陆,如果建奴反应慢,左协就会逐渐增兵,修筑工事,对占领进行巩固和加强。

    而且,这并不是左协的单独行动,是东江军的统一行动,有着很重要的战略意义。

    三面是海的辽东半岛,对于拥有舟船之便的明军来说,也确实是个很有利的战场。

    旅顺、金州、复州,甚至是整个辽南四卫,对朱由校,乃至东江军,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而能稳固占领一片陆地,对于整个平辽计划来说,意义重大。

    尽管离建奴的老巢沈阳还很远,继续深入辽东的风险更大。但拥有大反攻的桥头堡,却是必不可少的关键一步。

    何况,拥有地利和良港的旅顺,不仅仅是反攻的桥头堡,还将是物资的中转基地,更是把辽镇、津镇、登镇和东江镇联结起来的枢钮。

    牢固地占领旅顺,等于是补上了缺口,并把对后金的封锁线向前推进一大步。

    当然,这些都是战略层面上的。在战术上,或者说是短时间内,对后金的威胁确实不大。

    “某看可以派兵占据旅顺堡外的各处要点,并向外扩展,驱逐东虏哨骑。”孔有德走上城头,对张盘建议道:“屏蔽其侦察刺探,我军便大举增兵。”

    张盘想了想,说道:“可以。工事已经整固,建奴来袭,也能抵御。”

    孔有德站在张盘身旁,瞭望着城外,笑道:“凭咱们两协兵力,建奴便是来攻,也足以击退他们。何况,登镇还调动了万多人马,作为后援呢!”

    张盘笑着点头,知道孔有德是在说他过于谨慎。但小心无大错,他对此却是不以为意。

    况且,旅顺港还未扩建,停靠船只,人员登陆,都受到了限制。

    孔有德看了张盘一眼,也知道他的脾气禀性,不禁摇了摇头,笑道:“你呀,读书识字的秀才,话却少得可怜。”

    张盘哈哈一笑,说道:“某就是这样的性子,想改呀,不容易啊,还请孔兄多多谅解。”

    孔有德摆了下手,表示不在意,拍了拍城墙说道:“建奴怎么没拆城?是希望咱们再来,还是嫌累得慌?”

    张盘说道:“估计是觉得拆了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白受累。另外,建奴也是希望咱们登上陆地,才好交战厮杀吧!”

    “有道理。”孔有德轻轻点头,说道:“咱们在海岛上,建奴只能干瞪眼。”

    停顿了一下,孔有德又说道:“要是这样的话,建奴应该还会按兵不动。甚至,金州也是建奴要弃守的,吸引我军大量登岸。”

    张盘说道:“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但我军要稳扎稳打,先固旅顺,再进取南关。”

    “在南关挑断其地,引海水以自固,设墩堡以防守。”孔有德笑着拍了拍张盘的后背,说道:“知道你的计划,除了工程大、花费多,确实是高明之策。”

    张盘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说道:“计划已禀报袁大人,就看朝廷肯不肯拔付款项了。这个二十万两啊,也确实有点多。”

    “但若成功,则百十里沃壤可屯可耕,可团聚难民数万人,亦是不拔之基。”张盘停顿了一下,又强调着计划的重要。

    孔有德对此也深表赞同,但二十万两银子,他觉得朝廷难以承受,至少在短时间内恐怕拿不出这笔钱财。

    “明年——”孔有德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地猜测道:“朝廷财政应该不会太过困窘吧?今年可是全靠万岁的内帑支撑着呢!”

    张盘苦笑了一下,没再往下说,只是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

    …………………

    皮岛。

    张盘和孔有德的两个协展开了行动,东江军前协和后协则有着自己的作战计划。

    前协重新占领了满浦、昌城,隔江监视后金;后协则驻守皮岛和新义州,防备建奴可能的攻袭。

    鉴于军事行动的增加,毛文龙感觉到兵力的不足,与苟真怀等将领商议后,向袁可立禀报,并密奏圣上,请设中协。

    按照之前东江开镇的规范,全军四协,每协额兵六千,总兵力两万四千。如果袁可立应允,朝廷批准,东江军则将达到三万人的规模。

    事实上,增加一个协的兵力,就是为了固守旅顺,且不影响对后金袭扰的军队的数量。

    而且,根据皇帝密旨的指示,东江军还会扩充,以帮助朝鲜抵挡后金的攻击劫掠。

    不管是“三方布置”,还是“四方布置”,朝鲜都是较弱的那一环。封锁和牵制能否发挥最大的作用,也取决于这最弱一环的补强。

    况且,朝鲜虽弱,却还能在粮草物资方面供应东江军一部分,减轻了朝廷的很大负担。

    本来毛文龙觉得朝廷会很快准奏,但最快也要在明年,才能拔付盔甲兵器和相关花费。

    但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很快就有了回复。已与袁可立、毕自严商议妥当,从津镇、登镇抽调兵马,再由东江招募新兵,组成中协,不日即将蹈海归建。

    同时,中协建制有变,四千步兵,两千枪骑兵,也就是步骑混合协,并指定由苟真怀统率。

    毛文龙稍感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他准备从各协抽调些兵员,这些老兵和新兵混编,能更快地使中协具备作战的能力。

    而以老带新,已经成为东江军扩充编制、进行训练,尽快参加战斗的主要方式。

    所以,只要登镇、津镇的人马到达,中协就很快完成编制,并具有作战的能力。

    至于枪骑兵,从东江军中挑出两千会骑兵的士兵,还是很容易的。

    “本帅以为更变建制不会只是一个中协。”毛文龙看了看苟真怀,比较笃定地做出判断,“随着朝廷财政状况的好转,东江镇其它协也将如此改变。”

    毛文龙还真猜对了,但还不是很完全。在朱由校的设想中,步、骑、炮、辎齐备的混成协,才是明军将来的样子。

    当然,这要一步一步地来。钱财不够充裕是主要原因,其他方面,比如火炮制造,炮兵培训,也是制约的因素。

    苟真怀点头赞同,却感慨道:“万岁又动用内帑了。今年算下来,不下两百万两吧?”

    “恐怕不止。”毛文龙赶忙附和道:“光咱们东江镇,武器装备、粮草物资、军饷赏银,算下来都令人咂舌。”

    苟真怀看着毛文龙,似笑非笑地问道:“万岁的计划,大帅应该知道吧?”

    毛文龙犹豫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没说话,而是伸出五根手指。

    五年平辽,或者说是争取五年平辽,圣上没对外宣布。但密奏的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了这样的信息。

    难嘛?相对于之前王化贞吹的牛皮,以及速胜论者的估计,五年已经很长了好吧!

    而在毛文龙和苟真怀看来,只要朝廷保持对东江镇的支持力度,兴许不用五年,就能达成圣上的希望。

    苟真怀看着毛文龙的大巴掌,哈哈一笑,伸出四根手指,说道:“很快就应该是这个数儿啦!”

    毛文龙点头,有些唏嘘地说道:“一年时间过得真快,变化也是真大。想想年初的窘迫穷困,再看看现在的东江军,某还有恍如做梦的感觉。”

    苟真怀也深有同感,从京师选拔到圣上亲提面命,到广宁的血战厮杀,再回京奏捷,又被派到东江镇任职。

    回头想想,还真是经历奇特,令人顿生感慨,有种人生如梦的感觉。

    半晌的回味之后,苟真怀先收拾起心情,自失地一笑,说道:“中协将成,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毛帅想是已有腹案了吧?”

    毛文龙轻轻拍了拍桌案上的地图,说道:“有了中协防御建奴,本帅觉得毛参将的设想应有行动的必要。”

    苟真怀眯了下眼睛,注目于地图,思索半晌,用力点头,说道:“甚好,让建奴知道处处漏风,让他们集兵出击也要提心吊胆。”

    毛承禄早就有带兵沿鸭绿江秘密北上,进入长白山区,对后金的大后方进行袭扰的想法。

    自后金迁都至沈阳后,原来的老巢建州卫守卫空虚。明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行动足够秘密的话,肯定会打建奴一个措手不及。

    对后金所谓的“龙兴之地”进行袭扰,战果已是小事,政治意义却是重大。

    而且,袭击成功后,必然迫使后金分兵加强防御,又能削弱其集兵出战的能力。

    “我军最好还是对毛参将的行动进行策应。”苟真怀看着地图,寻找着有机可趁的虚弱之处。

    毛文龙微微一笑,伸出手指点在岫岩以南的海滨地带(现庄河市),说道:“控海之滨,左右扼制海口,北可攻岫岩,西可策应左右两协,还能调动驻守凤城的建奴。”

    苟真怀仔细看了看,笑道:“此地甚熟,东江军曾袭扰过。重游旧地,轻车熟路啊!”

    毛文龙笑着点头,手捋胡须,露出甚是自得的神情。

    …………………..

第四十七章 经营东江(求个月票)

    皮岛港口。

    望着越来越近的几艘海船,东江通判王一宁露出了笑容,放下望远镜,长出了一口气。

    从吃水线的深浅,他已经能判断出船的载重量。不用等船靠岸,他已经知道是满载而回了。

    这个冬天,不管是东江军,还是各海岛上的辽民,应该不会有受冻之苦了。

    烧煤取暖在明朝已是相当普遍,但对于东江镇来说,却还有很大的困难。特别是岛上的百姓,光砍伐树木、搜集杂草也不是长远之计。

    而有个目光长远、心思细密的万岁爷,就是东江镇军民的福份了。因为朱由校知道,朝鲜有煤,还有铁矿,离东江镇还近。

    不说朝鲜腹地的矿产资源,就在义州和铁山,这两样儿东西就不缺,还很好开采。

    而当时的朝鲜,不仅对大明恭顺,也对崛起的后金充满敌意。

    在历史上,如果没有朝鲜划闲田、助军饷、给粮食、补充武器的诸般支持。

    凭明廷所给的那点银子物资,东江镇没有可能扩充实力并长期坚持,且收留辽民几十万。

    朱由校更清楚要将东虏困死,朝鲜是重要一环。既不能让建奴从朝鲜劫掠到太多物资,更不能让建奴降服朝鲜。

    但凭朝鲜的实力,是肯定抵挡不住建奴的。东江镇的强大与否,就是非常关键的因素。

    所以,登莱巡抚袁老师的奏疏一到,朱由校就立刻命兵部行文,从不是处于一线的登镇津镇抽调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帮助东江军建立中协。

    而且,东江镇的额兵是暂时的,袭扰也是短期的战术打法。

    只有财力允许,朱由校还会不断地扩充东江镇的兵力,彻底破灭建奴征服朝鲜的希望。

    有这样的筹谋,朱由校就得多为辽民的生活考虑,他们可是现成的兵源。

    所以,朱由校派出了工部的官吏,招募了一些矿工,赶到义州和铁山,指导辽民开采矿产。

    同时,朱由校也与朝鲜保持好关系。尽管在很多官员看来,这有些丢天朝上国的面子。

    我去!要不是你们这帮家伙无能,把大明弄得那么穷,朕能不要脸嘛?

    朱由校觉得吧,这个脸和面子呢,完全可以灵活机变。有时候是真得要,有时候是想要也不能要,有时候更是一点也不能要。

    能继续省钱,让朝鲜继续支助东江镇,屈尊纡贵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王一宁可不知道圣上对要不要脸有了这么深的感悟,他只是为东江军民的生活操心。

    船只靠岸,王一宁迎上去,却发现当先下来的是沈太爷,也就是毛文龙的岳父。

    “哟,王大人。”沈世魁拱手施礼,本是粗豪的凶相,竟是笑得很亲切。

    王一宁还了一礼,笑道:“沈太爷这般高兴,在朝鲜定是收获不小吧?”

    “一般一般。”沈世魁的表情出卖了他,尽管嘴上在谦辞。

    海禁一开,连皮岛也经常有商船停靠,或是去朝鲜贸易,或是朝鲜商人去大明的。

    沈世魁的商人本性被唤醒,便脱了军籍,重操旧业。

    仗着和毛文龙的关系,他带着些人在朝鲜收购参茸毛皮山货,再卖给过路的海商,或是把朝廷管制的人参药材卖给官府。

    数月以来,沈太爷着实赚了不少钱。既是合法经营,王一宁也不管闲事。

    而沈太爷并不满足,他正计划着也弄艘海船,直接把收购的货物运到青岛去卖,不要中间商赚差价。

    另外,沈太爷还时不时地撺掇毛文龙打下宽甸等地,那里的人参更多,山货也不少。

    目送着沈太爷带着人又挑又抬地运走货物,王一宁摇了摇头,对这位搭顺风船的商人并不喜欢。

    “见过王老爷。”一个朝鲜官员走过来,礼数周全,言语谦卑。

    王一宁倒不倨傲,拱手还礼道:“有礼有礼,李判尹不必如此称呼,太客气了。”

    李判尹笑着点头,态度依旧,说道:“听说东江军民需要煤炭越冬,郡守大人派在下来禀知,愿运煤以助。”

    王一宁拱手道:“金郡守相助之情,本官代东江军民先行谢过了。”

    李判尹沉吟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天朝所出的宝镜,如何能够买到?”

    王一宁眨着眼睛,明白了李判尹此行的目的。

    显然,金郡守想买宝镜,估计是看到了圣上赏赐给朝鲜国王光海君的。但这个宝镜,好象只在万岁指定的海商手里才有。

    不过,王一宁没这么说。他笑着对李判尹说道:“贵国不是正在南浦拓港设栈,将指定其为通商口岸嘛!等建成开放,必是商贾云集,百货不缺。”

    看李判尹脸上露出苦色,王一宁又给他指了条明路,说道:“若是着急,可随商船前往青岛、上海,那里肯定有宝镜销售。”

    李判尹连连点头,拱手感谢道:“还请王老爷费心安排,找相熟可靠之商船,以保财货之安全。”

    王一宁颌首答应,觉得这个郡守除了买镜子,恐怕还有做商贸发财的想法。这个李判尹算是探路石,先来熟悉下商路和运作。

    上船询问了押运人员,看到装载的煤炭,王一宁心中喜悦,勉励了一番,让他们下船歇息一天,明日再分运各海岛。

    朝廷对东江的投入还是比较慷慨的,但皇帝也希望东江能发展生产,不求缴纳赋税,但要尽量做到自给自足。

    为此,皇帝不仅给王一宁配了几个擅经营的帮手,还给王一宁不少的建议和指示。

    比如海洋捕捞,先是满足东江军民,逐渐扩大后,便要向外销售,多创经济效益。

    还有利用朝鲜的煤铁资源,先建个工坊制造生产生活工具,再扩大产能,打造兵器盔甲,也能减轻朝廷的负担。

    总之,就是一个原则,让辽民别闲着,尽量都有活儿干,才能创造价值。

    对于皇帝的想法,王一宁也是殚精竭虑地加以落实,有些措施已经见到了效果。

    …………………

    海风吹在脸上,凉意已显,却并不让人感到寒冷。

    拂开额前的几丝乱发,英子看着海滩上那一大群或游或跑开心觅食的鸭子,又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海水退潮,正是放牧鸭群的好时候。海草、小鱼、小虾、螺、蚬等海中生物,便是鸭子的美餐。

    除了鸭子,还有一群大鹅,象威武的将军,昂首挺胸地在滩涂上傲然走动。

    多半个月的时间,英子总算是和这群恶霸混熟了。想起曾经被大鹅追着咬的狼狈,英子还觉得有些尴尬。

    大鹅鸭子送到后,本来是想分到各家各户饲养,但要每家都抽出人来放鸭养殖,既浪费人力,又很不方便。

    经过商量,新任的民政官张柱子拍板决定,鸭子和大鹅统一喂养,是岛民的共同财产,肉蛋均分。

    英子和另一个姑娘便成了养鸭总管,每天一轮换,每月能多分两升杂粮。

    而岛上百姓的生活境况又有了好转,粮食虽然还是不充裕。但渔业的发展,却很大地弥补了缺口。

    烤鱼,香香脆脆,骨头都能嚼着吃了。

    英子把手里赶鸭的长竿插在沙滩上,从兜里掏出烤鱼,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从辽东黑土地迁来大半年了,她也适应了海岛上的生活,甚至有一点点满足。

    远离了战乱,不担心建奴突然砍来的刀子,还能吃饱饭了,英子觉得没啥可挑剔了。

    那时候老百姓的要求是真的一点也不高,能吃饱饭就是幸福;饥一顿饱一顿嘛,只要饿不死,也能顽强生存。

    远处走来一个身影,不用瞅,那极有特点的姿态就能分辨出来。英子擦了擦嘴,笑着迎了上去。

    两只大鹅嘎嘎叫着要上前逞威,却被英子连斥带赶,哄到了一边。

    张柱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调侃道:“你这几个保镖可真厉害,我都得绕着走。”

    英子咯咯地笑着,说道:“它们认人呢,刚开始,追着我啄,腿上都青了好几块儿。”

    脸上经风日晒,姑娘的皮肤已不白嫩,却透出一股健康的色彩,一股阳光的气息。

    张柱子赶紧移开目光,看着滩涂上的大群鸭子,开口说道:“海洋岛上缺人手,就是切肉熏鱼熬油,不知道你愿不愿去?”

    英子眨着大眼睛,故意走了两步,在张柱子面前站定,笑着问道:“张大哥,你也不说去干多长时间,又给多少米吗?”

    张柱子自失地一笑,虽然看着英子,却避开了她的眼睛,说道:“要在岛上安家,加工厂管两顿饭,每月给十升米。”

    停顿了一下,张柱子又补充道:“我让他们又加了点,每月再给二十斤熏鱼肉。”

    现在朝廷对东江的百姓实行的是配给制,不收赋税也不发银钱,除了按人口发米外,其他的工作报酬也是用米来支付。

    在海洋岛建捕鲸加工厂的,也不是什么商人,而是工部奉旨派人所建。

    要知道,在石油大量开采利用前,鲸油是最大的工业润滑剂来源,甚至整个工业革命的兴盛都离不开鲸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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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大昏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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