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四节 耳提面命,驾临贾家
冯紫英没有就贾敬的问题多谈,因为贾珍显然不太清楚他老爹的打算和想法,所以只说贾敬那边已经谈妥,暂时不会回京中。
不得不说贾珍贾蓉这对父子让贾敬很失望,在很多事情上贾敬从未向这对父子透露半点儿,足见他对自己的儿孙的不放心。
或许正如贾敬自己所言,让他们不知晓很多事情其实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能够让他们避免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去,他们也不具备应对这些麻烦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当然为了宽解贾家这边众人,冯紫英也告诉大家,贾敬一切安好,而且也已经被赦免,只是考虑到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暂行在江南那边居留。
冯紫英并没有撒谎,贾敬对于义忠亲王,或者说万统帝的表现很是失望,正因为如此,他才早早就有了其他打算。
在贾敬看来,以万统帝现在只求保住他这一脉皇位的拙劣表现,肯定只会被文官群体牢牢压制,永无翻身的机会。
这种情形下,选择万统帝一边就是自讨没趣,所以他也断然拒绝了登基之后万统帝的招揽,表示自己已经无心国事,只想求个清闲,优哉游哉度过余生。
不过在冯紫英和其深谈之后,贾敬的口风略有松动。
冯紫英希望贾敬能够帮助自己梳理江南这边的一些人脉,尤其是南直靠西面内陆地区和江西这边的士绅人脉。
冯紫英熟悉的商贾群体主要集中在沿江靠海的这一线,对如江西和南直隶内陆地区就没有那么熟悉了。
贾敬当年跟随义忠亲王在江南这边深耕多年,尤其是对江西这边的人脉尤为熟悉,冯紫英希望其发挥余热,而给出的理由和条件就是自己会帮贾家慢慢恢复元气,让贾家不至于彻底跌落成为底层。
在冯紫英看来这就是一个统战策略,把一切能为己所用的资源都纳为己用。
无论以往如何,连王子腾和牛继宗他们自己都能找到一些契合点,贾敬又有什么不能携手呢。
和贾政、贾珍谈妥,冯紫英自然还要去贾母院子里去拜会女眷们。
贾母不必说,王氏即将成为自己未来的岳母,如果妾也算“妻”的话,她也是探春嫡母,何况还有元春这一出在里边。
邢氏也是迎春的嫡母。
还有李纨和尤氏。
年前李纨是见过两面的,一面是欢好以慰相思,一面是来见她两个堂妹。
倒是李玟李琦对自己堂姐似乎比几年前显得更加年轻妖娆的模样十分惊讶。
尤其是梳妆打扮和胭脂香粉这些,稍稍一感受都不是便宜货,可现在贾家不是很艰难全靠冯家赈济么?
这等情况下,再怎么也需要收敛一些,免得造人诟病才是吧?
她们也感觉到堂姐的心情很好不说,而且很有点儿顾盼生姿的洒脱感,完全不类几年前那种心如槁木无欲无求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因为兰哥儿考中了秀才让她突然焕发了青春?
李玟李琦甚至还和冯紫英提起过这种奇异的变化,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让冯紫英大干心虚。
不知道有一日她们发现自己早就是她们守贞多年的堂姐的入幕之宾会是如何若想,自己形象会不会轰然崩塌?
所以人前冯紫英和李纨之间也是越发保持着冷淡平静了。
探春、惜春、湘云都不在。
她们毕竟是待嫁之身,面对未婚夫婿,起码明面上还是要避讳一下的,不过在长辈们退场之后,私下里见一见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古板拘泥。
除了通报和贾政、贾珍谈好的事情外,免不了这一干人也要问及江南那边的一些情况,冯紫英也—一_作答。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宝玉的“工作安排”。
翰林院没那么好进,但官应震都是礼部尚书了,安排一个从九品的待诏冯紫英还是有把握的。
先解决一个恩贡,然后再转入翰林院,其实也就是常规操作。
在冯紫英去江南之前,冯紫英就拜托官应震利用万统帝登基解决一些官宦豪门子弟的恩贡时把贾宝玉给解决了。
现在又搁了几个月,等到局面都已经平静下来,再悄悄往翰林院里塞人也就引不起多大的动静了。
真正得了恩贡的,都是盼着外放做官盼升迁和捞钱的,起码也都是从七品起。
像翰林院这种待诏不过是从九品,可谓是末流中的末流不说,而且还是清水衙门,官衔低,但毕竟是官不是吏,而贾宝玉和贾家最看重的是这层光环,和其他人所企盼的不一样。
冯紫英的意见是等到春闱大比之后,再寻个机会把贾宝玉塞进去。
听得这个准信儿,贾家上下都是千恩万谢。
贾宝玉的事儿已经成为贾家的魔障了,不把贾宝玉的事儿安排好,拿贾母的话来说,她死不瞑目。
现在贾宝玉和牛氏那边的婚事也是不冷不热,牛氏三天两头闹别扭回娘家,弄得贾宝玉不胜其扰,几欲和离。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对于贾家出了一个贾琏和离的事儿已经是笑柄了,贾宝玉再要和离,那就真的要天塌下来了。
不过冯紫英倒是觉得贾家好像还没有转变心态,现在的贾家还是荣宁二府那个时候的贾家么?
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名声威望,连日常用度都要靠冯家来接济,还需要考虑这些么?
京师城里这等随着时间推移黯然落幕的世家贵族多如牛毛。
四王不也如此黯淡,八公如石家、马家更是早就烟消云散,沦为赤贫阶层了。
贾环贾兰贾琮的事情倒是不必多说,一切都在冯紫英的规划中。
只是贾琮稍微麻烦一些,就是要等到贾赦的问题解决之后才能说得上,但好在贾琮年龄尚幼,还不比太担心这一点,还有时间。
谈完事情也到了午饭时间了,自然是要留饭的。
上午都是和长辈们说话,午饭后免不了要和同辈说说话,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个训示了。
“宝玉这边无须焦躁,这段时间就在府里修心养性,多看些经史子集,进了翰林院,多向同僚们学习,而且春闱大比之后,新科三鼎甲以及庶吉士们也都要进来观政,你也可以好好和他们交流,…………”
“环哥儿这边,好生读书,不要觉得考中举人就目空一切了,还差得远,春闱和秋闱是两回事儿,我看你今科未必能行,下一科正科估计可能性还大一些呢。”
“兰哥儿和琮哥儿也莫要灰心,今科是恩科,下一科才是正科,认真学习,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们自己体会,…………
一番耳提面命贾家几个子侄都是满怀感激。
贾环关系不一般,自然是要单独一见的。
“你想离开贾家?”冯紫英皱起眉头。
“冯大哥,这个念头其实我早就有了,在家里出事儿之前就有了,但后来局势变化太快,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只能被动地跟着卷入,结果就成了这样,我心里真的很不甘。”
贾环比起以往已经多了几分沉稳的气势,毕竟也是十八岁的青年了,只是眉目间依然有着几分倔强和阴沉。
“贾家现在都成了这样,你如果离开,反而会背上一些不必要的名声,你想过没有?”
冯紫英看着贾环。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这些了我
在贾家这么些年得了什么?现在不是宝二哥都要进翰林院了么,这不就熬出头了,也不需要我这个庶出子来替贾家光宗耀祖了吧?“
贾环话语里多了几分揶揄和不屑,嘴角的哂笑更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若不是靠着冯大哥的一力扶持,宝玉能进翰林院?
进了翰林院又如何?
贾环更觉得是一个笑话。
也不知道家里这帮人是怎么想的,这进翰林院你得像冯大哥这样光明正大地进去,堂而皇之的出来,那样才是光宗耀祖。
这么偷偷摸摸靠恩责走后门进去,那都是不入流的小道,只会遭人耻笑。
听得出贾环话语里的激愤,冯紫英也觉得有些不好办,这环老三就是这样一个偏激性格,虽然这两年随着年龄增长改了许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贾家的怨气却是越发积淀更深了。
“环哥儿,作为士林中人,还是要注意自己名声的,孝之一道,更需要注重,而且你母亲肯定不可能离开贾家,你待如何?”冯紫英说的是贾环生母赵姨娘,而非王氏。
贾环也明白,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三姐姐嫁了冯大哥,日后三姐姐也可以照看,…………”
“胡说,你三姐姐是你三姐姐,你是你!”冯紫英脸色一沉“这样,你若是今科考中进士,不必说,我不能同意你离家,那只会授人以柄,当然你要寻外放那也是另外一个说法,若是没考中,你说你要出去游历读书,这我可以同意,届时你三姐姐也过了门儿,回贾家也方便,…………”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五节 探春之约,意犹未尽
依偎在冯紫英怀中感受着这份难得的甜蜜,探春整个面颊都宛若朝霞,丹红中透露出几分莹润,那耳垂更是肉感十足,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元春和探春还都有点儿相似,都是生得一双好耳。
这里是探春的闺房。
自然是没法和在大观园里的秋爽斋相比的,局促狭窄许多,好在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月时间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忍不住亲了一口探春的耳垂,探春身子一酥,就坐在了冯紫英大腿上,冯紫英趁机揽住探春腰肢,一只手抬起探春下颌便吻了下去。
撬开贝齿,深入其中,探春完全沉醉在了这久别之后的火热激情中,一直到一只魔掌钻入绣袄,挑开肚兜,把住自己圣洁之峰时,她才惊醒过来,忙不迭地制止冯紫英的禄山之爪。
“不行,不行,冯大哥······”探春喘息若挣扎,想要按住冯紫英有力的大手,眉目间满是情意,只是却不肯让冯紫英再得寸进尺。
冯紫英也不为己甚,浅尝辄止,一番手眼温存已经满足,他也不可能在这等情况下坏了探春的清白。又吻了一口探春滚烫的娇靥,冯紫英才把手抽了回来,“许久不见妹妹了,情难自禁,...··””
探春掖了掖衣角,妩媚无比地白了冯紫英一眼:“冯大哥屋里那么多人,宝姐姐,林姐姐二姐姐,还有岫烟她们,现在不是还纳了珠大嫂子的两个妹妹李玟李琦么?怎么还说这般轻薄话?”
“那能一样么?”冯紫英理直气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妹妹的倩影一直在思兄心中,三妹妹和其他姐妹都是不一样的,......”
“冯大哥这种话也和宝姐姐林姐姐她们也说过无数次了吧?”探春笑了起来,把脸贴在冯紫英肩头,“只盼着冯大哥早日娶小妹过门,······”
“说定了肯定不会让妹妹在贾家这边过二十岁生日。”冯紫英很肯定地道。探春的生日是三月初三,约定是二月某一日迎探春过门。
元迎探惜,四姐妹,元春是正月初一,迎春是二月初二,惜春是四月初四,正好都间隔一个月多一天。
“真的?”探春大喜过望,她还没来得及得到准确消息,现在骤然听闻,自然是惊喜交加。
“嗯,愚兄与政世叔和珍大哥都说了,二月择个吉日,迎娶三妹妹和四妹妹过门儿,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冯紫英见迎春剑眉修长,凤目忽闪,那份英姿勃勃的气质委实让人心动,忍不住又亲吻了一下对方的脸庞。
探春也感受到了情人的喜爱之情,加之骤然得到这样一个好消息,主动献吻。
又是一番亲怜密爱,连冯紫英魔掌再钻入衣襟里恣意把玩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只是不肯让冯紫英再进一步。
“莫非妹妹还担心愚兄食言不成?”娇腻柔挺一手在握,冯紫英也是昂扬勃发,洋洋得意,“若非因为江南这一去几个月,也不能这么快了却许多麻烦,现在政世叔和敬世伯的问题都已经解决,和妹妹们的婚事自然就可以敲定了。”
“小妹自然知道冯大哥不会负了小妹,但是贾家这两年风波不断,小妹若实担心再有什么事儿出来,小妹都快二十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还有几个未嫁人?”
探春也是幽幽地道:“二姐姐孩子都能说话了,岫烟也有了孩子,可小妹却还待字闺中,这种滋味其他人是无法体会的,......”
“嗯,所以此番来府上,我就直接和政世叔以及老太君挑明,三妹妹我娶定了,也别拖了,就二月,选个吉日,该走什么程序我回去之后就安排人来,媒人说亲,我就请令舅王公······”
这个令舅王公自然是指王子腾,王氏才是探春的嫡母。
探春心中一暖,连连
点头,“那小妹就静候佳音了,四妹妹也是如此,不过云丫头呢?”
“云丫头那边恐怕要缓一缓,还得要把史鼐的事儿处理好才行,她和妹妹不一样,没有父母,那就是叔叔做主,所以还得解决这桩事儿。”
冯紫英只能先易后难,他也想三女一起解决,但是探春委实等不起了,他能理解探春的焦急,哪有二十还不出嫁的女子?
李玟李琦都比她小,岫烟和她同年,却已经有了儿子。还有那甄宝毓才貌俱佳,更是比她小两岁。
自己在江南纳了李氏姐妹和甄家女子,更是增添了探春的危机感。所以他必须要尽早给对方一个交待,吃一颗定心丸。
虽说这先进门未必就意味着地位更高,但是能先进门肯定更好一些。
赵姨娘气哼哼地从贾环那边走出来,她发现现在两个儿女对她的态度都越来越不耐烦了,这种情形在她跟随贾政回京之后感受特别明显。
环哥儿也就罢了,成年了,又考中举人有了官身,是不一样了。
可三丫头现在也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对自己动辄冷言冷语,或者就是三句话顶回来,弄得自己下不了台。
今日冯紫英来府里总算是敲定了三丫头的婚事,这让赵姨娘心里放下大半。
看着元春现在枯守冷宫,宝玉浑浑噩噩,虽然贾家现在寄居人下,但是想想这寄居人下的“人”却是三丫头的夫婿,赵姨娘心里就格外畅快。
赵姨娘下意识地就忽略了这个夫婿之名还有些名不符实。
自己女儿只是做妾,但是做妾又怎么样?以三丫头屁股大的模样,只要嫁过去,肯定能生下儿子。没理由连二木头这种人都能生儿子,自己女儿还不能生了,就看三丫头舍不舍得下颜面,在床第间把冯紫英给痴缠住了。
生下儿子就意味着能封诰命,儿子也能得勋官,那不和嫡妻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赵姨娘就心中火热。
自己还得要好好教授一下三丫头,别马上就要嫁人了,还不懂怎么在床上伺候男人,那你怎么能打败四丫头和云丫头这些对手,早些生下儿子?
只要三丫头能生下儿子,环哥儿这个小舅子也就坐实了,冯紫英没理由不帮衬环哥儿一把,日后环哥儿考中进士也就能有一个更好的仕途前程了。
赵姨娘带着小鹊刚走到探春小院门口,就看见侍书红着脸从那边屋里过来。看见了赵姨娘,侍书赶紧过来见礼,“见过姨娘。”
“三丫头呢?”
见侍书神色不对,赵姨娘狐疑地叉腰上下打量这丫头。
莫不是这丫头跟着三丫头这么多年,也有些坐不住想男人了?这满脸羞红春情勃发的样子,很可疑。
“姑娘在屋里,······”侍书赶紧拦住就要往里走的赵姨娘。
“哦?”赵姨娘三角眼一横,“怎么了,小蹄子你还敢拦起我的路来了?”侍书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姨娘,冯大爷在姑娘屋里,正与姑娘说话呢。”
赵姨娘细眉一挑,来了精神,也压低声音一脸八卦之色:“来了多久了?他们在做什么?有没有人在外边守着?莫要让人觉察了去。”
自家女儿都快二十了,自己这个年龄,连三丫头都生下了,看侍书那模样,估摸着就是冯紫英和自己女儿在亲热。
赵姨娘也有些纠结,虽说希望三丫头能早些得宠,但是这还没过门儿,如果就有了夫妻之实,这过门那一日没了落红,岂不是要落人口实?
“来了一阵了,翠墨在外边守着呢。”侍书说完才发现赵姨娘脸上诡秘的神色,赶紧解释道:“姨娘莫要乱想,冯大爷很是尊重姑娘的,顶多也就是,也就是······”
赵姨娘心中一松,薄唇一撇:“顶多什么?小蹄子还敢偷看主子的阴私了?”“姨娘可莫要乱栽诬奴婢,······”侍书急得跺脚,脸都更红。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和翠墨跟着嫁过去,还不是一样要被铿哥儿糟蹋?”赵姨娘大大咧咧地道:“小蹄子今年都十八了吧,早就该有男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被赵姨娘的话给臊得脸如红布,侍书双手乱摆,“姨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让人听见,没的伤了姑娘的清誉,那奴婢就成了罪人了,冯大爷也不会那般乱来,······”
赵姨娘眼睛珠子乱转,面带诡笑,“都说冯紫英是个色中饿鬼,屋里那么多女人,去一趟江南还带回来几个,连李纨的妹妹都被他纳妾了,面对三丫头,孤男寡女的,他会忍得住?别是让翠墨在外边守门,他后趁机······”
侍书被这个赵姨娘是弄得真的无语了,也不知道姑娘怎么会摊上一个这样的亲娘,胡言乱语不说,还不分场合,真要被冯大爷听见,也不怕破坏了冯大爷对姑娘和环三爷的印象?
“姨娘可千万别这么说了,万一冯大爷听见,对环三爷也不好,·.·...”侍书这一句话果然起作用,赵姨娘立即闭住了嘴。
赵姨娘对别的都不上心,唯独对贾环的未来是无比看重。
冯紫英就是贾环的贵人,若没有冯紫英,贾环根本就去不了青檀书院读书,更别说考中举人了。
单凭这一点,赵姨娘觉得三丫头都该好好在床上把冯紫英侍候好,好让日后环哥儿考中进士之后有更好的造化。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六节 女人心思,毁誉参半
冯紫英离开时并没有发现躲在一边鬼鬼祟祟的赵姨娘。当然,就算是发现了,他也不会在意。
赵姨娘那种作妖的性子,冯紫英懒得多理睬。要收买或者敲打都很简单,贾环就是她的命门。
看见冯紫英一离开,躲在门外的赵姨娘就是兔子一般窜了进去,吓了探春一大跳。
“姨娘这是作甚?”探春有些恼怒而又心虚地抹了一把头上略微有些散乱的鬓发,故作镇静道。
赵姨娘牵着探春的衣襟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见出有什么异样这才神色诡秘地道:“冯紫英没怎么你吧?在你闺房里呆了这么久,你们就一直这么空口白牙地说闲话?”
探春心中一跳,颊间掠过一抹潮红。
自己肚兜都差点儿被对方扯下来拿走了,还是自己哀求半响才放过,也不知道姨娘在外边儿躲了多久,有没有听见一些什么。
飞快地瞥了一眼跟着进来的侍书和翠墨,见侍书不动声色地微微摇了摇头,探春心里才踏实一些。虽说未及于乱,但是这热恋中的男女哪里会没有一些亲昵举动,探春觉得冯大哥太过狂放。
但是想到冯大哥都是有几房妻妾的人,似乎这样一些举动也可以理解,甚至觉得冯大哥是把自己也当成了妻妾,这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也就是时间早晚而已。
“姨娘究竟想要干什么?冯大哥来就是和我说了一会子话,没干什么。再说了,女儿还有一个月就要嫁过去,他还能做什么?纵然做了什么,姨娘又要打算怎样?”
探春有些羞怒地横了一眼自己亲身母亲。
这个当娘的自打自己懂事开始就没有省过心,不是在这里作妖就是在环哥儿那边滋事,要不就是和太太拌嘴,或者就是惹恼老祖宗,总而言之在府里就没有清静过。
“咦,你这个死丫头,为娘是关心你,为你好,你却这般态度?”赵姨娘早就习惯了探春的不客气,但眼见得女儿要出嫁,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甚至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就有些着恼了,“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冯家是那么好进的么?你没见冯府里边那些个女人都是善与之辈么?你这性子,若是不改,进府之后铁定要吃亏!”
被自己亲娘一阵教训,探春也是啼笑皆非,她居然也有脸来教训自己?没见自己在贾府里边的难堪处境?
“姨娘究竟想说什么?女儿都长大了,好歹还是分得清楚的,府里姐妹们都是相熟的,什么好相与不好相与,女儿不觉得有什么。”
探春没好气地道,她不喜欢自己亲娘一来就要挑起矛盾的态度。
“哼,你倒是好心好意,姐妹喊得亲热,但真正到了关系到自家利益的时候,只怕人家就未必认你这个姐妹了。”赵姨娘撇嘴。
“姨娘,女儿过去自然明白怎么做,孝敬翁姑,礼尊夫君姐姐,做好自家本分事儿,·····”
话没说完,探春就被赵姨娘打断:“你说的都是寻常事儿,可冯家不一样,没见薛宝琴和林妙玉都得了诰命?二丫头和邢岫烟的儿子都得了勋官?为娘来就是要告诉你,嫁过去就得要尽早把儿子生下,我和老爷都计议过了,朝廷不可能再给冯家多少诰命和勋官了,薛宝琴和林妙玉是占着媵的身份,你嫁过去是当妾,若是想要占个诰命身份,就得要生儿子而且得早些生,才有机会下一波冯紫英立功得赏,看看能不能捞一个诰命,或许再下一波就没有这等机会了,而生了儿子自然也能考虑勋官身份,两全其美的事情,
翻来覆去说生儿子的事情,听得探春脸红筋涨,又不好发作,好歹这亲娘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这么直白露骨,委实令人难以接受。
“姨娘!”探春终于忍不住怒了,“女儿省得!什么诰命勋官的,女儿若是有这个命,自
然不会少,若是没这个命,强求也无用!”
赵姨娘听得探春抗声,也怒了:“你不去争,怎么会轮到你?人家成日里缠着男人,等到你,一个月才和男人同房一次,你能比人家先怀孕生子?要说,你哪点儿比二丫头和邢岫烟差了?没见李家两个丫头和甄家丫头也抢在你前面进冯家了,你觉得人家都会像你这样不争不抢?冯紫英身边多少女人,你没数过?那沈氏和薛宝琴都还没有身孕呢,四丫头和云丫头也要跟着进府,你不在乎,人家也不在乎?”
被赵姨娘给怼得张口结舌,探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女儿无法回答,赵姨娘这才得意地一仰头,“三丫头,跟娘学着点儿,当初太太防贼一样防着为娘,不准为娘近你爹身,为娘还不是一样生下了你和环哥儿?”
探春又气又恼却又不好回应。
摊上这种亲娘,这种话题无论你回应不回应都难堪。
“为娘其他本事没有,但是要论揣摩男人心性,怎么在床上把男人伺候好,却不怕任何人!”赵姨娘越发得意,扭动腰肢,“老爷那么古板方正的性子,娘不是一样替他三年里生下你和环儿,你以为那王氏就不恨不气?她就不想把老爷留在她屋里?和娘比,她就差了火候本事!娘告诉你,这男人啊,甭管他是什么德性,都好那一口,····..”
虎狼之词滚滚而出,听得探春脸红心跳,恨不能捂住耳朵,可好奇心又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方才姨娘说的并非毫无道理,李玟李琦姐妹探春也很熟悉,论姿容才学并不逊于自己,还有那甄宝毓,也都不差,却都抢在自己之前过门儿了,自己这后边还有四妹妹和云丫头。
可谓前有阻敌,后有追兵。
这还没算沈氏、宝琴这些也要盼着生下男嗣稳固地位的人。
至于说那些个还盼着怀上一男半女可以抬妾的丫头就更不用提了。不提赵姨娘教女,冯紫英既然来了贾府,也要把该走到的都走到。
惜春和湘云也都见了一面,不过惜春没有那么熟悉,而湘云呢,则因为史鼐的问题,让湘云心情不好,而且这是在贾家,远不及原来在荣国府那么宽敞自在,便是给她分了一处屋宅,也有些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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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贾琏回京,宴客。
柳湘莲、贾珍、贾芸、贾蔷都请到了,甚至连倪二都请到了,冯紫英自然也少不了。酒酣耳热,喝得十分畅意。
贾琏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酒意当着冯紫英的面发了一些牢骚,大概意思也就是朋友妻不可欺,冯紫英做事不地道云云。
在场的人都乍然色变。
在场哪一个不知道王熙凤和冯紫英的关系?
二人好了几年,王熙凤生意越做越大,谁不知道这背后是冯紫英的支持?拿倪二私下里的话来说,冯大爷睡了你贾琏的女人那是瞧得起你。
你一个养尊处优啥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海通银庄凭什么请你当扬州号的大掌柜?
一年上万两银子的花销,扬州瘦马清倌人每年都能买几个了,遑论一个和离过的残花败柳?
再说了,你都主动和离了,那王熙凤也不可能再赖在贾家,她又没法回王家,寻个大树靠山,这有错么?
而且王熙凤还把她和贾琏所生的巧姐养着,单这一点本该是你贾琏当父亲都不合格,还在那里叽叽歪歪说王熙凤如何如何,就未免有些让人失望了。
冯紫英却不太在意。
这种事情本来也瞒不过人。
连家里沈薛林三女都知晓了,甚至可能贾家那边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起码冯紫英猜测王氏和李纨是都知道的,贾母也许
在装糊涂,真不知道的也就是贾政、贾宝玉父子,没准儿连贾环都隐约能觉察出点儿什么来。
所以贾琏知道也不奇怪,若真是贾琏一直隐忍不言,冯紫英还真要有些担心了,因为贾琏不是那种藏得住事儿的性子。
现在喝醉了接着酒意半真半假地挑开说了,哪怕是酸了自己几句,或者埋怨责怪,冯紫英觉得都无可厚非。
以贾琏的性子,这么说出来估计也是积郁已久,壮起胆子发泄出来,也许就这么过了。
“琏二哥醉了,芸哥儿,蔷哥儿,你们俩扶着琏二哥下去歇息吧。”冯紫英面色温润,笑意盈面,摆摆手:“难得回来一趟,扬州那边怕是没几个像咱们京师这边能喝的,今儿个高兴,喝个痛快,够意思。”
贾芸贾蔷扶着昏昏沉沉的贾琏下去了,桌上只剩下柳湘莲和贾珍、倪二。
都是原来几个要得比较熟悉的,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忌讳,尤其是贾琏把话题都挑破了,柳湘莲便皱着眉头问道:“紫英,王熙凤真的和你······”
冯紫英笑了起来,“柳二哥你也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和凤姐儿好了也好,没好也好,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她都和离几年了,琏二哥儿子都生下两个了,还在乎这个,未免有些太过于了,怎么没见他关心一下巧姐儿呢?”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七节 贾琏释怀,紫英坦然
冯紫英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不过贾珍立即附和:“紫英说得是,凤丫头和琏儿都是和离了的,没了干系,凤丫头自己愿意过日子,那是她自个儿的事情,与旁人无关,紫英和相好也好,没关系也好,与贾琏也没有关系了,贾琏今日就是喝多了,心里那股子酸劲儿过不去,才要来嚷嚷几句,紫英你也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不至于,琏二哥我还是很尊重的。”冯紫英一脸无所谓,“我和琏二哥还是郎舅关系,二妹妹替我生下长子,···...”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这俩还是实打实郎舅关系,二姑娘可是嫁到冯府几年了。
贾芸和贾蔷把贾琏扶着去睡下,才又过来,没听着几人说话,不过也能揣摩出一个大概来。大家都有意无意回避开了王熙凤的事儿,冯紫英其实还真没那么在意。
自己连李玟李琦和甄宝毓都纳为妾室了,还在乎王熙凤这码事儿?顶多也就是再在自己头上栽一个好色,喜欢吃窝边草的帽子罢了。
自己好像也的确是这么干的,除了沈宜修外,娶妻纳妾,基本上都是比着贾家或者说和贾家相关的下手,甚至连得力的丫鬟们也多是来自贾家。
既然这么做了,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对贾家来说却未必是坏事。落了个这个名声,冯紫英也不在乎。
债多不愁,虱多不咬,也不怕多这一桩了。
这一顿酒倒是大家都吃得很尽兴,哪怕多了贾琏这样一个插曲,也没有影响到整个氛围的轻松惬意。像贾珍已经接到了其父贾敬的来信,让他谨言慎行,一切听从冯紫英的,这让贾珍也是大为震惊。他一度以为自己老爹肯定是有些仇视冯紫英的,但现在看来,自己老爹似乎和冯紫英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往来,倒是让他对冯紫英更为敬畏。
冯紫英这一次来参加宴席,也是要见一见柳湘莲和倪二。
刑部那边和顺天府有意在年后首先对京师城里的白莲教进行一次清理清剿。
但京师城鱼龙混杂,涉及面宽,难度很大,除了顺天府和宛平、大兴二县的衙役,还得要借重城里边像倪二这种地头蛇。
柳湘莲现在被冯紫英安排到了中城兵马司挂了个闲职。
他原来就中过武举,又是武勋家庭出身,只不过前几年不想为官所以也就这么闲着。
但是老这么闲着也不是事儿,尤其是近几年在外边漂泊游历了几年,经历了一些事情,人也成熟了许多。
所以在冯紫英从辽东回来之后,就找门路把他安排到了中城兵马司去了。
中城兵马司就管大小时雍坊和南熏坊这一带,面积不大,但是却是整个京师城内最繁华和官府衙门以及富贵人家最集中的一片儿。
虽说挂了个闲职,但是柳湘莲也算是尽心,现在已经是一名百户了。
按照中城兵马司这边的安排,就是负责查访辖区里边的女干究,同时也要联络其他四城兵马司和巡捕营,算是一个联络官吧。
冯紫英也交待了,主要就是借助五城兵马司的力量,让倪二也配合他开始对整个京师城中的白莲教进行一个摸底清理,要准备在开年之后率先在京师城里动手。
柳湘莲和倪二本来也很熟悉,原来在大观楼唱戏的时候,三教九流也结识了不少现在在兵马司和倪二这帮社会人一结合,那自然是如鱼得水。
“事情早就开始做起来了,倪二这边帮了不少忙,不过白莲教这帮人很不简单,若是只需要查禁那些明面上的苦哈哈,很简单,但更深的,他们幕后的那些层级以上的,就难了。”
柳湘莲和倪二陪着冯紫英到了旁边的静室,贾芸贾蔷也知道他们有正事儿商量,所以也避到了一边。“经过这么久的调查
,和刑部那边也有配合,宛平、大兴二县的三班衙役里都有白莲教徒,···
这一句话也让冯紫英吃了一惊,“那顺天府衙里呢?”
“顺天府衙里不好说,他们三班衙役的规模太大,城内城外来自四面八方三教九流,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但估摸着多半有,··....”
柳湘莲的话让冯紫英忍不住扶额,顺天府衙的三班衙役大规模改组还是自己当府丞时候的动作,现在居然也不可靠了?
这白莲教还真的根深蒂固啊。
“除了这些府县衙门外,太仆寺里有人也是白莲教徒,钦天监里一名五官司晨一家都是白莲教徒,上林苑监中起码有三人一家都是白莲教徒,·....·"
柳湘莲一连串的话让冯紫英真有点儿坐不住了。
虽说都是些边缘部门但是这些衙门里边非官即吏,而且动辄一家人都是教徒,这就相当危险了。“五城兵马司里边有没有?”冯紫英沉声问道。
“中城兵马司从现在查访下来的情况看,还好,有也是其家中眷属,本人尚未发现,但其他四城兵马司可能或多或少都有,较为严重的是东城兵马司和巡捕营的人,因为我们不好太过露骨深查,只能暗中秘访,结合龙禁尉那边的一些线索,巡捕营中与白莲教徒有往来的不下数十人,而四城兵马司里是白莲教徒或者与白莲教人往来密切的不下五十人。”
柳湘莲的话已经没再引起冯紫英的震惊了,现在的他更担心的事上三亲军和京营里边有多少被感染渗透的。
蓟镇就是一个典范,自己还在永平府当同知时就发现了蓟镇军中不少士卒就是白莲教徒,为此自己还专门通报给尤世功,要求其严厉查处。
但后期蓟镇那边虽然也查处了,效果并不是很好,很多人隐藏很深,难以发现,而且平素训练打仗也看不出端倪来。
京中的情况只怕和蓟镇那边相差无几,也幸亏自己果断出手,让西北诸军大量进京调换上三亲军和京营,这样才能尽可能减少被渗透感染的比例。
但五军营现在是由原来神枢营的主力转过去的,里边有多少是与白莲教有瓜葛的?
杨肇基和贺虎臣两部也是从原来京营残部甄选出来的,另外又在本地征召一部分卫军补充进去的,其可靠性也未必就多高。
或许打仗见不出分晓,但是当朝廷对白莲教动手之后,这些人会有什么异动,谁能保证?“上三亲军和京营那边······”
柳湘莲摇头,“这事儿我这边没法做,容易引起冲突和麻烦,我只有让倪二哥这边从外围和侧面来查访,......”
冯紫英目光落到倪二身上,倪二也是一挺胸,“冯大爷交代下来的事儿,自然上心,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从这些人活动和他们家属的情况来着手,因为人数量太大,也幸亏西北军进来换掉一大批,我们就主要是针对留下来的,初步掌握恐怕至少有二到三百人要么就是白莲教徒,要么就与白莲教往来密切,或者说其家属中与白莲教有瓜葛,······”
冯紫英心中稍稳。
数量多少是一回事,关键在于倪二利用其在底层强悍的人力资源,能够在几个月就对上万的上三亲军和京营士卒家庭进行一个摸底。
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哪怕其中肯定有许多疏漏,但是胜在稳当,要通过官府衙门来做,只怕早就不知道被渗透成啥样了。
“很好,倪二哥,这事儿就辛苦你了。”冯紫英一句话就让倪二喜不自胜。
能让小冯督师喊一句“倪二哥”,这全身都是一阵通泰,走出去在哪里都能吹嘘一辈子。自己什么时候有机会和朝廷重臣坐在一起称兄道弟过?
自己身边人
有过这样的经历么?
倪二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轻重,虽说这冯紫英是早就认识的,但人家现在不一样了,每日不是在兵部公廨就是去文渊阁商量国家大事儿的,外人只能仰望,这春假能在一起喝一顿酒,简直就是福分了。
“哪儿的话大爷能用得上倪二,那也是咱的面子。”倪二乐呵呵地陪着笑脸道。
“嗯,这事儿还不能就这么搁着了,还得辛苦兄弟们都继续盯着,若是让这帮人在城里边折腾起来了,那对大家都是坏事。”冯紫英点点头,“我那两个如何?”
“还是没太大变化,很规律,基本山半个月和外边联系一次,那边也和城内城外都有联系。”倪二赶紧答道:“易州那边反而没有什么联系了。”
所谓的晴雯父母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甚至还想方设法找了借口,跟着一起搬到了三爵街这边新宅来,似乎认定了自己是一个最好的目标。
冯紫英也觉得有意思,估摸着应该是白莲教高层做出的决定,就是觉得自己价值意义大,要紧盯自己,要么寻找机会刺杀,要么就是要刺探情报。
现在看来这两夫妇的“人事关系”已经转入京师城了,由京师城这边的白莲教直接掌握了。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八节 山雨欲来,随风入夜
回到家中,有了几分酒意的冯紫英在晴雯地扶持下,进了晴雯的小房间里。沈宜修和尤二的身子都不方便。
通房丫头的待遇和妾室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妾室都有自家的小院,而通房丫头则只能依附于大妇有一间独立的屋子。
妾室都有贴身丫鬟,而通房丫头只能是借着大妇身边人的身份来指使小丫鬟。
当然像晴雯这样受宠的通房丫头,手底下也是七八个小丫头和一干婆子仆妇,自然也有要来讨好她的。
便是她的私人事儿,也有人会主动来替她帮忙跑腿。
“爷又喝多了,这春假还有七八日呢,爷还是爱惜身子一些,酒喝太多伤肝呢。”
晴雯很小心地把冯紫英扶到自己床上躺下,这才让小丫头送进热水来替冯紫英洗脸沐足。
冯紫英回来太晚,沈宜修和尤二姐她们都睡下了,知道轮到自己侍寝,心中高兴的晴雯也就没有客气,便把冯紫英径直扶到自己屋里来了。
冯紫英歪在炕头上靠在靠枕上看着眼前忙碌的晴雯。
比起少女时代的晴雯,现在的晴雯还是丰腴了不少,不过那个时候的晴雯太过苗条,和黛玉、惜春都差不多瘦削。
黛玉在婚后也没有太大变化,但晴雯看上去身材更匀称了,起码胸臀该挺的挺,该翘的翘了。
琥珀绣金缠枝莲的小袄把身子裹得格外紧致挺拔,尤其是双峰怒峙,粉颈如玉,浑圆的臀部被一条半新旧的藕荷色云纹缎面薄夹裤勾勒得根式格外挺翘,一双柔荑上凤仙花汁涂抹得十分妖艳的葱管指甲更是吸引了冯紫英的目光。
印象中《红楼梦》书中晴雯临死前就是把这葱管般的指甲给折了下来送给贾宝玉留作纪念,然后郁郁而亡了。
今世却再无此等事情发生了,这丫头在自己府里活得格外滋润,不但深得沈宜修的信重,而且和鸳鸯、平儿诸女交好。
长房这边更是以她为首,一干原来荣国府那边的旧识也纷纷走她的门路来投靠,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这丫头性格虽然急躁了一些,但是却非不明事理的,从当大丫头到被自己收房变成通房丫头,性格没多少变化,但是修身养性之下,城府起码还是多了几分,不至于还要经常和人吵架争嘴了。
就算是遇上二房的莺儿和司棋,或者负责府里事务的金钏儿这几个平索不那么对路的丫头有事儿不合,也能定下心来争论,顶多就是酸几句,不会再翻脸相向了。
看着晴雯蹲下身去,体贴地试了试银盆里的热水温度是否合适,这才挽起袖子,来替自己脱下袜子,冯紫英心中也有些感动。
晴雯把冯紫英脚挪过去进入盆里热水中,一股子暖和舒坦的感觉沿着脚一直漫入心间。
冯紫英发现自己在这一世中,尤其容易被前世中《红楼梦》书中着墨多、性格鲜明突出、模样俊俏有特色的女孩子所打动和感动。
哪怕她们在《红楼梦》书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自己都总能回忆起她们在《红楼梦》书中的点点滴滴,这种感觉很奇妙。
像晴雯的火辣直爽甚至有些暴躁的性格,加上被撵出荣国府郁郁而亡,临终前还要念念不忘贾宝玉:像金钏儿长得冷艳俏丽,却被贾宝玉调戏最终不得不羞愧投井而亡;像平儿温润宽厚,大度包容,探春英武昂扬,迎春的善良懦弱,似乎都能激起自己内心的某种征服欲和保护欲。
明知道就算是铁肾也经不起这么多女人,但是自己总还是贪婪无比地想要把这些女人都包圆纳入自己怀中。
似乎只有自己才懂她们,才会在这个起落不定的世界里给她们最想要的美好生活。
冯紫英也不知
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与错,但他不想去多想,既然有主角光环,那就任性一些,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办就是了。
晴雯没有让小丫鬟来替冯紫英洗脚,她更喜欢自己来。
手指轻重适度地在冯紫英脚背、脚跟、脚掌上搓揉按摩着,然后向脚踝处一直到小腿,这能让人紧张情绪和劳累迅速释放消除。
看着晴雯卖力地替自己按摩洗脚,冯紫英舒了一口气,坐直身体。
晴雯的发髻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原来最喜欢梳的双丫髻从最早髻略低变高,然后现在又不复存在,变成了后坠的螺髻,用一个彩色的发网一包,顿时就多了几分少妇的娇俏,却还保留着几分清新气息。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炕上冯紫英灼热的目光,晴雯抬起俏眸看了一眼,冯紫英手指抬住晴雯下巴,捏了捏,却没有说话。
晴雯却早已经心领神会脸颊略红,替冯紫英擦拭干净脚,这才端起银盆出去递交给外边儿候着的小丫鬟,自己进门来小心把门掩上。
冯紫英其实更喜欢这种封闭的小屋,这样睡在一起欢好的时候也更有安全感。
不像在其他女人屋里歇息时,都是那种连通的两段式大屋,外间始终有丫鬟候着,要随时进来,总感觉有人听房一般。
虽说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但始终还是有些不那么得劲儿。
冯紫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晴雯在炕前梳妆台前卸下珠钗发饰,又小心翼翼取下手腕上的玉镯,把这些东西放进梳妆台下抽屉里的首饰盒里。
晴雯这才走到炕边上,脱下绣袄和夹裤,露出丰腴和苗条正好适中的优美身段。
雪白的小衣隐约可见内里桃红的肚兜,宝蓝色的湖丝亵裤包裹着女人最隐秘处,吸引着冯紫英的目光。
虽然已经和晴雯欢好无数次了,但冯紫英却始终百看不厌。
一直到晴雯爬上炕钻入自己怀中,冯紫英这才叹息一声一把搂住,三五两下便把晴雯褪个精赤,翻身上马,在晴雯婉转娇吟声中恣意纵送起来。
......
“爹和娘说下个月伯父他们一家子可能要过来,要奴婢给他们寻个合适的生计,奴婢就在想这京师城里怎么好安排,他们什么都不会,我那个堂姐听说也是嫁了人之后男人病殁了,..·.·.”
晴雯难得的依偎在冯紫英怀中细细絮叨着,说她屋里的事情。
冯紫英起初也没太在意,后来听的晴雯说她伯父一大家子都想要来京中,大概意思也是想要靠着冯家,最好能进冯家干点儿诸如泥瓦花匠这一类的活计时,他才警觉起来。
难道说白莲教这边觉得晴雯的“父母”取得的成绩还不够,还打算要在自己府上做点儿什么吗?照理说不该如此才对,自己府里能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
情报、公文、书信还是其他什么?
公函公文书信这些东西有,但是不多,冯紫英都已经养成习惯公务上的东西尽可能不带回家,但是要完全杜绝也不可能,还有一些来往书信不可避免要带着一些公务内容,比如范景文、贺逢圣以及方有度、王应熊他们来的信,但这也值得他们再派一队人来混进自己府里?
就算是有晴雯的“掩护”,可你进来人多了,肯定风险会更大,自己也会更警惕或者说派人调查的可能性很大,迟早就要露馅,划算么?
除非他们别有所图,比如要实施短期任务,用完暴露不暴露都影响不大了。那就只有刺杀自己这个目标了。
抱着晴雯柔媚的身子,冯紫英脑海中却是想着,如果真的是刺杀自己的话,目的何在?
自己只是一个兵部侍郎,刺杀了自己又能如何?自己就让他们这么忌惮了?不该
是去刺杀卢嵩、刘一爆或者韩烦他们么?
要说卢嵩是龙禁尉指挥使,刘一爆是刑部尚书,韩爌是刑部侍郎,他们才是对付白莲教的主官,哪怕你去刺杀顺天府尹李邦华也更合理才对,为什么就要针对自己?
或者是自己在永平府和顺天府让他们感到了威胁,要么就是他们有着更为庞大和复杂的计划,刺杀只是其中一环,甚至不仅仅只刺杀自己,卢嵩和刘一爆也许一样位列他们的猎杀名单上,他们现在只是做着周全的准备。
“那说没说什么时候来?”冯紫英漫不经心地问道。
“下个月吧,二月份。”晴雯喘息声慢慢平复下来,“奴婢都没同意,可爹娘苦苦哀求,奴婢也不好······”
“没事儿,让他们来,只管来就是,我替他们把一切安排好。”
冯紫英笑了笑,顺藤摸瓜,也许还能挖出更多的线索来,看看他们究竟准备做什么。
晴雯哽咽了一下,把脸贴在冯紫英胸膛,泪水溢出,让冯紫英忍不住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晴雯的俏脸,“没什么大不了,几个人何足挂齿?”
龙禁尉和刑部的线索都指向恐怕二三月间白莲教会有一些异动,或许是现在就是在寻找着更合适的机会,如果说他们打算把刺杀包括自己在内的朝廷要员也作为其中一环的话,那意味着他们的这个计划很庞大,那倒是不可小觑了。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九节 意想不到,出其不意
王熙凤回京已经是正月初九下午了。
在自己在京中购置的大宅中休息了一夜,精神恢复之后,这才慢悠悠起身,任由善姐和丰儿替自己梳妆打扮。
看着王熙凤莹白如玉的***颤颤巍巍,一双肉冻蹄髈一般的胳膊丰腻白皙,善姐都忍不住砸了咂嘴,满眼羡慕。
“奶奶这身子,难怪冯大爷见了都不肯挪动眼珠子,那啥话说来着,我见犹怜,.·····”听得善姐儿的咂嘴声,王熙凤忍不住笑骂:“小蹄子,怎么说话的,还敢编排起他来了?”
“瞧奶奶这话说的,啥叫编排,冯大爷每次来了看着奶奶身子不都是目不转睛,上了床不都是在奶奶身上折腾半宿,红玉姐都在嘀咕说想要减点儿残汤剩羹都不够,······”
善姐和丰儿都是王熙凤身畔仅次于林红玉的丫鬟了。
随着林红玉被收房之后,善姐和丰儿都被正式晋升为大丫鬟,负责王熙凤身边日常杂务。而林红玉则不再负责这些事务,更多的是帮助王熙凤处理外务,也就是生意上的事务了。
所以善姐和丰儿都算是自己人,对冯紫英和王熙凤之间的事儿了如指掌,或者说就是耳闻目睹见惯不惊了。
只是王熙凤也没想到平素低眉顺眼的善姐居然也敢有这等“虎狼之词”,什么“目不转睛”、“折腾半宿”、“残汤剩羹”,让王熙凤都觉得脸发烧。
“小蹄子,哎哟,···”·,你这是越来越放肆了,这等话都敢张着嘴巴乱说?”王熙凤“哎哟”了一声。
本来是要扭头训斥正在替她系胸围子的善姐,却未想到一扭头被正在给她梳头的丰儿给拉了一下头发,疼得叫了一声。
换了平常,只怕又要翻脸了,不过这一次心情颇好,只是瞪了丰儿一眼,哼了一声,却没骂人,心思都在善姐的话上去了。
“奴婢可没乱说,就是冯大爷来了,奴婢也敢当面说,冯大爷就是馋奶奶的身子,这又有什么不对?奶奶不也是对冯大爷日思夜盼么?连儿子都替他生下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善姐振振有词。
斜睨了一眼善姐,王熙凤反而不说了,心里却是火热。如说是不想那个男人,那是假话。
日思夜盼有点儿夸张,白日里忙着还好一些,但夜里孤枕难眠,难免就要心思浮动,琢磨着这个男人现在是抱着哪个女人入眠了。
是宝钗,还是黛玉,亦或是哪个外边儿的野女人,又或者是他府里鸳鸯、平儿或者晴雯这些妖艳***?
这等时候也免不了就要咬牙切齿,抱着枕头一阵捶打,又或者起身去看看虎子,自怨自艾一番,才枕着孤寂入睡。
见王熙凤不做声了,丰儿瞪了一眼善姐,善姐也知趣地不再多说这时候红玉牵着虎子进来,“奶奶,来旺媳妇说,大爷来了。”
王熙凤一怔,紫英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来,又还要来旺媳妇通传?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位大爷可不是冯紫英,而是自己兄长王仁。
“他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王熙凤皱起眉头。
这个兄长可真是个人见人厌的角色,父亲去世之后,跟着二叔,也就是王子腾,但二叔外放做官,他就跟着二叔家里那几个四处折腾,真正变成了一个纨绔。
后来连王子腾都看不过去了,把他和二伯两个儿子一并打发回了南京,一直到江南事变了结,二叔回了京师养老,他们才又回京来。
从南京乘船回京师的时候就到天津卫打秋风,死乞白赖要银子,王熙凤也没客气,横眉冷对骂了半天,但王仁愣是撵不走。
最终还得要给一千两银子才算打发走,但她也知道开了这个头,就没个结束了,但奈何是一母同胞,再怎么也做不出赶出门去
不管。
这前脚才踏进门,后脚王仁就赶来了,消息这么灵通?
“会不会是二老爷告诉大爷的?”林红玉把虎子放在王熙凤跟前,这才回答道。
“不会,王仁在二叔面前根本说不上话,而且二叔也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去自讨没趣。”王熙凤脸色微冷,“看样子又是没银子了,.....”
“那不见?”林红玉也觉得头疼。
“不见他能走?”王熙凤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摊上这样的兄长,她又能如何?
摆摆手,王熙凤示意善姐替自己把绣袄穿好,这才道:“丰儿你把虎子带到后院去,红玉,你和我去见见吧,我看他又要作什么妖。”
王仁已经迫不及待了在会客厅里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好巧不巧,一大早就在南熏坊那边遇上了贾琏。
自己好心好意去打个招呼,本想着就算是和凤姐儿和离了,好歹也还有巧姐儿在,自己说几句话,顺带借点儿银子。
听说这家伙在海通银庄扬州号当大掌柜,一年上万两银子的收入,借上三五百两不在话下。未曾想这厮居然对自己冷脸相向,最后说到借钱,更是直接翻脸。
自己气不过骂了几句,贾琏这厮居然敢和自己怒怼,说漏了嘴说凤姐儿跟了别的男人,好像还生子了,...···
他不敢相信这话。
凤姐儿据说是做生意,在天津卫那边的确挣了不少银子,他还以为是凤姐儿在贾家的时候就留了后路,但生意做得那么大还是让他有些惊奇。
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貌似凤姐儿跟了北地某个大商人,嗯,当外室,还生了儿子,所以才会这么有钱了。
早知道自己上一次就该多要一些,狠狠敲她一笔。他又专门去问了王礼王义他们,但他们也不清楚。
王仁琢磨若凤姐儿多半是靠上了山陕商人中的哪一个。
听说这水泥营生一直是山陕商人把持着,江南商人都插不进手,凤姐儿能打入进去,若是没有那个大商贾帮衬肯定做不到,难怪要替人生儿子。
这一点王仁还是相信的,以妹妹那个体格,生儿子是肯定的,和贾琏成亲几年生不出儿子,那肯定是贾琏的问题。
看着兄长望向自己如看见金元宝的神色,王熙凤就知道这家伙又是冲着银子来的。她不想惯着对方,“兄长,这么急匆匆地赶着来做什么?”
“呵呵,凤姐儿,我这个当兄长的来看一看我的外甥也不对么?”斜睨了王熙凤一眼,王仁决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外甥?”王熙凤心中一个激灵,“你说巧姐儿?”
“呵呵,外甥女和外甥男可不一样,怎么还对我这个当舅舅的藏着掖着?”王仁一看王熙凤的神色变化,就知道拿住了对方把柄了,顿时色变:“凤姐儿,王家好歹也是簪缨之族,你和贾琏和离了也就罢了,怎么就沦落到给商人去当外室生孩子去了?你这不是把王家脸面都丢光了么?”
被王仁恶狠狠怒气冲冲地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骂,倒真的是把王熙凤给骂愣了,怔了怔,才回过神来:“你知道什么?”
“哼,我知道什么?你好意思问我?你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王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些山陕商人有几个银子,就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去跟着,连孩子都替他生?”
王熙凤顿时就强硬起来,冷笑一声:“我跟谁用得着你来管?我和贾琏和离也没说要回王家,给王家丢什么脸了?王家何曾管过我?”
被王熙凤话一堵,王仁一室,但又恶狠狠地道:“你给那些商人当外室生孩子,那就是丢了咱们王家的脸,是谁?王家的女人何曾沦落到这种地步?”
“怎么,我说了是谁,你要去作甚?杀了他,还是告官?”王熙凤越发轻狂,任由林红玉扶着自己坐进椅子里,一脸轻蔑,“王仁,你来这里有事儿说事儿,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我的事儿你管不了,也轮不到你来管!”
“我管不了,难道二叔也管不了?你带一个野种,还敢来见二叔,真的是想把家里人都气死不成?”王仁咬牙切齿。
王熙凤似笑非笑地瞥了王仁一眼,“野种?你可真的能说啊,王仁,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就要带着这孩子去见二叔怎么地?”
“你敢!”王仁没想到王熙凤这么放肆,难道这山陕商人如此猖狂?
王家好歹也是世家望族,王子腾虽说现在没了军权,但是也还在五军都督府挂任了一个都督同知的身份,山陕商人再有势力,为了这种事儿,也不可能跳出来才对。
“你看我敢不敢,午间我就要去二叔那里,要不你就看着,怎样?”王熙凤轻蔑不屑地斜睖了对方一眼,“你不也在二叔那里么?午间不就知道了,你若是觉得我丢了王家脸了,那你大可向二叔告我一状啊,把我撵出家门啊。”
被王熙凤给挤兑得胸膛都险些气炸了,原本就是想来诈几个银子,没想到对方是油盐不进还这么猖獗,如此有恃无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节 野心越大,众皆期盼
王仁怒气冲冲地走了,让他更为震惊的是王熙凤还真的去了二叔王子腾家。
当自己含沙射影地暗示王熙凤现在在外边给人当外室,甚至生孩子的时候,没想到二叔根本就不理睬。
到后来索性就翻了脸把自己撵了出来,只留下了他和王熙凤说话。
这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王熙凤做生意挣了些银子,让二叔都眼红心动了?
“你怎么想的?”王子腾安详地靠在椅背上,问道:“冯紫英就这么大方,水泥营生可是山陕商人的命脉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感觉他好像对这个不是太在意,若真的是他们冯家想做,哪里轮得到山陕商人来占大头?”王熙凤也很随意,“他人虽然年轻,也的确喜好女色,但心思外边人根本猜不透。”
“我也猜不透,劝我和牛继宗主动归降,解甲归田,却又力劝我们暂时先留在五军都督府里,好像还有些深意在里边。你替他把儿子都生下了,算起来应该是他们冯家的长子吧?”王子腾显然也是做了一番了解的,“难道你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二叔,我算什么?生了儿子那也是我自己留着傍身的,总不成我还要再嫁吧?”王熙凤语气淡漠,“至于他劝二叔和牛叔你们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二叔应该隐约知晓一些才对,否则也不会这么配合他吧?”
王子腾微微颌首都说自己这个侄女有些小聪明,看来不假,揣摩人心思倒是有一套。
到现在他也吃不准冯紫英意欲何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冯紫英野心极大,绝对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大周朝最年轻的三品重臣这么简单。
他还有更深远的心思。
照理说冯紫英的目标应该是奔着内阁首辅去的,他现在才二十四,也就是说如果按照他现在的惊艳表演,三十岁之前很大概率等上尚书之位。
无论内阁和朝廷其他文臣怎么觉得他的年龄和履历碍眼,有功必赏这是朝廷最基本的规矩,否则没有谁再会为朝廷效力卖命。
而且朝廷也不可能再像这一次一样,用一些诰命和勋官来糊弄,在搞一些小过错来折抵。
哪怕这是冯紫英自愿达成于朝廷的默契,也不行,朝廷爷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公之于众让所有士林文臣都知晓,这同样有损于朝廷威信。
三十岁到尚书,四十岁那就是阁臣甚至首辅了。王子腾从不怀疑冯紫英可以做到这一步。
无论是谁当皇帝,都阻挡不了冯紫英的首辅之路。但这符合冯家的利益么?
冯家是边地武勋贵族出身。
边地武勋也是武勋,武勋的根基就是军队。
像四王八公也是武勋出身,但是之所以没落衰败下来,被朝廷所摒弃就是因为他们历经几代就脱离了自家根本,在军队中再无影响力。
没用的人自然就无需再多关注或者考虑,该清理就清理,尤其是再不识时务,那正好拿来作为垫脚石。
冯紫英如果铁了心要走文臣之路,十年二十年后当个首辅没问题,但当了首辅又如何?首辅也不过就是文臣之极,但文臣的规则就是科举出仕。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儿孙就是读书的料,一旦科举不成,冯家也许就会从钟鸣鼎食之家迅速没落下去,尤其是冯家也并不是什么诗书传家的士林望族。
这样的情形冯紫英不可能考虑不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冯家要维护自家的利益,更应该继续走冯家原来的路,如李成梁、麻贵这样维系自己身在边镇中的影响力。
哪怕现在李成梁和麻贵都已经隐退致仕,但李家和麻家仍然在军中有相当影响力,子弟进入军中一样可以高位起步,获得更多的机
会和更高的平台,未来也会比其他人更具有发展优势。
冯紫英如果不选这条路,那么就只能说明冯紫英有更大的野心。
王子腾判断后者更可能,也就是说,冯紫英看不上李成梁和麻贵那条路,而又不会满足于首辅,那还有什么?
首辅更上一层,就是权力更大的首辅—一权臣,权臣之上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王子腾暂时还没有想过冯紫英会有更高野心,但是他以为冯紫英也许会对权臣这种身份产生觊觎之心。
冯紫英本身就是边地武勋出身,冯家在军中本来也就有相当影响力,如果冯紫英能够成功地在文官朝廷中培养起足够的影响力和支持者,再在军中获得足够支持,那么权臣雏形就有了。
更为关键的是冯紫英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别的人能够做到冯紫英现在的三品重臣时,起码都是四十岁以上了,就算是花上一二十年来苦心经营,到最后年龄、身体状况带来的影响都会让绝大多数人半途而废。
但冯紫英不一样啊,他才二十四岁!
就算是花上二十年来稳步慢走地铺垫积累,他也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年富力强,谁能阻挡?正因为想到这一点,王子腾才很感兴趣,对于冯紫英的暗示和安排没有拒绝。
王子腾当然不满足于这样灰溜溜就退出权力舞台,他才五十出头而且身体很好,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那也是七十才问,他自认为自己再干十来年没有问题,牛继宗一样也是如此想。
冯家虽然在边镇上影响很大,但是主要是集中于西北四镇和大同,宣府、山西、蓟镇乃至京营、登莱这些地方,王子腾自认为自己和牛继宗更有底气,否则冯紫英也不会拉拢自己。
就算是现在宣府镇、京营和登莱镇中,王子腾也有底气能招呼动一帮人,牛继宗在宣府镇、山西镇和蓟镇中也有相当根基。
现在王子腾就想好好琢磨琢磨,冯紫英究竟打算走什么路,而自己和牛继宗又能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冯紫英的野心越大,他越乐意帮冯紫英一把,这意味着自己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自己都这把年龄了,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就怕他野心不够大。
但冯紫英年龄虽轻,城府却不浅。
王熙凤只能算是他的外室,这丫头的确有些风骚放浪劲儿,可能也就是这一点吸引了冯紫英,因而勾搭上了。
王子腾也不认为从王熙凤这里就能探知冯紫英的一些心思,若是王熙凤这里都不能藏秘,那王子腾反而要担心了。
不过冯紫英和王熙凤有了一个儿子,听说薛宝钗也怀了孕,这两女都算是自己的近亲,与冯家关系有了血缘纽带的牵绊,当然更是好事。
“凤姐儿,你既然跟了他,儿子也有了,那就好好经营你现在的营生吧,这孩子他没说怎么着?”定了心思,王子腾也就安稳下来,反正晚饭时候冯紫英还要来见一面。
“能怎么说?”虽说自己都知道了,但是王熙凤还是有些不自在,“难道还能带回冯家去?巧姐儿迟早要出嫁,我总得留个孩子养老傍身吧?我这身份也不可能进冯府,就现在这样我挺满足。”
薛宝钗是自己表妹,还有黛玉也素来很亲近,这自己却私下和他们的丈夫有了私情,生下了孩子,怎么都觉得不是个事儿。
这种事儿王子腾也不好插言,甚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好才是最佳,所以不多问不深问最好。
“也罢,你好生把这个孩子养着,也许日后未必就没有一番造化呢?”王子腾若有深意,“冯紫英非池中物,现在看起来已经是如此了,但日后或许还有更让人期待的未来呢。”
王熙凤凤眼忽闪,有些不太
明白自己二叔话语里的意思,似乎有些言有所指,但是却又不敢去往深里想。
见王熙凤似乎若有所悟,王子腾摆摆手:“你也莫要胡思乱想,紫英这个人连我都看不清楚,都还得要试探着了解,有人说他是虎父无犬子,要以我看,冯唐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那是他们冯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在冯紫英面对若是敢说是虎,那冯紫英只怕就是龙了,·....”
这话就更敏感了,龙指代什么,就算是王熙凤这种女人也明白,下意识地嗫嚅道:“二叔,您这话也太太高他了吧,··”
“不说这个话题了,紫英晚饭时候要过来,你现在这里歇着,也见见你婶婶她们,到时候晚宴的时候你们也见见面,他现在日理万机,你也莫要太过去劳烦他,·····“王子腾顿了一顿,似乎若有所指。
王子腾的话让王熙凤脸倏地一下就如火烧一般。
不过王子腾却不在意一来是长辈,二来冯紫英的确太重要,“没什么不好意思,你孩子都替她生下了,现在又还三十不到,男女之事,他又好那一口,难免贪心,····”
王熙凤细米银牙险些咬碎,只能低下头,内心却是忍不住羞恼。
二叔现在怎么也变得这般谨慎唠叨起来,看来紫英在他心目中简直远胜于自己这个嫡亲侄女。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一节 探底,合作基础
钧窑茶盏上的水雾袅袅升起,似乎拉开了双方的距离,又模糊了彼此的界限。王子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依然沉静如故的青年侍郎。
他记不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但是对方送给自己的那一幅米万钟的书法至今还保留在他屋里。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好像这句话现在也很适合自己和他之间的这层关系,或者说未来前进和合作?
王子腾不清楚这句对仗是冯紫英自己所悟所写,还是旁人所出,但无论如何能那么年轻就悟出这番意境就不简单了。
“你还没说你将来的想法,难道就是这么按部就班,侍郎到尚书,尚书到阁臣,阁臣到首辅,然后致仕归隐林泉?”
王子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觉得这不该是你所想要的。”
“当然。”冯紫英也很坦然,“当什么官职重要不重要,当然重要,但是并非因为这个职位重要,而是在这个职位上可以作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这才最重要,如当今皇上那样,高居殿首,那又如何?”
王子腾心中一跳,这家伙还真敢说啊,他自己可是文臣。
“紫英,看样子你想做的事情很多,而且似乎也未必符合朝中诸公的心思啊。”王子腾笑了笑,“那你打算如何来推进自己的想法意愿呢?”
“人上一百,形形***,每个人人生经历阅历不一样,对事物和形势的判断看法也不一样很正常,求同存异,先从同开始做起走,这几年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冯紫英的话让王子腾摇头:“那“异”呢?不会因为你做了“同”就消失了,也许还会受到影响变得更大更强,.....·”
“嗯,王公所言也没错,会出现两种情形,一种是'异'的一方看到了'同'带来的好处和变化,改变了立场,趋同,另一种是他们认为会更大的伤害他们的利益,'异'会更强硬更激烈地反对,······”冯紫英要很有耐心,“比如,军中火器的使用,无论是步军还是水师,都肉眼可见地看到了火器给军中战斗力带来的变化,所以拥护者越来越多支持者越来越众,再比如发展工商,越来越多的农民去了城里,在丝绸作坊、棉布作坊、冶铁作坊里干活儿,佃户劳力越来越少,田主的地有些就租不出去或者租不起一个好价钱了,他们就会仇视工商,认为这伤害了他们的利益,只会越来越反对,那朝廷该怎么办?”
冯紫英所说后一种情况,在顺天府和永平府都出现了。
港口码头需要劳动力也越来越多,海贸船队需要的人力也越来越多,甚至在东番这些地方拓殖修路建房伐木需要劳动力也越来越多。
木材加工厂、造船厂、冶铁厂、制铁厂、军工厂、水泥厂、砖厂、车厂这些工场工坊工厂都在顺天府和永平府大量出现,尤其是像滦州、遵化、榆关、大沽、密云、卢龙、迁安等地更是遍地开花,都急需大量劳动力甚至也吸引了大量外来流民加入进来。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江南也有出现。
苏州、湖州、松江、扬州、宁波等地相当明显,只不过相较于江南那边地狭人稠,北地人口这种集中趋势看起来更明显。
“国以农为本,紫英,你好像不太认同这一点?”
王子腾也非不学无术之辈,他能在京营节度使和宣大总督这些位置上辗转,除了军务上的精擅,同样对民政也有涉猎,正因为如此他才真的觉得冯紫英不简单,远强于其父冯唐。
一个能打仗的武将在大周朝如过江之鲫,一个知兵的文臣也不算少,但一个能文能武且精擅经济民生的文臣,那就真的罕见了。
“国以农为本
这个道理自先秦以来便是成为金科玉律,当下情况下,这个说法也没错,但是我不认为那些士绅因为佃户不肯付出更高地租来租地就伤害了国本,你可以降低田租,一样有人来租地啊,只能说明你田主盘剥太高,让大家觉得在工坊里去更划算,佃户也好,长工也好,你若是肯降地租,工钱开高一些,能没人来替你种田?这天下吃不起饭的人多了去,每年冬季冻死饿死的人难道还少了?”
冯紫英很闲适地用茶盏盖掀了掀茶沫,继续道:“何况工商业的发展真的伤害了国本,或者说农业?冶铁业和制铁业的发展,促成了针、镰刀、铁锅、柴刀、菜刀、铁铲、铁锹、铁铧犁、钢斧、钢锯乃至一切铁料铁器价格的下跌,据我所知,顺天府这三年里,铁铧犁、铁锅、柴刀、菜刀价格几乎每年下降三成,也就是说也许前年还需要一两银子买的东西,今年就只需要五钱银子就能买到了,这也使得农业中使用铁铧犁、铁锹这些工具更多更广泛,这不是好事么?”
“同样,钢斧钢锯的价格暴跌,使得在伐木和木材加工中使用更多,成本下跌,也使得原本一直处于上涨趋势的木料价格有所稳定,这样传导到诸如造船、马车这些行业上,一样也稳定了车船这类价格上涨幅度,这对于同样大量需要用车船来运送粮食出去售卖的田主在运输成本上的减少,这不是好事么?”冯紫英的侃侃而谈让王子腾也见识到了这个号称大周朝青年士人领袖的小冯督师卓越不凡的口才,把一番经济道理说的通透明白。
连有心想要在其中找一二漏洞来反驳的王子腾都懒了心。
“我一直以为工商业的发展对农业的促进是巨大的,从各方面都是,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田主们的收入也会随之而增加,因为很显然随着铁器大量使用,海贸发达,拓殖兴盛,日后像东番、吕宋、旧港、交趾这些地方与大周内陆地区的联系会更为便捷,像五年前,广州、泉州、宁波、乃至扬州的这些港口停泊的船还主要是以几百石到三四千石为主,但是随着西夷船型引入进来,运量超过万石的船比比皆是,甚至可以达到两万石到三万石,这也就意味着,从东番、交织、吕宋这些地方运送粳米到松江、广州甚至莱州和大沽会非常轻松简便,而吕宋、旧港和交趾都是一年三熟,粳米价格便宜,运到京师一样会非常便宜,
王子腾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如果吕宋、东番、交趾这些地方用这种大型运粮船走海运运到大沽和榆关这些地方,成本会很低,漕运会受到冲击,同样湖广和江南粮价也会受到冲击,那么当粮食卖不起价的时候,田主们收入肯定会下降。
“紫英,海贸发展也并非只会对粮价造成冲击吧,像种桑养蚕,种植棉花,丝绸和棉布可以大量外运,一样可以弥补田主们的损失,.·....”
王子腾想了一想才问道。
但冯紫英随即摇头:“有一定影响,但是肯定不及从南边海外运粮带来冲击更大,但我以为这是一个利弊大小的问题,当北地的粮价稳定下来,对朝廷是好处还是坏处?对北地百姓是好处还是坏处?不言而喻,不能因为你湖广或者江南一些田主收入收到影响就否定这样的成果吧?再说了,这些田主们把地租收入都换成银子藏在地窖里就好么?现在大量的白银从吕宋运入国内,银价对金价肉眼可见地在下跌,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把银子投入到工商业里去呢?再不济你也可以存在银庄赚点儿利息钱吧?”
工商经济这一块的原理冯紫英自信这大周朝没有人能比自己更明白,也没有人能比自己更清楚这个时代发展的方向,有了目标再来找依据证据,那就好办的多。
王子腾也无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冯紫英多纠缠争论,他更想知晓冯紫英未来想做什么,想走到那哪一步。
冯紫英当然没法回答他自己
会走到哪一步,因为他自己现在也不确定他能走到哪一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如王子腾所问及的那样,一个首辅就是自己的终极目标么?肯定不是,不够。
“王公,你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冯紫英笑了笑,“我说了我想做什么,让朝廷强大,百姓富庶,你说太虚太假,要问我自己最终想得到什么,名垂青史,嗯,或许我现在都做到了,当然可能还不够,还想有更浓墨重彩对我的推崇嘉誉,所以我要继续,但那是后世的事儿,我说了我要实现自己的目标,肯定需要更大的权力,朝廷的,军队的,商人的各方面,······,谁要挡我的路,我不会答应,我会尽力说服他和我一起走,或者推开他让他不能干扰我,无论是谁,但这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我有耐心,但更有决心和手腕,······”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二节 绑定,押注
说到这个份儿上,王子腾还不明白,还指望人家说得更通透,那就是自己的狂妄和贪婪了。
人家凭什么和自己说这些,在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和忠诚之前,双方都会有所保留,能说到这个份儿上,足够了。
但即便如此,冯紫英表现出来的勃勃野心,或者说是雄心,还是让王子腾感到震撼莫名。
如果说此时的冯紫英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官员,甚至是三十五岁的壮年官员,他可能会真的立即支持对方。
但冯紫英太年轻了,他所表露出的一切固然让人心动,可是这里边变数太多。也许在此过程中,一个稍不留意的疏漏错误,就会葬送一切。
王子腾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矛盾的心态中。
他明白这样一个机会,值得去押注,押对了,也许王家将重回几十年前从龙之功之后那样的辉煌,但押错了,也许就真的是再无复有翻身机会。
可问题是现在的王家已经没落如此了,还有什么不敢押注呢?
这一点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也许能够寻到一个说服自己的充分理由。
在王家用完晚膳后,冯紫英就和王熙凤乘坐一辆马车一起返回王熙凤在昭回靖恭坊的宅邸中了。天气不太好,夹杂着小雨雪刮打在马车车厢外,滴答作响。
偶尔有冷风钻进来让斜靠在车厢里的这对男女从欲望迷醉中时不时惊醒过来,免得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王子腾的宅邸在南面的大时雍坊,而昭回靖恭坊则在北面马车需要绕行整个紫禁城。马车需要纵贯南熏坊和保大坊,起码需要大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也幸亏下人们早就在马车车厢里放好了暖炉和熏笼,银霜炭烧得火红,用布帘一盖,放在两边厢角,暖意四溢,让整个车厢温暖如春。
掀起的襦裙和褪下的里衣,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肆无忌惮在自己胸前肆虐的魔掌,一步一步把王熙凤推向情欲的深渊。
饶是王熙凤情欲似火,胆大包天,但是像今日这种在车上的恣意妄为,还是让她紧张无比之余又有一种莫名的偷情刺激。
外边相隔不到六尺就是车夫,仍然在冷风中不是呵斥着马匹,偶尔还有鞭响,同样在布帘遮住的厢窗,偶尔荡开,还能看见和听到两侧其在健马上冯紫英的护卫头部模糊的影像。
冯紫英同样迷醉在这种特定环境下的欢好场景中,半壶米酒让他此时正处于一种似醉非醉的临界点状态下,也让他内心狂野的情欲亟待释放。
伴随着狠狠勒紧王熙凤丰腴的腰肢,两个人都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良久,冯紫英的手仍然在王熙凤柔软细腻而又温暖的小腹上摩挲,时而游弋而上,攀援登顶,时而沿着光洁细腻的脊背滑落到那浑圆硕大的臀瓣上,·.····
“我有感觉,没准儿你还得替我生一个,......”
惊了一跳,王熙凤差一点儿一下子就蹦起来,还会冯紫英勒住她的腰肢才让她没能起身。
算了算日子,转过头来,王熙凤在黑暗中的目光格外晶亮,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在俯瞰冯紫英:“铿哥儿,你这是玩真的?还嫌折腾我不够?你不知道我面对我二叔的时候连头都抬不起来?我兄长骂我说替商人怀孕生子,坏了王家声誉?”
“哦?王仁还有这脾气来你面前耀武扬威?”冯紫英笑了起来,“信不信我带个口信,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就能把他拿进去打个半死?他在天钩赌坊和银碧楼欠下的赌债和嫖资人家早就想要收拾他了,还和人家争风吃醋打破人家头,···..·”
王熙凤一愣,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儿?”
“傅试前
日来我府上提及王仁,他回任顺天府治中了,接替梅之烨,梅之烨到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担任参议去了。”冯紫英淡淡地道:“天钩赌坊是倪二的产业,他欠了银子,倪二看在我的面子上没和他计较,他还在倪二手底下放贷的那里借了五百两银子,输完了还要借,人家不借了,他还在那里耍横撒泼,.····”
王熙凤脸一阵发烧,下意识地问道:“倪二也知道我和你······"
“这种事情能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倪二这种地头蛇?”冯紫英倒不在意。
可王熙凤却很在意,倪二和贾家那边关系不浅,贾芸贾蔷和倪二都很熟悉,那会不会传到贾家那些人耳朵里,自己姑姑她们会知道么?
宝钗黛玉她们呢?
“虎子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王熙凤声音都有些发颤,暴露了她内心的担心和紧张。
“没问过。”冯紫英把王熙凤娇腴的身子搂得更紧一些,“你何必在乎这个?你不是说你二叔也早就知道了么?他都不在意这一点不一样和我谈笑风生,你还怕什么?”
王熙凤气极反笑,“你倒是说得轻巧,我怎么面对宝钗黛玉她们?我姑姑她们又如何看我?还有二丫头、三丫头和四丫头她们又如何看我?”
恐怕还有大丫头—元春,只是元春恐怕都同样在考虑这些人该如何看待她呢,还有几日她就要回贾府,到时候冯紫英都有些惧怕担心会不会被人看穿什么。
“或许她们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吧。”冯紫英悠悠地道:“你二叔都能对此安之若素,那你姑姑她们知道又能如何呢?恐怕装作不知道更合适一些吧?看破不说破,大家都能维持一个颜面,何必去撕破脸弄得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呢?”
王熙凤不言语,冯紫英进一步安慰道:“放心吧,或许大家都早就知道了,但是只是你不知道她们已经知晓了罢了。”
王熙凤被这话更是惊得转过身来,声音发颤:“真的?”
“我猜的。”冯紫英耸耸肩,“这种事情很难隐藏太久,都不傻,你做这么大的水泥营生,红玉又经常回来,眼睛亮一点儿都能看出来她早就破了身子,鸳鸯和金钏儿乃至司棋她们都能揣摸出来,平儿跟了我,红玉跟着你却又破了身子,仔细琢磨琢磨,就能往你身上想,自然也就能怀疑你这一个和离了女人孤身在外,怎么熬过来?”
冯紫英这么一说,王熙凤就觉得可能性更大了,心中一阵放松却又感觉难堪。
放松是因为在心中悬了这么两年,一直担心,现在大石落地,反正都成事实了,也没法改变,破罐子破摔也好,还是无所谓也好,就这么回事儿了。
难堪是自己还见过姑姑和宝钗、黛玉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当时内心怎么想的。
“那紫英你和二叔谈得怎么样?我感觉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郑重其事了,你究竟是有什么打算?”王熙凤回避开自己和冯紫英私情以及孩子的问题,转到了冯紫英和王子腾对话的问题上。
他们俩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让王熙凤很是好奇他们究竟谈了一些什么。
而王子腾之前若有所思的提点,也让王熙凤对眼前这个仍然在自己身上游移着双手的男人有一种无法想象的陌生感,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已经是自己儿子父亲的男人了。
“谈得太多,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冯紫英看着前方,双手仍然忙碌,王熙凤生产后的身材更加丰腴妖娆,饱满结实而又肌肤滑嫩,看得出这个女人平素很是注重保养。
“二叔对于日后的想法很感兴趣,他好像觉得你不会满足于现状,嗯,觉得你应该有更大的雄心宏图,大概是觉得你想要当首辅吧?”王熙凤试
探性地道。
“哦?这也算新鲜?我不该当首辅,不能当首辅么?”冯紫英哑然失笑“我才是二十四,三品重臣了,十年之内当尚书易如反掌吧?四十岁之前入阁不在话下吧?就算是我六十岁致仕,二十年我都不能混到一个首辅当?你就这么小瞧你男人?”
王熙凤有些不满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弄得冯紫英又有些心火上涌。
“我不就是问一问么?那我二叔会怎么考虑?”王熙风咬着嘴唇:“你当首辅又如何,我又沾不到你什么光,虎子难道还能姓冯.·...·”
“你想要让他姓冯也不是不可以,交给尤二姐和尤三姐就行,保证把他当成亲生的,·····”冯紫英笑着道:“反正尤二尤三都还没有生养,正好,....·”
“休想!”王熙凤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就打的这个主意?虎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也别想抢走他!他不会跟着你家,我会把他养大,日后我就让他姓王!”
“随你,随你!姓王也改变不了他是我的种,没准儿今日你肚子里就会再有一个我的种呢。”冯紫英拍了拍王熙凤的平坦如玉的小腹,“我有感觉。”
王熙凤“呸”了一声,却不再言语,马车缓缓在街道上奔行,渐渐地驶入了黑暗中,“今夜要回去?”“能不回去么?那宝钗宝琴还不得真要起疑了,你不怕······”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三节 首开记录,羽翼渐丰
“恭喜雨村兄了。”冯紫英对登门而来的贾雨村满脸笑容,延手示意客人请进。“全赖贤弟你的支持了,愚兄明白,能得此机遇,贤弟可是帮了大忙。”
贾雨村还有些疲倦之色,大概是因为连春假在路上奔波的缘故,但精神却是格外振奋。
虽说是走运河水路,但是连日跋涉,到京之后就要拜会内阁阁老们,加上七部尚书和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一个都不能少,一天都得要跑几处,自然没个清闲的时候。
朝廷最终调整了安排,李邦华出任通政司通政使,而贾雨村则升任顺天府尹。
皆大欢喜,李邦华终于能脱离顺天府尹这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重担,而贾雨村也是欣然受命。
在他看来顺天府尹要比只负责上传下达润色修饰公文的通政使强得多,而他本人也更喜欢处理地方上这些具体的政务,这样让他感觉有成就感得多。
而且顺天府可不比金陵府,就在朝廷眼皮子下边儿,样样事务都牵动朝廷神经,他初来乍到,还得要好生打理。
而冯紫英这个前任顺天府丞,或者说就是“代理府尹”,当初在顺天府干得极为出色,颇受朝廷诸公的好评,自然就是最好的“导师”。
“雨村兄太客气了小弟不过就是在方相和齐师以及高大人征求我的意见时如实说明了此番南征能够迅速解决战事以及战事之后的局面稳定问题,金陵府首当其冲,居功至伟拣了雨村兄几个细节说了说罢了,准确的说,都是实话实说,也没有添油加醋,······"
冯紫英和贾雨村把臂同行而入。
没有选择花厅,而是直接到了原来贾政的书房。
这里是冯紫英现在的外书房,与怡红院也就是现在静气书斋的内书房遥遥相对,也是冯紫英经常见客的地方。
贾雨村也有些感慨。
贾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黯然落地,如果不是冯紫英的庇护,贾家的情况还要更糟糕。
无数人都欲置贾家于死地,昔日有过仇怨的人都在背后使劲儿,但冯紫英纳了贾家女以及贾家姻亲之女为妾,实际上也就是绑定在了一起,算是帮了贾家承担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现在听说冯紫英还替贾家在明时坊寻了一处大宅安顿贾家人,还收了贾家子弟为学生,提携扶持他们读书,帮他们寻觅出路。
从这一点来看,冯紫英做人还是非常厚道的。
哪怕贾雨村自己就是薄情寡义之人,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欣赏认同厚道人了。老君茶端了上来,气氛很融洽。
贾雨村也讲了接替他担任金陵知府的崔呈秀。
崔呈秀从大同知府调任金陵知府,看似平调,但是谁都知道金陵知府干上一人肯定升迁,而且稍有成绩就能连升两级,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无数人都觊觎这个位置。
崔呈秀也花了不少心思才算是谋得这个位置,连冯紫英也都帮忙出了力。
所以在崔呈秀去金陵接任时,冯紫英也和贾雨村打了招呼,让其和崔呈秀好生交接一些疑难杂症提前告知,免得崔呈秀吃暗亏。
“阁老们都见完了?”冯紫英关心地问道。
“见完了,诸位尚书大人和二位都御史也见了。”贾雨村揉了揉额头,“都得要提前投贴子,等候诸公安排时间,我才能来得及来回奔走,花了四天时间,才算是见完,心里才踏实下来。”
“那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冯紫英笑着问,“年后?”
“嗯,吏部同意年后正月十六上任,我也得缓口气吧,这一路北上,到京就没歇着。”贾雨村看了一眼冯紫英,沉吟着道:“愚兄想等到后日,邀请涵仲和秋生小酌,也请贤弟赏光,......”
看样子贾雨村也是做过一番了解的,府丞王洽是自己乡人,自己不算太熟,但王治和耿如杞十分熟稔,所以有这层渊源,关系还算不错。
至于傅试那就不用说了,傅试和贾雨村本来也熟悉。
“好,兄长相招,小弟焉敢不来?涵仲我有些时间没见了,正好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冯紫英很爽快地应承下来。
贾雨村想要尽快打开局面,首先就要把府丞王洽和治中傅试拉进靠拢,为己所用。
他是初来乍到,如果没有王洽和傅试的支持,很多工作就不好开展了,这对有心在顺天府大干一场干出点儿实绩来的贾雨村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见冯紫英答应爽快,贾雨村心中也是一喜,“贤弟,兵部的事情?”
“不,准确的说是刑部的事情,不过我怕最后还得要牵扯到兵部,所以我得提醒一下涵仲,另外兄长是府尹了,恐怕一样也要高度重视才对,李邦华溜了,兄长这副担子可不轻。”冯紫英语气凝重。
贾雨村一凛,略作思索就明白过来,吁了一口气:“白莲教?”......
贾雨村的亲自过府一拜,对冯紫英,对冯家,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开天辟地的壮举。
或许贾雨村和冯紫英二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贾雨村的到来让冯紫英的身份地位都有了一个潜在的提升。
要知道在贾雨村之前,尚未有一个重臣,也就是正三品的官员会亲自来冯紫英府上拜会,更多的都是四五品或者六七品的官员来府上。
对于其他重臣来说,冯紫英资历委实太浅,更多的还是冯紫英登门去拜访他们。但这一次不一样。
贾雨村已然是三品重臣,而且还是顺天府尹这个地位分量都不低的重臣。
即便他没有冯紫英运作举荐,也一样是重臣,只不过是地位相对清贵但实权略逊的通政使罢了。
贾雨村是初登重臣之位,算是鱼跃龙门,却在拜会了内阁阁臣和七部尚书以及都察院都御史们之后首先来冯紫英这里过府拜会。
无论有什么其他原因,在外人眼中,冯紫英俨然已经不再是重臣中敬陪末座的角色了,而成为了其他重臣也要倚重正视的中坚角色了。
贾雨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他的这一次过府拜会会吸引如此多人的目光关注。
在他看来,他来冯紫英府上拜会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举。
冯紫英作为兵部侍郎是南征的主力功臣,而且又一力举荐他从通政使改任顺天府尹,两人关系可谓更亲近加深了一层。
加之对方是前任的顺天府丞,甚至在府尹吴道南基本不视事的情况下代理过顺天府尹,对顺天府的情况十分熟悉。
另外现任府丞王洽与冯紫英都是山东乡党,治中傅试是冯紫英一手擢拔起来的亲信,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自己都需要冯紫英帮自己联络感情,加强合作,以便于自己能在顺天府尹位置上迅速打开局面,做出一番成绩来。
冯紫英还专门提到了白莲教的问题,也让贾雨村很重视。
在南京他就听说过北地白莲教的猖獗,便是京师城中许多富贵人家亦和白莲教有染。
现在冯紫英初一见面就专门和自己提及这个问题,也是怕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疏忽大意,犯下大错。从冯府出来,贾雨村也松了一口气。
拜会内阁诸公和七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们那都是应有之意,但真正要想迅速打开局面,离不开如冯紫英这样的实力派人物的鼎力支持。
冯紫英在京中多年,冯家在军中影响力很大,京畿既是政治中心却又紧邻北地边陲,宣府、蓟镇边军驻扎于此,京师城中鱼龙混杂,自己从未在北地任过官,在朝中亦无过得
硬的有力靠山,骤入京师,还是让他有些忐忑。
可以说这一次原本出任通政使都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冯紫英还能帮自己运作到顺天府尹这一位置上,所以贾雨村也是喜出望外,铆足心思要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
他现在急需一些能够给自己提供帮和支持的人来帮自己一把,冯紫英算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所以他不能轻慢。
而且贾雨村也很识时务,他很清楚冯紫英现在虽然和自己同为三品重臣,但是对方升迁提拔恐怕也就是这两年内的事情。
纵然对方太年轻,但有功必赏,压一压搁一搁说得过去,但锥处囊中,其利自现,没人能遮掩得住冯紫英的光芒。
所以如果说明年冯紫英就左迁某部左侍郎也太正常不过,他一点都不会惊讶。这样一个奥援,是自己这种初入京师的“小字辈”须得要牢牢抱住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冯紫英能够帮自己从通政使挪到顺天府尹位置上,也足见其在京中人脉背景厚实,齐阁老是其座师,柴侍郎与他交往甚密,还有叶方二位似乎对其也颇为认可,顾秉谦对其赞不绝口,而他又和自己有如此渊源,自己凭什么不牢牢抓稳?
至于说面子、资历这些因素,现在还轮不到自己考虑这些,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先,也没说谁年龄大资历深就该当首辅。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四节 姐妹情深,一致对外
贾雨村的过府拜会同样也在府里边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三年前相公,大爷,还只是顺天府丞,但三年后连顺天府尹都要亲自过府拜会了,这份反差感在府里的“老人们”都能感受甚深。
沈薛林三人以及宝琴等人触动最大。
沈宜修是官宦出身,很清楚这里边的意义。
自己嫁给丈夫时,父亲已经是东昌府知府,正四品大员了,丈夫还是青葱少年初入仕途。
几年过去了,父亲还在从三品的承宣布政使司参政位置上徘徊,而丈夫却已经是父亲需要望其项背的正三品重臣了。
现在连贾雨村这样出任顺天府尹的重臣亦要过府拜会自己丈夫,这就是最大的变化。
薛宝钗同样感受至深,兄长在金陵府全赖贾雨村帮忙,才脱去罪责,而当时薛家上下对贾雨村感激涕零,甚至搭不上线还得要通过贾家这边来打通关系,但现在贾雨村却是亲自登门来拜会丈夫了。
林黛玉更不用说。
自己的启蒙老师,当初被王子腾举荐一跃化龙,登上金陵知府位置,无数人都视其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典范,但实际上贾雨村早就做过官,只不过因为犯错被免官,现在是复出罢了。
但能直入金陵知府还是让人侧目,但现在他的光环在丈夫面前都不值一提,甚至需要过府拜会。“姐姐好像很有感触?你都不该出来了,万一受了寒,那就糟糕了。”
黛玉一边用小铲铲着雪,顺便提花树培了培土,一边弯下腰,替雪人整理了一下头上的草帽。
“哪有那么娇贵,成日里在火炕上躺着,那才要生病,相公也说没事儿该多出来走一走。”宝钗摇头“不过不敢多接触生冷的东西倒是,只能出来看一看了,倒是你,现在身子骨健壮一些了,就开始作妖了,一会儿堆雪人,一会儿敲冰洞要钓鱼,若是着了凉,我看相公又要把你禁足了。”
黛玉翻了一个白眼,“姐姐就没说盼我好呢?你都说我身子康健许多了,好不容易赶上下了一场大雪,才能这么热闹一下,被你这么说,鸳鸯、平儿她们听见,又要喋喋不休了,.·····”
“你当主子的,还怕她们?”宝钗笑了起来,接过黛玉手里的花锄,舞动了一下,慌得旁边莺儿和香菱都连忙劝住,抢过花锄:“奶奶,使不得,你都显怀了,万一有个闪失,..···”
“是啊,可别乱动。”黛玉也是瞪眼叉腰,“真要有个闪失,倒成了我的过错了,莺儿,把宝姐姐守好,咱们这会子就回屋里去,探丫头和云丫头以及四丫头都要过来,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行人沿着沁芳溪畔一直走到山下,望了一眼山上的凸碧山庄,黛玉才道:“上边儿火龙可烧起了?别把宝姐姐和肚子里的小宝宝给冻着了,......”
宝钗白了黛玉一眼,“自个儿怕冷,就别出来乱跑,冻得脸白唇乌的,现在想暖和,却还要打我的名号,用得着么?你不也是当奶奶的人,烧了地龙,谁还嫌你浪费了不成?”
凸碧山庄在山上,用的时候并不多,一般也是要用的时候才吩咐下边人提前去烧地龙,把屋里暖和起来了。
黛玉攀着宝钗的胳膊,轻笑着:“你是姐姐,我不打你的名号,还能打谁的名号?”
“去去去,少套近乎,谁去说的,那烧炭花费也得要记在谁头上?鸳鸯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探丫头可是要进你房里的,别往我头上赖。”宝钗一脸嫌弃,“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还这么抠,当姑娘时可没见你这么小气过。”
“姐姐不能这么说,云丫头可是要进二房的,那不得要分摊一下,四丫头还要进长房沈姐姐那里,那还不得和沈姐姐说要分摊一下?”
黛玉喜笑妍开。
她现在就喜欢和怀孕了的宝钗斗嘴,也盼望着沾点儿喜气,自己也能早些怀孕,今夜冯大哥就要在自己屋里歇,算算日子,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走在二女身后的莺儿、香菱和另一边的紫鹃、雪雁都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谁要说二奶奶和三奶奶之间关系不睦,真的要啐她一脸唾沫。
这二房和三房之间这一年到头肯定免不了要有些嫌隙龃龉,但那都是下边人,或者说就是琴奶奶和妙奶奶这边的一些置气,但宝姑娘和林姑娘之间却是一直通透得紧的。
“哟呵,死丫头倒是和我分得挺清的啊。”宝钗啼笑皆非,“你要去和沈姐姐论道论道,只管去,莫要拉上我,·····”
两个人就这样挽着攀着上了山道,一直走到凸碧山庄门前。
山庄门早就打开了,外边的大广场一片白雪皑皑,让人心胸顿时豁然开朗,站在栏杆前可以俯瞰整个大观园乃至冯府,也就是原来的荣宁二府。
不过此时北风劲吹,宝钗和黛玉都不敢在这里逗留,被几个丫鬟拥着禁止入内。
花厅里早就被烧得暖意融融,厚实的两道门和棉帘将门遮掩得严严实实,偶尔有冷风钻进来,带来几分清新,倒是可以让人头脑一清。
探春、惜春和湘云还没来,黛玉便把宝钗搀扶到隔壁的耳房炕上,炕几上摆满了糕点果子。
“姐姐有了身子之后食欲可有大增?”黛玉有些艳羡地看着宝钗日趋圆润的脸庞和腰肢,“听相公说这怀孕期间应该吃得杂一些,什么都可以吃一吃,莫要太过挑食儿,·····”
宝钗横了黛玉一眼,“这话该是说给你听的吧,我食量好着呢,倒是你,便是没有身子,那也该多吃杂一些,看你挑食儿那样,我都替你着急。”
“那是啥时候的事儿,我现在可是几乎啥都要吃,紫鹃和雪雁她们端上什么来,我就吃什么,从来不挑,也不讲究,······”黛玉有些心虚气短,“紫鹃,雪雁,你们说是不是?”
紫鹃和雪雁都只能低着头闷闷应着,“是。”
宝钗也不戳破,“行了,你也别难为紫鹃和雪雁了,当着人要人说谎,你脸皮厚不怕,紫鹃和雪雁却做不到。”
黛玉又搂着宝钗一阵撒娇,“姐姐又挖苦我,我哪里就撒谎了,起码我比几年前是不是要好多了?相公每天让紫鹃盯着我,又是踢毽、投壶、做操,又是营养膳食分类,早中晚都替我分派好了,我不吃也得吃,吃也得吃,可就是不见长肉,看看姐姐这里,······”
黛玉魔掌趁势在宝钗大了一圈的胸房上一捋,半边胸围子都撸了下来,露出大半个白腻丰满地乳肉来,慌得宝钗赶紧拉起襦裙遮住,娇嗔道:“死丫头,要死啊,也不怕被人看见,我还怎么见人?·····”“这里还能有谁,若是云丫头和探丫头她们看见,也只有羡慕的份儿,相公见了,那就只有垂涎三尺了,······”黛玉心情很好,只有她和宝钗在的时候,话也就没有那么多忌讳。
宝钗似乎也注意到了黛玉心情不错,“玉丫头,你今儿个怎么了,心情好得有些不一样啊,..··.”“姐姐不也说了么?昔日贾先生现在成了顺天府尹,相公也帮了不少忙,所以有些感触,想当初相公和小妹在临清就是和贾先生一道结缘,也才有了后来这些故事,今日贾先生来了,还带来了一幅画,画的居然就是当年临清小妹和相公相遇时候的情形,所以小妹触动很大,......”
黛玉似乎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悠然神往,“听说相公在临清那边老宅变化很大,所以小妹也在想,什么时候能和相公一道回去再看一看,也算是故地重游,在想一想现在的日子,宛如梦中,只可惜物是人非,
父亲却早已逝去,····..”
宝钗也有些动容,揽着黛玉苗条的腰肢,“妹妹就莫要那么多愁善感了,林伯在泉下亦会高兴看到妹妹现在的生活,相公也没有负了当初对林伯的誓言,所以妹妹也当努力,早些怀上,也好替冯家生下延续三房香火的男嗣才对。”
原本这等话题是最忌讳在沈薛林三人中提及的,其他人,媵妾说都可以,唯独她们仨,在丫鬟们看来就是一种禁忌。
沈宜修只有桐娘一女,宝钗才怀孕,而黛玉却还一直没有反应,大家都很忌讳在她们面前提及,但宝钗却主动提到,若非关系不一般,肯定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黛玉却是莞尔一笑,“姐姐说得是,不过这也要看机缘,缘分到了,自然也就有了,就像姐姐一样,不过下一次相公若是还要出远门,小妹就想要跟着去了,总归也就是守着相公,也能帮衬一些,免得他在外边忙碌,还得要防着其他人打主意,······”
宝钗也是微微一笑,“只怕以后都得要如此了,沈姐姐和妹妹也是一样心思,谁让咱们相公这么招人爱呢,不得不防啊。”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五节 无所不用其极,侧击
就在黛钗二女迎着探春、惜春和湘云到来的时候,秦可卿也等来了她知道回避不了,却又一直不愿见的人。
“这就是你的居所?”来人很年轻,估摸着就比秦可卿大三四岁。
头戴一顶不多见的琥珀嵌珠鹊尾冠,狭长的脸颊上三角眼有些冷峭而犀利,腰间玉带上系了一柄幽黑长铗,秦可卿也不知道那究竟是装饰物,还是杀人利器。
“怎么世子看不过意,准备替我换一栋豪宅?”秦可卿笑容里多了几分讥消,“或者觉得要办大事,须得要先把层次先提起来?”
干咳一声长脸男子脸上掠过一抹羞恼和愤恨,嘴里却道:“莫要乱说,世子哪里是我能当得起的?大哥才是世子,我不也和你一样,只不过运气好一些,······”
“哦?他不是当太子了么?”秦可卿假意不知,惊讶无比地问道:“我以为他理所当然就该是太子了,你们几个都该是世子了嘛。”
太子和世子的区别这个年代有些混淆不清,太子肯定就是可以继承皇位的,但世子是尚未得封太子,却又有资格问鼎的皇子,也就是说太子肯定是世子里边产生,但是世子未必就能当太子。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经常代表宫里那一位来找自己的,其实说经常也不准确,就是那么两三次,加上这一次也不过就是第四次吧。
“哼,大哥的太子之位还卡在内阁那边呢。”青年脸上掠过一抹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悻悻之色,“内阁只认可大哥是世子,说鉴于前车之鉴,太子之位尚不宜轻立,还需要重臣酝酿,..····”
秦可卿愕然“太子之位都还要内阁来决定,皇上自己都定不了么?”
“谁知道呢?可父皇也不敢和内阁翻脸,······”青年也是一脸无奈,“汤谬二人枉自进了内阁,却被叶方齐李几人给排挤到一边,根本说不上话,内阁决议他们俩还不得不附署,不附署的话,下一次计议也许就要选择性的把你给忘了,······”
秦可卿默然不语。
这些事情她都不感兴趣,和她没关系。
只是这个人却是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总是提醒自己的血脉存在。
见秦可卿不语,鹊尾冠青年叹了一口气,“你的不满父皇都清楚,可是你都清楚现在的情形了,父皇处境很艰难,朝廷对父皇压制得很厉害,现在父皇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心忧国事,......”
秦可卿终于忍不住了,有些冷淡地道:“行了,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日后也别和我说这些,我姓秦,是秦氏女,嫁为贾家妇,现在和离了,就这么简单,现在你来和我说这些目的何在?有什么意义?”
被秦可卿冷硬的反问弄得有些尴尬,鹊尾冠青年皱起眉头,“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样?”秦可卿冷笑起来,“怎么,要我归宗认祖?改姓张,认父认母,他们敢吗?”鹊尾冠青年也无言以对。
他也知道这不可能,纯粹就是授人以柄,那只会让内阁抓住这个痛点狠狠捅父皇的心坎,大哥的太子之位只怕就更危险了。
既然不可能,那自己来找这一位做什么?让人家忍辱负重,不求任何回报地帮父皇?
“哎,我也知道你现在很委屈,可是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不和你也一样,都前几年才承认我,····”鹊尾冠青年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既然都有难念的经,那就各念各的,我也从没要求谁来帮我救我,我自己就这么活着也挺自在,我也不需要谁来帮我,大家各不相欠。”秦可卿断然道:“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不
是,愚兄今日来还是有些事情要和你谈,······”鹊尾冠青年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但是父皇安排来,他又不得不来。
“呵呵,我说呢,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会这么好心来登门关心我起来了,结果还是有事儿,不过我很好奇,能找我有什么事儿?”
秦可卿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
上一次对方就在那里旁敲侧击打听自己和冯紫英的关系,但那时候冯紫英已经离开西安,自己也滴水不漏,让对方很失望。
现在看来,对方多半又是从什么渠道探听到了一些什么,才会有不依不饶地找上门来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挑开来说了,你似乎和冯铿关系有些特别?”鹊尾冠青年语气也冷静下来,“你与水家和穆家那几女似乎都和冯铿有些瓜葛,当时冯铿还是陕西巡抚,你们本该发配榆林,但是冯铿出手帮你们打通了提刑按察使司的关系,留在了西安,而且还替你们安排了清闲活儿,如此煞费苦心替你们安排,这里边总归有些奥妙吧?”
“有什么奥妙?”秦可卿冷然回答:“你若是好生去打听一下就该明白,当时我们一道被发配的还有一个史家女子,现在马上就要嫁入冯家了,他们是世交,加之我也算是贾家弃妇嘛,也能沾点儿关系,所以就一并都沾了光,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他,你还想知道什么?”
“就这么简单?”鹊尾冠青年不信。
“或许不止这么简单,比如冯铿好色,水家和穆家女子要不去边塞受苦,就不得不出卖色相,或许冯铿睡了她们,就顺手帮了一把喽。”
秦可卿知道要想瞒住这些事情不容易,对方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蠢人,既然来,肯定手里也有一些东西,不过冯紫英睡了水家穆家那些女子,再正常不过了,他那时候是陕西巡抚,土皇帝,睡几个犯妇算什么?
“你呢,他为什么没有碰你?”鹊尾冠青年显然知晓秦可卿所说那些,那不是他关心的,他更关心秦可卿与冯铿的特殊关系。
那种情形下,冯铿若真是强行霸占秦可卿,秦可卿根本就没有反抗余地,但恰恰没有碰秦可卿。以秦可卿的姿色身份,冯铿这种好色如命之人,岂会不动心?
这恰恰说明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呵,他为什么没碰我?也许我不够漂亮,也许他觉得是熟人不好下手,又或者他当时玩够了呢?”秦可卿报之以冷笑,“你该去问他才对啊,他就住在三爵街,你登门去问一问就知道了啊。”
被怼得张口结舌,鹊尾冠青年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登门质问冯铿?
人家是三品重臣,兵部侍郎,而且上三亲军和京营人事变动调整都掌握在他手里,连父皇宫禁安危都被此人掌握。
可以说正因为如此,父皇才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通这条线。
可这家伙却又是齐乘风和官应震的弟子,虽说是武勋出身却又是永隆帝提拔起来的,可以说和父皇这边没有半点瓜葛,找来找去愣是找不出有哪一个能搭上线的,这才想到了秦可卿这边。
秦可卿不想给对方以这方面的念想,语气越发冷厉:“好了,你也别打听这些了,你想的那些都是不切实际的,我和冯铿沾不上什么关系,而且就算是沾得上一些关系,你觉得他会因为我的原因就为你们做什么么?他父亲的西北军与宣府军、大同军对峙,他亲自南下掀起了江南之变,让皇上措手不及,弄得个人财两空,你觉得他会相信皇上会对他既往不咎?再说了,要拉拢他,皇上能给出什么来?比得上内阁和他两位座师的看重?”
一问接着一问,句句诛心,弄得鹊尾冠青年自己都有些灰心了,一摊手,无可奈何地道;“这些谁都知道,但父皇现在就逼着大家想办法,
病笃乱投医,这也不是没办法么?冯铿和冯家太重要了,如果他能转向帮父皇,那局面就会为之一变,.....·”
“皇上能想到的,内阁文官们想不到?还不说冯铿本身就文官一员,他投向皇上能得到什么?兵部尚书?还是内阁阁臣?皇上能做得了这些事情的主么?”秦可卿冷笑,“皇上想要拉拢收买人,这可以理解,但是你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啊,另外也别好高骛远,一下子就想让兵部侍郎为你所用,先把汤谬二人拿稳再说吧,若是这二人能真正为皇上所用,能够在内阁里发挥一些影响力,你才能说得上动摇其他人,否则从江南带回来的人都用不上,你觉得别人会相信皇上的许诺么?”
说这些话也不要钱,也不嫌腰疼,总而言之,先把自己摘出来,秦可卿无法摆脱对方来找自己,那么就先把自己降到最低,让对方死心。
“也未必,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没用。”鹊尾冠青年摇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秦可卿,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父皇不管其他人的看法,愿意恢复你的身份,让你成为丰德公主呢?”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六节 暴露,吃瓜
秦可卿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更不可能了,我生母那一关怎么过?”
这是个最大的问题,恢复秦可卿的身份简单,但是秦可卿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出来,肯定要追根溯源,其母呢?
英妃的身份能暴露么?万统帝敢么?那就真的是在挑战士林文臣们的底线了。
你偷了你父亲的妃子也就罢了,还生下了女儿,这士林文臣们也捏着鼻子认了。
甚至你怎么在下边安排操作,让女儿嫁人,这些大家都可以装作不知晓。
可你这还要公开册封为公主,昭示天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视朝廷为无物么?
没错,历史上也不乏这种与罔顾法理的“***之举”,像李世民纳其嫂和弟媳,李治纳武婴,可唐代本身就是从前隋乃至北朝鲜卑演变而来,对这方面并没有那么太注重,而且李世民和李治是你能比的么?
本来朝廷就对延继你入继大统很不满意,也是迫于形势,现在如果要这么干,那只会激化朝廷和皇家的矛盾,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患,无人能预料。
鹊尾冠青年摇头:“这不是我考虑的事情我只是代为询问罢了。我是说如果的话,
“没有如果,我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被人公开示众,成为众人笑柄,我相信皇上也不会如此愚蠢鲁莽,行这等于己无益于事无补的手段。”
秦可卿断然摇头,“再说了我再重申一遍,冯铿和我没太深的关系,若是要利用我,或许说我略有姿色,但要靠我,就想搞定他,遂你们的愿,那可能就是痴心妄想了。”
把人打发走,秦可卿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枫露茶,慢慢品着,安抚自己的心境。
若说是来人给自己没有一点儿触动,秦可卿也还做不到。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年颠簸,秦可卿已经不是秦家那个懵懂不懂事或者刚嫁入贾家时那个对什么都茫然无知的少女了。
世事艰难,人情冷暖,她也都品味过了。
她承认自己的姿色的确可能很吸引冯紫英,但是那又如何?
不说冯紫英会不会因为自己姿色而入彀就范,单单是自己心里这一关就过不去。
自己凭什么要去为张家出卖自己,还要把冯紫英拖进去?
自己能得到什么?
一个虚无缥缈甚至可能会成为全民笑柄史册成为丑闻的公主称号?
那太荒唐了。
没错,冯紫英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也不是那种传统的士人文臣,但此人是能臣干臣,绝才惊艳,所以皇帝才会这般降尊纡贵来拉拢收买。
自己在西安设计构陷了一回,这家伙似乎也满不在乎,甚至感觉好像还有点儿乐在其中的味道,这让秦可卿也是很无语。
能这般大心脏的官员,秦可卿也还是第一次遇上,真把他自己的仕途视为无物,还是吃定了自己,认定自己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拒绝了来人简单,连名义上都算不上的同父异母兄长,可以说没有半点感情,秦可卿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问题是今后自己怎么办?
她也有些茫然。
如来人走时候说的那样,自己就这样孤家寡人飘零一生过一辈子?显然不现实,也不可能。
綁定冯紫英?
这个心思从心里跳出来,就再没有熄灭过。
她当然知道王熙凤成为冯紫英的外室,在天津卫玩得风生水起,俨然一副商界大亨的架势。
也听闻了甄宝琛似乎成为了冯紫英第二个外室,坐镇扬州。
自己呢?难道去成为他的第三个外室?
嫁给冯紫英为妾是不可能的,自己和贾蓉那一段婚史就决定了自己和他有缘无分。
可这么纠纠缠缠如此久,好像自己还真的有点儿离不开他的意思了,离了他,似乎生活都变得乏味起来。
真是谜一样的一个男人,却又充满了魔力,让人如飞蛾扑火一样自取灭亡都不顾地奔向他。
也难怪水中棠、穆檀和水甄氏、穆柳氏几个虽然从不提及这个男人,但是内里的牵挂却挥之不去。
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太妃元春省亲回府了。
当然是回新的贾府。
转了一大圈,感觉还不错,元春的心情也很好。
贾家的没落她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贾家一大家子被打入大狱之后,她也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一直到后边冯紫英出手才算是把贾家一大帮子人弄出狱,所幸的事家里人在狱中都没有受太多折磨,连老祖宗都能保住身体。
现在父亲被赦免,大伯还在服刑,看有没有办法减罪,一大家子总算是慢慢缓过气来了。
虽然不可能和昔日那样一门两国公一般显赫光耀无比,但是在元春看来,这样更稳妥,一大家子安安
稳稳过日子不好么?
贾家现在没有能支撑得起偌大家族的男人,宝玉做不到,贾环未必有此心,而且也还只是一个举人又
是庶出,贾兰还年幼。
这一切都让贾家像一个脆弱的病人,随时可能倒在风雨中,如果没有冯家的庇护,早就灰飞烟灭了。不管怎么说,元春也还是挂着太妃的头衔,虽然出宫再无复有往日的气派,但是宫里边还是派出了几名随从内侍护驾而来,一直到把元春送入府里,才离开。
元春是打算要在家里住几日的。
万统帝继位之后,她们这帮太妃被扫地出门,都被打发到了东西两边的偏宫偏殿去了。
除了几个有皇子的皇妃暗中诅咒谩骂不断,她们几个没子嗣的却都还能坦然接受,也算是早就有心理准备。
内侍和宫女的削减对元春来说反而是减去了束缚和包袱,有抱琴和承恩在身边她也就足够了。当然生活上肯定有些不便,毕竟许多事情活计都要落到有限几个人身上了。
这些太妃们的出宫看管得并不严,起码上三亲军的看护守护重点不在她们这些人身上了,见过了祖母、母亲等人之后元春就在李纨、探春、湘云、惜春陪同下另寻静室说话去了。贾母和王氏对坐无语。
出事了。
或许元春自己不觉得,但是却瞒不过贾母和王氏的眼睛,甚至李纨都能看出来了。
从元春眉目间的春意,走路姿势,还有那胸、腰、臀的变化,她们就能看得出来,元春和以前不一样了。
上一次元春正式归家小住都是三年前了,这中间元春也曾回来过一回,但是都是小坐即走,逗留时间半个时辰不到,不像这一回是回来小住,一切都暴露在众人面前,尤其是这些至亲面前。
贾母和王氏都知道元春虽然封了贵妃,但是并未和皇帝同过房,这从她前几次回来时候眉目间的幽怨就能知晓,。
母和王氏作为最亲近的女性长辈少不了也要问及,元春含羞带怯地也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贾母和王氏都是后悔莫及却又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如此,奈何?
也只能安慰元春一番,好在元春也说宫中和自己一样的妃子不少,同病相怜下,算是一个自我安慰吧。
但是这一次情形却大变了,从各方面看元春都和以前截然不同,准确的说,元春有过男人了,而且还不是那种偶尔的逢场作戏,而是有过多次房事,甚
至在那方面得到过极大满足心情愉悦舒畅的表现。
永隆帝早就昏迷不醒了,不可能在以前都从不和这些妃子同房,现在却又还阳大举吧?
只有一个可能,元春在宫里偷人了。
是谁?
这一点很重要,但更重要的事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元春就是要挨凌迟的大罪,而且又要牵连到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折的贾家了。
“你也看出来了?”贾母脸色阴沉,眼睛中的目光闪烁不定,显然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有些乱了方寸。
虽然现在看起来元春并未暴露,但是这种事情,纸能包住火么?被人觉察是迟早的事情。
也许唯—一个好消息就是元春现在是太妃,已经被打入了偏宫,没有多少人关注她了。
王氏镖了一眼婆婆阴冷的目光,她很少看到贾母有这样的目光神色,但是却又不敢不回答:“嗯,媳妇不知道是不是…………“
“你也会看走眼,我们俩都会看走眼?”贾母冷笑,“你养的好女儿!”王氏低头不语。
贾母冷笑之后,又忍不住扶额长叹:“都怪老身当初就该坚持不让她进宫,可恨你那个兄长却百般劝诱,才会让老身昏了头,让元春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之地,现在却又酿成如此打错,怎么办?”
王氏依然不语。
从内心来说,她也是惶恐无计,甚至连商量的人都没有。
薛姨妈?李纨?都不行,只能和自己婆婆商量。
“珠哥媳妇和探丫头她们没看出来吧?”贾母又紧接着问了一句。
王氏迟疑着道:“珠哥媳妇不好说三丫头、四丫头以及云丫头,她们都是未经人道的女子,肯定是不懂这里边情形的。”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七节 怀疑,对象
贾母其实也能猜得到李纨肯定能看得出来元春身体形态和走路姿势的变化。
妇人和未经人道的女子差异很大,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更能觉察出来,甚至连言谈举止都会有不经意的变化。
元春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坐卧行走都没有收敛隐蔽,那就更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这种事情遮瞒不住的,就算是和李纨打了招呼,谁能保证得了李纨嘴就严实?
更何况李纨现在经常往冯家那边她那两个妹妹那里走,保不准哪天就能漏到李玟李琦耳朵里去,说不定冯家那边就知道了。
贾母是最不信人口的。
“你妹妹什么时候过来?”贾母头皮发麻。
薛姨妈也要过来见元春,她也是知晓元春在宫里未经人道内情的。
府里那些个妇人婆子,甚至也包括邢氏这些人,虽然能看得出来元春不再是处子,但是她们并不知道元春在宫里的内情,也不知道元春从未与皇帝同过房,所以没什么影响。
只有知晓这些内情的才明白这里边出了大问题。
“要晚一点,但说好一起吃午饭的。”王氏嗫嚅道,她当然也明白婆婆话语里的意思,薛姨妈一来肯定也是瞒不住,一眼就能看出元春有过男人了,薛姨妈这张嘴能堵住么?或者不让薛姨妈来?可什么理由,元春那里又如何解释?
“晚饭呢?”贾母定了定神,“是不是宝丫头、玉儿和二丫头她们都要过来吃?鸳鸯、平儿这些丫头她们……
王氏赶紧道:“她们应该并不清楚元春在宫里的情况吧?就算是见到元春也应该不会向哪方面想才对。
的确,只要不清楚元春在宫里的情形,那就没有问题,但如果有知情者,如李纨,如薛姨妈,那就是大问题。
“罢了罢了,你和你妹妹打个招呼,珠哥媳妇那里,我觉得问题不大,她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人。”贾母定下心“但元春那里,……
这也是一个问题。
贾母和王氏现在都看出了问题,但元春却懵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窥破了虚实,如果她还是这样懵懵懂懂,肯定会被人发现端倪,一旦事发,那就要惊天动地。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两个问题,一要告知元春,问元春实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是要针对这个情况,看看能不能有办法补救或者掩盖,避免暴露。
“你说这个男人是谁?”贾母看着王氏,一字一句地道:“皇帝早就不行了,看元春的模样,她破身子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是一年两年才对,可她是新皇登基之前才搬去偏宫的,那个时候能随意入宫的会是什么人?”
贾母和王夫人原来都是有诰命在身的人,也都进过宫里去觐见过皇后、贵妃的,当然那时候主要是元熙帝时代,但宫禁的严格情况她们都很清楚。
上三亲军把守很严,外边男人除非得了皇帝敕令进去觐见皇帝,而且都是在内侍的带领下才能进去,时间也有选择和限制,随时都有人跟随在一起,所以根本不可能。
真正能够经常进出宫禁而又不像外臣那样受各种约束和羁绊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那几位皇子。
贾母和王夫人都知道原来的四大贵妃,许、苏、梅、郭四人有五个皇子,而且论年龄前面四个都已经成年了,尤其是前面三个现在都是二十出头的成年皇子,和元春年龄相仿,而且风评都不是很好。
那禄王年龄才十六,比元春要小七八岁,看起来似乎也不可能,所以最大可能就是前面的寿王、福王、礼王三人中的某一位。
“老祖宗是说几个皇子?”王夫人自然也是往那方面想。
因为除开那几位皇子,其他都不具备这个条件,她们可从未想到过元春会利用出宫到崇玄观祈福养生和冯紫英私会。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贾母眼中冷芒一闪,“我记得那一次元春回来的时候还隐约提及过那寿王对他不怀好意,……
王夫人也有印象,连忙问:“难道是那寿王行那不轨之事……”
“不太像,我看元春回来心情颇好,和以往大不一样,说明这个男人和她之间的私情也是情投意合,以元春的性子,肯定不可能对寿王那种人倾心,……,贾母轻叹一声,“只是这种事情一点暴露,只怕无论哪个男人都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元春头上,没准儿就要给元春扣一个******的恶名,说是元春百般手段勾引他如何如何,只求自己保命了,……,
“那老祖宗,我们该怎么办?”王夫人也是彷徨无计,一旦事发,谁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元春固然要死,而贾家好不容易才算是稳住的局面又要打倒。
‘和元春谈一谈,问一问情况再说。”贾母沉吟着道:“以元春的智慧,她不该如此不智才对,究竟那个男人向她许了什么,才会让她心甘情愿奉上自己身子乃至一辈子?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么?或者那个男人欺骗了她?”
“对,元春不会的,肯定是那个男人欺骗了她!”王氏也鸡啄米一样点头,自己女儿如此贤淑,怎么可能轻易和男人偷情?
贾母瞥了一眼这个二儿媳,似乎因为这件事情完全被打懵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说,而且也是半点建议都拿不出。
“元春没那么好骗宫里这么些年,元春不可能不清楚这里边利害关系,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人?”贾母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宫闱丑闻的确哪朝哪代都有发生,但是发生在元春身上就有些让人费解。元春之前是处子之身,她自己该清楚宫中一言一行都有起居注,尤其是这种事情,宫中内侍要查就能知道她没有和男人同过房,但现在却破了身,立马就会追查个水落石出,这个风险有多大。
再说她现在是无人问津的太妃,但关系到皇家声誉,不可能轻易罢休,龙禁尉和上山亲军那边就交待不了。
“可是……,那会是谁?”王夫人惶恐地问道:“能花言巧语哄得元春死心塌地,这个Yin贼!”
贾母也想不通寿王不可能,那就只能是福王和礼王,但是都说福王和礼王庸碌,元春怎么会昏头?
倒是禄王颇有名声连贾环回来都说禄王在书院里很得老师的认可,难道是禄王?想一想还真有可能,禄王前两年也才十四五岁,更不起眼,若是……
想得头昏脑涨,贾母也无计可施,只能说等到合适时候才能单独和元春说一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春自然不会自己已经暴露了自己身上最大的隐秘。
此时的她正满怀憧憬,希望晚饭后能让冯紫英兑现诺言,回大观园去秉烛夜游,重温几年前省亲时候的旧梦。
不过这一回也有大观园那就意境心情都完全不同了,有情郎相伴,甚至可以寻觅机会鸳梦重温,恩爱缠绵一番。
这甚至让元春眉目间都跳动着几分畅意和喜悦,连探春、湘云和惜春都看出来了一些。
“三妹和四妹二月就要过门儿,那吉日选好了么?”虽说知晓探春和惜春很快就要过门嫁入冯府,而夫君就是自己的情郎,但是元春却没有半点不悦,她甚至憧憬着如果日后自己的身份也能得到解决,那几姊妹都能无忧无虑住在大观园里,那该是何等的美好。
“冯家那边还没有送信过来,想必是冯大哥这段时间也太忙,听说连新任顺天府尹贾化,也就是原来来过咱们家的那位金陵知府都去冯府拜会冯大哥了,……”探春对这些事情还
是很敏感的,“不过太太说了,也就是二月二十几里边,看冯家那边的意见,……”
“那就只有一个月时间了。”元春目光流淌,在探春和惜春身上游动,然后再回到湘云身上,“云丫头你呢?你叔叔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史湘云摇摇头:“还没有一个结果,刑部和大理寺那边还在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一个尽头。
“冯家那边难道就没有一个说法出来?”元春美眸溶溶,气色极佳,看得三女都是忍不住心动,探春最爽直:“大姐姐你这肌肤气色正好,比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可是好太多了,就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元春心中欢喜,却抹了抹额际,“哎呀,比起你们来我都老了,看到你们,我心里高兴,所以才会笑意盈面,……,
几女正说着话,宝玉也进来了,“见过大姐姐。”
“宝玉,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元春也最喜欢自己这个胞弟,虽说不怎么争气,但是毕竟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听说过了四月你就要去翰林院?”“嗯,冯大哥说春闱大比之后就可以去了,让我等着。”说起这事儿,宝玉就忍不住眉飞色舞,“为这事儿冯大哥专门去找了礼部官尚书,也是冯大哥座师,欠下一个大人情,……”
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八节 误会,对质
虽然无法言明,但此时的元春心中也是甜滋滋的,很有些与有荣焉却不能形诸于表的慨叹。甭管怎么说,情郎对自己家的人还是相当仁义的。
宝玉是什么样的性子,元春太清楚了,准确的说就不是读书做官的料,要去翰林院更是想都不敢想。但情郎居然做到了,而且不惜去欠礼部尚书官应震,也是情郎的座师偌大一个人情。
这还没有说收贾环、贾兰和贾琮为弟子,提携他们读书科举,可谓尽心尽力了。单凭这一点,这样的男人,谁不珍惜?谁不愿意?
所以像探春和惜春给情郎做妾,元春没有半点抵触,甚至她还很遗憾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也和她们一样也嫁给情郎。
“宝玉,若是这样,你去了翰林院定要好好做事,多向同僚请教,·.....”
元春眼中满是关爱,这个弟弟是贾家最后的依靠,可却又是最难成器的,但愿在翰林院里能让他有所长进。
姊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不过或许不太熟的惜春与没什么心思的宝玉可能没怎么在意,但探春和湘云却都很惊讶于大姐姐这一次回来怎么心情特别的好。
记得上两次省亲时回来,大姐姐都是心情落寞强装笑脸,大家也都隐约知晓可能和大姐姐在宫中的处境不好,日子过的不顺有关。
没想到现在皇上都变成太上皇了,大姐姐也进了偏宫过上了太妃的日子,说穿了就是枯守冷宫了但怎么大姐姐的心情却变得如此之好了?
这可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而且她们也隐约感觉到了元春整个人的变化,不完全是心境,而是全身上下都弥漫荡漾着一种不一样的风情。
慵懒,放松,随意,和原来元春身上永远保持着的那种紧绷、严谨,还有雍容华贵中带着的冷艳矜持都截然不同了。
这种情形也是前所未有过的,而且也让探春和湘云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大姐姐变成了这样。
在元春带着宝玉单独说话的时候,走到一边的湘云都忍不住和探春道:“总感觉大姐姐像变了一个人,也说不出来,那股味道,更亲和宜人,比原来舒服多了,三丫头你说呢?”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大姐姐有了这种变化?前两次回来的时候,大姐姐完全不是这样的,感觉大姐姐心情很低落,不太愿意说话,更没有像今日这样主动找话题,难道是现在的偏宫生活让大姐姐更轻松惬意,没有了羁绊?”
探春若有所思,但觉得好像好不仅止于那么简单。
“有可能,原来在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儿肯定少不了,现在皇上都不再是皇上了,大家也都没什么好争的了,心态就平复下来了,或许关系就更好相处了,大姐姐说她要在府里住几日,看样子宫里对她们管得也没有那么严格了。”湘云也按着胸一脸期盼,“大姐姐能多出来住一段时间,心情也能好很多,免得在宫里成日对若那黑魆魆的宫殿,多没意思,人都会憋出病来。”
“可我还是觉得好像不完全是这样的原因,大姐姐变化太大了。”探春歪着头看着那边还在对宝玉循循善诱的元春,突然道:“你没觉得大姐姐好像更吸引人了么?看看她举手抬足的动作,我是说,如果是男人,或许更容易被大姐姐这种模样所吸引?”
史湘云吓了一跳,瞪了探春一眼,低声叱道:“三丫头,你疯了?怎么说这种话,你都是马上要嫁人了的,嫁进冯府里边,若是说这种疯话被外人听见,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波澜呢。”
“谁会去嚼舌头?”探春没好气地道:“我也就和你说说,或者和林姐姐宝姐姐说,你觉得她们会去嚼舌头?”
不出所料,午饭时候薛姨妈来了看到元春之
后也是极为惊讶中带着几分担心,但是还好,当着众人的面,薛姨妈隐藏得很好,没有表露太多,一直到下来之后才被自己姐姐拉过去,一看姐姐的模样就知道对方也是觉察了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薛姨妈慌了,“元春太不懂事,她不知道她这种情形落入经历过世面的人根本瞒不住,宫里边那些个内侍和妇人岂会不知晓?”
“她现在住在偏宫里,也许······”王夫人也是焦躁不安。
“姐姐这话没道理,就算是太妃,偏宫冷院,那内侍也是隔那么久就要来查一遍的,只消认真端详一番,就能看出问题来了。”薛姨妈根本不信,“要不就是元春已经把宫里人买通了,要么就是那个男人在宫中也有权势,封了口,......”
这更符合贾母和王夫人的判断了,恐怕除了苏菱瑶之外,还没有哪个有这么大本事能把内侍封口。现在进了冷宫偏院,也没有那么多人在意,只要买通那个平素来察看点卯的,倒也不是难事。
但是这始终是一个祸端,随时可能爆发出来,让元春和贾家陷入危险之中。
“那你说怎么办?”王夫人也没了主意,“老祖宗说还是得和元春谈一谈,可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元春
不
薛姨妈吓了一大跳,连忙推辞:“这种事情我这个当姨妈的怎么好启口,还得你这个做母亲的来才行,只是万一元春这丫头不肯承认,或者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实在是······”
二人这种纠结的心态一直维持到了元春要午睡的时候,贾母又来问,王夫人推无可推,也只能拉着薛姨妈一道去问。
看到母亲和姨妈把抱琴打发出去,只剩下自己一人,元春也有些诧异。
本想小睡一会儿,晚上也能更有精神,但看母亲和姨妈一脸严肃模样,元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仔细检视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
“怎么了,母亲,姨妈,你们这样让我有些紧张啊,难不成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元春先发制人,“女儿刚回来,才觉得只有这里才是我的家,还琢磨着晚间看看能不能去看看原来的大观园呢。”
王夫人眼皮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气,“元春,只有我们三人,为娘就不叫你娘娘了,你回家里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在外边儿,在宫里很难,我们都知道,如果有什么事儿,你也要把持住,拿不准的,多和家里说说,·····”
“母亲,究竟怎么了?”元春讶然,她还真不明白母亲和姨妈怎么都这神色,俨然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元春,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有男人了?!”王夫人不在绕圈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目不转睛,旁边薛姨妈也是满脸紧张,看着她。
元春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震荡,但是随即告诫自己稳住心神,在这个问题上,她也想过,万一瞒不过人,怎么办,尤其是家里人。
“母亲为何这样问,女儿身为贵妃,早就进了宫,母亲不知道么?”稳了稳心神,元春竭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你少给我绕圈子,皇上和你从没有同房过,上一次回来省亲你还是清白女儿身子,我们都知道,前两年你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后来皇上遇刺昏迷不醒,你不会告诉我你的身子给了皇上吧?”王夫人厉声道:“这是关系到你和整个贾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儿,贾家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旋涡,你难道想要贾家再度陷入绝境么?”
薛姨妈拉了拉王夫人的胳膊,温言道:“元春,我们都是你的至亲,你该知道我们不会害你,但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你在宫中,那里宫禁森严,随时有内侍查点,纵然瞒得过一时,难道还能瞒过一世,连我和你母
亲都能看得出来你现在的情况是有了男人,难道那些宫中专门负责这些事宜的内侍会看不出来?还是你觉得你能封住他们的口?能封多久?”
元春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怎么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没能瞒过母亲和姨妈,自然也没法瞒过老祖宗,这家里人如果都知道了,那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关键是元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否认显然不合适只会让母亲和姨妈更伤心难受和担心,可能告知她们内情么?肯定不行。
这个事情一旦被家里人知晓,只怕对冯紫英的态度就会变得复杂了,以前冯紫英是大恩人,可有了这种事情,就可能是仇人了。
见元春低头沉默不语,王夫人也知道这是女儿默认了,但是那个男人是谁?
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王夫人才沉声问道:“元春,你告诉为娘,是福王,还是礼王?他们怎么逼你的?宫里有多少人知道?”
元春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摇头:“不是福王礼王,和他们没关系,母亲,你误会了,没有人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