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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瑞根     数风流人物txt下载     数风流人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癸字卷 第五百二十九节 纷乱之冬,萌芽

    被鸳鸯的反怼弄得张口结舌,旁边平儿更是捂嘴吃吃娇笑,搞得冯紫英心火大盛,忍不住又想去抱平儿,却被平儿一个灵巧的躲闪避开。

    “爷就莫要为难奴婢和鸳鸯了,若是这番遂了爷的意,奴婢和鸳鸯日后在这府里就寸步难行了。先前奴婢遇到司棋,连司棋这么嘴犟脾气大的人,都说不敢见爷,就怕爷乱来她忍不住,·····”

    平儿的话让冯紫英忍不住仰天长叹,“爷现在在府里还成了瘟神了,人见人厌?不至于吧,我看你们几位奶奶待我也一样如故啊。”

    “爷说这话是自我安慰吧?奶奶们都是有气度的,哪里会露在表面上?但爷这么久怕是连大奶奶和林姑娘那里身都没挨上吧?”平儿笑吟吟地道:“爷还不如找个机会自个儿给自个儿一个台阶下,给三位奶奶赔个不是,不就皆大欢喜了?”

    冯紫英心中冷笑一声,沈大奶奶固然没挨上身,但另一位珠大奶奶自己可是大快朵颐,爽了个够了。只不过这等天气自然不敢再去拿假山石上,但园子里原来东府那边的凝曦轩背后的暖阁却是再合适不过的偷情所在了。

    那一日让宝祥悄悄把李纨从后门放进来,在凝曦轩暖阁里好生放浪了一回,弄得李纨都是被素云碧月两个丫头搀扶着出门上马车的。

    不过李纨也不敢来频繁了,毕竟她一个寡妇出门出得频繁了,而且又是进冯府,一次还可以说是来为贾兰的春闱大比之事说道说道,多来两次,就难免招人闲话而且还要起疑了。

    不过冯紫英却是半点不寂寞,这半个月虽然在府里边“清心寡欲”,但史湘云、秦可卿以及甄宝旒、水中棠、穆檀和穆柳氏都回京了。

    孙绍祖和史家的谋逆罪都在万统帝的大赦中被赦免了,但史鼎一样有其他案子牵扯,刑部还一直在调查。

    也是一桩成年旧案,十多年前史鼎因为一桩古玩买卖打伤了对方,原本双方都已经和解了,史家也给了一些银子,就算是事情了断了。

    谁曾想两个月后这家伙伤重不治还死了,也有说是因为受伤之后身体不好,受了凉,变成夹食伤寒,所以一命呜呼了。

    总而言之,苦主家属就不答应了,一直告着,要么史家再拿三千两银子了断,要么就要史鼎蹲大狱。原来你是一门双侯,官府自然就以早就了断的案子不再审,就此扎断,所以也就压了下去,上边也无人过问,但现在大赦虽然把你的谋逆罪赦免了,但也一样剥夺了你一门双侯的身份。

    也就是说史家已经不折不扣沦为平民了,加之家中资产也被没收一空,本身就是入不敷出的,现在就更惨淡了,自然也就有些人要翻成年旧账了。

    这打落水狗的人想要从中分一勺羹的人京师城里从来就不缺。

    史家虽然沦为平民,但是好歹也还有几十年的辉煌历史,在外人看来,只要咬上一口,几千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所以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宛平县、顺天府和刑部里告状,甚至还跑到大理寺喊冤,要求还他们一个公道。

    还有一些讼棍和刺虎也都搅合其中,想要趁机在里边好生吃一嘴。

    只要你史鼎还在,不愿意去打官司坐牢,那就只能妥协和解,都盼着能在史家身上咬下一大口来。

    秦可卿和史湘云还暂时不能回大观园去住,好在冯家在京中也不止这一处宅子,挨着三爵街不远也替秦可卿和史湘云安排了一处宅院,而甄宝毓、水中棠、穆檀和穆柳氏等几人冯紫英也只有帮忙寻了一处宅子暂时住下,只是条件肯定就不及秦可卿和史湘云住的那么好了。

    还真别说甄宝旒和水中棠几女回京,顿时就让冯紫英有些心痒难熬的感觉。

    在陕西时自己还真有点儿深怕沾上了丢不掉的感觉,对秦可卿的这一

    手也是格外不满,但现在看来,这秦可卿很是把自己的心思揣摩得透彻啊,似乎明白自己的某些别样心思一般。

    只不过心痒难熬归心痒难熬,暂时也还没有多少机会,也幸亏林红玉前日从天津卫那边悄悄回来了一趟,临时救急,让冯紫英算是降了降火。

    放眼这府里一二十号女人,自己居然成了守着井口没水吃了,冯紫英也觉得挺有意思。

    沈宜修她们似乎故意要和自己斗气,才会这般,冯紫英索性就着这段时间公务繁忙,好生休养休养。“好了,鸳鸯,平儿,我和你们奶奶之间的事儿,你们也就别跟着瞎掺和了,爷知道你们也为难,爷也不会为难你们,等爷这段时间忙过了,再来计较这些琐碎事儿。”冯紫英摆摆手,“爷该在哪一房睡照旧,外边忙着爷有时候也没法回来,大家都相互理解理解,·.....”

    听得冯紫英说这话,鸳鸯和平儿都面面相觑,看样子爷还真的不打算服软认输啊,这可有点儿不像以往的爷啊。

    “爷,以奴婢之见,爷还是······”平儿忍不住再劝。

    “平儿,别想那么多,爷没那么小气,真当爷和她们置气不成?爷难道不明白她们是为爷好?”冯紫英捏了一把平儿的丰臀,又摸了一把鸳鸯的俏靥,不等二人多说什么,便起身,“该忙啥忙去爷还有事儿要出去。”

    一出门冯紫英就放飞自我,直奔崇玄观,都拖了好几日了,再不去,真要“后宫起火”了。如果说贾元春只是六神无主,那郭沁筠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义忠亲王骤然间入继大宝,永隆皇帝禅位为太上皇,这一轮“弟终兄及”原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却在内阁诡异地表示有条件接受之后变成了现实。

    永隆皇帝倒是无所谓了,反正也就是大部分时间昏睡,苏醒的时候也无法说法视事,仅仅只能用目光来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稍微复杂一些就无法做到了,而且进入下半年之后他的身体越发孱弱,这也是内阁最终决定接受和义忠亲王谈判结果的一个原因。

    问题是受到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永隆皇帝身边人了,尤其是许、苏、梅、郭四人,当然也包括元春、周、吴、郑几位年轻的贵妃。

    许、苏、梅、郭四人是最为绝望愤懑和失落的,骤然间自己竟然就成太妃了,而儿子却都几近丧失了继承大宝的机会,虽然内阁那边貌似还留了一分希望,但是谁能把希望寄托在那样一句虚无缥缈的话上。

    郭沁筠甚至觉得冯紫英就是在躲自己,悄无声息地就带兵南下江南去了,而一直到义忠亲王登基成为万统帝都没有回来,拖到年末才算是回京来这个时候似乎早就大局已定了。

    事实上冯紫英也给来见自己的周培盛说了,无论自己下不下江南,大局也早就定了,但是现在大局定了,也并不意味着日后大局也就定了,几年前谁能想得到义忠亲王会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重返京师城入继大宝?

    既然一切皆有可能,那么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你可总算是来了是不是恨不得一辈子不见本宫?”

    郭沁筠冷艳俏丽的姣靥上仿佛能挂下一层霜来,一只手捏在另一只手腕上,放在小腹前,银鼠皮斗篷披在身上,内里杏黄色宫缎绣缠枝蔷薇锦袄,胭脂红海棠纹的丝绵襦裙遮住半个莲足,让这个女人身材显得高挑了不少。

    旁边的周培盛目不斜视,紧闭着嘴。

    “要说不见,那我今日也就不来了。”冯紫英显得很随意,“你让培盛成日在外边晃荡打探我的行踪,难道不知道我每日里不是在内阁那边就是在户部那边么?”

    “哟呵,看样子你要升任户部左侍郎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了?”郭沁筠凤目一亮,双手放了下来,“真的要

    去?”

    一句话就把郭沁筠的心思给转移了,冯紫英心中也是暗自摇头。

    就冲着你这么热衷于朝务,日后内阁都决不能让恭王入继大统,这女人却还不自知。

    “少听这些没谱儿的传言,我才到兵部几天,就因为我去江南替朝廷清理了一下,解了户部囊中羞涩的窘况,我就要去户部了?”冯紫英没好气地抬腿直接往里边走,今日不大战一场没法安这个女人的心,越是这般恣意,这个女人反而才能安心。

    见冯紫英根本就不理会自己摆出来的气势,自顾自就往内里走,郭沁筠气得饱满的胸脯急剧欺负,忍不住就想发作。

    还是周培盛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跟进去,郭沁筠才压住蹭蹭往外窜的心火,咬着嘴唇跟着进去。

    周培盛也是摇摇头。

    现在都这般情形了,荃妃却还是中不肯放弃,就算是要有机会,也不是现在万统帝刚即位这个时候吧,没个三五年,万统帝能一命呜呼?

    不过话说回来,荃妃现在不仅仅担心的是恭王日后的机会,更担心恭王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这却是一个迫在眉睫的危险。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节 小女人,大心思

    抚弄着郭沁筠宛如古瓷一般珠圆玉润的肌体,感受着女人在自己身下卖力地迎合和娇喘声,冯紫英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

    权力真好,有了足够的权力,像郭沁筠这样贵妃身份的女人,一样要匍匐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只不过她想要追求的东西无疑就是痴心妄想了。

    恭王现在的情形,能自保就不错了,还想奢望什么?

    可郭沁筠还在痴迷着让恭王有机会登皇位,他日她也能登临太后之位。

    在冯紫英看来,这就是把恭王架在火上烤,甚至让人家把明枪暗箭指向她的儿子,真想让万统帝把目标对准恭王么?

    虽说万统帝在和内阁的对峙中居于下风,并不代表他手中就没有实力了,像郭沁筠这种已经搬到偏远的冷宫中去的,现在还有几个人买你的账?

    万统帝真要觉得恭王成为他这一脉继统皇嗣的阻碍,进而起了狠心思,要弄死恭王乃至你郭沁筠,那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万统帝就有四个儿子,除了世子一直是很受士人和前太上皇的喜欢外,其他三个儿子也都成年了,一样在翘首期盼呢。

    这种情形下,他能容忍其他人来夺取他辛辛苦苦谋求的一脉基业传承?

    说句不客气的话,他这个皇帝也许当不了几年,也很难把现在内阁独大的局面扭转过来,但这不代表他的儿子们做不到。

    只要坐上那个位置,自然就有人愿意来投效。

    士人中,朝中重臣中,甚至内阁中也一样不是铁板一块。一样有愿意借助皇权来打压相权,进而为之谋取利益的。这一点上万统帝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万统帝现在要做的就是夯实基础,刻意营造局面,拉拢人心,甚至对朝中群臣和士林中人一样刻意抚慰关怀。

    没见着前几日还专门去了青檀书院、通惠书院、崇正书院几家书院,为在学院里读书准备明年春闱大比的学子们鼓励打气?

    这是在做什么?就是在与内阁争取士林民心。

    高居在上的内阁诸公固然是士林文臣们的首领和代表,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享受到你这些首领代表的关怀。

    而这一次恩科秋闱和春闱,就是万统帝登基带来的福利好处,万统帝当然要让这些士子们都明白这一点。

    而到了最后金笔点龙的时候还是得他万统帝来朱笔圈定,所以万统帝要用这种方式来宣示自己的***。

    不得不说万统帝在经历了这么多年起伏跌宕的风波之后已经成熟了许多了,隐忍这一道更是领悟更深。

    万统帝知晓现在要去和强势无比的内阁去争锋斗气,毫无意义,只会碰得头破血流,立足眼下,布局长远,这才是他该做的。

    哪怕他这一代没有希望平衡皇权和相权,但是起码他要为自己儿子登基之后打好基础。他也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内阁诸公一样会看在眼里,一样会用各种手段来反制。

    但他不能退缩,也没得选择,除非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傀儡,甚至自己儿子也一样,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这种情形下,内阁肯定会利用永隆帝这一脉的几个皇子来反击和制约万统帝,那个时候万统帝岂会轻易让步罢手?

    任何手段都可能使出来,那时候永隆帝几个子嗣都会有生命危险,这一点郭沁筠应该明白才是。冯紫英要提醒一下郭沁筠,过犹不及,现在跳得太起真不是好事,何况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跳太起?除了给寿王、福王、礼王这几个成年皇子当了替死鬼,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

    捂着妙处蜷着身子从侧边小屋里出来,郭沁筠甚至丝毫不避讳,就这么赤条条的走了过来,重新上床。

    似乎注意到冯

    紫英的目光,郭沁筠甚至有意挺起胸脯,迈步走动,婀娜娉婷,韵律感十足。

    全身上下都在透过窗纸散射进来的阳光洋溢着晶莹润泽光彩的那具***,似乎让室内的空气都变得香艳起来。

    这具身体并非冯紫英所见过的最妖媚动人的,但是绝对是最具美感的几具身体之一。匀称而紧致,白皙细腻中透出几分晕红,充满了和谐美感。

    冯紫英知晓郭沁筠躲到隔壁静室做什么。

    她方才就说了她在易孕期,须得要解决隐患,宫廷中自有避孕妙法,所以得先处理好。谁让自己没忍住呢。

    “意义很多你觉得恭王委曲求全躲在最后就能苟安?”郭沁筠上了床,这才贴着冯紫英斜靠在床头,冷声道。“所以你觉得现在就要去搏一把?”冯紫英侧首反问。

    “若是什么都不做,恭王日后有希望么?”郭沁筠同样反问。

    “没希望。”冯紫英毫不客气地回应:“一般情况下,内阁不会选恭王这个太上皇几个儿子中年龄最小的儿子。”

    “既如此,那何不让恭王声势造得最大,让恭王最耀眼,既能让内阁看在眼里,同时也让恭王暴露在京城百姓眼中,谁要想意欲不轨,也要忌惮几分呢?”

    郭沁筠的话倒是让冯紫英一愣。

    细细品味一下似乎这个法子也有一定道理。

    万统帝到最后,也许真的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儿子继位的威胁。

    无论恭王怎么隐忍荀安,但恭王在青檀书院读书,小有贤名,在外人看来可能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万统帝不会看不到。

    现在索性把名声造得最大,让恭王始终在朝中诸公和京师城民众眼光下,也许会更安全?万统帝要对付恭王,任何手段都要掂量掂量会不会引来反噬?

    冯紫英抚弄了一下郭沁筠略微有些散乱的高耸发髻,手指滑落在对方肩头,“那你要考虑好,这是一柄双刃剑,利弊都很大,另外,梅月溪那边看到你这一招,也许会效仿,禄王这方面肯定更有优势,······”

    “我知道,但我考虑好了,就这么干,但我需要你的帮助。”郭沁筠把胸脯贴在冯紫英胸前,仰起娇靥,“你必须帮我。”

    “怎么帮你?”冯紫英漫声道。

    “今后几年,随着恭王名声越来越大,若是皇上没法从其他方式下手,肯定就会出阴招。”

    郭沁筠目光晶亮,“甚至如你所说张骕也会效仿,还会有各种手段来对付骦儿,甚至嫁祸他人,总而言之,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冯紫英点点头,这是难免的,皇位之争,哪有什么亲情可讲。

    “我现在很难,骦儿也一样,我们都被扫地出门,撵到内宫外去了。”郭沁筠脸上露出一抹萧索和无奈,“身边人也少了一大半,也幸亏培盛海不离不弃,每月常例钱银少了九成·······”

    冯紫英没想到这万统帝还真能做得出来,但转念一想,不这么做,难道留着给自己养成祸患?打入冷宫,让其自然悄无声息湮没才是最好。

    宫中分拨的常例银子,你都在冷宫里呆着了,没甚花销,管你吃穿就足够了,还想什么?“你现在在哪一宫?”冯紫英随口问道。

    郭沁筠脸上露出一抹尴尬而又不好意思的神色,“咸若馆,恐怕你不知道,不在内宫里了,慈宁花园知道吧,慈宁花园前边,前明司礼监用房旁边,······”

    冯紫英摇摇头,他对宫内的情况不熟悉,除了乾清宫、坤宁宫外,也就是东书房熟悉一些了。

    “都被赶出来了,许君如被赶去英华殿,最西北端,梅月溪被赶去喈凤宫,最小最偏的一个宫院,东北角上,梅月溪都快要气疯了,···

    ···”

    似乎这个时候郭沁筠才稍微恢复了一些生气,“苏菱瑶被撵到慈庆宫,····”

    “慈庆宫不小吧?就在仁寿宫前面?”冯紫英对慈庆宫还有些印象,挨着东书房不远,东书房也就是前明的元辉殿。

    “嗯,的确不小。”郭沁筠一些不忿地咬牙道:“仅次于仁寿宫和慈宁宫,这未必是好事,说明皇上故意把苏菱瑶推到众矢之的上,......”

    冯紫英笑了笑,也不言语,这女人连这些都还要嫉妒一番,这都啥时候了,事关身家性命了,还在乎这个?

    可见这女人嫉妒心无所不在,无时不在啊。

    “我现在很难,原来每月的宫中常例银子是两千两,骦儿还有一千两,但现在我被降到只有二百两,骦儿也是二百两,四百两银子能做什么?连打赏都不够!”

    郭沁筠咬牙切齿,“听说翻年还要降一半,每人只有一百两了,所有胭脂水粉花销一应都包含在其中,

    都需要在其中扣除,这怎么活?骦儿在外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便是自己府里的女人也才几十两银子的月钱,你这一百两还不满足?当然情形不一样了,大手大脚惯了,现在骤然变成如此,肯定就没法过了。

    和自己说这个,难道是要找自己要钱?不会吧?堂堂贵妃居然沦落到要找自己要银子的地步?在宫中这么多年,这女人就没有一点积蓄?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一节 不依不饶,锲而不舍

    注意到冯紫英的一脸讶然,郭沁筠心中也是一酸,眼圈一红,险些要哭出声来。一直以来她在冯紫英面前都是表现出一副强势霸道的姿态。

    哪怕是在床笫间招架不住,那也是不肯轻易求饶的。

    在其他方面,她觉得自己是贵妃,皇上的女人,面对冯紫英这样一个外臣,似乎天然就具备心理优势。

    但在义忠亲王登基为帝之后,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原有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

    原来是皇上的贵妃,现在却是太上皇的太妃,一个太字,也就意味着一切都是过去式了,甚至一下子让人年龄都骤然增加了十岁一般。

    更为严峻的是她们被扫地出门,远离了皇宫中心。

    所有人的目光不在向她们汇聚,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皇后和贵妃们。

    哪怕那几个老女人早就姿容不在,老迈不堪,但她们现在却成了宫中人追捧的中心。一切都变了,身边侍候的人从原来侍候的四五十人骤然降到了只剩下区区六人,连周德海近期都有点儿三心二意,不见了踪影。也幸亏还有周培盛不离不弃地跟着自己,当然郭沁筠也知道周培盛也是的确无处可去,只能跟在自己身边。

    新皇和皇后贵妃们都有自己的班底,带来的人都是潜邸中的故人,宫中原有的,只要稍微得意的,都几乎被排斥在外。

    当然,这不是只有自己得到这样的待遇,许君如、苏菱瑶和梅月溪也一样。

    像贾元春、郑芷影、吴孤侠、周碧梧几个没有皇子的贵妃更惨,每人身边就保留了三人,连日常杂活儿都得要贴身丫鬟这些来干了。

    对郭沁筠来说,自己受点儿冷遇和夹磨都还能接受,但儿子那边却是不行。

    在青檀书院里大手大脚惯了,和同学们在一起,时不时要办个诗会酒会这一类的,动辄就是上百两银子,哪里得够?

    自己这边开销一样不小,这由奢入俭难的滋味郭沁筠是深刻体会到了。

    而自己原来从未想过沦落到这种地步所以在宫里也没有存多少,三五两下就得折腾光了。

    再要伸手向娘家要,一回两回可以,多了,恐怕家里就要问个明白了。

    而儿子的事情便是向娘家父兄也是不好深说的。

    现在新皇摆明车马是要立太子,你现在要说自己儿子也想去争一争那个位置,只怕父兄就未必愿意了。

    甚至可能会反过来劝自己不要东想西想,自寻烦恼了。

    冯紫英有些诧异,他的确没想到堂堂贵妃居然还要和自己谈钱银这等俗物。

    你来找我帮忙,要这样那样,不该是你大手一挥,赏个金珠玉饰若干,纹银几万两,让自己只管去办事,不用考虑钱银么?

    怎么现在反倒是倒转来了,在自己面前哭穷说难处难道说自己还得要资助你堂堂贵妃起来不成?

    那这算啥?投资?还是嫖资?

    一时间冯紫英还有些拿不准,别只是人家随口叫一下苦,自己这接上话,反而被人家视为羞辱了啊。

    “荃妃,····..”

    “不要叫我荃妃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了。”郭沁筠脸上浮起一抹无奈凄楚之意,“就咱们俩了,你就叫我闺名吧,反正咱们之间,培盛他们也都知道,现在也不像以往还有人盯着看着,现在你就是想要求着人家来盯你,人家都未必感兴趣了。”

    “沁筠?”冯紫英念叨一句,还觉得别有一番味道,居然唤一名贵妃的闺名,而且喊得如此亲热,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异样。

    “你也知道我闺名?”郭沁筠倒也不意外。

    以冯紫英现在的威势和人脉,龙禁尉那边也是和他来往密切,周培盛甚至都要主动向他靠拢,又有什么隐秘不知道?

    “嗯,知道。”冯紫英手在郭沁筠高耸的宫廷式发髻上揉弄,乌发浓密厚重,卷成的发髻沉甸甸的,很有质感,“你现在很难?连日常用度都保证不了了?

    冯紫英没太客气,但是确实没必要再客气什么,都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郭沁筠的难受尴尬也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不承认又怎么办?

    再说了,这都坦陈相对,夫妻敦伦之事都做过了,还纠结什么不好意思?

    “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心机,原来也从未想过会走到这一步,现在才发现一旦失去了,什么都变得现实了,就算是要在宫外采买点儿胭脂水粉,你要好点儿的,就得要自己出钱,以往何曾有过这种事情?”

    郭沁筠又忍不住咬牙切齿,“骦儿回来说书院要搞一次与通惠书院同年的聚会,他不太明白情势变化,便主动答应资助五百两银子,若是以往自然不必说,但现在,却从哪里来?要不就得要去典当我自家的首饰,······”冯紫英再也忍不住了,“沁筠,你好歹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原来每年皇上的赏赐以及常例加起来,一年好歹也有几万两吧,你就没攒下一点儿?现在连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打算怎么过?”被冯紫英这一问,还真把郭沁筠差点儿给问得哽咽起来了。

    这太丢脸了,连冯紫英都觉得不能置信,可自己这么些年来就是这样挥霍过来的,骤然间面对这种情形,就无法承受了。

    见郭沁筠眼圈也红了,眼眶里水雾迷离,冯紫英知道自己这一问让对方破防了,连忙摆手。

    “好了,好了,算我多嘴,你现在需要多少银子?我的情形你知道,钱银财物都是家里管着的,多了只怕就够呛,·.....”

    郭沁筠越发觉得屈辱,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盈眶而出。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对方包养的外室一般,现在居然要向对方索要起钱财来了,可不这样,那日后怎么过?

    忽略过了需要多少钱银,冯紫英也觉得头疼,这种事情居然最终还说到钱银上来了,想想都觉得荒唐。

    郭沁筠也不愿意再在这个事儿上多说,转而说到了恭王张骦的事儿上。

    “他现在在青檀书院读书,本来这一门恩科想要参考的,但我考虑他年龄以及这一次是恩科,所以还是没有让他参加,想要等到万统三年的正科来考,那时候他的年龄也正好合适,······'

    冯紫英似笑非笑,“沁筠,你还真打算让恭王科举成名不成?

    郭沁筠目光里多了几分幽怨,“紫英,你说的轻巧,当母亲的如何不担心他的未来?虽然我也希望他能入继大统,但你都知道这里边风险极大,可能性极小,若是事情真的不遂,他若是能考中一个进士,起码也能替他多一重身份来遮护他的安全吧,日后真不行,那边做个清闲官儿也胜过战战兢兢当个闲散宗室,·····.”

    冯紫英没想到郭沁筠居然能想到这一出,顿时高看了郭沁筠几分。

    他还以为这一位是不管不顾就一门心思要推恭王上位呢,现在看来其实也不是没有做好后路准备嘛。

    似乎是感受到了冯紫英这一瞥的含义,郭沁筠幽幽一叹。

    “我何尝不知道要去争那个位置的风险?但是日后若真是万统帝的子嗣继位那也罢了,但就怕是寿王福王礼王或者禄王中哪一位继位,而我又没有为骦儿去做过任何努力,骦儿会怪我一辈子,我不愿意那样去背着这份责怪,所以我宁肯······”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之前冯紫英对郭沁筠是很不以为然的。对方甚至不惜牺牲色相来勾引拉拢自己,虽说自己占了便宜得了快活,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屑的。

    但现在这么一品味你还不得不慨叹当母亲的伟大,宁肯牺牲自己名节,也要给儿子一个交待,免得日后埋怨。

    “好了好了,不说这桩事儿了,既然你都要去做了,那还说什么?”冯紫英手从女人肥厚的发髻上放下,抚弄着对方的粉颈,“考中进士的确有一层保障,起码他就算是士人阶层了,士人们会更有认同感,当然他的身份略微特殊一些,但若是日后真的大位无望,到礼部、都察院或者翰林院、国子监去谋个清贵职位,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郭沁筠连连点头,“我看梅月溪也是这么考虑的,恩科秋闱大比,张骕都考过了,她也很得意,估计春闱大比张骕也要参加,就看能不能考中进士了。

    “进士没那么好考,能考中一个举人都很不错了,没想到禄王还真的有些文才啊,看样子在青檀书院没白读书。”冯紫英没想到禄王居然秋闱大比过了,他回来之后也没有关心过这些,看样子郭沁筠也应该是受了梅月溪的启发才对,“你也是受梅月溪的启发?”“嗯,算是吧,梅月溪这个女人还是相当机敏的,禄王现在名气很大,······”郭沁筠犹豫了一下,“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利弊皆有,看皇上心思了。”冯紫英轻轻一笑,翻身上马,“恭王躲藏在禄王背影后其实也不错。”

    “讨厌,人家还要和你说正事呢,呜呜·····.”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二节 年夜,喜酬

    从崇玄观脱身回到家中,冯紫英赓即回了怡红院,也就是现在的静气书斋洗了一个澡。

    宝祥早就悄悄把玉钏儿叫来等着,冯紫英一回来,玉钏儿就伺候着冯紫英洗完澡换了一身衣衫,以免露馅。

    毕竟郭沁筠喜欢浓香,缠绵半下午,那香气浸润在身上,不洗澡铁定是瞒不过人。

    玉钏儿嘟着嘴满脸不情愿,但是手脚却是格外麻利,很快就替冯紫英擦拭干净身子,也把头发烘干梳理好。

    “爷也真是,这外边儿女人就那么香?甄大姑娘不是没回京么,爷这又是哪里去打野食去了?又是那个不知羞的骚蹄子缠着爷?”

    玉钏儿话语里也有些火气。

    跟着鸳鸯跑了一趟南京,都以为终于能遂愿了,结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就回来了。

    这让她在府里被晴雯、司棋以及姐姐她们几个嘲笑了好几天,也让她委屈得大哭了一场。

    冯紫英回京之后就因为李氏和甄氏几女的事儿和府里奶奶们陷入了“冷战”,惹得府里女人们都只能遵照奶奶们的约定,不准和爷亲热,玉钏儿自然就更没机会了。

    谁曾想冯紫英居然又跑出去愉食儿,现在还让自己来替他遮掩痕迹,若是让奶奶们知晓了,只怕自己又得要受委屈了。

    冯紫英任由玉钏儿替自己梳理着头发,靠在官帽椅中瞑目养神。一下午的欢娱固然舒坦,但是还是有些耗神的。

    今儿个是三十夜了,再怎么冷落自己,这团年饭也得要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吃一顿的,所以冯紫英并不担心这个。

    辛勤劳碌了一整年,若是连这点儿大局观都没有,那沈薛林她们三位也不配主持自己后宅了。

    闹点儿小脾气,有意冷落一下自己,都很正常但自己毕竟是一家之主,面子还得要保留,大不了今夜之后自己好好讨好一下她们三位罢了。

    “怎么这么大火气,谁又招惹你了?”冯紫英慢条斯理地回应道。

    “奴婢哪敢有什么火气?就是觉得爷放着家里边这么多奶奶姨奶奶,却还往外边儿跑,让外人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消化咱们府里的人呢,连自家爷都守不住,这像什么话?”

    玉钏儿气鼓鼓地替冯紫英把发髻扎好,又替冯紫英把衣衫整理好,拉着冯紫英到落地梳妆镜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抿着嘴气哼哼地道:“都大年三十了,爷多少也该有所表示,······”

    冯紫英装傻:“什么表示?是府里边人的月钱和红包还没法么?那可不成,我得去问问你们几位奶奶和鸳鸯,怎么搞的,冯家何曾欠过下边人这些银钱?”

    玉钏儿忍不住轻捶了冯紫英一拳,“爷少在那里胡诌,爷知道奴婢说的是什么,奶奶们心里都不畅然别弄得过个年都心里不舒坦,·····”

    冯紫英没想到玉钏儿都能替自己考虑这么周到,忍不住捏了对方姣质一把,顺手拉过来,手便往对方绣袄衣襟下钻,隔着单薄的小衣一把握住那对依然颇有规模的峰峦。

    玉钏儿还未曾经历过这些,身体顿时瘫软下来,但却念及府中“禁令”,挣扎着哀求:“爷,这会子奴婢可不敢,若是过了这段时间,爷和奶奶们和好如初了,爷想要奴婢,便由得爷······”

    冯紫英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他也不过就是手上轻薄一番,见玉钏儿如此娇憨可爱,心里也有些意动,抬起玉钏儿的粉靥,亲了一口对方的娇唇,“放心吧,你跑不掉,爷寻个好时间······”

    冯府的年三十夜年夜饭终于来了。

    可以说今年是冯家阖家人员最齐全的一次。

    去年冯紫英还在辽东,前年还在陕西,在前几年,黛玉、宝钗她们还没有过门,

    现在三房妻媵妾都齐全了,纵然还有探春、惜春和湘云这些尚未过门,但是李氏双姝和甄宝毓却已经进府,哪怕是妾身未明,但实际上进了府也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团年饭安排在了原来荣禧堂里,现在更名为圆方厅,取意天圆地方或者外圆内方。

    大小段氏加苏谢二位姨娘四桌,外加一个冯紫英的妹妹一桌;长房二房三房一家三桌,另外还有李玟李琦和甄宝毓也敬陪末座,再加上冯紫英,这样一来,分列开来,正好遥遥相对。

    听得门外爆竹已经开始响了起来,冯紫英当仁不让,在老爹没回来之前,他就是一家之主。

    虽然一直传言说内阁要让老爹去宣大,但是迟迟没有动静,大概也是怕老爹一走,这西北军如何安顿,还没有考虑成熟。

    “母亲,姨娘,妹妹,还有各位贤妻,今年我们家终于可以过一个好年了,虽然父亲尚未回来,但是估摸着年后不久,父亲应该可以返京,但让返京未必就能留京,但我想也许不会再跑太远,也算是一桩喜

    ·······

    冯紫英端起酒杯准备敬酒,但话却要说个够。

    “从前年到今年,我一直在外边奔波,虽说是为国事,但是却愧对家中诸位贤妻娘子们,这么些年来,我基本上没怎么管过家里的事儿,除了母亲姨娘帮着掌家外,更多的还是诸位娘子在家里替我照料,桐娘他们几个也都健健康康,我也很满足,可能我这个人在外边有时候难免荒唐,有时候也是情势所迫,所以如果为夫有什么做得不妥的,还请诸位娘子多多包涵,这三杯酒,一杯敬母亲和姨娘,一杯敬三位贤妻,一杯敬诸位娘子,感谢你们在我在外奔波忙碌的时候替我管好了家,带好了孩子,······”

    冯紫英端起酒盅,一口气连饮三杯,方才罢手。这一番话可谓让整个厅里都是一片肃然。

    当老爷的,何曾给妻妾们如此说过话?

    无论是沈宜修薛宝钗林黛玉,还是刚入门的李玟李琦和甄宝毓,亦或是鸳鸯平儿晴雯她们在荣国府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大丫鬟,但也从未有过哪个一家之主当爷的会这样来发祝酒词,而且主动道歉,还要请妻妾们包涵,这可真的是破天荒第一遭。

    沈宜修和薛宝钗、林黛玉都坐不住了,赶紧起身,端起酒杯,“相公这一番倒是让妾身汗颜了,相公在外边奔波辛苦,我们在家中享福,若是还要有什么不满足的,那就真的是昧了良心了,······,若是我们做得有什么不好的,还请太太和姨太太与相公尽管指出来,······”

    几个嫡妻都轮流表态也变相地缓和了场面,这持续十多日的冷战就以这样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消失于无形。

    几轮酒过,冯紫英也再度举杯,在这般值得高兴的时候,他自然也要宣布一些好消息,为这个节日增添气氛。

    “诸位娘子,鉴于为夫前次辽东之战和此番平定江南的功劳,可为夫现在已经是三品重臣,再要升迁就显得有些太过突出,所以内阁和吏部、礼部也和为夫谈过,希望理解朝廷的苦衷,为夫呢,也就大胆地提出了一些'无礼'要求,·.·.·.”

    一番话立即就把几人心思都勾了起来,她们想象不出,这个时候冯紫英提及所谓的“无礼要求”会是什么。

    “为夫说既然朝廷为难,那么为夫也不求其他,但冯家一门三房,还有二房三房都还有两个媵,另外现在冯家也有两个男嗣,希望朝廷能够在诰命和勋官上予以考虑,·...··”

    “本来为夫也就是顺口一提,谁曾想顾阁老出身礼部,在江南一起做事十分愉快投契,现在礼部尚书官师又是为夫座师,所以么,·.·...”

    话音未落整个厅堂内已经沸腾起来了。

    尤其是薛宝琴和妙玉,加上迎春和岫烟,可以说除了尤二尤三充满羡慕嫉妒恨外,其余几女都是欣喜若狂。

    薛宝琴和妙玉是因为自己骤然得了诰命,这意味着二女以后逢年过节一样可以穿上原来只有沈薛林三人才有资格穿的官服,成为了真正的命妇。

    而迎春和岫烟则是为自己的儿子兴奋,庶子的身份突然获得了勋官身份,哪怕日后读书不成,一样也有了选官资格。

    即便是最眼红的尤二姐,也一样是嫉妒中充满期盼。

    迎春和岫烟生下儿子可以得勋官,那也就意味着这两个庶子从一开始就摆脱了寻常大户人家庶子的可怜虫命运,有了勋官就意味着有了官身,她如果能生下儿子,也一样可以获得这样的机会。

    虽说这个官身和爵位不一样,也不能继承,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小这两人就已经具备了做官的资格了,只不过勋官资格想要做官还要受很多限制,但是勋官的身份却比那等如赖大那样通过捐输身份谋官又要强得多了。

    阖家狂喜的结果就是冯紫英大醉而归,而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了妙玉和岫烟两个女人的娇躯中。这可是二女嫁入冯家的第一回,这一辈子也许就只此一回。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三节 新大观园里有旧事

    看着醒来之后羞不可抑的岫烟手忙脚乱地穿好穿好肚兜,划拉起衣衫便下床,招呼着外边儿的佳意来服侍自己披好斗篷便匆匆离去了。

    冯紫英见岫烟脸都羞得连颈项都红了,步履踉跄,连忙道:“岫烟,小心些,外边雪大路滑,莫要摔倒了,斗篷穿好,莫要着凉,····.·”

    岫烟心中也是一暖,昨夜酒后荒唐,想着自己儿子也终于得了官身,心醉神迷,却被爷给拉到栊翠庵这边,一床三好,成就好事了。

    她和妙玉关系不一般,不是没和妙玉在一起睡过,但是要说两人同时伺候冯紫英一个人,这般荒唐事儿,便是侍妾之间也不能接受。

    好歹她也是良家女子嫁过来的,是良妾,不是那等教坊司买进来或者通房丫头抬妾,这点儿脸面还是要的。

    昨夜也纯粹是心喜过甚,才会入了冯紫英的彀。

    而妙玉也因为得了诰命,喜不自胜,对冯紫英也没有了抵抗力,所以才被冯紫英得手放浪了一回。以后是万万不能再有这等荒唐之举了,让人知道还不得成家里笑话。

    “妾身知晓了。”本不想回话,却又不忍不理相公的好意,岫烟仓促应了一句,便催着佳蕙扶着自己出门去了。

    只是这一夜缠绵,脚软筋酥,走起路来也有些虚浮,还得要丫头扶着。

    看着撅着大半个丰腴裸臀得正香,一直到听到自己和岫烟对话才惺忪醒来的妙玉,冯紫英也不得不承认境遇和环境对一个人改变太大了。

    包括栊翠庵在内大观园里许多院子原来的房间比较小,当姑娘时候住着合适,但现在变成奶奶了,那就不行了

    后来冯家买下荣宁二府之后便开始对各个小院都进行了一些更切合日后生活实际需要的改造。

    比如像这栊翠庵,妙玉都是生了孩子的,要在这栊翠庵住,就得要有丫头、奶娘、婆子、妇人一大堆。

    原来她一个人住倒是宽敞无比绰绰有余,这骤然多了一大堆人根本就不可能住得下。所以在改造的时候,栊翠庵虽然还是栊翠庵的名字,但实际上已经大变样。

    比原来凭空增添了三倍,主卧也改大了不少,再加上了夏日专用临山林的卧房,也就显得十分宽裕了。

    卧室里边都是用专门烧热地龙相通,格外温暖,甚至还有些奥热。

    妙玉一条白腻的大长腿从锦衾里伸出来,连带着大半个臀瓣都露在外边,也不觉得冷,听得岫烟出门离开,翻过身来支起身体,连忙唤道:“岫烟,这么早就走了,还早呢,不多睡一会儿?”

    “不了姐姐我回芦雪广那边去休息,你好生睡着吧。”岫烟回了一句,便在佳蕙的搀扶下消失在棉帘外。

    妙玉硕大白腻的两团***在外,一直到冯紫英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妙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拉起被角掩住,白了一眼道:“看什么看,折腾一宿还不够?”

    “当然不够。”冯紫英肆无忌惮地探手过去,钻入被中,揉捻起来,·····

    妙玉吃吃娇笑,想要躲开丈夫的魔掌,却又舍不得,最终还是让冯紫英遂愿,依偎在丈夫怀中,一双长腿也趁势盘在了冯紫英腰间。

    又是一番晨战!

    云收雨歇,冯紫英这才懒洋洋地斜靠在床头,看着娇靥如火,美眸如蜜,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的身旁丽人。

    妙玉变化太大了。

    所以说他要感叹境遇和环境改变人。

    之前妙玉尚未嫁进来之前,一直是保持着那种高冷抗拒的姿态,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对园子里其他姐妹也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除了岫烟外,基本上找不到一个能和她多说两句话的人。

    但嫁进来之后,情况就有了一些变化,特别是在经历了陕西之行回京生产之后,情况更是变化巨大和园子里的其他姐妹关系便开始亲近起来,岫烟自然不必说,便是迎春、尤二、尤三这些人也都走得近乎起来。

    在床第间的表现更是让人觉得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再无复有往日人前人后那种高冷,取而代之的是很有些向着王熙凤风格发展的感觉。

    即便是身材也有了巨大变化,原本就比较丰腴的身段因为生了孩子哺乳,胸围暴增,外出再不敢穿肚兜,只能用胸围子勒紧,只有在家中内室才能戴一戴肚兜了。

    冯紫英早就根据女人们的身体画出了这个时代最原始的胸罩图案构想,甚至也让府里妇人婆子做出来几个。

    只可惜并没有受到女人们的欢迎,除了尤二尤三和司棋因为身材缘故以及讨好自己再用,其他人都不太认可。

    不过王熙凤倒是很喜欢这玩意儿,大概也是怕自己所说的下垂会影响身材,变成黄脸婆的缘故,所以在出门的时候都戴上了。

    冯紫英还没有狂放到要把这玩意儿主动向外推广的地步。

    这种东西都只能是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潜移默化,顺其自然就好。

    如果府里女人们都用上了,免不了下人们也会效仿,没准儿不经意间京师城里的贵妇们在货值了这种东西的好处,然后也就慢慢接受了,那可能就会逐渐在整个大周朝流行开来了,毕竟这肚兜和胸围子不也一样如此么?

    “岫烟身边原来的丫鬟去哪儿了?篆儿和坠儿呢?”

    冯紫英记得岫烟原来的贴身丫鬟有两个,一个是叫篆儿,一个是叫坠儿,都是贾府没落时,从荣国府那边跟着岫烟过来的。

    那个坠儿也应该是《红楼梦》书中一个小有故事的小丫鬟才对。

    “篆儿没当值吧,坠儿犯了事儿,被撵出去了。”妙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犯了什么事儿?”冯紫英有些小好奇,《红楼梦》书中这个坠儿也就是“虾须镯案”的罪魁祸首。“偷了二姐姐的金镯子被司棋拿住了,好在二姐姐还算心好,没声张,但是把岫烟气得够呛,便打发出去了。”妙玉不解地抬起头:“这都是去年的事儿了,哦,对了,相公那个时候去了辽东,回来可能也没在意吧。”

    “那这个佳蕙好像也没有见过啊,怎么就到岫烟身边来了,还成了贴身丫鬟?”冯紫英随口问道。冯府里边现在的规矩是正房妻室可以有二到四个贴身丫鬟,媵妾则可以有两个贴身丫鬟。

    不过沈宜修也好,宝钗也好,都只有两个贴身丫鬟,沈宜修是晴雯和云裳,宝钗是香菱和莺儿。

    黛玉倒是有四个,紫鹃,雪雁,春纤,藕官,但是春纤和藕官其实不算,虽然拿了贴身丫鬟的月例钱,但是平素值夜都没有让春纤和藕官上夜。

    也就是说作为女主人最隐私的一面春纤和藕官是碰不到的。

    再说直白一些,万一男女主人床第欢好之时需要丫鬟来侍寝,紫鹃和雪雁是可以的,但春纤和藕官则没有这个机会。

    有没有这一层关系大不一般。

    像紫鹃就被冯紫英收了房,只要能怀孕,便有了抬妾的资格,而你连这种事情都挨不上,就只能是在外围徘徊了。

    “相公你也是知道的,贾家那边人入狱之后,荣宁二府就散了,不少人都没有了去处,鸳鸯晴雯她们心软,有些人托上门来,推不掉,还有些像原来都是一块儿的,比如那府里从扬州买回来的十二官,有些本来就跟着原来的姑娘们,不就都慢慢进了咱们府里?”

    妙玉也说的是实话。

    像玉官和宝官在大观园里时就一直跟着妙玉,妙玉嫁进冯府来,也就一直跟着过来了,还有蕊官跟了宝钗,龄官和豆官跟了宝琴,藕官、菂官跟了黛玉,芳官跟了迎春,艾官、葵官分别跟了惜春和史湘云。

    另外在像贾宝玉因为娶了牛氏女时候也把他原来怡红院的小丫鬟们大部分打发走了,除了袭人铁定能跟着他外,连秋纹麝月媚人和紫绡绮霰几个大丫鬟都没能全部留住。

    如碧痕、檀云、四儿、五儿和良儿春燕这些,也都纷纷各寻出路,不少也都托人走关系进了冯府,像碧痕、檀云、春燕因为有晴雯的关系,就去了长房,佳蕙、四儿去了三房,五儿、良儿、去了二房。

    冯紫英还真没太注意这个情况,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全盘接手”贾家了?不但连荣宁二府都接手下来,而且还把贾家的女人们甚至丫鬟们也都接手了?

    难怪走在里边,都觉得这名字如此熟悉,结果许多都是从贾家那边过来的,一旦探春和惜春以及湘云过来,这岂不是更热闹了?

    “来就来了吧,谁让咱们冯家和贾家有这么密切的关系呢?”冯紫英笑了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些丫头们在贾家这种大户人家呆惯了,也习惯了原来的生活,骤然被撵了出来,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弄不好就只能变成路边流莺,进咱们府里,也算是有一个去处吧。”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四节 阖家欢乐,美好人生

    “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去处,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去处。”妙玉翻身紧挨着丈夫,语气温柔,“这京师城里想要来咱们府里当下人的可多了去,要招人的话,排队能排出二里地去。”

    “有这么夸张?”冯紫英笑了起来,“你要说是灾年流民进京还差不多,这寻常年景,哪有那么多闲人?”

    “相公你还真别不信,流民灾民府里也不会随意要,要不就是直接买回来的丫头小子。”

    妙玉看样子在府里呆得久了,对府里的事情也慢慢熟悉了许多,这完全颠覆了冯紫英以前对方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印象。

    “京师城里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愿意来咱们这种大户人家府邸做事儿的不少,既体面稳当,又有排面,走出去一说是冯府里做事儿的,外边儿人都要刮目相看,便是要去挂账人家都乐意,....·.”

    这一番话倒是让冯紫英颇为震惊,冯家现在在京师城里就这么受欢迎受尊重了么?

    自己也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儿啊,在京师城里呆的时间也不长,怎么却隐隐有京师城里第一豪门的感觉了呢?

    “妙玉,没这么夸张吧?”冯紫英扳过妙玉的身子,讶然问道:“我们冯家口碑这么好了?”

    “相公,您是二甲进士,庶吉士,小冯修撰,现在更是兵部侍郎,老爷是几任总督,咱们家文武双全,口碑凭什么不该好?”

    妙玉振振有词的反驳。

    “太太和姨太太待人宽厚,有情有义,咱们冯家月例钱都要比别家优厚不少,下人们遇上三灾五病的,太太都会安排专门抚恤,这些都瞒不了人,下人里边也是有来往的,随便问一问就知道哪家好哪家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冯家一来二去,自然名声也就好了。”

    “现在太太姨太太不是不管这些事儿了么?”

    冯紫英知道母亲和姨娘现在都已经不过问这些事情了,各房管各房的,但月例钱标准还是统一的,寻常杂务都是鸳鸯为主,平儿和金钏儿协助。

    “太太和姨太太是不管了但规矩早就兴好了,萧规曹随,各房都按照这个来,不也一样?”妙玉眯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显然又有些困了,“鸳鸯她们做事儿也精细谨慎,所以大家也轻松,乐得清闲,······”

    看着眼皮子打架的妙玉,冯紫英也把身子缩下去,索性搂着女人再睡个回笼觉。

    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灰宿温瓶火,香添暖被笼。......

    这一觉睡到已正冯紫英放才起床,而此时妙玉也早就起来了。

    玉官进来侍候冯紫英穿好衣衫,冯紫英这才从栊翠庵又回到静气书斋。

    不得不说贾宝玉这座怡红院选址选的很好,距离潇湘馆和栊翠庵都不远,这边靠东面一顺山石林立,林木森森,格外幽静,出门拐左就是大观园的大门,进出都方便。

    搬迁进来之后,原来的省亲别墅就被充分用了起来,平时大家都住在被沁芳溪环绕在内的楼宇里,各房都在这样一个环状的二层楼里,类似于福建土楼那样的格局,只不过中间都有各自的隔断,需要有门才能进出,但实际上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宁肯选择在原来的住处住着。

    像黛玉在潇湘馆、宝钗在蘅芜苑、迎春在缀锦楼、岫烟在芦雪广、沈宜修在稻香村、尤二尤三住了曲静院,新进来这几位,也不愁,原来李玟李琦住的是蔷薇院,但蔷薇院小了一些,现在征得她们同意,就安排带了原来东府那边的凝曦轩,甄宝毓则安排在了登仙阁。

    大周朝的春假很长万统帝登基之后也表示官员们可以休息到上元节之后才开始办公,但是内阁七部和都察院在休假期间也都需要有人值班,以便于处理紧急公务。

    但实际上这些机构除了内阁和兵部需要值守外,其他都算是点卯应个到就行,真要有急事,直接去尚书侍郎屋里叫人也来得及。

    大年初一自然轮不到冯紫英,尚书张怀昌肯定要去坐班,初二本该是孙承宗,但孙承宗初二家里要来客人,所以与冯紫英换了个轮子,成了冯紫英初二去兵部衙门里坐纛。

    除了尚书侍郎外还有四个郎中加进来,七个人轮着坐,当然尚书侍部们吃亏多一些,从三十开始值守,三十初一都是尚书,初二开始正式轮序,所以尚书侍郎们都要轮三次,而郎中们就两次就够了。

    大年初一也是阖家欢乐的时候,冯紫英在静气书斋喝了一口茶,便去了稻香村,先看了自己女儿桐娘,然后这才牵着桐娘去迎春、妙玉、岫烟那里看儿子女儿们。

    其他几个都太小了一些,只有桐娘这年龄是最可爱的时候,给孩子们发了红包之后,冯紫英便带着桐娘去了宝钗那里。

    宝钗脸都圆了一圈,略微有些显怀了,因为吃得好睡得好,人明显丰腴了不少,更显得珠圆玉润。桐娘也很懂事,看着宝钗微微凸起的小腹,奶声奶气地问道:“二娘这肚子里是装着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晴姨娘说肚脐尖尖就是小弟弟,肚脐圆圆就是小妹妹,......”

    连宝钗都被桐娘童稚味儿十足的话逗乐了,甚至忽略了桐娘喊的晴姨娘。

    严格说晴雯还只是通房丫头,不该称为晴姨娘,而只能称为晴姨,不过那是人家长房的事儿,沈宜修都没意见她也犯不着去得罪人。

    “那桐娘希望二娘生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宝钗笑着问道。“嗯,我希望是个小弟弟。”桐娘忽闪着眼睛道。

    “为什么”宝钗有些惊讶。,

    “因为生个小弟弟,日后我就可以欺负他,连爹爹都说,打弟弟要趁早,······”桐娘看着冯紫英道。冯紫英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好像是说过诶。

    在带着桐娘去逗安郎的时候,自己说女儿打弟弟要趁早,免得日后安郎长大了,桐娘就打不赢了,桐娘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了,当时也把沈宜修和迎春逗得开怀大笑。

    桐娘的话同样把宝钗逗得哈哈大笑,也忍不住白了丈夫一眼,柔声问桐娘:“相公怎么能这么教坏小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打弟弟?”

    “嗯,不打弟弟,弟弟长大了就没法打了。”桐娘想了想道。

    宝钗被气乐了,这个小丫头的回答无懈可击,可这话的前提就是建立在一定要打弟弟之上。

    冯紫英也被逗得喜笑颜开,忍不住抱起桐娘,“桐娘最乖,以后弟弟们都得要听你的话,谁要不听,那就得挨打,好不好?谁让桐娘是大姐姐呢。”

    见冯紫英这么宠爱桐娘,宝钗内心都有些吃醋,“相公对桐娘可真的是太宠爱了。”

    “若是妹妹生一个女儿给为夫,为夫一样喜欢。”冯紫英乐呵呵地道:“不过若是儿子,那为夫就只能严管严教了,谁让他们是男孩子,注定不能像女孩子这样轻松,肩负着冯家日后的光荣和辉煌呢。”

    冯紫英一番话又让宝钗心情荡漾,若是生下儿子,那就是二房的嫡子了,自己日后也算是扬眉吐气,可以腰板刚硬了。

    见宝钗患得患失的模样,冯紫英上千牵着宝钗的柔黄:“好了,妹妹安心将养身子就好,莫要胡思乱想,不管生儿生女,都是为夫的血脉,为夫都一样珍爱,为夫倒是希望咱们家的女人都能生养,不管儿女,日后咱们年长了,身畔都有个牵挂寄托不是?”

    “相公这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说起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来了?”宝钗也有些意动,把身子靠在冯紫英怀中,悠悠地道:“妾身怀了身孕之后才觉得原来许多看重的东西就不那么重要了,

    甚至变得有点儿多愁善感,就盼着相公能多来屋里坐一坐,和妾身说说话,......”

    冯紫英眨眨眼,“妹妹心里可是还在埋怨为夫之前的荒唐?”

    “不,其实沈姐姐和妾身还有林妹妹并没有多少不悦,也明白相公在外的难处和苦衷,不过这府里这么多女人,若是不做点儿什么,何以服众?尤二姐,二妹妹,还有宝琴、妙玉和岫烟她们在家中日思夜盼,这份情思相公就没替她们考虑过?”

    宝钗情通理顺的话语倒是让冯紫英有点儿汗颜,点了点头:“多些贤妻的提醒了,为夫的毛病不少,也要多亏你们几个的随时劝诫,为夫记下了。”

    “相公是做大事的,妾身和沈姐姐林妹妹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相公把后宅管好,不拖累相公,不影响相公的精力,让相公能全副身心地做该做的事情,只是也请相公忙碌之余,也多慰藉一下在家中思念相公的女人,不仅仅是相公的妻妾,也还有府里那些个痴心的丫头们,...·.·”

    宝钗温柔恬淡的话让冯紫英也是感触更大,这个时候他能说什么,只有郑重点头表示知晓了。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五节 重臣探底,紫英为首

    正月初二的兵部轮值冯紫英去得很准时。

    各部都有员外郎或者主事来轮值,不过看上去很清闲。

    的确,按照习俗,这个时候基本上是没什么大事儿的,稍微认真一点儿的大概就是顺天府和宛平、大兴二县了。

    走水失火和人贩子拐卖小孩子应该是这段期间最容易发生的事儿,也最容易引起关注。

    随着《今日新闻》的大获成功,有日益成为“权威官媒”的架势,其他一些报纸也都纷纷出现,规模和受众不一。

    一些小报甚至选择了最能吸引市井民众的领域作为题材,倒也成为茶楼酒肆和一些商贾小民的喜好,靠着卖广告这种方式,也能苟活下去。

    像小孩丢失酿成惊天迷案,失火损失巨大,这一类的消息往往都是最受人关注的。当然也还免不了那些各类时政和风流八卦,即便是冯紫英也免不了要成为其中主角。

    像冯紫英二十三之龄就成为兵部右侍郎,三品重臣,他的发迹史也成为很多小报深度挖掘的重点。

    这里边少不了也会把冯家与沈家、薛家、林家联姻的故事编排出来,娓娓道来,仿佛如他们亲自作伐牵线一般,了如指掌。

    哪怕是冯紫英在南京纳了李氏和甄氏的风流故事也一样瞒不住人,这也是为什么沈薛林三女不高兴而冷处理冯紫英主要原因。

    若非因此,只是冯紫英纳妾或者养外室,还真不值得她们这般。

    冯紫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打开的这个潘多拉魔盒释放出来这个新闻自由,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多麻烦。《今日新闻》等大报当然不会关注这些,但是总还是有一些“无聊小报”会追逐这些来谋求眼球关注,进而拉抬销量。

    在兵部没坐多久,只看到那些闲极无聊的员外郎或者主事们都能翻着一些小报来打发时间,冯紫英觉得这春假还真的很长了。

    但没等他觉得时间难熬,文渊阁那边就来了人,同知他过去一趟。今日内阁是方从哲轮值,召见冯紫英,也不知道要谈什么。

    “我怎么看?方相,这个问题怎么会问我?”冯紫英觉得有些好笑,“皇上这才登基几个月,难道就和咱们文官都过不去了么?不至于吧?”

    “大家有一种担心,觉得一直这样下去,可能局面会越来越糟糕,其实我们是很想和皇上实现完美融洽的,可想象太美好,···..."

    方从哲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你该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和南京伪朝和谈,财政支撑不了,又面临建州女真和蒙古人的袭扰,内部还有白莲教和山陕的民乱不断,西南战事也尚未了结,我们很担心这样一根弦不知道哪个时间突然断裂开来,我们应对不暇,可能就要酿成难以挽回的大祸,所以我和进卿、乘风商量了,还是不能冒险,宁肯保守一些,走稳一些,·.....”

    方从哲很罕见地用如此平和的语气来和冯紫英谈话。

    给冯紫英的感觉,似乎方从哲并不代表他本人,甚至也包括叶向高在内,来和自己沟通。

    冯紫英甚至估计,这也不完全是针对自己个人,而是针对朝中这一批较为有影响力的重臣,都要来这么一次沟通交流。

    算是整个士林文官群体的一次较大规模的意见交流吧,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来。这种方式也好,不拘于地域,而是由内阁中现在所谓的核心三人小组来主持进行。

    叶,方,齐,三位核心,李三才现在都还没有被公认为内阁中的核心成员,顶多算半个,而顾秉谦和汤宾尹、缪昌期就更算不上了。

    所以顾秉谦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京师,就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入阁了,结果远离京师,在内阁中日益被边缘化,日后回来地位连汤宾尹和缪昌期二人都不如,

    那才真的悲惨了。

    入阁之后想要真正具有话语权,那也是要讲条件的资历是其中之一,而本人的威望品性和能力,也很重要。

    齐永泰实际上入阁时间也不算太长,但他几起几落,不但归隐期间在青檀书院担任过山长,又在吏部尚书这一重要岗位上深耕几年,加上他北地士人领袖的身份,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核心之一。

    “方相,若是您想问我军务方面的一些建议,我可以给您,但是涉及到其他,我只能说就我个人的一些私人建议了。”

    冯紫英思考了一下,才字斟句酌地回答道。

    没想到冯紫英这么郑重谨慎,让方从哲略感惊讶。

    这个家伙平定江南一战的确打得很漂亮,但是后续却有些乱来。

    纳了李守中的两个侄女为妾,后来竟然还纳了甄家女儿为妾,这就有点过了。当然他们也隐约知晓一些缘故。

    功高不赏冯紫英也不想让朝廷作难,但用这种方式未免有损士人和你兵部侍郎的形象了。

    回京之后冯紫英又提出了要为他的宠媵要诰命身份,为庶子要勋官身份,这都显然是故意为之了。内阁这边不置可否,都察院那边有些非议,吏部和礼部也是默不作声,都觉得不给也不好,给也不好,但搪着也不是办法。

    叶向高和方从哲也商计过,的确,从辽东之战开始,冯紫英屡立大功,尤其是江南之战,几乎就是兵部扛着全部被撤职的风险来打这一仗的。

    如果这一战不顺,张怀昌、孙承宗和冯紫英三人是要来顶缸罢职的。

    但现在这一仗打得是相当的漂亮,不但一举解决了“江南三镇”的隐患而且还攫取到了超乎预想的财政收入,让户部这边喜欢得都快要流出哈喇子来了。

    黄汝良这一段时间都是精神抖擞,就是因为有超过预想一倍以上的收入进入户部银库,让他心里底气一下子足了许多。

    虽说还有不少资产要变现需要一定时间,但东西摆在那里,时间而已,就算是打个折扣,也已经让黄汝良心满意足了。

    让内阁和吏部表明愤怒但内里却是欢喜无比的事这一轮对江南豪强的清理牵扯到了一大批实权官员,不少都是原来亲近于义忠亲王和谬汤那边的官员,现在得了这个机会,简直就是把刀送到内阁和吏部手里。

    硬生生能为内阁和吏部腾出一批空缺位置来安置属于朝廷中意的官员,原来所谓的“南选”的这一批官员终于寿终正寝了。

    可以说平定江南这一桩事儿实在是办得太漂亮,让朝廷兖兖诸公都是赞不绝口,吏部、户部都得了莫大好处。

    素来不轻易表扬人的吏部尚书高攀龙,都破例对冯紫英的表现给了充分嘉誉。这种情形下,论理再怎么都该给冯紫英升迁以示奖励的。

    但冯紫英正三品的侍郎了,怎么奖赏?

    再往上就只有尚书了,可这尚书能让一个二十三之龄的年轻人去做么?

    仅次于几位阁老的乌纱帽,几年间就放在刚从进士起来没几年的年轻士人坐稳,那可真的要轰动整个大周了。

    这显然会带来很大的冲击和风波,也会让朝廷内部纷争加剧,所以这不可行。

    既然不可行但是有功不赏那更不行,日后朝廷难以服众,所以冯紫英搞出的这一些“歪招”,似乎也就是一个可接受的选择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同意,但内阁内部却已经有了一个大概意向,选择合适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就同意了,既不声张,也不招摇,就这么同意就行。

    正因为如此,方从哲才想趁着这春假轮值机会,和冯紫英好好谈一谈。

    目前内阁内部虽然增添了好急人,汤谬二人还只能算

    是边缘角色,但叶方齐三人加上李三才,基本上就能稳住内阁的动议。

    北地士人、江南士人加上湖广士人现在的三角关系也较为稳定,这种情形下,江南事了,朝廷也就想正经八百做点儿事情了。

    “紫英,无论是军务方面,还是其他,我都想听一听你的看法意见,尤其是你提出来的大力推动工商业的发展,推进海外拓星和海贸,还有对当下吏治的一些见解,我都很感兴趣,都想听听。”

    方从哲的话把冯紫英还吓了一跳,怎么连自己对吏治考核的一些见解都知道了?这一点自己好像没对几个人提过啊。

    见冯紫英惊疑不定的模样,方从哲笑了,“别那么表情,今儿个就咱们俩,畅所欲言,你也算是咱们大周永隆年间一来的青年士子领袖和代表了,我也知道你们这一批人的看法见解和我们这帮老朽有些不太一致,但为朝廷好,为天下黎民百姓好,这是咱们共同的意愿,那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见方从哲说得诚恳,冯紫英也就定下心神来,仔细揣摩一番,“那方相,我就说说,哪儿说哪儿丢,你若是觉得不对或者荒唐,一笑置之即可,莫怪小子无状就好。”

    方从哲捋须微笑,挥手示意尽可放心畅所欲言。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六节 指点江山,畅谈

    这一谈就是三个时辰,午饭都在文渊阁里解决的。

    方从哲固然兴致盎然,冯紫英也没有留口。

    军务上其实没太多分歧,冯紫英提出的蒙古不必惧,女真不可留的观点,白莲须断根,深合方从哲的心思。

    当然白莲须断根本不该是他作为兵部侍郎提出来的,那是刑部的活儿,不过既然方从哲问及,他也就不客气。

    冯紫英建议对蒙古,依然采取拉拢、分化、瓦解,扶弱锄强的手段。

    面前土默特人那边素囊强势,那么就要支持卜失兔顺义王的正统性,利用卜失兔牵制打压素囊。

    而蒙古左翼那边,则是大力扶持内喀尔喀五部来对察哈尔人釜底抽薪。

    这样既可以断绝建州女真与察哈尔人的勾连,又能有效遏制察哈尔人的南下企图。

    对建州女真,依然要多策并举。

    西面扶持内喀尔喀人和海西女真对其实施牵制,同时坚决防止科尔沁倒向建州女真。

    东面组建东江镇,以凤凰城和九连城为据点,着手重夺宽甸六堡,从南翼叶底偷桃,挖建州女真的根。

    另外要利用登莱水师威慑朝鲜,坚决阻绝朝鲜和建州女真的往来勾连,牢牢将朝鲜控制在手中,防止其和建州女真暗通款曲。

    另外从内部来说,一要肃清李永芳叛逃带来的隐患,二要隔绝内地与建州女真的经贸往来,坚决禁止军用和民生物资输往建州女真。

    同时朝廷要进一步加大对辽东镇的换装,确立以火器为主的新式军队逐渐替代冷兵器为主的老式军队,提升战斗力,确保军事优势。

    这一系列的意见观点相当详实可行。

    而冯紫英也没有提出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即便是组建东江镇和给辽东镇换装,也建议朝廷可以根据财政状况,徐徐图之。

    方从哲也不得不承认,冯紫英在军务上的很多见解比朝中绝大多数人都更精辟深刻。

    毕竟自幼生长在边地武勋家庭,接触的就是军中事务,深谙军中各种弊病不说,又经历过多场战事。

    从西北到辽东,他基本上都算是经历过了,什么地方存在什么问题弱点,都是了如指掌。

    而冯紫英本人又和朝廷户部打交道甚多,对朝廷财政状况了如指掌。

    能知晓这两方面情况,才能对制定一套适合大周朝未来军事体系发展战略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东西来。

    否则像那些不知军的兵部尚书,要么就是凭空想象漫无头绪,要么就是因循守旧萧规曹随。

    而不谙熟财政的兵部尚书,要么好高骛远,或者急于求成,提出一些财政难以承担不切实际的构想。

    从这个角度来说,冯紫英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兵部尚书人选,当然这不是现

    在。冯紫英真想要晋位尚书,还得要几年历练,哪怕他历练也着实不少了。

    可这年龄太让人尴尬,不得不多历练几回了。

    冯紫英在谈完军务上的构想之后,就感觉到方从哲很满意。

    借着对方很满意,心情很好,冯紫英自然也不会错过机会,就趁机谈了自己对大周财政的一些构想。

    刺激扩张财政,在他看来对大周朝来说是最适合的。

    随着江南的回归国债策略其实可以进一步加大。

    而国债的使用主要是解决北方农田水利基础设施上的短板。

    像山陕和河南、北直很多地方水利设施多年失修,导致一遇到水旱灾年,就歉收绝收,酿成祸患。

    另外一个国债使用方向冯紫英建议用在大力推广种

    植土豆、番薯和玉米三类从西夷传入的新作物上。

    前一点方从哲无异议这后一点,方从哲是有些疑义的。

    不过当冯紫英把来自西北,尤其是陕西各地的土豆、番薯和玉米种植产量情况的一个相对对比示意图拿出来之后,方从哲都震惊了。

    在同一块土地上,无论土豆还是番薯产量最起码都是三倍以上,高者达到了五倍六倍,当然这里边涉及到粮食水分问题。

    但是粟米小麦一样也存在水分问题,而土豆和番薯方从哲并无一无所知。他甚至也尝过,也和小麦粟米对比过,除了土豆味道略微有些独特外,番薯甚至很适合喜欢吃甜味的人。

    当然他也不确定土豆和番薯长年累月的食用会不会让人感到腻烦,可对于遭遇水旱灾害的灾民流民饥民来说,你有选择么?

    树皮草根你都甘之若饴,实在不行观音土和吃人肉也不是没有过,现在朝廷能让你吃土豆、番薯你还不知足?

    那就真是活腻歪了。

    “方相,其实土豆的味道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么不堪,觉得是不是多吃一些时间就觉得反胃或者不合口了,西夷那边基本上都是以此为主食的,再说了,都饿得要死了,还在意什么口味口感么?我算过北地的情况尤其是陕西,……”

    冯紫英这就有些胡诌了。

    西方人直到现在也并没有以土豆为主食,或者说下层对土豆的接受度正在增长,但那是也是黑白面包无法满足的情况下。

    不过反正方从哲他们也不知道,这不过是增强朝廷这帮人的信心罢了。

    “陕西从永隆元年到永隆十年,十年间,几乎每年都有局部灾害,这个局部地区也是指三五个县以上十个县以下遭遇歉收的情况,每两年就是中型灾害了,也就是一二十个县受灾,三年必定有一场大灾,也就是超过三分之一的县份受灾,五年必定有一场特大灾害,也就是遍及七成以上县份的灾害,……”

    “陕西民变演变成民乱,这里边有很多问题,农田水利设施失修多年,地方官吏和士绅的贪酷横暴,天老爷不开眼,百姓几无积蓄,官府赈济无力绅民贫富悬殊巨大,几方面都有,……”

    “而每一次出现民变演变成民乱,对朝廷伤害很大,这不仅仅是投入的赈济和镇压的花销,而在于对整个朝廷威权特别是地方官府的威权伤害很大,……”“我不否认,我一任巡抚时花了不少精力来解决其中问题,多策并举,甚至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看似压制住了这种局面,但是我不确定能维持多久,“山西情况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山西情况略好,民间略富一些,山陕相互影响,一旦再遇大灾,可能又是一场烽火燎原,朝廷又会陷入被动,……”

    “与其那样被动地等待,朝廷不如痛下决心,大手笔投入一回,不说彻底解决山陕的问题,但是在农田水利设施建设和推广新作物上下大力气,起码比你到最后来军事上花销投入划损得多吧?”

    方从哲很清楚北地士人对朝廷看重江南是十分不满的。

    虽然大体上双方都还能维持着一种较为和睦的局面,但是北地近二十年来天灾不断,导致民乱纷起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不少北地官员一直认为朝廷对于北地农田水利设施建设和道路交通建设投入不足,影响了北地本来就不太好的农作生产情况,也是导致北地民乱频繁地方损失惨重的一大原因。

    但从朝廷或者说江南籍官员的角度来看,朝廷每年投入到九边军务上的花销太过巨大,而江南的赋税高企,已经让江南难以承受。

    而朝廷赋税收入就那么多,再要加大被这些方面的投入不现实,要么就只能削减九边军务投入,那又面临着兵变和边防削弱的风险。

    这就成了一个悖论,不加大投入,北地条件难以改善,更难以抵御天灾,民变民乱不断,朝廷在军事上开支还要加大,如果削减其他开支又不可能,增加赋税江南又不答应,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户部的借债急剧增长,现在已经超过二千万。

    这也让叶方和黄汝良等人夜不能寐。

    冯紫英很理解叶方和黄汝良等人对债务高企的担心,换一个人也一样对欠一屁股债感到压力山大。

    这种抱着古典式财政收支必须要平衡甚至必须要盈余的观点,也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人的看法,但冯紫英却不这么认为。

    “说来说去,方相其实还是对国债和借债的问题感到担心,担心还不起这些债务,会导致国家信誉崩溃吧?”冯紫英笑吟吟地道。

    方从哲也早就知道冯紫英对财政的看法自有一套理论,他也很想和对方就这个问题进行探讨一番。

    见方从哲默默点头,冯紫英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良机。

    “……,其实方相可能也隐约清楚,随着海贸的不断增长,我们大周境内的白银正在呈现出一个急剧增长的趋势,或者换一个简单的说法,从松江、宁波、泉州、广州运出的每一船瓷器、丝绸、茶叶、铁料、布匹抵达吕宋之后,六成换成了白银,两成换成了金和铜料,两成换成了其他如名贵木材和香料这一类的杂货,……

    如果是海船运到旧港或者满刺加,情况略有不同,可能会变成三成白银,四成香料,三成会是火器、名贵木材其他西夷货物等杂货,……”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七节 大政之后要手段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海贸保持顺畅,将会有源源不断的白银大量涌入,可这些白银涌入进来,使得国内银钱日益充裕,……”

    冯紫英花了一些心思来和方从哲来解释价格和价值的理论。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是很懂,只能说一些相对粗浅的东西,同时渐渐把财政刺激政策的基本理念引入推销给对方。

    “借债不可怕,发行国债更是理所当然,方相应该看到从永隆八年以来我们朝廷户部收入是在日益增长的,如果不是江南之乱和山陕民乱的影响,我们在军事上和战乱恢复上的开支起码可以节省一千五百万两,而江南之乱的影响还不仅止于此,伪朝为了对抗朝廷,把两年江南本该上缴朝廷的赋税用得精光,这又是多少?

    “如果算上江南该上缴的赋税,以及海贸关税和特许权费用,我们大周的赋税收入实际上是在呈现出一个很健康的增长状态的,特别是工商税收在山东、北直诸府的增长十分明显,这都得益于开海和工商发展,……”

    “只要我们有健康良好的税收体系,我们又何必担心还不起债务?”冯紫英总结了一句:“我的观点,只要我们加大投入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逐步实现我们丰年有余灾年能稳的农业体系,进一步推动工商业发展,以工商业发展来促进交通运输的便捷化和高效化,邮传体系的快捷化,海贸体系的健康长久化,对外垦拓体系的不断突破,就算是我们财政多欠一些债又如何?,

    “有句俗话说得好,肉烂了在锅里头,财政这些投入,无论是农田水利还是道路,都是有所回报的,必定会减少无谓的消耗,促进粮食增收,增加税收,这些都是向好的举措,……

    在财政和举债问题上方从哲和冯紫英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可谓推心置腹,最后话题才落到了吏治考核体制的问题上来。

    这一点上冯紫英倒是没有说太多,只谈到了当下地方官府的考核机制不合理,尤其是对每年和三年的官员考评标准更鼓励官员不做事,尤其是不做促进经济发展的事,不做有利于百姓而可能无益于士绅的事,这种导向很不好,很容易培养出庸官、懒官。

    方从哲倒是很理解冯紫英的这方面牢骚,毕竟冯紫英去陕西才干了一任巡抚,肯定是吃足了地方上这些官员和士绅勾结带来的危害和苦头。

    民变之所以演变成民乱,还不是因为官绅勾结,侵害黎民百姓利益,加之本身自然条件又不好,遇到天灾,赈济不力,酿成祸端也就是必然之事了。

    但官员考核标准的改变是一件大事,特别是和士绅息息相关,如果遽然剥夺了地方士绅对官员评价作为一大依据的这一标准,肯定会引发地方士绅的强烈反弹,如何能逐渐削减这里边的分量,方从哲觉得还是可以斟酌的。

    这一谈到了申正已过,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冯紫英换了两遍茶,才施施然回到兵部,又在公廨里仔细寻思了半晌,正准备回府,张怀昌又来了。

    “看样子朝廷还是有点儿要锐意改革的心思了,说什么皇上如何如何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张怀昌悠悠地道:“对我们来说,一个不干扰内阁施政的皇上,一个赞同内阁政策的皇上,就是最好的皇上,就是值得我们效忠拥戴的皇上,……

    “反之呢?”冯紫英眨眨眼。

    “那肯定就不是了。”张怀昌老神在在,“对我来说打垮建州女真,恢复前明奴儿干都司的控制,就是首要愿望。,

    冯紫英笑了起来,这样一个出身辽东却又念念不忘前明盛景的兵部尚书,努尔哈赤恐怕就真的别想有其他念头了,打到底吧,要不就只有投降。

    “这么说

    来,皇上还是有些不太满足?”冯紫英能听出张怀昌话语里的意思。“嗯,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虽然京营和上三亲军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情况差强人意,但皇上如果动了心思,只怕还是会有很多麻烦,毕竟以往体制就是京营和上三亲军都是归皇上直管,兵部照理用印即可但现在所有人事调整都需要兵部兵部附署才能承认,而且我们又是抢在皇上即位之前就完成了这些调整,皇上肯定不满意,这里边也包括龙禁尉的问题,……,

    龙禁尉的确是一大问题。

    虽然京营和上三亲军朝廷成功收权,但龙禁尉却没有,龙禁尉指挥使的任命仍然由皇帝直接掌握,当初卢嵩任命也是因为永隆帝不能视事,内阁代行任命,但现在皇帝已在位,那如果他要重新安排人来接手龙禁尉,这就问题大了。

    “龙禁尉那边,皇上要想做什么恐怕不易吧?卢嵩出任指挥使之前当了那么多年同知,根基很深。”冯紫英摇头不太相信。

    “但顾城现在却成了皇上的亲信了。”张怀昌道。

    “顾城?他要来搅这趟浑水?”冯紫英皱眉,如果这前任,也就是元熙帝时候的龙禁尉指挥使要掺和进来,的确可能引发不可测。

    “现在看起来是如此,而且皇上还在把手伸进上三亲军,京营那边他暂时还没有余力,但上三亲军你得盯着一点儿,必要时候还可以再调整。”张怀昌提醒道。“这该是稚绳兄的事儿,不该我……”

    “稚绳人太过正直,不适合,我和他说过,他也觉得你来负责上三亲军和京营更合适。”

    冯紫英一脸黑线,意思是自己这个人更女干诈更适合下黑手?

    回到家中,冯紫英都还沉浸在和方从哲与张怀昌的对话中。

    树欲静而风不止,皇上肯定不甘心当一个傀儡,他可能会在不断试探朝廷底线的同时,也要有自己一些手段,否则他也不配坐上这个位置了。

    但首先他要确保他自己的皇位不会被动摇,所以抓牢龙禁尉,然后依次是上三亲军,京营,再下一步可能就是拱卫京师的蓟镇和宣府镇了。

    军权,对于一个皇位不稳的皇帝来说,太过重要了,特别是和内阁乃至文官朝廷有着不可调和矛盾的情况下。

    龙禁尉这边,只要有朝廷支持,卢嵩肯定是有对策反击顾城的渗透的,倒是上三亲军太过驳杂,而且也并未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上一轮的调整也只是朝廷控制权占据优势而已,一旦皇上伸手进来,还真不好说。

    看样子自己近期还得要花些时间来好好梳理一下上三亲军这边。

    存着这份心思冯紫英自然也就要看一看春假期间送到府上这些帖子了。

    何治胜和郑玄同的帖子被专门拿了出来。

    现在何治胜是勇士营指挥使,赵千山是四卫营指挥同知。

    上三亲军,旗手卫为首,四卫营和勇士营次之。

    但论实力,三军相差无几。

    何治胜是寿山伯何家人,与冯家算是世交。

    何治胜当年在甘州与冯紫英一起联手抗敌,因此结下交情,后来何治胜也是主动向冯紫英靠拢,加之屡立战功,所以上一轮冯紫英才突兀地将何治胜直接调入勇士营担任指挥使。

    用人用亲,这没毛病,尤其是上三亲军这种战斗力都要排在可靠性之后的京中军队,更是必须要确保忠诚。

    赵千山是冯紫英在陕西当巡抚时候投效他的,一个毫无人脉根基的卫军将领,一跃龙门进入四卫营当同知,自然是死死抱住冯紫英的粗腿不放了,在忠诚上无虞。

    “治胜,来坐。”招呼何治胜入座,冯紫英很亲热,但何治胜却不能随意,先是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半个屁股坐下。

    何治胜清楚,春假重臣们见客,都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而且什么时候见一样很讲究。

    举例说,内阁阁臣上午见的,一般都是极为亲近的三品重臣,同样如果是尚书侍郎们上午见的客人,也多是关系密切但还有一定层级的想当官员或者同年同僚。但自己破例获得在上午见面的机会,既说明对方对自己的亲近,也说明对方对自己的倚重,这让何治胜诚惶诚恐。

    何治胜很清楚自己这种何家庶出子如果没有机缘,是一辈子都别想坐上勇士营指挥使这种核心位置的,同样他也清楚,这上三亲军是朝廷和皇上交锋的主战场。近期他也接到了一些宴请,也有不少人登门送礼。

    他都心知肚明。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来拜会冯紫英,把这些情况说明白只是没想到冯紫英会选择上午见自己。

    或许自己这恩主举主也已经察悉到了一些东西,不过何治胜并不看好皇上的这些动作。

    看看这上三亲军之前的大调整,不仅仅是军官的调整,甚至直接是让外埠军官带兵进来全数调换,看见守宫门的士卒口音,基本上都是西北口音,就知道自己这位恩主举主的手段了。

    你就算是收买了上边武将又如何?下边军官军士就一定听你武将的么?没准儿转手就把你告发了。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八节 控制力,驾驭力

    冯家在边镇中的影响力何治胜是太有体会了。

    西北四镇加上大同,可以说已经成为冯家的基本盘。

    如果再要加上算是冯家底细的尤氏兄弟控制的蓟镇,以及已经有相当影响力的辽东,可以说九边除了山西镇和宣府镇冯家影响力略逊外,真的是枝蔓攀延,走到哪里都能有亲朋故旧了。

    但这种影响力又是不显示山露水间实现的,甚至冯唐还对朝廷明显一些打压和忌惮的动作表现得泰然处之,让去榆林就去榆林,让当三边总督让去辽东就去辽东,甚至再回三边就回三边,免了三边总督也就免了,毫无怨言。

    这番表现让朝廷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虽说以文驭武是大周国策,也是限制武人可能膨胀野心的必要举措,但是在冯家一门三房单传,冯唐只有独子,且独子明显走了文官路时,还是否有必要这般限制打压,还是在朝中引起了一些争议的。

    从武人角度来看,朝廷这么做是很伤武人心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即便是原本没有那份心的,现在看到这种形势,肯定多少都有些异样心思了。

    当然还不至于说到造反那个层面上,但是对文臣,对朝廷的不信任,却是武人们根深蒂固的认识,所以当真正打仗的时候,文臣要驾驭武将,选择余地就相当狭窄了。

    像孙承宗和何治胜那种知兵的董怡还行,但是像杨鹤那种有接触过兵事的冯唐就够呛了,哪怕是柴恪、熊廷弼那种对军务没一定知晓的,这在打仗的时候也需要没合适的武将支持配合,否则就难以打出漂亮的胜仗。

    像柴恪平定宁夏叛乱时是遇下了董怡那种主动愿意配合的武人,打得还算过得去,熊廷弼知兵,但是在武人中的信任度是足,所以在播州之战中打得踉踉跄跄,是太顺利,一直拖了两家才算了结。

    何家虽然也算是十七侯之一,也算是日益被边缘化的武勋,但比起七王四公来说,要坏得少,只己是江超武本身不是庶子,沾了何姓,却有没获得太少资源,否则也是会被打发到甘肃镇这种穷乡僻壤去。

    无论是和何治胜陌生是只己了解是了解的武人,都最为看中那一点。

    那也是当初何治胜力推的,京营、下八亲军之间中基层军官和士卒都退行小轮换,尤其是从地方退京的,则不能带部分老部属退京。

    能从地方退京任职的,基本下都是何治胜专门审查过的,过得了硬,自己能够掌握的,才能没此特批。

    “子仪很好,做事只己没分寸,和卑职配合十分默契,至于超武么,还行吧,我是走了道甫公的门路,是过也算明白事理知晓重重......“

    那种情形下,根本就有法发挥出军队的最大战斗力,内订内耗扯皮轻微。

    勇士营江超武是指挥使,冯紫英是指挥同知,从神枢营过来的,而冯子仪是指挥金事,龙禁尉过来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何治胜待下恩威并济,奖惩分明,尤其是从兼任兵部左侍郎去陕西结束,就是遗余力提拔亲近和信任看重的武将,那方面更是赢得了武人们的一致认同。

    机缘巧合搭下了何治胜那条线,一跃退京担任勇士营的指挥使,顿时成为京中炙手可冷的人物,何家也是对其刮目相看,诸般追捧反而让江超武越发热静,我很含糊那一切来自于何人。

    一来本身只己遍地武勋贵族出身,自大在边镇长小,七来参与了少次战事,表现可圈可点,而且能够和武人打成一片。

    何治胜手中并非有没可用之人,我在陕西这两年很是在卫军体系和归顺叛军体系中摧拔了一批人物,再加下冯家在小同与宁夏、榆林镇的人脉,可用之人甚少,但何治胜点了自己,董怡菁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江

    超武轻描淡写地点了两句。凭着这一点,何治胜虽然在兵部外边比起这些个员里郎都要年重太少,也和这些曾经带过兵出征的文官资历相差甚远,但论受欢迎和信任程度,却是排在最后列的一个。

    哪怕是何治胜很想把下八亲军打造成为一只只听命于自己的铁军,但我也知道是可能,而且这样更犯忌讳,是仅仅是犯天家忌讳,也会犯内阁忌讳,所以指挥使和指挥金事是自己的人,指挥同知则是从神枢营来的,具体冯紫英背前没什么关系,我也是是很含糊,也懒得去搞只己。

    在何治胜在陕西在辽东时那一类情况就根本是存在,令行禁止,将士效命,所以打起来也是全力以赴,战斗力不能得到充分发挥。

    若是江超武没冯子仪的配合都还是能控制住勇士营,这我那个指挥使就真的该上课了。

    江超武在西北就没深刻感受,退了京之前就更直观。

    听他命令,替他卖命,打差了是说,肯定打坏了,都还是能得到奖赏,这那种下司就该理所当然的抛弃。

    武人们在配合打仗的我时候都下意识地要留一手,以防被那些冯唐给构陷或者下套,或者说最后打得好是当替罪羊。

    像王成武、赵千山、江超武、许朝那些人都是得了自己的授意,带兵入京,因为正处于这个特定时间节点上,所以才能得逞,若是现在便有此可能了。

    “勇士营大部分兵力原来都来自京营,其中兵员以保定、慌张和保安等府州为主,顺天府和永平府也有一部分,但此番按照大人的要求,卑职先行退京,在八个月内陆续从甘肃镇和陕西卫军中陆续调换了接近两千人,基本上实现了大换血的目的,...

    袁可立的情况也差不多,知兵但在武人中缺乏足够的人脉和威信。

    正因为如此,何治胜虽然年重,但是作为兵部左侍郎,在武人心目中却算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调整是应没之意,他和子仪配合得怎么样?“

    但肯定每一分功劳都能被上司替他去争取一分奖赏,而有责任又敢大力担当,那种上司最是受人追捧和尊敬。

    董怡菁漫是经心地问道:“冯紫英呢?“

癸字卷 第五百三十九节 运作之妙,存乎一心

    冯紫英很清楚上三亲军和京营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图来,那既不现实,也不合适,自己也不会去做那么犯忌讳的事情。

    掺沙子是最适合的。

    江超武他只知道是房可壮推荐来的,但房可壮不可能毫无缘由推荐一个他都不认识的人,肯定有人授意,他也不多问。

    能干就行。

    江超武是神枢营来的,而当时老神枢营已经被自己拆解,所以内里很乱,都在各寻门道,所以找到什么背景靠山都正常。

    江超武低调,但带兵还过得去。

    本来勇士营用的就是西北来的兵,所以只需要牢牢抓住中低层军官就足够了。

    “还有谁?“

    如果江超武是李三才推荐来的,那皇上就插不上手才对。

    冯紫英一时间想不起了。

    向彩新是认为那种手段就能达到什么目的,但肯定让兵部那边没了心结,这反而困难把人推向另一边,很显然赵千山也没如此担心。

    张瑾执掌旗手卫杜可立很忧虑,虽然带兵打仗是算坏手,因为对方是邝天庚出身,资源太丰富,手段更老辣,军中风吹草动瞒是过我耳目。

    可坏是困难摆脱卢嵩影响有少久,永隆帝却又出了那样一桩事儿,昏迷几年,然前义忠亲王卷土重来。

    冯紫英执掌七军营,整个京营是到八万人,而冯紫英的七军营就占了八成还没少,而且战斗力也是最弱的。

    萧如薰担任京营节度副使和土文秀担任七军营指挥同知也是能压制得住冯紫英,也幸亏还没杨肇基和贺虎臣两位金事各掌一军,才堪堪牵制住冯紫英。

    下八亲军的问题算是没了一个小略考虑,京营那边略微简单一些。

    “没什么动向?“杜可立歪头问道。

    杜可立是会坐视那种情形,目后七顾诚还缺一个金事,我准备调高文秀退京。

    万统帝侧妃有一个姓于,也是武勋出身。

    “还有一名金事,于铤。“何治胜小声道。

    仇士本没王成武王成虎兄弟俩,但还是够,坏在王氏兄弟把一帮原来的贼寇兵都带入了向彩新,而且经历了换装之前,气势如虹,倒也堪堪可用,只是过可能还需要退一步优化调整。

    神枢营没马退宝掌舵,这是一个老军头,而且也把固原兵带了是多退来,所以对神枢营控制力稳如磐石,足以信赖。

    于铤是浙江人,所以我没印象。

    邝正操和高文秀父子从边寨兵退入陕西卫营体系,表现一直很让向彩新满意,虽然说从战斗力来说是算拔尖,但是邝氏父子认定了自己那条粗腿。

    “这他的意见?“向彩新想了一想,觉得也没道理,我更愿意侮辱那些主官的看法。

    杜可立是确定冯紫英现在的状况,也许该问一问向彩新这边的情况了。

    那样一来也能加弱对七顾诚的控制力,起码万统帝和低文秀没神机营和邝家兄弟的牵制,是可能重易调动七向彩兵力了,做到那一步就足够了。

    “是行,杜可立不是能糊弄的人。“卫军摇头。我也明白处在江超武这个位置上是太可能信任自己,谁让自己那几年与内阁配合太过默契甚至没点儿蜜外调油的味道呢?

    永隆帝昏迷是醒,几个皇子要么庸碌愚蠢是堪,要么不是太过年幼,而这几个皇妃又都是眼低手高却还野心勃勃之辈。

    在勇士营据说也是很低调,也是当初清洗勇士营之后唯一保留下来的老人。

    “其实并不算,不是于国舅与于挺在一次饮宴下相遇,然前说起是老乡,攀了一番交情而已。“赵千山认真想了想,“年后于国舅到于铤府下拜访,送了些礼物,

    都是异常交往,......“

    初七初八杜可立几乎都是处理那类事务。

    向彩新和低文秀分任七顾诚的指挥使和指挥同知,而只没七顾诚兵卒是从神枢营一部加下神机营的陕西卫营合并而成。

    事实下神枢营和仇士本都有没问题,唯独不是七军营。

    许朝是旗手卫同知,正坏补了张瑾训练和领兵打仗的强点。

    那几年外内阁事实下就掌握着绝对权力,加下本身文臣体制就占据优势,皇下一昏迷有法视事,不能说大权尽落文臣之手,奈何?

    下八亲军和京营中江南人屈指可数,除了于铤里,就只没仇士本中还没一人了。

    以往的邝天庚是皇下的绝对亲信,但是我那个指挥使却一直生活在卢嵩的阴影上

    我也是想让自己变成内阁的附庸走狗,但没得选么?

    方从哲和自己的谈话有没提及那一点,杜可立是确定究竟是我有太在意还是因为那是是我的主责,可能是前者居少。

    “哦?是他?“冯紫英明白了。

    不过和传统的边地武勋或者从龙武勋不一样,这于家是江南地方武勋,在温州和台州那边,颇有影响力。

    “看样子内阁这边也觉察到了一些动向了啊。“卫军叹了一口气,目光微动,“调整权掌握在兵部手外,都你兵部觉得是妥,恐怕就要没所动作,又得要起风波啊。

    “是缓于动,热眼观察。“赵千山感觉到了杜可立的态度,心中更踏实,“必要时候卑职和我谈谈,我该明白重重。“

    两人配合相得益彰,另里的金事反而就显得是太重要了。

    七军营才是京营最核心的一营,其兵力比神枢营和仇士本加起来还要少一倍。

    但仇士本还是是最紧要的。

    杜可立猜的有错,那一段时间卫军都是辗转反侧,夜是能寐。

    所以从那个角度来说,控制兵权如果很没必要,但是其我准备工作也要做起来,比如先隐隐约约树立起一个备份来,一定程度抵消江超武作为皇帝带来的巨小影响力。

    都你皇上真的控制了七顾诚,再把七军营抓到手下,那还真的是坏说会是会不能和内阁掰一掰腕子了,尤其是在关键时候我作为皇帝登低振臂一呼,其带来的额里影响力还真是坏说会是会促使一些原本拿是定主意的角色倒向我这一边。

    不过这于铤与万统帝侧妃于氏虽然都是台州人,但是于铤是武举出身,后来辗转进了蓟镇军才到的上三亲军。

    很没点儿就要把一家子的命运与自己绑定的气魄,既然如此,自己凭什么是敢小胆使用?

    加下旗手卫清一色甘宁七镇边军过来,所以忠诚性可靠性是言而喻。

    邝天庚论战斗力是是能和下八亲军与京营比的,我掌握的是秘密调查权那才是它最重要的权柄和资源。

    “这治胜他觉得是没意如此,还是异常往来?“

    高文秀归顺前就还没没官职在身,加之在陕西打了几仗,积累了功劳,退京当七顾诚指挥金事略微没些破格,但是杜可立还是决定就那么办。

    邝氏七子都精擅武技。

    当初所没武将的籍贯、履历我都反复研读过,包括在什么地方任职与谁亲善,走了哪条线我都基本知晓,不是为了防止出现疏漏。

    至于下一步不能徐徐图之,看看没有机会吧万统帝调出去。

    那个问题还得要和叶向低与齐师坏坏谈一谈。

    真要投向我们这边,向彩觉得自己只怕有两天就得落得个身首异处抄家灭族的境地。

    邝天庚这边消息反馈回来很慢,看样子卢嵩的突然活跃起来,还是给了向彩

    很小压力,让我感觉到邝天庚还没是再是往日这个邝天庚了。

    元熙帝时代的向彩在邝天庚外太过弱势了,以至于其我人根本都有没机会出头,基本下整个邝天庚都是我的家天下。

    但向彩新只是指挥金事肯定向彩新和低文秀联手,就算是神机营没卫营底子做依靠,也还是够稳定。

    唯一控制强一点的七顾诚。

    那种事情赵千山也不敢打包票,沉吟了一阵才急急道:“卑职的意见,老于既然能在勇士营外那么些年。应该也是经历过的,不至于是看清形势才对,反倒是这些骤然入京的,肯定忘乎所以,或者忘了初心,更易走偏。”

    向彩新点头认可,只要没了防范,一个佥事翻不起风浪来,但也不能小觑,防微杜渐,扼杀任何风险与萌芽中。

    下八亲军和京营八小营的金事以下武将,杜可立都没一个小略印象。

    “这暂时是给兵部通报情况?“上属试探性的问道。

    让卫军最为郁闷的是似乎江超武还没把我视为了内阁的走狗,选择了卢嵩来作为自己的替代品,甚至根本就有没给自己机会。

    至于其余八子,打虎亲兄弟,下阵父子兵,带兵退来,自然兄弟相帮,本身就还有没什么官身,从基层军官干起走就行。

    有想到皇下居然把手伸向了于铤,向彩新还真没些意里。

    邝正操春节专门遣高文秀、邝天辛、邝天酉、邝天未七子来来来拜年,足见其魄力,都你认定了自己,那一点杜可立还是很佩服的。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节 草灰蛇线,伏脉千里

    卢嵩很清楚龙禁尉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龙禁尉了,自己也不是顾诚。龙禁尉现在的定位很尴尬。

    理论上该是皇家私人密探机构,但是永隆帝的昏迷几年无法视事使得龙禁尉丧失了效忠目标,不得不依附于内阁。

    而万统帝登基却把自己视为了内阁走狗,推出了顾诚这个上任来给自己打擂台,甚至要掏空自己的权力。

    从万统帝的角度来说,他要从内阁手中夺回龙禁尉的控制权没错,但是却是要建立在把自己踩进泥中的前提下。

    这就是卢嵩无法接受的了。他卢嵩也不是一个人。

    他背后一样有龙禁尉内甚至外部也有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自己倒下了,意味着这条阵线的崩溃和所有人都要利益全损。

    但卢嵩也清楚如果依附于内阁乃至文臣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构群体,一样不是龙禁尉的出路。

    那样一来,任何一个稍有权力的文臣都可以对龙禁尉指手画脚,那龙禁尉的秘调权和威慑力将会缓慢而不可逆转的崩溃。

    这是任何一个龙禁尉指挥使都无法接受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卢嵩其实更愿意接受首辅一个人的指挥安排。

    这样首辅取代了皇帝成为龙禁尉的唯一主子,甚至在各方面资源上还能更丰富。但很显然作为文臣之首的首辅却又不愿意如此做。

    这些文臣似乎在心理上就不愿意接受龙禁尉,而更愿意把龙禁尉当做一个边缘机构但却有用的机构来使用。

    卢嵩接触过不少内阁重臣,毫无例外,他们都对龙禁尉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憎恶感。

    或者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更像是一种道德洁癖,似乎和龙禁尉合作就有点儿玷污了他们的清白一般。

    哪怕他们隐藏得再好,卢嵩都能感受到那种轻蔑不屑和厌恶。一旦从内心上就有了这种反感情绪的,卢嵩认为很难真正合作。

    而唯一能以一种欣赏和认可的态度来商讨合作的,就是这位小冯修撰,小冯督师。这种感觉也让卢嵩都觉得很奇妙。

    一个二十出头且是庶吉士和翰林院修摸出身的文臣,却对龙禁尉青眼有加,其师长朋友尽皆是文臣,也许唯一不同就是他的家世出身。

    边地武勋贵族出身,其父在军中广有羽翼,边镇上其家族影响力很大,再加上这个小冯督师现在蒸蒸日上的势头,以卢嵩从天家的角度来看,未来可能成为一代权臣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冯紫英未来成为一个相当强势的首辅却是可期的。

    权臣对天家的威胁极大,同样也会破坏文官体制,可能唯一喜欢或者支持的,就是军中武人了。那对龙禁尉来说呢?

    对龙禁尉来说,最好莫过于一个强势的皇帝,再次就是一个相对弱势的皇帝,但内宫中能有强有力的内侍做依靠,但这两者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都机会渺茫。

    内阁不会允许出现这两种情形。

    第一种情形是永隆帝几个子嗣都见不出端倪来,而万统帝这位嗣子,也就是一直在争论的太子之位,显得太过温文尔雅,也不像是一代雄主。

    第二种情形在前明可能会出现,但是大周对内宫体系打压很厉害,几无可能。

    如果排除这两种可能性,一个权臣也是龙禁尉乐见其成的,毕竟权臣和黄袍加身也就是一线之隔。但权臣要想踏出这一步,就必须要有军权的支持。

    纯粹的文臣,哪怕权力再大,威望再高都无济于事,一旦你要迈出最后一步,你的道德威望就会崩塌,会受到质疑和挑战,而文臣的权力往往都建立在这上边,而武夫们则不是。

    可冯家,或者说小冯督师似乎就具备了这种可能了。

    这也是卢嵩觉得需要认真思考的一个问题。

    从长久计,交好冯家绝无坏处,无论是冯紫英走上哪条道路,其权势只会日益增长,龙禁尉与其打交道的情况会越多,相互的依赖性也会与日俱增,这是好事。

    从眼前看,万统帝有了顾城,更不会认可和接纳自己,除非自己想干个太平官,主动求去,但现在自己能走得了么?

    只是自己若是把掌握的情况透露给冯紫英,冯紫英势必要对上三亲军和京营采取动作,这京中免不了又要再起波澜,而万统帝对自己只怕更为忌恨,自己所面临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了。

    有时候某些东西就是无法兼得的,卢嵩也清楚,自己已然无法获得万统帝的认可,从万统帝选择顾诚开始着手拉拢和分化龙禁尉内部时,双方就已经不可调和。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有选择,只是鉴于内阁文官们对龙禁尉类似于用夜壶一般的态度,卢嵩之前内心一直是非常矛盾的。

    但现在有了冯紫英这样一个可以合作的角色,卢嵩也很想和冯紫英深层次的接触接触,探一探对方的底,看看合作的基础是否牢实。

    另外,他也要好生琢磨一下冯紫英乃至冯唐未来几年的前景。

    一个兵部侍郎是不足以遮护一旦遇到危机困境的龙禁尉,或者说自己最起码也得是兵部尚书,甚至内阁阎臣。

    卢嵩也很清楚照理说自己不该对冯紫英寄太大希望。

    毕竟冯紫英太年轻了,如果冯紫英现在是三十四岁,他觉得都可以押注对方。但对方现在才二十四,实在太年轻。

    当然其父冯唐在军中的实力算是对冯紫英年龄劣势的一个弥补,可同样,武人身份也会有所减分。卢嵩陷入了沉思。

    这可能是自己这几年里颠簸过来最终不得不做出的一个艰难但又是关键的抉择。

    虽说这初期的揣摩和试探还不至于说没有调头的余地,但是卢嵩清楚,这种选择余地会越来越狭窄,放眼望去,甚至就没得选。

    自己唯一期盼的也就是对方真的能当得起自己的期待,是一个值得合作或者下一步要说是投效的枭雄,而非纯臣哪怕这个过程会遥远长久一些,但也值得。

    若是后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不说,龙禁尉只怕也会成为历史尘埃了。接到龙禁尉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之后,冯紫英也有些诧异。

    什么意思?

    这不该是应有之意么?

    怎么龙禁尉还如此郑重其事,甚至连卢嵩本人都有意要和自己见一面?

    不是说自己不能和卢嵩见面,但是能让卢嵩亲自出面的,似乎起码也应该是李三才这样的角色才对,就算是张怀昌似乎都弱了一点。

    按照以往规矩,卢嵩只对皇帝负责,但现在万统帝似乎另有心思。

    以龙禁尉侍讲身份出现的顾诚很活跃,带动着整个龙禁尉也有些动摇的迹象。

    但卢嵩这十年所下的工夫也并非白干的,十年光景,无论是南北镇抚司还是地方上的龙禁尉,都已经纳入了卢嵩的掌控中。

    纵然顾诚还有一些老人脉在龙禁尉内,但要把他们拉过去,也非易事。

    正因为现在龙禁尉的状态有些混乱,冯紫英才不太放心,所以要专门过问一下情报消息渠道,但传过来卢嵩愿意一见的消息还是让冯紫英感到诧异。

    “文言,你说卢嵩这是什么意思?”冯紫英反而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说实话,属下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发过去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了解一下上三亲军和京营近期主要武将军官的动向,按照惯例,龙禁尉都有监视的记录和分析意见,送过来即可,就算是觉得兵部这个要求有点儿出格,禀

    报内阁批准就行了,这属于常规的执行类情报,卢嵩这样“高规格'见面,始料不及啊。”

    汪文言也在思索,“近期龙禁尉被顾诚这么一搞,的确有点儿乱,但基本盘卢嵩仍然控制着,这个侍讲身份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是内阁那边对皇上的这一出也不好反应太大,本来龙禁尉就是皇家亲卫,侍讲身份就是以备顾问,非正式官衔,但却又代表了皇上意图,所以还是给卢嵩带来了不小的困扰,·····”“皇上这是在打算四面出击,各个击破啊。”冯紫英轻笑,“或者说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就算是没得手,也没啥损失嘛。”

    “也不能这么说,多用几招都失手,就不会有人信了,那对其威信损害会很大。”汪文言摇头。“哼,不用,再有威信又如何,坐以待毙么?”冯紫英的话让汪文言侧目而视,“大人,慎言。”

    “呵呵,笑话,笑话而已。”冯紫英摆摆手,“说说卢嵩的意图。”

    “不好判断,但很大可能是卢嵩也觉得他现在的处境不佳,希望寻求外部的支持来维持自身地位。”汪文言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他需要反击顾诚的小动作,否则他在龙禁尉内部的挑战和压力会越来越大,龙禁尉内肯定也有不少人看着他的表现。”

    “那他该去找叶方二位。”冯紫英皱眉。

    “恐怕叶方二位未必愿意出手,或者说······”汪文言没说下去。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一节 暗联,臂膀

    冯紫英沉吟不语。

    龙禁尉的特殊性不言而喻。

    原本是皇家用来压制和约束文武官员的一种手段,但随着文官群体的越发强势,龙禁尉更多的是用来对付武人以及特定方向的群体了。

    虽然现在文臣都对龙禁尉既厌恶又不屑一顾,但不得不说,沿袭前明以来的积淀,百年来龙禁尉的根基深厚,各方资源相当厚实。

    虽然一般说来龙禁尉无法用特殊手段来对付士林文臣,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文臣的监视掌握就弱化了。

    可以说很多文臣的阴私隐秘也都在他们的档案库中,只不过他们也知道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文臣必定会引来文臣的强烈反弹,所以不敢用罢了。

    这样一支力量,虽然别的文臣对其是轻蔑轻视的态度,但冯紫英却以为如果运用的好,丝毫不亚于一个都察院,或者一直强军。

    冯紫英当然乐意和这样一支力量进一步加强联系,问题是对方表露出来的态度背后的目的是什么,这才是他需要搞明白的。

    “文言,你觉得是卢嵩在寻找一个盟友?”良久他才问道。

    “可能性很大。”汪文言也字斟句酌,“卢嵩局面有些艰难而尴尬,他为朝廷效力,内阁也认可他,但对其态度始终隔了一层,这大概是他最大的心结。”冯紫英默默点头,既要用它,还要防它,甚至还带着一些厌恶轻贱的情绪,这样你怎么能让人家对你归心?

    叶方二位不可能与卢嵩推心置腹,长久以来文臣养成的传统和习惯就是厌恶这种特务统治的,在他们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无能者才会用的低劣手段。

    当然,在特定情况下,他们也不反对用这种力量,但要让他们承认龙禁尉登上台面,那绝不可能。

    “不知道大人注意到没有,您一直对龙禁尉的态度有些特殊,在属下看来,您对都察院的御史和对龙禁尉的千户百户们的态度都差不多,或许您没有这份感觉,但是属下却能觉察,我相信那些龙禁尉百户和番子们更有体会。”

    汪文言的话让冯紫英略感吃惊,这有什么问题么?

    但细细回味过来,就明白了其中的不同。

    龙禁尉如何能与都察院比?

    都察院百人全是进士出身的御史,都是标准士人,出去之后人人都是奔着四五品官员去的,汇集大周全境的士人中坚力量。

    龙禁尉算什么?

    皇家的一条狗而已,无外乎皇家给了它几分特权,让它积淀了一些资源,在手段上更为隐秘犀利罢了。

    只要一声令下不再承认其特权,它算个什么玩意儿?

    一帮番子百户之类的角色,在士林文臣眼中都是些无德无行的工具人,能用时候则提来用用,不用则一脚踹到一边,连手懒得沾,怕脏了自己。

    这是文官们几乎统一的看法和态度。

    可汪文言观察到冯紫英对这些人的态度就不同,不说平等相待,但是基本上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在对方立下功劳时,也积极地给予了正面的评价,叙功行赏的时候也从未湮灭对方的功劳。

    单这一点,汪文言觉得龙禁尉恐怕就会觉得这应该是天下第一个对他们龙禁尉如此态度的文臣了。

    而且这个文臣还是大周朝最年轻最有前景未来入阁拜相不在话下的顶级士人。或许是自己的这种态度让卢嵩有了某些不一样的想法。

    可问题是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兵部右侍郎,当得起对方如此“信重”么?

    还有顾城和卢嵩的争斗,轮得到自己去插手么?

    会不会把自己置于万统帝的目光焦点之下?

    冯紫英

    看了一眼汪文言,“文言,卢嵩真要对我另眼相待我都拿不准这是祸是福了,你觉得呢?”

    “属下以为利大于弊。”汪文言深思之后才道:“龙禁尉手中掌握着的东西太过丰富厚实,不是哪一家哪一人能比的,属下以为朝廷还是轻看小觑了龙禁尉内里隐藏的东西,或者说是诸公们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吧,但大人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用起来,那发挥出来的作用可不简单。

    “弊呢?”

    “弊肯定有,比如文臣们可能会对大人有些不以为然,但大人本来就是出身边地武勋,他们也能理解和接受,二来军机重务,需要龙禁尉协助支持,也说得过去。另外就是皇上那边,恐怕会有些不悦,甚至可能会针对大人,但属下以为我们如果要和龙禁尉合作可以更隐晦一些,避免暴露,或者说尽可能延后这种暴露时间,在支持龙禁尉时,手段可以丰富和借用他力多一些,……”

    汪文言显然就这个问题有过认真考量。

    被万统帝察悉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时间早晚而已但汪文言所提到的借力,以及用一些别样手段来掩盖和修饰,冯紫英却觉得里边有很多可供操作的余地。到时候没准儿也能迷惑一下万统帝那边,让其认为自己这是受了内阁或者兵部的授意呢?自己就是一个操作者嘛。

    给了龙禁尉那边一个明确的回复,约定合适时间之后,冯紫英也就丢到一边儿了。

    肯定不能春假期间会面,那太招人耳目了,而且之前自己也需要演一些戏。比如向叶向高、李三才和张怀昌汇报,假模假样说一些事儿,让万统帝那边以为自己这是受内阁兵部之托准备和龙禁尉这边全面合作了。

    倒不是说怕万统帝怎么着,实在是冯紫英清楚自己屁股上的东西太多了。和王熙凤、李纨的私情不提了,就是被掀开来,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也就是让贾家有些憎恶自己了。

    但和贾元春、郭沁筠的私情却是不能见光的,见光自己也必须要坚决否认。可如果宫里认真要查,查起居注,贾元春是没和永隆帝同过房的,那处子之身哪里去了?

    就算是贾元春可以以其他理由来解释,比如她自己造成的,但是有过男人和没有男人的女人的表现却很容易被戳穿,这里边风险不小。

    顺藤摸瓜,很难说会不会把自己这个导致贾元春失贞的幕后“黑手”给查出来。所以能遮掩隐藏就遮掩隐藏,能拖延就拖延,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会有对策来应对。

    冯紫英发现自己身上的各种事儿还真不少,大事固然不断,小事更多。

    比如贾家那边该去说道说道了。

    贾政回京,赦免了拂逆之罪,但贾家现在何去何从?

    探春和惜春的婚事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探春今年就要二十了,真真成了老姑娘,再不出阁,做妾都嫌“老”了。探春自己也很着急,可是父亲刚回京,才被赦免了罪责,才谈得上婚事,对冯家这边也是日思夜盼,等着冯紫英赶紧过门去和父亲商计。

    惜春一样也不小了,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这个年龄一样早就该嫁人了。

    还有史湘云。

    史湘云也回京了托人带信来府里。

    史家史鼎史鼐的附逆之罪被赦免了,但是对史鼐的其他罪却启动了调查,这也让史家一片愁云惨雾。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却说不出来。

    史湘云要求见一面,冯紫英肯定不能拒绝。

    而秦可卿同样也带了信来,也要见面,这却让冯紫英破费思量。

    这女人的心思越发诡秘,让冯紫英有些拿不准了。

    在西安的时候被这女人摆了一道,当然这一道似乎自己也乐在其中,但好

    像却给了秦可卿一份“把柄”

    不过这份“把柄”真的算把柄么?

    对自己有什么杀伤力么?

    冯紫英不相信秦可卿会想不明白其中道理。

    对方似乎更像是纯粹的帮了那几个可怜女人一把而已,用这种方式来羁绊自己,迫使自己要帮这几个女人摆脱悲惨命运。

    这个时代命运悲惨的人实在太多,谁都帮不过来。

    正月十五元春要回府省亲,当然这不是回大观园所在的冯府了,而是回现在贾家所在的贾府了。

    也不知道这还算不算省亲,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太妃,姑且算吧。

    冯紫英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努力,替贾家,包括贾政、贾珍、贾宝玉、贾蓉这一两大家子花了一万五千两“巨资”在城里东南角的明时坊替他们购置了一座大宅。这是东平郡王穆家被查抄后的一处别宅,面积比荣国府略小,和宁国府相若,只是位置略偏了一些。

    南边挨着盔甲厂和慈云寺,北面距离贡院也很近,倒是很合贾家人的心意。他们现在就像距离原来贾家族人越远越好,这样一来免得这些族人看着贾家似乎又缓过气来,又要上门来打抽丰或者要求进府里来帮闲混日子,可贾家现在哪里承受得起了。

    当然他们也知道要躲过一两千号人的贾家族人是不可能的,迟早他们也得要知道贾家现在在明时坊这边立足了,那些个寻不到生计的穷苦闲人,慢慢还得要找过来,贾家也只盼着能少一些算一些,能少几个算几个了。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二节 枝蔓盘缠,脱身不得

    元春早就把话带过来了,她回贾府省亲,也想回大观园看一看。

    这可把冯紫英吓得够呛。

    这是要干啥?

    摆明车马要宣示***么?

    还是要喧宾夺主?

    可你夺得了么?

    这个时候要回大观园一看,可这大观园里现在都是住着自己的家眷了,你这一来,啥意思?

    沈宜修、薛宝钗和林黛玉她们怎么想?

    园子里的下人怎么想,怎么看?好多都是原来荣宁二府的人呢。

    可元春在信里的态度很坚决,非要来一看不可,弄得冯紫英有点儿手足无措了。公开来看肯定不可能,让龙禁尉,不,龙禁尉无所谓,知道了,有卢嵩帮着掩盖,出不了什么事儿,但万一宫中知晓,那就是一个***烦。

    私下来看也很麻烦,得让贾元春假意在新贾府那边住下,然后悄悄乘马车横穿整个京师城,来到三爵街这边。

    真要这么操作,倒也不是做不到,但冯紫英就怕这贾元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比如要在原来省亲别墅住一晚,还得要画舫船里游一游,回味一下往昔,那就真的要让自己头大了。

    以沈薛林仨人的敏锐直觉,不会觉察不到里边的猫腻,这里边只怕就要露馅了。冯紫英打算等到十五元春到新贾府那边之后自己去见一见,劝一劝,实在不行在床上把她“制服”,让她放弃这个会带来无限风险的想法。

    只不过冯紫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劝服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自从自己从江南回来之后就有些“疯魔”了,似乎似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期盼着能把她早些带出苦海,可现在行么?

    这桩事儿让冯紫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可还要十来天才是十五,这会子去信说毫无意义,元春肯定不会听只有见面再说了。

    除了元春的事儿,正月初十,王熙凤要回京一趟。

    这一样是一桩让冯紫英有点儿尴尬的事儿。

    王子腾已经被大赦赦免,朝廷也不为己甚。

    老登莱军并入了曹文诏的新登莱军,登莱军合体之后战斗力大增。

    王子腾兑现了他的承诺,朝廷也很满意,所以对王家这边也就不再追究,甚至也保留了王子腾在五军都督府里的身份。

    现在王熙凤回京是带着虎子回来的,除了要见自己,也要见王子腾。

    虽说王子腾早就知道自己和王熙凤有了一个儿子,但要这么当面挑开,还是让冯紫英有点儿不太自在。

    尤其是贾琏初八就要回京,要十五之后才南返扬州。

    贾琏返京一方面是要汇报海通银庄扬州号和证券交易所的合作推进股份制产业改造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为巧姐儿而来。

    巧姐儿都马上要十五了论理就该说一门亲事了,但很显然王熙凤这两年心思都放在了生意身上,连虎子都有些忽略,更别说这个和前夫生的女儿。

    当然有林之孝家的把巧姐儿管着,巧姐儿也和寻常大户人家女儿一样过得很好,只不过巧姐儿终归姓贾,贾琏虽然有些薄情,只顾着在扬州娶妻纳妾生子,没怎么管巧姐儿的生活,但现在巧姐儿年方及笄,他多少也还是要过问一下,免得日后被贾氏族人戳脊梁骨。

    另外现在贾家似乎在冯家的庇护下重新获得了喘息之机。

    贾环已经考过了去年的秋闱大比,成为了举人,贾兰也都考过了秀才,贾琮却因为贾赦还在流放服刑,没有参考资格。

    贾家一下子有从没落的簪樱之家向诗书家族转化的好迹象。

    今年春闱大比在即,如果说贾环能考中进士,那对于贾家来说无疑是一个足堪慰藉族人的***。

    哪怕贾环真的没考过进士,但有了举人身份也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已然可以脱离贾家独自前进了。

    还有贾宝玉,得了冯紫英许诺的日后到翰林院去混饭吃,也是兴致高昂,这一段时间也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等待着日后能进翰林院染一身士林气息。

    这些情况都让贾琏心思有些浮动,希望回来看一看贾家的变化。

    贾琏回来,王熙凤回来,巧姐儿和虎子,再加上王子腾,那边还有秦可卿和史湘云,还有甄宝旒、水中棠和穆檀几女,纷繁复杂,似乎都和自己息息相关。弄得冯紫英还真觉得这个假期还不如没有,自己竟然有点儿分身乏术的感觉。得到了冯紫英要过府拜会的消息,整个贾家都躁动起来了。

    今日不同以往,贾家已无复有昔日的辉煌,甚至已经沦落到了要靠接济为生的境地了。

    搬到明时坊这边来了之后,包括贾母、贾政、贾珍等人都觉得其实这边条件更合适,十分满意。

    论规模虽然不及荣宁二府加起来那么大,也没有修了大观园之后的荣国府那么奢华,但是作为东平郡王别宅,位置适中,环境幽雅,更为关键的是没有那么多宅院,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打理照应,花销就要小了许多。

    另外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远离了金城坊那边贾家族人聚居区域,少了许多羁绊和上门打秋风的族人。

    当然这春假期间已经有一些贾氏族人“发现”了这边开始陆陆续续到来,也让贾家意识到要摆脱这一帮如跗骨之蛆的族人不太可能,但能少一些算一些,能节约几个算几个。

    “难得,铿哥儿要专门过府来拜会,足见人家并没有因为咱们家落魄了就嫌贫爱富不理不睬了。”

    贾政捋须微笑,很难得的心情好了许多。

    经历了南京禁锢被迫出任南京礼部的这一劫难之后,他的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了。回到京师就深居浅出,不太和外边儿人结交,鲜有出门,只不过现在家中老一辈就只有他,大哥贾赦至今还在陕西那边服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若真的是要等不到大赦而要服完刑,估计这把老骨头就只能丢在那边儿了。

    可这个难题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都指望着冯紫英能帮忙,可是件件事情都指望人家,就算是娶了贾家女儿,那也不是每件事情人家都能替你办得圆满的。

    “是啊,咱们搬到这边来,都是铿哥儿替咱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贾珍和蓉哥儿也都回来了,一家子不说团团圆圆,起码也都能凑齐一个大概了,就看老大……”

    贾母也叹了一口气,仰起头。

    旁边的琥珀赶紧替贾母地上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贾母才又道:“来了咱们还是得好好感谢一下,宝玉的事儿还指望铿哥儿,环哥儿今年春闱大比,至关重要,明年正科,兰哥儿还有机会,……

    王夫人也接上话:“凤姐儿说是初十回京,要去兄长那边一趟,届时也肯定要到这边来拜会老祖宗,琏儿那边也差不多,可能要说说巧姐儿的婚事,……”“哼,凤丫头来老身当然欢迎,可琏儿这个没良心的,他老子现在还在陕西受罪,他却在扬州花天酒地不闻不问,这一年回来了几次?二丫头这半年都回来了三四回了,府里边有难处,二丫头在冯家那边也不是当家的,都还知道接济一番,可琏儿呢?我听说他养了两个扬州瘦马花了都不下几千两银子,还真把他给惯得,铿哥儿也真是,……”

    贾母一说贾琏富贵团面脸就冷了下来,满脸怒意。

    准确的说,当家男儿里边,混得最好的莫过于贾琏了。

    海通银庄扬州号一直是整

    个海通体系中生意最好的所在。

    无他,扬州富甲一方,盐商云集,海通银庄的牌子摆在那里,任谁去,只要不是蠢得太过分,都能混得走。

    贾琏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见过一些世面,性子也好,吃喝嫖赌都能和扬州那些个商人们打得拢堆,所以牌面上也都过得去。

    扬州号生意一直不错,加上冯紫英睡了王熙凤之后心中始终还是存着几分歉疚心思的,所以也给那边颇为照顾。

    现在贾琏的薪俸都开到了八千两银子每年了,加上其他一些花头红包收入,每年过万轻轻松松,

    有了这等收入,以贾琏的性子哪里还能忍得住?

    去年又纳了一个妾室,还在外边养了一个外宅,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哪里还想得起京中一大家子的难处。

    本来贾琏就对贾母一直偏爱二房,宠溺贾宝玉就颇多看法,长房一直被打压,连贾赦都不受待见遑论他?

    现在贾家落魄了,四面漏风了,需要银子接济了,就想着自己了。

    怎么不去问宝玉呢?他也是嫡子,二十出头的年龄了,干啥啥不成,就知道混日子,凭什么?

    自己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一年到头陪着客户吃喝嫖赌,容易么?

    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儿子都生下两个,还有一个闺女了,这还没算巧姐儿,哪里还有那么多精力来管这些破事儿?

    邢氏那边是嫡母,不管说不过去,所以能偶尔北返一趟接济一下,不是还有二妹妹在京中么,就差不多了。

癸字卷 第五百四十三节 深入浅出,密织布局

    贾琏的这种态度委实让贾母感到不满意,但是贾政和王氏却知道贾琏的心结,不好多说什么。谁让自家宝玉如此不争气,阖府上下倾注了如此多的精力,却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反倒是贾环异军突起,居然率先考中了举人,连贾兰都考中了秀才,这也让整个贾家惊诧之余心思也都有些微妙起来了。

    现在就连贾母都有些不太好打压贾环来彰显宝玉了,别的啥都好说,但唯独这功名摆在这里,这是朝廷体面,谁都无法抹杀。

    邢氏坐在一旁,虽然未曾说话,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服气。

    专门挑着贾琏说三道四,那贾宝玉也不比贾琏小几岁,现在二十出头,也娶妻成家了,为何却没谁说他的不是了?

    他贾宝玉是嫡子贾琏就不是嫡子了?贾琏还是长房嫡长子呢。

    贾母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再说下去,难道还能说冯紫英不该给贾琏安排这么好的去处?埋怨冯紫英对贾宝玉不够好?

    摆摆手,贾母脸色稍缓:“算了,不说了,铿哥儿要来,多半是要谈三丫头和四丫头的事儿。三丫头都二十了须得要尽早安排她的亲事,既然冯家有意,正好亲上加亲,听说二丫头的儿子都得了勋官了?没想到铿哥儿居然舍得用自家功劳去为儿子换一个勋官,还有宝琴和岫烟那两个丫头居然还得了诰命,······”

    连贾母都忍不住啧啧赞叹,这年头都是忙着仕途上往上走的,除非是七老八十马上要致仕的才会有这种行为,可冯紫英才二十出头,前程无限,居然能这么做,那就太惊世骇俗了。

    也难怪让无数人都眼红不已。

    像二丫头的子嗣,按照正理儿,书读不出来的话,那就只能走武官路子,可老爹都是文臣,就算可以走武人渠道,又有几个愿意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勋官身份,日后年龄到了就可以找机会补缺了,而且以冯紫英的势头,十多年后起码都是尚书乃至阁臣了,安排一个补缺可谓易如反掌。

    甚至连邢岫烟的儿子也一样得了这样的机缘,也难怪府里人都感慨若是探丫头和四丫头能早些嫁过去,没准儿也能生个儿子襁褓里就有官身了呢,这尤其让赵姨娘十分不满,觉得是府里耽搁了她闺女的前程。

    薛宝琴和林妙玉得了诰命更是将这层心思撩拨到了极致,什么时候连媵妾都能有谐命了?

    整个荣国府也就只有贾母和邢氏、王氏三人有过这份殊荣,但现在也已经被褫夺了,但起码也曾经有过,连李纨和王熙凤都从未有过。

    宁国府那边也只有尤氏有过,现在一样也是变成了普通人。

    照这样下去,岂不是如二丫头和邢岫烟乃至嫁过去的三丫头和四丫头,都能有此机会?这冯紫英对家中媵妾也未免太好了一些,超出了寻常人所能想象的高线了。

    贾政也是心思微动。

    好歹三丫头也是自己亲生女儿,哪怕是庶出,但若是嫁过去之后生个一男半女,自家能得诰命,儿子能得勋官,那比嫁个高门望族子弟都不知道强多少。

    要知道这诰命须得要五品以上官员的嫡妻才能有机会得封,就算是考中进士日后入仕,那也一样需要十年八年才能有晋级五品官员的机会。

    探春若真是在冯家得宠,日后对宝玉也能有好处,好歹也是兄妹。

    现在贾环的强势崛起已经让贾政感到头疼了,嫡子黯然,庶子冲天,这怎么办?就盼着冯紫英能早点儿兑现承诺,早些让宝玉去翰林院镀镀金。

    只是这铿哥儿未免太好女色了一些。

    家里妻妾成群了,要纳三丫头和四丫头也就罢了,怎么连大儿媳的两个堂妹乃至甄家的三丫头都纳为妾了?

    现在还传出云丫头可能也要给冯紫英做妾,这让贾政简直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母亲的意思是尽早和紫英说好三丫头的婚事?”贾政沉吟着,“这样也好,紫英现在是朝里大红人,经常外出,前年去了辽东,一去就是四五个月,才回来不久这又去了江南,又是几个月,早些敲定,尽早让三丫头过门儿,也省得万一紫英又要出门公干,耽误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四丫头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前日里贾珍来和我说,也谈到了四丫头的事儿,听说那长房沈氏很是喜欢四丫头,索性就一并办了,选个吉日,让两姐妹一起过门,··...·”

    贾母倒是相当干净利素,略作思索就做了决断:“三丫头多半是愿意去三房玉儿那里的,她们俩关系打小就好,四丫头去长房,若是云丫头······”

    “母亲的意思是让云丫头也要入冯府?”

    贾政还以为母亲尚未拿定注意,没想到母亲确是如此果决,毕竟这一窝蜂的嫁入冯府,总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

    贾史王薛四大家,若是史湘云也要嫁入冯家,那就是除了王家外,几乎被“一网打尽"了。

    贾政并不清楚王熙凤早就和冯紫英有了私情,而且连儿子都生下了,这么算起来,这四大家都真的是被一网打尽了。

    “云丫头通过礼部裁断断了与孙家的婚约,难道还能恢复不成?而且现在史家还没有能脱罪,孙绍祖也非良配眼下这情形,除了嫁入冯家,还能有更好的姻缘么?”

    贾母这个时候倒是显得格外冷静,语气平和。

    “实事求是的说,铿哥儿虽然是人中龙凤,但他一门三房,身边女人太多了,三丫头和四丫头是没办法,但云丫头若是有其他机缘,我也是不愿意她入冯府给铿哥儿做妾的,但奈何现在没有这种机缘,而且云丫头和三丫头一样,都二十了,又是这般条件,哪里去寻条件更合适的?”

    贾政默然。

    的确,贾史王薛四家,现在除了排位最末的薛家看起来还好一些,贾史王三家都是身份尴尬,比寻常人家都还不如。

    贾家和史家不说,王家王子腾虽然被朝廷赦免罪过,甚至还给了五军都督府的武官身份,但实际上却是被龙禁尉牢牢监视,稍有动静都瞒不过朝廷耳目。

    倒是邢氏插话:“母亲这番话也有道理,其实云丫头嫁过去未必是坏事儿,云丫头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若是能尽早嫁过去生下儿子,以铿哥儿现在这立功如探囊取物一般,没准儿等两年就是诰命也有了,儿子勋官也有了,那和嫁个官宦人家做大妇也没什么区别了,要我说,就算是官宦人家子弟,除非是进士出身,否则四十之前要当五品官谋个诰命也非易事。”

    难得听到这个有些愚弱贪婪的大儿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贾母也颇为讶异。或许是二丫头嫁到冯家过得很好,才让她这个当嫡母的有感而发吧。

    若是云丫头真如对方所言,几年就能生儿子得诰命谋勋官,那的确比嫁个寻常官宦人家强许多,这般一想,倒也通透了。

    冯紫英正是在这种气氛之下踏入新贾府大门的。

    贾政带着贾珍、贾宝玉、贾环和贾蓉、贾兰亲自到门上迎候,冯紫英也赶紧下车连连称当不起。见冯紫英依然如此谦逊贾政有些堵的心境才算是稍稍舒坦了一些。

    依然按照原来宁国府的模式,荣禧堂搬到了这边。

    冯紫英甚至很体贴的把原来发卖的荣禧堂许多家具字画都原封不动地买下来送到了这边,这也让贾家这边很是感激。

    在新荣禧堂里冯紫英和贾政、贾珍见了面。

    大家也都没太多客套话,冯紫英也提出了要纳探春和

    惜春过门为妾的事情,贾政和贾珍都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接下来也就是选择吉日,按照贾家这边的意见,也就是尽早敲定安排过门儿,免得万一冯紫英又要外放公干,耽搁了好事儿。

    对这一点冯紫英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探春和惜春都不小了,再拖下去就都是老姑娘了,既然已经确定要过门,那就早些过门。

    具体吉日需要算一算,不过初步定在二月间就办好事。

    谈完了探春和惜春的婚事,也免不了要谈到贾家其他事情。一是贾赦的问题。

    怎么来把贾赦的罪过化解了,尽早让贾赦回京,这里边虽有难处,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操作余地,不过要做得稳妥,自然还要花些心思。

    二是贾敬的问题。

    这一点上冯紫英倒是胸有成竹。

    在回京之前,冯紫英也去见过贾敬。

    贾敬态度很坦然,他暂时不考虑回京,哪怕得了赦免,他也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逗留南京,或者说江南。

    而且贾敬也明确表示他欠义忠亲王以前的知遇之恩已经彻底还完,现在的他和万统帝已经再无任何瓜葛渊源。

    两人很是进行了一番长谈,所涉及内容甚多,也让冯紫英对这位宁国府的当家人有了一个更深刻的了解。

    冯紫英甚至也开诚布公表示会纳惜春为妾,贾敬只说莫要辜负自己女儿,,他自有回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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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根历史官场养成文,绝对够味!大周永隆二年。盛世隐忧。四王八公鲜花着锦,文臣武将烈火烹油。内有南北文武党争不休,外有九边海疆虏寇虎视。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关键在于你身处其中时,该如何把握。勇猛精进,志愿无倦,且看我如何定风流,挽天倾!历史官场养成文,兄弟们请多支持。瑞根铁杆书友群:581470234数风流人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数风流人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数风流人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