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数风流人物TXT下载数风流人物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数风流人物全文阅读

作者:瑞根     数风流人物txt下载     数风流人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癸字卷 第三百九十六节 利益之分,权衡长短

    “所以才要未雨绸缪嘛。”冯紫英摆摆手,“义忠亲王不蠢,汤宾尹和缪昌期这些人岂会不替他出谋划策?但叶相他们又岂会不明白这些道道儿?不过话说回来,汤谬等人毕竟是士人,一旦真的要融入进来,宛君你觉得他们是要继续忠于义忠亲王代表的皇权呢,还是背叛进而捍卫士人代表的相权呢?”

    冯紫英的问话让沈宜修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缓缓道:“相公这个问题问得太犀利太深刻了,妾身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无法断言,但妾身还是觉得恐怕后者可能性更大吧,毕竟要彻底脱离士人身份太难了,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人为了自己利益而与皇帝合作,”

    冯紫英欣赏地看了妻子一眼,点了点头:“宛君言之有理,至于说为了利益而与什么人合作,那太正常了,就算是叶相他们一样有时候可以和皇帝合作嘛,那不奇怪,关键在于大势和常态是什么状况。”

    沈宜修也点头,“不过如相公所言,现在南京方面处于弱势,恐怕内阁那边提出的条件会更强势,更有利于内阁吧?”

    “理论上如此,不过宛君好像忘了还有武人这个变数明。”冯紫英悠悠地道:“陈继先,牛继宗,王子腾,甚至包括家父,是不是算变数呢?”

    沈宜修微微色变,低头沉思。

    冯紫英知道自己的话又让贤妻担心了,走过去,揽住沈宜修香肩,“不必太担心既然为夫都想到了,肯定也有对策,冯家么,就有这么特殊,我是文臣,家父却又是武将,这中间的取舍,固然难选但未必就不能求个平衡嘛。”

    沈宜修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把脸贴在丈夫肩头,“相公明白就好,你不只是你一人,还有妾身、桐娘和其他姐妹们一大家子,万事也需要考虑更周全。”

    沈宜修也看到了冯家鼎盛背后存在的隐忧。

    丈夫是文臣士人中青年一代的领军者,但是公公却又是武人中的实力派代表。从丈夫角度来说,肯定是要坚定不移走首辅路。

    但从公公,或者说从冯家的角度来说,维系冯家在军中的地位,确保冯家子弟日后能继承冯氏一族在军中的影响力也不可或缺。

    这两者可就有些矛盾了。

    丈夫固然科举成名,绝才惊艳,在文臣路上一帆风顺,但是他的子嗣们呢?谁能保证儿孙个个都能读书成材,继续在文臣路上光宗耀祖?

    但是走武人路就要相对容易许多。

    在军中,武勋家族影响力要想沿袭延续下来就要容易得多,这也是最让人难以割舍的。

    当初冯唐打的主意也是冯紫英一旦读书不成就立即跟随自己去军中历练磨砺,然后逐渐继承冯家在军中的人脉和影响力,以便于日后能接班,成为一个军二代。

    不过谁曾想冯紫英能读书这么厉害,甚至在文臣路上还超越了冯唐自家。

    妻子很聪慧,也看到了里边的矛盾冲突,冯紫英当然明白,但现在要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无论是老爹还是自己,要谈到矛盾冲突那一步,都还没达到那个阶段。

    “放心吧,车到山前自有路,为夫明白,现在宛君还是优先考虑抓紧时间替为夫生一个子嗣才是大事儿。”冯紫英爱怜地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耳垂肉,“今晚宛君要好好侍奉为夫,为夫要大杀四方,挞伐无度,.....”

    被自己丈夫的轻薄言语弄得情潮泛滥,红晕满颊,沈宜修娇媚无比地瞥了丈夫一眼,却只是挽住丈夫的胳膊,身子贴得更紧,冯紫英自然是心领神会,这是妻子接受了“邀请”和“挑战”。

    “相公,若是能解决贾家附逆一案,那四丫头也可以早一些嫁入咱们府里了。”沈宜修轻声漫语,“咱们长房还是单薄了一些,晴雯和云裳两个丫头也不争气,

    ···.”

    “贾家那边的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还得要等到和南京那边谈判结束,才能统一有个处理方式,宛君也无需着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你努力才行,·”冯紫英轻轻拍了拍沈宜修的小腹,“桐娘也该有个弟弟了。”

    “那像鸳鸯、平儿和金钏儿她们,相公是怎么打算的?似乎三房里边都对她们仨的身份有些说不出来的看法,觉得她们好像不伦不类,不知道她们仨自己有没有这个感觉,·”

    沈宜修终于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个问题可能宝钗和黛玉都有疑问,不过碍于情面,却都不好正面询问,倒是沈宜修来问起,反而最合适。

    冯紫英也知道这个问题始终绕不过去。

    冯家名义上是一府,看起来也都是系于自己一身,但是从宗族角度来说,那却是不折不扣的三房,兼祧意味着是三房并立,各不相干,日后子嗣也是各家承续各家香火。

    那这三房的家产日后也会分清楚,当然在当下连老爹都还在,自己都还正值壮年,这些都不存在,但当自己百年之后,肯定就会分列清楚了。

    “宛君这个问题怕是帮很多人问出来的吧,我估摸着连鸳鸯、平儿和金钏儿她们自己也都是惴惴不安,觉得不踏实,原来我说她们就跟着我,似乎子然独立,但现在看来有些矛盾,那宛君你有什么好主意?”冯紫英漫声问道。

    沈宜修摇了摇头,“妾身也没想过这该是相公自己拿主意才是。”

    ******

    冯紫英仰起头想了想,却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是五军都督府里边赋闲的武将?”看着这厚厚一叠名册和档案,冯紫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多少?”

    “呵呵,大人可能想不到吧,从元熙三十年开始之后陆续从各边镇、都司以及卫所进入五军都督府的,林林总总不下八十余人,除开一些年龄偏大身体不好的,还有一些明显治军能力偏弱不合适的,现在符合条件的大概也还有三十余人,....”

    汪文言一边介绍一边随口道:“这还没有算现在还在边镇和地方都司有意进京来谋这些职位的,可以说这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人都伸长脖子看着这一场大调整呢。”

    冯紫英简略地翻了翻便合上名册和档案,“这些人的来历、履历和渊源,文言,你都仔细筛查过吧?”

    “嗯,筛查过,也都分门别类列出来了,因为考虑到大人您提出来的暂时不设界限,所以囊括范围比较大,主要还是以能力、威望和人脉来作为参考,当然,在最后一栏里我也注明了其态度倾向,这可能会是最后选择的关键。”

    对汪文言如此理解自己的心意,冯紫英也很满意。

    选将是大事,立场最为关键,但其他几个要素也不能或缺,每个职位都需要列出几个人选备选,优中选优。

    另外,即便是现在的京营三大营和上三亲军再任的官员也并不是就都要排除在外了,甚至获得提拔重用也不是不可能,一切根据需要来决定。

    “文言,苗壮、廖骏雄和杜可立,这三人你了解么?”冯紫英终于步入正题,“你该知道他们仨的去留最为关键。”“大人,您去辽东之前提过朝廷可能要对京中兵权进行收揽时我就开始着手了,当然对这三人的情报进行收集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从您带着我们进京时,这项工作一直在做,您担任顺天府丞时,我们获得资源更多,工作做得更细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对这三人,我们了解的情况,并不比龙禁尉逊色多少,或许是各有侧重吧。”

    听得汪文言这般笃定,冯紫英心里更踏实,这三人肯定要动,但是如何动才能让各方满意,同时还得要这些人老老实实地地服从,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才是最

    考较人本事和手段的。

    汪文言话语里无疑是有这三个家伙的一些隐秘隐私的,这听起来不太光明,但是这些黑暗中的东西往往却是最克实最有效的。

    就像自己也一样,敢说龙禁尉就不知道和王熙凤的私情甚至还有私生子?不知道自己在陕西睡了北静郡王水家的女人?

    至于说王熙凤是在自己支持下经营水泥营生,那对龙禁尉甚至朝廷来说,恐怕就更不是秘密了。

    或许也就是自己和元春、郭沁筠的私情尚未被发觉罢了,但是只要就这样持续下去,被龙禁尉觉察也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冯紫英心里明白。

    不过龙禁尉觉察也得要看情况,也得要对人,尤其是现在,群龙无首的情形下,内阁的权势日益膨胀,对于作为青年文臣翘楚的自己,龙禁尉也一样要考虑他们自身的利益。

    尤其是当他们这个小群体的利益不再和皇帝那么连为一体的情形下,他们还愿意不愿意为某些“无关紧要”的“小节之事”来撕破脸,恐怕就要好生斟酌一下了。

癸字卷 第三百九十七节 纷繁,钻营

    “那文言你就说说吧,先说苗壮,旗手卫嘛,上三亲军第一卫,和龙禁尉(锦衣卫)都能平级匹敌的,和龙禁尉也渊源很深,这个家伙看样子也很底气十足啊。“冯紫英翻看着关于苗壮的资料,饶有兴致地问道。

    “苗壮,河间府沧州人,元熙三十三年任龙禁尉南镇抚司副千户,三十八年任神枢营指挥佥事,四十年任神枢营指挥同知,永隆二年任旗手卫指挥使。“汪文言对这些官员基本情况倒背如流,”单从简历上看不出什么来,但苗壮在元熙四十年时担任神枢营指挥同知,永隆元年险些被打发入五军都督府,但永隆二年却突兀升任旗手卫指挥使,这里边据说是许皇贵妃起了作用,

    “许君如?苗壮怎么会和这个女人搭上线?”冯紫英讶然,他已经有些忽略了这个女人了,寿王的落魄,这个原本在宫中地位最尊崇的女人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了,没想到苗壮居然是许君如的人,那这可就有点儿意思了。

    “嗯,夏秉忠应该在其中发挥了作用,夏秉忠也是河间府沧州人,和苗壮应该是老乡,关系也十分密切,“汪文言随口道来:”另外苗壮在神机营时,和现在神机营指挥佥事蒋子寿关系莫逆,据说是结拜兄弟,搞了一出桃园三结义,另外一人是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吴通,而吴通是吴贵妃的堂兄。蒋子寿则是平原侯蒋家子弟,

    “那文言,这许君如岂不是和吴孤侠也能扯上瓜葛?”冯紫英忍不住皱眉。

    贤喜妃吴孤侠是和贾元春一起封的贵妃,而其父吴天德和叔父吴天佑都是军中宿将,一个在施州卫,一个永州宁远卫为官,当然这等远天远地的官员对京中没太大影响,只不过现在湖广也不太平,冯紫英不希望牵扯太复杂。

    “那倒不至于,吴通是吴责妃堂兄,肯定只会以吴家的利益为上,这种表面文章的结拜兄弟,真正到了利益相争的时候,就显得很单薄了。”

    汪文言倒是对京中这种动不动就是结拜兄弟,或者拜为义父义兄的风俗不太认同,利益之下,亲兄弟有时候还要摆在一边呢,别说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

    “不过这宫里边这些女人们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很难一言蔽之,时友时敌有时候可能连她们自己都未必能弄得明白。”

    这一连串的关系枝蔓攀缠,让冯紫英都听得有些头昏脑涨,但汪文言却是十分清楚。

    笑了笑。

    “看样子这个苗壮很不简单啊,居然有如此复杂的人脉关系,“冯紫英

    “大人,哪一个都不简单,您以为廖骏雄和杜可立就简单了?一样不逊于苗壮,让我慢慢替你—一道来。“汪文言连连摇头,”这长期在京中任职的官员,哪一个都不简单,尤其是这种军中武将,更是如此,比起文官来,关系更为复杂深奥。”

    上三亲军,旗手卫,四卫营,勇士营,每一军一名指挥使,两名指挥同知,四名指挥佥事,构成了一支亲军的高层武将,而三军共计二十一名武将,其中最关键的当然是指挥使,但是指挥同知和指挥金事也不简单,他们直接指挥中低级军官和军队。

    单单是说苗壮、廖骏雄和杜可立三人的情况,就花了大半个时辰,至于说三人麾下的指挥同知和指挥金事的情况,那就更复杂了,冯紫英只能暂时作罢,这要说下去,估计一天时间都说不完,他也没有必要去了解太细。

    同样还有京营三大营,除了五军营现在是空壳子,那神枢营和神机营和上三亲军情况相似,而五军营规模远胜于神枢营和神机营,其副将和金事数量也更大。

    “看来要调整这上三亲军和三大营的人事权还有些棘手呢,牵一发动全身,他们之间这种交织纠葛,外人根本不清楚,我估摸着张大人和内阁诸公也一样不清楚,我也是才知道这内里如此复杂。”冯紫英有些

    疲惫地扶额,”文言,这样,你和耀青俩好生筹划一下,拿出一个不,最好拿出两到三个可供选择的合理方案出来,另外也要附上这样的选择理由,以及优缺点,

    “大人,这事儿恐怕你得先有一个指向性的条陈出来,比如朝廷选人的倾向,哪些是禁忌,哪些要斟酌,另外先后缓急也要有一个大概的方向,这种综合起来我们才好作组合。“汪文言建议道。

    这是中肯之言,冯紫英认可,他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需要贯穿其中,但最终还要综合张怀昌以及孙承宗的意见。

    “嗯,我会给你们一个指导性的方略,另外优先考虑西北军中的武将,但是不宜太多,二三人即可,而且也不宜放得太高,以游击为宜,———“有些话就不适合见诸文字了,口头上叮嘱一下即可。

    汪文言心领神会,点头示意明白。

    “另外,文言你也知道这京中从龙武勋,号称四王八公十二侯,当初连我们冯家都没能列入其间,不过经历了这么些年,尤其是宁夏叛乱和此番南京伪朝的叛逆,这从龙武勋都被折腾得差不多了,四王不必说,肯定是爬不起来了,八公中,或许还有一二能苟延残喘,十二侯中倒是可以斟酌斟酌,朝廷也不愿意太苛刻,适当拉拢一二愿意跟着我们走的,”

    冯紫英没说太细,汪文言自己去品味,响鼓不用重锤,以汪文言的智慧自然明白怎么做。

    ********

    从韩奇那边传来的消息,陈也俊回京倒是相当潇洒,但是接触之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据韩奇所言,陈也俊变化很大,变得老练深沉许多了,根本在他嘴里掏不出多少有价值的话语。

    这更增添了冯紫英的好奇和怀疑。

    这个时候入京,还这样滴水不漏,岂不是意味着所谋乃大?

    不过根据韩奇观察,陈也俊短期内暂时不会离京,那还可以慢慢观察。“你说谁?”冯紫英讶然,“郑崇均指挥使?”

    郑崇均从北城兵马司指挥使转任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还没有多久。

    虽说二人因为之前在顺天府结下的渊源有些交情,但这个时候郑崇均来登门,必定有所企图。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如果想要谋一谋上三亲军和京营三大营里的官职,其实意义不大,因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你要想直接竞争上三亲军和三大营的指挥使肯定还差了底蕴,但让你当指挥同知,恐怕你又觉得是鸡肋了。

    如果郑崇均现在登门是真的想要谋取上三亲军指挥使或者神枢营神机营指挥使,这就太为难自己了。

    “家父郑玄同现在在五军都督府中赋闲有几年了,他原来在宣府镇担任过游击,后来被王子腾、牛继宗所不容,才不得不含恨隐退到五军都督府中,此番听闻大人奉朝廷输令,要整肃京中各军,所以....

    郑崇均不过三十五六,气宇不凡,这么年轻做到兵马司指挥使,的确不仅仅是靠其妹的原故,武进士出身的狠角色,还有人脉,当然能青云直上。

    他来就开门见山,倒是让冯紫英有些不好推辞。

    此人是个人才,但是要为自己所用才行,对方倒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姿态,但还不够。

    “令尊怕都有五十了吧?”冯紫英漫声问道。

    郑崇均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大人可是担心家父身体?家父刚过五十,这一点大人放心,家父现在每日在家中依然能吃能喝,每日玩石锁,耍大枪,骑马射箭寻常汉子三五个近不了身,十个八个来了一样讨不了好,便是我的一身武技也是家父所传,”

    “哦?“冯紫英倒是不清楚这一点,没想到郑崇均的老爹居然如此刚健,年过五旬还能这般硬朗耐操,那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郑大

    人也应该清楚,此番调整以京营和上三亲军为主,可你在五城兵马司,令尊怕是不合适,”

    “我听闻登莱军和宣府军、大同军亦在此番调整范围,登莱军新建,宣府军和大同军尚未补充完毕,想必还有许多需要充实,家父是个闲不住的人,若是可以,请大人予以考虑,如有吩咐,”

    郑崇俭没再说下去,但也已经很露骨了。

    冯紫英没有答允对方这种情形下也不可能有什么明确意见,对方也明白,把话说到,也就足够了。

    不过当儿子的来替当爹的跑官,冯紫英还是第一次遇到。

    但郑崇均敢这么大明其道来替他老爹跑官,自然有几分底气,只是既然连女儿都送进了宫,那郑崇均和其父看样子也不是迂腐古板之辈,也应是愿意钻营的,怎么永隆帝却没有给勉强算是国丈的郑玄同一官半职?

    这些原因要打听不难,稍加打探就知道,不过如何考虑还要再议。

癸字卷 第三百九十八节 威势,凌驾

    冯紫英是与忠顺王一道进宫的。

    现在冯紫英似乎连宫门上的禁军士卒对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了,但多半是自己的多心过敏了。

    纵然要对禁军的中高级武将进行清洗,但也还轮不到下边中低级武官和士卒,他们一样日子照过,三军之间的龃龉和相互诋毁照旧。

    “朝廷这样做,看来是真要让大哥过一过皇上瘾了?“忠顺王声音低沉,愁眉不展,看样子也对此心有戚戚。

    “除非皇上现在立即恢复神智,身子再无碍,那也许能让诸公改变态度。”冯紫英毫不在意地道:“王爷,你担心什么?任谁登基,也无碍于你,难道你觉得你这个宗人令很威风很有成就感?”

    宗人令是忠顺王现在兼着的职务,冯紫英还琢磨着找忠顺王在宗人府里替贾宝玉安排一个职位。

    现在冯紫英和忠顺王、忠惠王的关系可谓蜜里调油,同样忠顺王和忠惠王也意识到大势不可违。

    随着永隆帝遇刺昏迷和神志不清,士林文臣势力迅速膨胀,早先和冯紫英结下的交情现在就越发重要了。

    作为青年文臣中的领袖人物,这个时候维系交好这层关系,起码可以保证日后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对自家神益良多。

    被冯紫英的话给弄得不好回答,犹豫了一下,忠顺王才幽幽地道:“话不是那么说,紫英,孤知道内阁有计议,但大哥那个人心性多变,孤再多问一句,大哥现在也是五十好几的人,身体前几年还行,但是这两年,尤其是南奔金陵之后听说日夜操劳,身子大不如以前了,他还能当得了多久?内阁是打算让四哥这几个儿子继位呢,还是让大哥世子继位?”

    这个问题也应该是朝廷和义忠亲王一直未能谈下来的焦点问题之一。据冯紫英所知,内阁是要将这个权力保留在自己手中,到时候再来定夺,但义忠亲王当然不干。

    他自己能当皇帝多久他很清楚,如果不能确保自己儿子继位,那他当这个皇帝就毫无意义了,就如同前明景泰帝一样,人一死,就灰飞烟灭。

    可景泰帝是儿子死了,没儿子了,他不一样,他有的是儿子,除了世子,还有三个儿子,他要确保自己这一脉能继承皇位。

    换了冯紫英,他也一样不干,这几乎就是将一干儿子的性命交到内阁诸公手里,若是让永隆帝的儿子继位,那他们会放过自己的儿子么?谁能保证?还有这么辛辛苦苦打拼,难道就是为了过几年皇帝痛?

    所以找冯紫英的考虑,义忠亲王哪怕在其他方面做出巨大让步,也要确保自己儿子的皇位继承权。

    “王爷,你何必去操这些心?照我看,像义忠亲王这样,这皇位宁肯不做的好。”冯紫英声音也放低,只有他和忠顺王二人可闻。

    海通银庄已经将二人利益牢牢绑定,现在忠顺王就是冯紫英最忠实的拥趸,所以便是有些出格的话语,二人也不忌讳。

    可以说,即便是永隆帝现在身体恢复,也一样无法影响到忠顺王对冯紫英的支持和信任。

    “孤也不想操这些心,可始终要往那边想啊,孤不管谁继位,就盼着能平平顺顺就好。“忠顺王说出自己心里话,“别出什么乱子,闹得乌烟瘴气,弄得人心惶惶,

    “放心吧,王爷,内阁自有斟酌。”冯紫英看着前方的乾清宫,“走吧,总之王爷,无论怎样,我保你没事儿。”

    忠顺王心情有些复杂,望向冯紫英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这个话从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自己号称大周朝自皇上以下第一号王爷说出来,总感觉有些意味深长,但他内心却有一种笃定的感觉,似乎这个人说的话就铁定会实现。

    看着沉睡中的永隆帝清瘦的面孔,眉目间还有几分迷茫

    ,冯紫英和义忠亲王交换了一下目光,又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几名内侍和两名年轻女子,这才点点头退了出来。

    冯紫英是代表内阁代表朝廷,进宫来探视皇上的情形。

    每天朝廷都会有一名三品以上重臣来探望,七部尚书侍郎加上都察院的都御史副都御使,轮流来,当然尚书和都御史们来的时候比较少,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侍郎和副都御使来,算下来也就是这么二十来人,而来的比较多也就是侍郎们。

    冯紫英之前刚回京,还没有来得及轮到,就奔赴辽东了,现在从辽东回来,自然也就少不了要担起这个差使了。

    内侍们都对冯紫英不陌生,毕竟之前冯紫英还在翰林院和永平府时就受皇帝之召进宫过几次,不过两个年轻女子显然对冯紫英不熟悉,尤其是看到是忠顺王亲自作陪进宫,更觉得惊讶了,在一旁耳语了几句。

    冯紫英也没有理睬,和忠顺王说了两句,便退出了寝宫。宫外阳光灿烂和寝宫里有些阴冷的感觉宛如两个天地。

    冯紫英背负双手,站在宫外门廊距离两丈的平台外,除了留了几名内侍外,其余内侍和两名女子都跟了出来。

    忠顺王见目光落在两个女子身上,估摸着冯紫英不认识,这才替冯紫英介绍道:“紫英,这是贤伦妃娘娘,这是泰宁公主,一,娘娘,泰宁,这是兵部右侍郎冯大人。”

    贤伦妃,吴孤侠?吴贵妃?泰宁公主,是谁所出?应该不是许君如、苏菱瑶、梅月溪以及郭沁筠生的,看样子也有十六七岁了,还没出嫁?可能是因为皇上昏迷这两年耽搁了。

    冯紫英听得忠顺王介绍,这才点点头,对二女拱手一礼,两女也不敢怠慢,赶紧万福回礼。

    “皇上今日如何?”冯紫英把目光落在几名内侍身上,“树春,好久不见了,你现在还在皇上身边?”

    当先的内侍大喜过望,这位小冯修撰还记得自己名字,也不枉他进宫时自己刻意的交好,赶紧躬身道:“回大人,奴婢一直就在皇上身边,从未离开过这两日皇上身体都还好,只是睡的时间多一些,饮食也还正常,....”

    听得周树春这么介绍,冯紫英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这么久了永隆帝的情形一直如此,每日里能清醒两三个时辰,这个清醒并非只是神志清醒,而是说不再昏睡,可以进食,甚至还可以用推车推出来晒晒太阳,走动走动。

    忠顺王和两位女子都没想到冯紫英连皇上身边的近侍都认识,颇感惊讶,不过想到冯紫英多次进宫觐见,忠顺王倒也觉得正常,只是那两个女人就有些感觉不同寻常了。

    小冯修撰之名她们是早就听闻过的了,现在更是逐渐被小冯督师之名所取代,在辽东一战中力挽狂澜,把建州女真打得落花流水,这份本事可不是谁靠运气就能挣回来的,那得靠真本事,也没有谁敢去靠运气来搏这个名声。

    只是她们也没想到冯紫英在宫中居然也有如此威势,忠顺王亲自作路进宫,皇上最亲近的内侍之一如此恭敬甚至因为人家一句话就喜出望外的样子,委实让人感喟,也让人浮想联翩。

    “既如此,树春你就多操一些心,皇上身边这一切你都多看照一些,莫要让些无关闲杂人等来影响皇上休息,平时里亦可趁着天气好多把皇上推出来晒晒太阳,散散心,—冯紫英慢条斯理地吩咐道。

    这个闲杂人等就要看周树春自己去理会了,不过能在皇上身边生存下来的人,都是眼眨眉毛动的人精角色,相信他明白什么意思。

    周姓内侍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记下冯紫英的叮嘱,应承下来,这才在冯紫英目光示意下倒着步子带着一帮内侍离开。

    冯紫英这个时候才把目光回到眼前两个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有些想要

    躲避自己目光的女子身上。

    冯紫英并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影响力和权力威势,已经足以对这些宫中女人产生意想不到的威压震慑感了。

    这些女人并非对朝野内外的事情一无所知,就像朝廷有意要对整个京营三大营和上三亲军进行调整一样,她们也一样很关注。

    京营三大营也就罢了,但上三亲军直指宫禁,也就是说日后无论是谁要进宫或者出宫,她们所要面临的上三亲军都不再属于宫中掌管,而是兵部直管,那所谓的首领太监对上三亲军的指挥权也会归于兵部,或者说首领太监在这方面也要听从兵部。

    对于贤伦妃昊孤侠来说,自己父兄都是军中武将,眼前这一位不但权力渗透进了宫禁,而且还直接掌管着父兄他们前途,可谓掌握吴氏一族的生杀大权,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得罪。

    对泰宁公主来说也一样,旁边的伯父思顺王是宗人令,这一位却是和伯父关系莫逆,现在自己的婚事也还没有着落,而父皇神志不清,宗人府就对自己的婚姻有干涉权,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癸字卷 第三百九十九节 双妃,凌迫

    “贤伦妃娘娘也是来看望皇上的?”冯紫英瞥了一眼眼前的这个清丽女子,身材苗条,一袭碧绿襦裙,外罩一件玄色斗篷,宫装发髻高耸,眉目如画中自带几分锋锐的气息。

    难怪取个名字也叫孤侠,只怕其父原来是希望得个儿子,结果却是女儿。干脆就把女儿当当儿子养了。

    吴孤侠被冯紫英的目光一扫,原本还有些想要鼓起勇气对视对方的,却没来由地心中一怯低下目光,启口道:“宫中亦有规矩,三五日可来探视一回,方才大人所言闲杂人等不得探视,不知道可是指我们这些人?”

    冯紫英眉毛一扬,这女人还真有点儿桀骜劲儿啊,居然敢当面质问自己,笑了笑:“闲杂人等如何判定,夏秉忠和周树春他们自有判断,不过只要存着希望皇上身体向好的心思,那本官以为就不是闲杂人等,而那些哪怕是有着血缘亲情的,若是存着其他心思,也可视为闲杂人等,本官这个解释,娘娘可满意?”

    吴孤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一个问题就冲口而出了,要说心里再不服气,也不该和这一位现在红得发紫的兵部右侍郎斗气才是。

    只是见着对方那清冽无情的目光自己怎么就没来由的有些恼怒,把自己视为寻常物品一般,这让自己心里涌起一股子怒意,才会让自己陡然生出了要想和对方别一别苗头的心思。

    “本宫是否可以理解大人这是在刻意针对宫中其他人?那泰宁来岂不是也要受白眼?“吴孤侠冷冷地道:“大人专门提一句有血缘亲情的,是否外臣来探视就是都抱着希望皇上向好的心思了?”

    冯紫英没料到这个女人这般岐义的理解,甚至要给自己头上载一坨,倒是有些好笑,“娘娘要这么狭隘的理解,也只能由你,不过泰宁公主来看望自己父皇,本官想那肯定是心出至诚的,至于其他人么,呵呵,

    泰宁公主似乎也听出了二人言语中的机锋,惴惴不安地赶紧插话:“娘娘也是心诚,泰宁盼着父皇早些康复,大人代表朝廷来看望父皇,泰宁替宫里感谢大人的关心了,一”

    “泰宁公主喜重了,朝廷上下都盼着皇上康复,每一日内阁和七部都察院诸公心存挂念,所以才会每日都要遣重臣来进宫问候,这也是应有之意。“冯紫英微笑着道:“看着泰宁公主如此至孝,本官也十分高兴,王爷,宗人府当好生嘉誉泰宁公主,也算是替其他皇室宗亲做了一个典范。”

    忠顺王也趁势点头称赞泰宁公主,场中气氛似乎缓和下来,只是话题不再由着昊孤侠来带。

    正说间,东面又来了一行人,看着这宫外几人,脚步放慢,似乎是在犹豫是不是该这个时候过来。

    吴孤侠和泰宁公主倒是老远就辨识出来,也是宫中来人。

    “是贤喜妃娘娘。”见冯紫英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那边,泰宁公主小心翼翼地道。

    “哦?郑贵妃?”冯紫英点了点头。

    注意到众人目光都望向自己这边,踌躇了一阵的女人一行还是走了过来,看到了忠顺王和冯紫英,以及吴孤侠和泰宁公主,那女人也只得上前来见礼。

    忠顺王对宫中情况就要熟悉许多,主动问及郑贵妃是否来看望皇上,对方也表示每隔一二日就要来,今日也是来探望。

    冯紫英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好一副妖娆的身段,比起吴孤侠来略显丰腴,尤其是身材高挑,比起元春都要高半头,倒是和元春有些相像,一张富贵脸,广额宽颊,长眉斜飞入鬓,眼角却有些细长,凭空多了几分贵气,还别说,真和郑崇均有几分挂像。

    寒暄几句之后,吴孤侠和泰宁公主主动先行告辞,冯紫英和忠顺王二人也自然就要离开。

    待到冯紫英和忠顺王走到宫门处时,一个小侍女才急匆匆地跑来,告知

    贤喜妃想要见一见冯紫英。

    忠顺王讶然,但随即释然,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笑了笑,不言语。冯紫英也有些惊异,他大略也猜到了郑芷影的意图,不过能当着忠顺王来说这话,显然是知晓自己和忠顺王之间的关系,不惧被忠顺王知道。

    想了一想,冯紫英还是允了。

    很快那女人便一路疾行而来,忠顺王索性就走到了一边,任由二人在宫墙边上密谈。

    “家兄很感谢大人的看顾,郑家愿意为国效力,尤其是家父原来在宣府镇捍卫大周边境多年,现在正值壮年却赋闲在家,所以一直希望能继续为朝廷效命,”

    换了是诗书传家的子女是永远不可能说得出这样直白坦率的话语,但从郑芷影甚至先前离开的吴孤侠这些女子嘴里出来,却很正常。

    永隆帝那一轮纳妃入宫,全是武勋女子,或者是和武勋有很深渊源的女子,其目的就是缓和与武勋之间紧张关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应该说想法是好的,但是随着局势变化,这一目的意图就越发浅淡,后来更是流于形式,没太大意义了。

    好在本来也就是一个信手之举,示好而已,无可无不可,所以无所谓其他影响。

    贾元春是从龙武勋嫡女,郑芷影也是武勋家族出身,父亲在五军都督府赋闲,兄长则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吴孤侠的父亲和伯父都是武勋出身,曾经在龙禁尉,五军都督府里边厮混过,现在在湖广任职,堂兄在中城兵马司担任副指挥使。

    而那贤喜妃周碧梧之父虽然是乡绅出身,当过太仆寺丞,但其舅舅则是正经八百的老牌武勋,四王八公十二候中川宁侯岳家,前一辈岳家的岳璐崧曾经担任过王子腾担任宣大总督之前的宣府总兵,而岳潞崧之子岳震寰、岳震宇则是周碧梧的榜亲舅舅。

    这二人一个在河南都司担任都指挥佥事,一个则要了太上皇妹妹的孙女.也就是天平帝女儿的孙女,算是和皇家沾亲带故,也曾经在京营中干过,现在在天津卫担任指挥同知。

    真正手握重权的武勤女子,永隆帝反而不敢纳入宫中了,比如像王子腾和牛继宗的女儿或者侄女。

    现在宫中这些人大概也看清楚了形势,皇上现在是清醒不过来了,而且局面却日益恶化也开始寻找为自己或者自己家族寻找机会。

    随着义忠亲王入继大统的可能性越发增大,像她们这种永隆帝纳入宫中没几年,却又没什么特别背景的妃子,更是毫无价值。

    义忠亲王不可能容忍这些女子留在宫中,若说是对诸如许君如、苏菱瑶、梅月溪和郭沁筠这些有子嗣的妃子可能还要稍微忌惮客气一些,但是对于贾周吴郑这些本来就是添头性质进来的妃子就不会客气了,基本上都只会打入冷宫,幽闭到老。

    这种情形下,郑芷影得到宫外自己兄长传来的消息,自然就要寻找各种机会为自己父兄和家族努力争取一番了。

    尤其是本来郑家在冯紫英担任顺天府丞时就打过交道,算是有些旧交情只不过现在冯紫英青云直上,越发强势,主客易位之下更是需要冯紫英的帮助了。

    二人相距很近,郑芷影芙蓉玉面随风传来淡淡香气。

    尤其是那一双鸦眉,浓而不宽,修长入鬓,凭空多了几分英武气息,唇丰而不阔,用花汁涂抹过更显得浓淡相宜,宛如朱笔轻点,檀口微张。

    那一枚悬胆鼻更是有特色,英挺中带着几分柔媚,看得冯紫英一时间有些出神。

    就在冯紫英心中比较着这郑芷影和贾元春面容身材的异同时,郑芷影也发现了这位小冯督师的走神。

    她心中暗恼。

    冯紫英的风流个傥,或者说性好渔色之名,即便是在宫中也有所闻,男人好色也很正常,但让

    郑芷影有些恼怒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自己好歹也是贵妃,但对方目光中却丝毫没有多少尊重,更有点儿像是俯视睥睨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

    轻咳了一声,郑芷影以手捋发,提醒对方自重,不过冯紫英虽然从走神中惊醒过来,却没有多少表示歉意的想法。

    如果按照内阁的意思义忠亲王基本上是确定要入继大统了,这些女人都是被打入冷宫的命,现在还要在自己面前拿捏身份,未免有些可笑了。

    当然,冯紫英也无意要打击或者刺激对方,只不过对方希冀用贵妃身份似乎可以加重郑家那边的砝码,就显得有些不明时务了。

    郑崇均固然是个有些用处的人,但也仅止于有些用而已。五城兵马司是五城,郑崇均也只管南城。

    而且五城兵马司被退城察院管得很累,指挥使的权力并不大,递城御史才是真正的主宰者,这里的指挥使远不及上三亲军和京营三大营的指挥使那么管用。

    “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紫英漫不经心地道:“娘娘所言,下官记下了,若是有机会,当然欢迎令尊为国效力。”

癸字卷 第四百节 撩,拉

    脸色微愠,内心羞怒,但郑芷影又不好发作出来,或者说有些潜意识地不敢那样做。

    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可不是宫中内侍或者宫门上那些亲军军官,他是堂堂大周正三品大员,兵部右侍郎,刚刚打赢了辽东战役的小冯督师!

    即便是梅月溪、苏菱瑶等人见到他,和他说话,恐怕都要掂量一二。自己和郑家现在是有求于他,若是冲撞触怒了对方,反而适得其反。但对方这种近乎于轻慢的姿态却又让素来自矜的郑芷影难以忍受。

    郑家好歹也是武勋世家,老爹也是为大周朝成守边陲多年的宿将,曾经做到过参将,而兄长更是大周三十六年的武进士,而且勇夺殿试武状元,在大周军中也是赫赫有名。

    要说武状元、武进士肯定无法和士人秋闱春闱大比的进士状元相比,但是这么些年来,通过武举中式出来的军官已经越来越多,逐渐成为大周军中一直不容忽视的力量。

    虽然暂时还没法和老牌从龙武勋以及遍地武勋贵族相比,但是在中基层军官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气候,假以时日,这支力量还会不断壮大,这一点即便是冯紫英也很清楚,所以这也是他对郑崇均比较亲善,甚至愿意交好的缘故。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对这个女人要和颜悦色讨好了,在冯紫英看来,郑家主动向自己靠拢其实已经看明白了今后朝廷大势,有没有这位郑贵妃,或者郑贵妃有什么态度,都并不影响对方向自己的输诚示好。

    现在冯紫英之所以要冷一冷或者搁一搁,一方面是近期蜂拥而来想要靠拢的势力太多,需要好生筛选甄别,另一方面压一压也能有助于在日后的合作中取得主动,争取更好的条件。

    现在这个郑贵妃有些孟浪唐突的举动让冯紫英反而觉得郑家好像有些稳不住,过于急躁的姿态只能说明郑家的底蕴还不够。

    “哼,大人心系国事,本宫所托不过是些微末小事,自然是难入大人法眼的。“郑芷影含恨咬着嘴唇轻轻哼了一声,她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住。

    在宫中原来还需要屈从于许、苏、梅、郭诸女,但在其他人面前,郑芷影觉得自己还是可以高人一头的,但遇上眼前此人,对自己如此轻慢和不在平,的确有些伤她的自尊。

    冯紫英听得对方这有些带着意气的话语,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位贤喜妃看样子不但是武勋出身直率性子,而且还真的没成熟居然在自己面前还能说这些酸溜溜的话语,这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儿意思。

    “娘娘好像对下官有些看法?”冯紫英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下官是个实诚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不喜故弄玄虚或者敷衍搪塞,看到娘娘有些感触所以走神了,

    被冯紫英这随口一撩,郑芷影心中一跳,这小冯修撰什么意思?看到自己就走神了莫非自己的容貌气度让他.....?

    粉颊掠红,郑芷影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许多,瞥了冯紫英一眼,郑正影耸了耸娇俏的鼻翼,嗔声道:“大人莫非在见客人时,都是这般无礼么?”

    冯紫英摊摊手,“那也不一定,要因人而异,这种情形很少见,”

    “大人好歹也是咱们大周青年文臣中的俊彦,若是这般表现,未免让人有些失望,“郑芷影美眸横波,双手绞着汗巾,咬着嘴唇轻声道。

    冯紫英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和这个女人的对话莫名其妙地有了点儿暧昧的味道在里边了,自己和她谈什么来着?

    哦,是他父兄的前程,这话题却偏到了自己怎么走神的故事上去了,太有点儿丢脸了,忠顺王还在那边晃悠着呢。

    “下官说了,因人而异,今日有些失礼了。”冯紫英果断勒住信马由缰的心思,“娘娘先前说的,下官也记下了。”

    怎么进了宫自己反而有些狂放不羁的感觉呢?面对这些个昔日只能低眉顺眼的女子,竟然有了几分想要挑衅试探的冲动?

    难道是元春和郭沁筠勾起了自己某些特殊而邪恶的欲望让自己下意识地见了这些人就要去撩拨一下?

    想到这里冯紫英也觉得好像还真有点儿那方面的可能,挑战不可能或者禁忌的天条,自己好像已经做过了,甚至有点儿越走越远的趋势了。

    这很危险,但是却更刺激。

    “大人这会子记下了,可不能一出宫就忘在脑后了,本宫也知道这段时间来大人门下表现的人如过江之鲫,可本宫可以负责任的说,家父经年宿将打仗冲锋从未后人,家兄和本宫一身武技也皆是父亲所授,

    似乎觉得话一出口才有些失言,郑芷影把自己一身武技也都透露出来了,赶紧收口这入宫为妃,一身武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也是忌讳。

    冯紫英也觉得有趣,这女人还真的有点儿马大哈的感觉,笑了起来:“娘娘也精通武技?”

    “哼,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吴孤侠不也一样?“郑芷影顺手也把别人拉下水。

    “哦?贤伦妃也精于武技,莫非娘娘和贤伦妃娘娘还较量过?”冯紫英越发好奇起来,这宫里故事还真的有些异彩纷呈啊,真是想不到。

    郑芷影脸一红,扭过头去,不再接这个话头,显然这种属于阴私的话题是不能被眼前此人知晓的。

    “好了,娘娘既然这会子不愿意说,那改日下官遇到娘娘时再来听娘姻说道说道吧,下官就告辞了。”看到忠顺王身影再度出现在门上,冯紫英只能拱手告辞,含笑而去。

    看着冯紫英风度翩翩地融然而去,郑芷影没来由的竟然有了几分不舍,自己怎么就和这个家伙在这里乱七八糟地说了半晌闲话,居然还把自己和吴孤侠之间的不对路和交手都泄露了出去?

    一时间有些恍惚,郑芷影捏着手中汗巾,看着对方昂然背影,不知道想些什么,一直到内侍和丫鬟走到身旁悄声呼唤,郑芷影才惊醒过来。

    冯紫英不知道自己居然会给对方带来这么大的困惑,忠顺王没问他,他主动说了郑家的事儿,忠顺王也觉得这很正常。

    “郑崇均的确是军中小有名气的人物,元熙三十六年的武状元,一手五虎断魂枪,骑战和步战都相当了得,寻常士卒一二十人都未必能近得了身,家传武技,相当了得,其父郑玄同原来在宣府镇中也是一员悍将,不过因为性格桀骜,不得历任总导和总督的喜欢,最终只能黯然退场。”

    忠顺王对武勋出身的武将还是很熟悉的,这一点连冯紫英都觉得不简单。“那郑崇均在五城兵马司当指挥使有些可惜了,该去边镇上搏一把才对。冯紫英若有所思。

    “边镇上哪有那么容易去的?”忠顺王摇头,“五城兵马司就那么大一个堂子,一个兵马司顶天也就是一千多号人,但去了边镇,指挥使平级过去也得要给个参将身份,最不济也是游击身份,那就得说是指挥数千上万人了,当总兵的也未必敢随便信任你。”

    边镇和五城兵马司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边镇瞧不上五城兵马司乃至京营、上三亲军这些京军的战斗力,但是又很羡慕京中诸军的优裕生活,所以这就要看各人的选择了。

    冯紫英不置可否。

    对于一些在边镇上已经丧失了进取精神,只想混日子的边将,其实调回京中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腾出位置来让愿意建功立业的年轻人去拼搏一番,也能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只是不确定郑崇均愿意不愿意去,至于他老爹郑玄同,冯紫英还要了解一下。

    不得不说朝廷传出的消息让整个京中诸军乃至周边边镇都躁动起来了。随着北线

    军团的撤回,以及曹文诏、贺人龙部的南返,涉及到登莱镇的重组事宜也摆上了案头。

    “文诏兄,人龙兄,来来,请坐。”冯紫英笑容可掬,亲自走出书房,迎接二人,让曹文诏和贺人龙都是受宠若惊。

    他们二人刚一进京,就琢磨着先来拜会冯紫英,看这样子是来对了。虽然二人都是冯唐的老下属,不过现在冯唐现在主要心思都在西北军那一块上去了,三边四镇一帮子穷鬼都要靠冯唐帮衬。

    祁炳忠,马孔英,马进宝,刘东旸,刘白川,土文秀,许朝,这些都是西北三边四镇的武将,一旦朝廷和南京谈判成功,这西北军何去何从就要摆上台面了。

    现在西北显然是受冷落的,传言朝廷都在酝酿着裁撤固原镇,将甘肃镇和宁夏镇合并成为甘宁镇,三边四镇可能一下子就变成二镇,一干西北武将都是人心惶惶。

    手心手背都是肉,曹文语和贺人龙也知道冯唐现在肯定顾不上自己几人,好歹自己二人都还有了一个明确去向,登菜镇虽然寒酸,但毕竟是一个新值,朝廷好歹也要给点儿,总比没有着落的西北诸将好得多。

癸字卷 第四百零一节 核心部,基本盘

    对于曹贺二人来说,登莱镇短期内是一个可期的去处,但是从长远来看,男儿建功立业还得要在边关。

    登莱镇防地在山东,固然能够获得较为充沛的兵源,但须得要靠朝廷的鼎力支持才能组建起来。

    粮饷和物资对于一个新边镇来说都是不可或缺,而且就算是组建起来,却又缺少打仗立功的机会了,这对曹贺二人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

    当初不愿意离开辽东也就是这个因素,要想打仗,除非兵部能统一调配安排。

    像这种和南京打仗的内战机会更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随着朝廷和南京谈判进入尾声,而西南叛乱也趋于结束,估计日后机会更少了。

    所以无论从那一个角度来说,曹文诏和贺人龙都清楚,须得要好生交好眼前这个兵部乃至内阁的红人,而恰恰自己二人又有是其父亲老下属这层关系,自然要把这层渊源用到极致。

    所以他们也是一到天津卫,将带回来的军队安顿好,二人便立即乘船进京,首先就拜会冯紫英。

    按照惯例,边镇将领进京,一般都是见主官,也就是尚书接见,侍郎则需要看情况。

    像曹贺二人是要组建新的登莱镇,要见也应该是见孙承宗这个左侍郎,因为孙承宗管着武选司和武库司,但曹贺二人和孙承宗没什么交情,张怀昌更无交道,所以也只有冯紫英这个右侍郎还有几分渊源,所以干脆就直接来见冯紫英了。

    对方的热情也让曹贺二人心中喜悦满意之余更生出几分期盼,也许跟着这一位红人,登莱镇未来比辽东镇更可期?

    对于曹贺二人的来拜会,冯紫英当然是高兴的。

    再说是老爹的旧部,但是老爹现在早就在大同,也不在辽东了,不说人走茶凉,但你若是离开了,影响力肯定会逐渐淡化。

    曹文诏和贺人龙算是和老爹关系较深的了,来自己这里也是有这层渊源,那自己捡起来,继续强化稳固,也是应有之意。

    寒暄之后,冯紫英也问起了曹贺二部回来的情况。

    “目前各部已经抵达了大沽,正在大沽休整,目前实有兵员八千九百余人,比起辽东之战前损失了三千六百余人,....”

    说起自身这些旧部老卒,曹文诏也有些心痛,这都是精锐,损失一名也许就需要几年才能训练培养出来。

    到登莱那边兵员固然不愁,但要变成精锐老卒却要靠训练和战争历练才能成。

    “文诏兄,打仗难免牺牲,关键在于我们对建州女真这一战打赢了,达到了我们的战略目的,我可以夸口一句,两三年内,努尔哈赤恐怕是组织不起这么大规模的战事来了,他得喘息一下,舔一舔伤口。”冯紫英安慰道:“此去登莱,兵员无虞,但如何训练成一支强军,那就要看你们了。”

    “大人,光靠训练是练不成一支精锐的,得有战阵历练才行,大同、辽东乃至蓟镇,甚至三边都不缺机会,可登莱,咱们和谁打?”贺人龙搓着手笑着道:“朝廷得给咱们登莱镇机会啊。”

    “怎么,还没走马上任呢,就想要打仗了?“冯紫英笑了起来,对方有这样的气性,倒是冯紫英乐见其成的,不想打仗的武将绝对不是好武人,武人不就是要靠打仗来证明自己么?

    “也不瞒大人,我和文诏兄从辽东出来,总觉得不是滋味,赵率教和杜松他们是骡子是马,看他们自己遛遛的结果吧,但咱们不服,究竟是谁不行,现在还未有定论,咱们也得要证明一下自己才行,所以我和文诏兄都恳请大人能给我们登莱镇一份机会。”

    贺人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曹文诏也是如此这般,倒是让冯紫英赶紧起身扶起二人。

    “何须如此?”冯紫英把二人扶回座位,这才重新归

    位,沉吟着道:“二位兄长的心情我理解,辽东之事一言难尽,所以我不做评判,但我赞同人龙兄所言,武人还是要靠打仗来证明自己,登莱镇初建,有这八千多老卒,登莱那边卫所已经准备停当有一万多兵卒,地方上还在继续筹备,我相信很快就能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镇,至于说打仗,二位兄长放心,有的是打。”

    印象中前世明末时候曹文诏和贺人龙也是大杀四方,不过和农民起义军打得多一些,不知道今世白莲教究竟能掀起多大风浪来,不过冯紫英有一种感觉,白莲教掀起的风暴不会小。

    看看现在察哈尔人依然在纠缠不休,麻承勋虽然控制住了宣府镇那边局面,但始终未能彻底将察哈尔人逐出边墙,在龙门所到龙门卫之间,开平卫(独石堡)仍然被察哈尔人占住,大、小白阳堡和羊房堡也好没有能收复,战线拉得很长很乱。

    在山西那边袁可立虽然已经确立了优势,局面正在逐渐好转,但是整个山西元气却大伤了。

    因为兵灾而导致老百姓四处逃荒,地方上都有些管不过来了,大量流民都向着北直隶和河南涌来,尤其是保安州、保定府和真定府承受的压力更大。

    越是这种混乱局面,越是一些野心家的机会,对于白莲教这种惯会趁乱起势的道门就是莫大的机遇。

    龙禁尉和刑部这一两年心思都放在了清理那些拂逆南京的武勋贵族去了,因为有利可图啊,对白莲教这些苦哈哈就没那么大兴趣了。

    这变相地放纵了白莲教的蔓延之势。

    虽说建州女真那边遭遇了重创,但是冯紫英觉得以努尔哈赤的心性,若是大周内部大乱,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要来掺和的,只是掺和的力度不可能有之前那么大了,关键还是要尽可能把南京这边谈下来。

    “哦?”听得冯紫英言之凿凿,曹文诏和贺人龙都是精神一振,曹文诏立即问道:“大人,可是山西那边,还是陈继先?”

    冯紫英笑了起来,“文诏兄,这么敏感?稍安勿躁,你好歹也要先走马上任吧?光是这八九千人可不够,起码也要把已经替你准备好的一旦多人先行组建起来吧,兵部肯定不会放任登莱镇这样一支劲旅闲着的,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见冯紫英不肯多说,曹文诏和贺人龙也就不再多问,不过得了这样一句话,心里还是踏实不少,只要有仗打,那就好。

    冯紫英又问了毛文龙部那边情况。

    曹贺二人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毛文龙被任命副总兵之后,已经率部南下了。

    辽南的金州复州二卫划给了毛文龙作为其防区,也包括镇江堡(九连城)都划给了毛文龙。

    现在赵率教和杜松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沈阳——铁岭一线以及广宁那边了。

    随后冯紫英又和他们二人谈了下一步登莱镇组建新军的方向,火器部队是主要方向。

    曹文诏和贺人龙二人也越来越意识到火器的重要性,火铳的威力和便捷性日益彰显,特别是在火铳可以迅速加刺刀这一问题得到解决之后,火铳在近战中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长矛兵这个变化使得战斗力提升更是显著。

    而火炮的威力在野战和攻城战中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技术进一步改进,虎蹲炮和攻城炮相结合,使得火器在整个步兵阵营可以实现全方位的覆盖,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战,亦或是守城战,都可以极大地拓展使用领域,尤其是其相对简捷的训练时间更是对步军来说极为重要。

    曹文诏和贺人龙都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像冯紫英提出,除了保持必要数量的骑兵外,在步军方面要调整结构,主要以组建火铳兵和火炮兵相结合的步兵,像作为专业保护火铳兵和火炮兵的长矛兵和刀盾兵可以大幅度削减

    ,因为火铳兵基本可以取代长矛兵。

    另外就是自生火铳和鹰嘴铳这两种特殊火铳,二人也提出巨大需求,倒是让冯紫英有些意动。

    曹文诏和贺人龙都是当世有数的勇将,其部下比起自己在陕西招募的那些边寨叛***化来的步军无论是军纪还是兵员素质都要强太多,如果依托这二人的本部,再用登莱兵员加入进来组建新登莱镇,其战斗力可以在较短时间内提升到一个较高的水准。

    特别是两人和自己关系亲近密切,又有老爹旧部这层关系,而且这二人心眼不多,属于那种投缘就卖命的忠勇之辈,若是好生经营,这新登莱镇就能成为自己一个核心基本盘,在战斗力上也可以让人放心。

    这个心思一起来,冯紫英就开始如何来为曹贺二人补充粮饷和兵员了。

    作为兵部右侍郎,虽然武选司和武库司不归他管,但要帮着敲敲边鼓,疏通疏通却是简单得很,而且兵部采购火器的主要来源也是京畿军工联合体,这更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好生运作一下,优先保障登莱镇不成问题。

癸字卷 第四百零二节 剧变,博弈

    冯紫英甚至想是不是把贺虎臣和杨肇基部也充实入登莱镇,但是考虑一下还是觉得不妥,京营中还得要有自己的基本盘才行。

    不但是京营,就是上三亲军、五城兵马司这些京中要害部位,都得要有过得硬的属于自己的嫡系人马,当然像宣府、蓟镇这些京畿周边要害之地,也一样要尽可能地维持影响力。

    从开始琢磨未来自己和冯家命运如何完美平衡那一刻起,冯紫英就已经意识到牢牢抓住军权是当务之急。

    自己是文臣,那么在朝臣或者地方官府体系来经营都还有相对充裕的时间,但军中除了老爹能帮自己外,自己也得要亲自着手。

    自己当兵部右侍郎,或者说不可能一直在兵部,日后转任户部或者吏部皆有可能,就算是日后进了内阁,也未必就能管兵部,所以一旦不在兵部位置上,其影响力肯定会消减,所以利用这段时间安插自己的嫡系,建立基本盘很有必要。

    蓟镇有左良玉,有黄得功,但黄得功与自己的关系都还不算太密切,还得要继续强化和巩固才行。

    宣府的麻承勋虽然承自己的情,但会因为这一点就在任何事情上坚定站在自己一边么?未必。

    一般事情没问题,但重大原则问题上,就不好说,或者说就不可能了,还得要按照他们麻家利益来做决定,所以冯紫英不能寄希望于其上。

    大同那边有段家子弟在军中蟠根错节根深蒂固,西北四镇那边是老爹的基本盘,宁夏平叛后也是威望日隆,蓟镇的尤家兄弟也和冯家关系密切,所以相对要好办一些,但现在辽东、宣府、山西这几镇反而显得有些单薄了。

    倒不是说必须要在各镇都有自己的嫡系,但是在京中驻军和京畿周边却是不可或缺,不能控制京畿,始终存在风险。

    但就目前来说,自己这方面还显得相当单薄,而老爹却因为是武人原因,在人事安排上没有太多权力,只能靠人脉来维系。

    ******

    “谈得差不多了么?”陈继先拿起信,再看了一遍,喃喃自语,目光有些迷茫恍惚,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了,“去请朱先生来。”

    很快最信任的幕僚便已经来到,陈继先没有多余言语,将信递给对方。

    幕僚一目十行,迅速看完,然后闭目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这是公子从京中所获?”

    “嗯,应该准确,我在京中数十年,也还是有些可靠的人脉关系,何况这也不算是特别的隐秘,朝廷也知道这瞒不住人。”陈继先有些疲惫地摆摆手,“没想到朝廷肯在这样的问题上让步,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样子朝廷户部恐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未必。”朱姓幕僚摇摇头,“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朝廷或者说内阁文官手里,义忠亲王表面看起来似乎赢了一局,但实际上也是迫不得已,大人注意到最后条件上缀了一个尾巴么?义忠亲王世子及其诸子可以和当今皇上诸子一并列入皇位继承人人选,世子为第一继承人,若要撤换须得要内阁全体同意,这里边隐藏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义忠亲王肯定会让汤谬等人中一人入阁,这应该是他给朝廷那边划下的底线,......”

    朱姓幕僚的话让陈继先微微点头,“必然如此,否则张祎一死,内阁便要易储,奈何?张祎聪明的话,那就在自己还有一口气之前内禅退位,先让世子继位,这样最稳妥可以他的心性愿意么?”

    “大人,若是义忠亲王看得明白这个局,就应该知道主动权依然掌握在朝廷手中,或者说文臣手中。谁能保证汤谬等人入阁之后就一定会忠于他?说不定就会同流合污,背叛他也很正常,所以......”

    朱姓幕僚看了一眼自己东翁,陈继先会意地点点头:“张祎另外的条件肯定就是要确保牛继宗和王子腾了,那也是咱们的机会了。”

    没有牛继宗和王子腾的存在,朝廷肯定可以随时拿捏义忠亲王,但牛继宗和王子腾如果控制江西、南直,自己南下苏杭,牛继宗据扬州,那基本上就可以把江南牢牢控制住了,义忠亲王也就有了倚仗。

    虽然漕粮、赋税需要重新运往京师,但是起码也有了倚仗之资,除非朝廷不怕将江南打烂。

    “那冯唐那边大人怎么交代?”朱姓幕僚问道。

    “我何须给他交代?我们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倚仗,否则他的西北军还能存在么?现在起码他能保住西北军了。”陈继先微微一笑,“他比谁都明白,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在当兵部侍郎呢,偷着乐吧。”

    朱姓幕僚也幽幽一叹“那太上皇岂不是要病逝了?”

    “天下岂能同时有两个太上皇,太太上皇这个名词也太难听了,该有一个了结了。”陈继先也同样怅惘地道。

    ********

    陈继先能得到的消息虽然只是粗略的,具体细节还不得而知,但冯紫英得到的消息就要比陈继先的精准许多。

    朝廷和南京的谈判的确谈得差不多了。

    义忠亲王张祎即将入继大统,正式成为皇帝,甚至连年号万统这一说法都出来了。

    初步的消息是牛继宗、孙绍祖二部整合为江南镇,分驻金陵、苏州,王子腾老登莱镇更名为江北镇,驻扬州,陈继先的老淮扬镇更名为闽浙镇,驻杭州、泉州。

    关于万统帝之后谁来继位的问题,南京六部权力和官员任免的问题,还在讨论细节,这也是关键细节,朝廷和义忠亲王还在争论。

    不过在冯紫英看来,这不过是延缓了朝廷对江南彻底控制的步伐,迟早还要演变成为一场战争。

    朝廷不能容忍江南这一膏腴之地有利于朝廷控制之外。

    义忠亲王以为他继位就能慢慢让朝廷内阁态度软化,甚至通过打进去拉出来的办法让内阁就范,或者说让内阁逐渐真正接受自己,但冯紫英觉得可能义忠亲王想得太美好了。一个人背叛什么都可以,但背叛他所在的阶级阶层和家族,背叛自己的精神信仰,那就太难了。

    士林文臣之所以是士林文臣,他们与生俱来就认为“与士大夫共天下”这是真理,甚至皇帝只是一个标志,就该垂拱而治,而具体治理国家就该是士林文臣的职责。

    除非义忠亲王能够彻底改变自己的心意,真正做一个垂拱而治的虚君,否则这个矛盾只会一直延续,甚至越演越烈,最终演变成为决裂。

    如果义忠亲王乃至他的儿子们真的愿意垂拱而治,朝廷内阁当然愿意让他这一脉一直当下去,无论是永隆帝这一脉还是哪一脉要想重新夺回皇位,都是休想,除非他们也一样答应同样的条件。

    “义忠亲王就不怕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万一他兴冲冲进京,朝廷来一个变脸,将他拿下,……..…….”冯紫英笑嘻嘻地看着乔应甲道:“那岂不是要成为一个大笑话?”

    乔应甲睃了一眼这个有些惫懒的弟子,没好气地道:“朝廷还要脸,我们还要脸,议定的事情都知道,岂会出尔反尔?那岂不是给了汤宾尹和缪昌期朱国祯他们攻讦我们的口实?进卿、中涵他们好歹也和汤谬他们都是江南文人,日后大家都要回江南归宗祭祖的,哪里肯把自己名声给毁了?”

    “那我们北地文人就没有这个顾忌了,这恶人不是就该齐师、道甫公和乔师你们来当了么?”冯紫英依然故我,不依不饶。

    “滚!”素来严肃的乔应甲也怒了,“乘风兄和我就不要脸了?道甫素来亲近江南,你不是不知道,他岂肯做这种事?”

    “弟子失言了,这么看来朝廷是真打算和义忠亲王说和了?”冯紫英咂了咂嘴,“只可惜打了这么久,却打出这么一个结果,家父那边很不甘心啊,若是朝廷粮饷能够接济上,牛继宗和孙绍祖就别想活着过江,......”

    乔应甲同样有些心有不甘,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朝廷的难处,摇了摇头:“紫英,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明起都要被逼疯了,从海通银庄现在已经借了一千八百万两银子,按照你的建议,那国债卖出了八百万两,现在朝廷欠账都二千六百万两了,而且在江南赋税起解进京之前,起码还要借二百万两来救急,山西打仗要钱,四川那边飞白收拾打完的烂摊子要银子,西北裁撤要银子,辽东补充恢复要银子,宣府、登莱重建要银子,朝廷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看样子皇上这一脉的皇位都得被朝廷卖给义忠亲王了。”

    冯紫英大放厥词听得乔应甲又是皱眉。

    自己这个弟子都已经和自己一样是三品大员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无所顾忌,但是想一想他也才二十出头,你能指望性子和自己这种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样沉稳古板?

癸字卷 第四百零三节 伏火,埋线(第一更求月票!)

    “也未必。”乔应甲被冯紫英气得不行,也懒得和自己这个弟子斗嘴,吁了一口气,“朝廷还在和南京谈,义忠亲王入继大统没问题,但是他的子嗣则未必,起码皇上的子嗣一样有资格为储,顶多也就是义忠亲王世子顺位第一罢了。”

    “顺位第一算什么?谁来决定?谁有易改顺位之权?”冯紫英直接问关键问题。

    “当然是内阁。”乔应甲毫不犹豫,“当然内阁要易改顺位之权也有条件,比如全体同意,又比如皇帝提出要求,......”

    “那皇上若是逝去或者不省人事呢?”冯紫英问得刁钻,现在宫里这一位不就是这样么?

    “那就是内阁直接决定,全体同意即可。”乔应甲回答道。

    “不需要征求重臣意见?”冯紫英眨巴眨巴眼睛,“弟子还以为弟子也有资格来表明态度呢。”

    “南京方面提出了这一点,但是内阁要求那就不需要全部通过,一定比例通过即可,南京方面又不答应,就搁下了。”乔应甲解释了一句:“总而言之这里边的细节还在讨论,还有得吵。”

    “那现在宫里这些人不是惶惶不可终日,皇上怎么办?”冯紫英又问。

    乔应甲脸色微变,有些怔忡复杂,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说到这上边来,太上皇已经病重不起了,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没说皇上怎么办,只说太上皇快不行了,那皇上就内禅变成新的太上皇?

    “那宫里诸皇子呢?娘娘们呢?”冯紫英皱了皱眉,“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要闹腾起来吧?”

    “他们能闹腾出个什么来?国家大事,岂是一干深宫妇人能过问的?”乔应甲不屑一顾,“何况还没有让他们扫地出门呢,慌什么?朝廷不是还在为他们争取么?”

    这话说的霸气,冯紫英都觉得自己这位乔师真的是对宫里边这些人厌恶至极,才会这样态度。

    “乔师,那江南那边怎么处理?”冯紫英问及另外一个关键问题,“牛继宗,王子腾,还有孙绍祖和陈继先,就这么放任他们?”

    乔应甲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在朝廷内部关于这个问题也是争议很大,到现在都没有达成一致。

    江南会按照原来那样继续上缴赋税,这是朝廷底线,也是最紧迫的问题。

    来自各方的财政压力都要把户部给压垮了,一直这样不断向海通银庄借贷或者发行国债,朝廷也接受不了,内阁诸公在心理上就难以接受。

    其实这放在冯紫英身上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借贷,怎么发展经济?可放在这个时代,就是万恶之源,大逆不道。

    江南财赋上缴问题的妥协就是要保留江南镇,也就是牛、王、孙等部军队,加上陈继先这个首鼠两端的家伙,成为名义上的南方三镇,这算是义忠亲王和忠于他的江南士绅的核心盘,但陈继先究竟有多忠心,不好说。

    良久,乔应甲才缓缓应道:“暂时这样罢了,朝廷不会容许长久这样,牛继宗、王子腾和孙绍祖三个祸患,朝廷迟早要解决他们,但现在需要一步一步来,稳定了北地局面,湖广、四川也安定下来,朝廷才能有余力来处置他们。”

    这才是朝廷的真实意图,实际上义忠亲王他们也一样明白,但各自想法却未必一样了。

    义忠亲王只想要坐稳皇位,尤其是要为自己子孙争得皇

    位,真正到了那一步,朝廷文臣认可了他这一脉,他反而应该支持铲除所谓南方三镇了,没谁愿意见到藩镇的出现。

    对牛王孙陈等人来说,他们更希望义忠亲王和朝廷一直鹬蚌相争,让他们能够借以坐大,形成惯例,前唐的那些藩镇不也最初都是朝廷派出,但当朝廷中央权力式微之后,这些藩镇不就自然而然独立性加上,慢慢成为真正的藩镇了么?

    三五年也许不行,十年二十年呢?

    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这期间建州女真攻势更凶猛了呢,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又不断南侵了呢?山陕又因为大旱生乱呢?白莲教起事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这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大家都在等,等待着局势向自己有利的一面发展,到那时候才会来行动。

    “乔师,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冯紫英沉默了一阵问道。

    “做好你该做的怀昌不是让你在负责整顿京中诸军么?这件事儿关乎日后新皇登基之后朝廷对京中的掌控力,紫英你应该明白,京营,上三亲军,你该加快进度,觉得有把握的就尽快敲定下来。”乔应甲也知道冯紫英现在的任务,沉吟了一下,“若是没有合适人选,令尊麾下的西北军中一样可以用。”

    冯紫英挑了挑眉,“乔师,西北军下一步该如何?”乔应甲揉了揉太阳穴,“朝廷还没有定论,南方三镇若是要成事,那西北军就得要保留下来,但是规模上可能会缩小,比如驻留徐州,......”

    “那何如把徐州和扬州都交给家父?”冯紫英歪头问道。

    乔应甲微微一笑“不急,若是令尊率部去了徐州,这与扬州毗邻,若是有些纠葛纷争,也很正常,......”

    冯紫英心中敞亮,这大概就是朝廷下一步的意图。

    让西北军到徐州,可徐州那地盘能容纳得下偌大西北军?光靠朝廷拨付的粮饷,只怕就得要半死不活地,那向淮安向扬州伸手就必然的,与王子腾怎么交恶,甚至夺回扬州,那朝廷似乎也就乐见其成了,只要不影响江南漕运和赋税上缴。

    这就已经埋下了冲突的伏笔,只是等待合适时机罢了。乔应甲又问了冯紫英家中情况。

    三房兼祧,居然没有一个嫡出子嗣,这还是很少见,也让乔应甲替冯紫英担心,顺带也叮嘱冯紫英莫要在外边太过放浪。

    估计王熙凤和布喜娅玛拉的事儿乔应甲也有所耳闻,这些事儿对都察院的右都御史来说,都很难瞒得住。

    好在乔应甲没挑明,还算给冯紫英留了几分颜面,也让冯紫英稍微放心,若是御史真要弹劾自己,乔应甲也能帮自己拦着挡一下。

    ********

    冯唐收到冯紫英来信之后立即行动起来。

    既然打不下去了,那就要考虑下一步的去向了。

    西北太苦了,连朝廷都想要把三边四镇裁撤成两镇,谁还愿意去西北?

    榆林镇保留,固原镇消失,甘肃宁夏二镇合并成甘宁镇,谁来当这二镇的总兵?

    贺世贤,萧如薰,祁炳忠,还有马进宝,四个总兵,立马就得要有两个人变成赋闲人员。

    萧如薰应该是有了新去处,冯唐清楚这一位和李三才关系不一般,肯定会得到很好的安排,估摸着是要去京中了。

    马进宝资历浅了一些,虽然听说很得紫英的信任,但这总兵位置估计还轮不到他来坐,贺世贤和祁炳忠应该是未来榆林镇和甘宁镇的总兵。

    不过马进宝如何安排,还要看紫英怎么考虑。

    不知不觉间冯唐才发现很多事情居然是自己这个儿子来做主了,连自己很多的时候都得要仰仗他了。

    西北军现在是一个尴尬所在,一旦停战,牛继宗、王子腾和孙绍祖甚至陈继先这帮人都有去处,可惟独辛辛苦苦替朝廷卖命的西北军却成了无人问津的臭狗屎了。

    见冯唐脸色变幻不定,站在堂下的刘东旸、刘白川、土文秀都看着这位上司,还是刘东旸打破沉寂:“大人,是不是朝廷又要把咱们给裁撤打发了?要就地解散么?兄弟们怎么办?”

    西北军中充斥着对朝廷的不信任感,这一点即便是冯唐都无法说什么。长期的被冷落,如叫花子一样被打发,要用的时候就提过来,不用的时候就一脚踹开,真如马桶一般,而冯唐就是这个提马桶的人。

    冯唐摇了摇头,“不至于,只是咱们这么多儿郎,朝廷觉得多余,想要裁撤一些,却又担心出事儿,感觉棘手了。”

    听得这么一说,麾下诸将心中稍稳,刘白川忍不住问道:“那让咱们去哪儿,不是回西北吧?”

    “三边要裁撒,只保留二镇,甘宁合并,固原撤掉,想回去也没地方。”冯唐振作精神,“去徐州。”

    “徐州?!”众将尽皆不明白,“去徐州作甚?”

    “王子腾移驻扬州,咱们得去陪着。”冯唐自我解嘲地冷笑,“只不过叛贼能去腰缠万贯骑鹤去的扬州,咱们打生打死卖命却去徐州,未免有些可笑了。”

    众将尽皆鼓噪,但唯有刘东旸很清醒:“大人,朝廷这是要故意制造矛盾么?让咱们和王子腾比邻而居,这可有意思,儿郎们未必忍得下这口气啊。”

    冯唐摊了摊手,面无表情,悠悠地道:“那怎么办呢?儿郎们的怒气咱们也未必能压得住啊,强行压制,万一哗变了呢?还不如找个倾泻的去处呢。且看朝廷如何分派吧,兖徐镇,呵呵,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癸字卷 第四百零四节 任人唯忠,首当其冲

    没办法,冯紫英只能踩钢丝一样寻求平衡。

    他既不能无视老爹的西北军可能带来的麻烦,同时又不能只顾着按照朝廷的意思来行事,乔应甲的提醒其实也是一个暗示,作为兵部右侍郎,你手中有着足够的权力,完全可以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予以考虑,不必太过于在意外界的因素。

    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内阁诸公或者朝野臣僚们,谁又敢说不搀杂任何私人感情在里边?只不过在做事儿的时候需要把握好一个度,或者说底线罢了。

    西北军是不是朝廷的军队?当然是,那西北军的将领武官,难道就不能胜任京中诸军的职位么?就不能转任宣府或者山西这些边镇的职位么?

    同样,被裁撤的三边四镇,一样有大量忠勇可嘉的武官将领能够胜任京畿诸军的职位,不能因为他们长期在西北穷乡僻壤戍守,就一辈子都该在那里老死边荒。

    适当的调整调动,还有利于激发起京中诸军的活力,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才能让京中诸军这些人有点儿紧迫感和危机感,别以为自己就该安坐在这个位置上一辈子。

    得了乔应甲的提醒,冯紫英的动作就骤然加快了,五月初三,第一批调整如约而来。

    原宁夏镇总兵萧如薰调任京营节度副使,而神枢营指挥使仇士本调任五军营大将,与此同时,西北军参将土文秀调任五军营指挥同知,贺虎臣和杨肇基双双任五军营指挥金事。

    与此同时神枢营指挥同知高文秀调任四卫营指挥同知,原甘肃镇副总兵马孔英调任宣府镇副总兵,原固原镇副总兵马进宝调任神枢营指挥使,陕西卫军王成武调任神机营指挥佥事。

    就此整个神枢营被彻底分拆,仇士本带走主力一半到五军营,剩下一半则分拆成两部,一部跟随高文秀到四卫营,另一部则跟随马进宝带领进京的固原军合成新的神枢营。而神机营也开始调整,一直最穷苦最偏僻厮混的乱军头子王成武招安之后一跃化龙,直接进京成为神机营指挥佥事,可谓震惊了整个陕西官场和陕西卫军体系。

    连最不堪的乱军,只要跟着小冯修撰,不,跟着小冯督师走,都能获得这样的机会,这对于任何一个渴望出人头地的角色来说,都是难以言喻的巨大刺激,可以说这一个范例足以让任何曾经在冯紫英麾下干过的武人都为之疯魔。

    这意味着巡抚大人虽然进京了,但是却没有忘记大家!

    马进宝不必说,人家是固原军的老人,马孔英也不必说甘肃镇的宿将,但王二麻子王成武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冯大人给他机会提携他,死在路边连狗都懒得闻一闻的角色,现在居然入京成为神机营的指挥佥事了,这太疯狂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旗手卫指挥使苗壮、四卫营指挥使廖俊雄撤职待堪,四卫营指挥使由勇士营指挥使杜可立转任,旗手卫指挥使则由龙禁尉指挥佥事张瑾调任,与此同时,甘肃镇参将许朝调任旗手卫指挥同知,龙禁尉副千户冯子仪调任勇士营指挥金事。

    “办得漂亮。”张怀昌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示意冯紫英入座,“旗手卫指挥使让张瑾来接任是一记妙着,卢嵩高兴,内阁也很满意,旗手卫局面也稳住了,神枢营这边,固原军进京接替,紫英你得要盯着一点儿,这帮人才从乡里进京,粗犷悍野,不懂规矩,莫要闹出事情来。”

    “大人放心,马进宝是听招呼的。”冯紫英对马进宝还是放心的。

    在陕西时,这家伙就是最为听话,主动向自己靠拢,现在好不容易进了京,就等着在京中打熬两年,待到机会成熟时外放。

    至于手底下那边固原军更是从糠箩兜跳到米箩篼里,高兴得不知道姓啥了,这个时候还做不到令行禁止,那就真的只有以军法从事了。

    “不过,紫英,那王成武调入神机营,非议不小啊。”张怀昌也要提醒一下这个小子,直接从陕西卫军中调一个招安而来乱军将领,带着一帮乱军旧部大摇大摆进京成为神机营一员,这未免有些过了。

    “大人,既然朝廷招安了,人家又拼死拼活地替咱们卖命,凭什么不该给人家一些想头?王成武在陕西平乱,血战无数,杀得乱军人头滚滚,难道用这个还不能证明他对朝廷的忠诚?”冯紫英也知道外界有不少抨击,但他不在乎。

    如乔应甲所言,这样大一轮调整怎么可能让人人满意,那才是笑话。

    任人唯贤也需要建立在任人唯亲的基础之上,连自己的话都不听的武人,是断不能放在关键岗位上的,这一点冯紫英深以为然。

    王成武最听话,最忠心,而且舍得卖命,那就当然要用在最重要的岗位上,而且一个神机营指挥佥事罢了,不过就管三千兵,算什么?

    而且王成武入京的示范效应效果是明显的,所有自己遗留在陕西那边的旧部都精神振奋,加上马孔英和马进宝以及土文秀和许朝这几人的示范,可以说现在自己父子在西北这一片影响力空前。

    特别是像邱子雄、井治中、赵千山、莫德伦这几部,简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效忠信如雪花一般飞来,渴望着为自己效力卖命。

    张怀昌也好,乔应甲也好,甚至包括孙承宗他们这些文臣,他们都没有真正在军中扎扎实实地带过兵,冯紫英自小跟随老爹长于军中,对军中这些武人心思了解甚深。

    这些人固然有这样那样的野心欲望,但是从本质上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谁对他们好,谁能看得起他们,他们就愿意为谁卖命。

    本来就是穷山恶水出来的烂命一条,卖给谁不是卖?冯紫英能给他们富贵,能记想得起他们,那他们就甘愿为他效死。

    “嗯,你明白就好,京中诸军,就讲究一个忠心听令,听谁的命令,他该明白!”张怀昌点点头,捋须不再多言。

    “大人放心,这等忠狗,虽说愚笨了一些,但是却知晓谁给了他这场富贵,谁能看得上他用他?难道还是义忠亲王不成?”冯紫英压低声音,以手遮嘴,轻轻一笑。

    张怀昌瞪了一眼冯紫英,没好气道:“紫英,慎言!”这等话心照不宣就好如何能说出口?

    *******

    拖了两次,冯紫英还是不得不来这崇玄观了。

    再不来,冯紫英真的要担心元春会“相思成疾”了。

    没办法,在上三亲军没有能调整到位之前,冯紫英还真有些担心。

    现在杜可立转任四卫营指挥使,这是张怀昌打了招呼的,很显然这一位是走通了内阁和张怀昌的门路,冯紫英当然不会去过问。

    而勇士营的指挥使尚未敲定,冯紫英只把冯子仪安***去谋了个指挥佥事,这指挥使还得要等到下一步内阁和张怀昌他们敲定人选。

    马车在崇玄观内停下,李桂保带着人早早就在观中巡了一圈,这才出来给瑞祥用手势示意。

    这一段时间冯紫英操刀对整个京中诸军进行调整,难免伤及了许多人利益,弄得周围人也有些担心冯紫英的安全,像来崇玄观这种地方都是汪文言吴耀青他们所反对的。

    不过冯紫英假借需要了解宫中情况,所以汪、吴二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求李桂保须得要加强警戒护卫,务求万无一失。

    这也给了李桂保他们很大压力,小冯督师的威势日隆,也让他们这些江湖出身的人士看到了更多希望。

    李桂保的两个师侄,也是冯紫英原来身畔的护卫,已经被安排进了龙禁尉北镇抚司,这对于这些江湖武人来说称得上是鱼跃龙门了。

    身着绯色官袍的冯紫英下了马车,四下打量了一下,周遭一片安静,显然李桂保他们人已经清了场,确保没有危险和闲杂人等。

    进了小院,一眼就看见了抱琴和承恩在一旁候着,见冯紫英进来,赶紧见礼。

    承恩知趣地低头先行出去,抱琴这才上前来,小声道:“娘娘已经在里边等着大爷了。”

    冯紫英点点头,不多言,径直进了内院,院中无人,柴门嘎吱一声关上,煦暖的阳光落在独槐伫立的小院里,显得如此幽静宜人。

    门扉半掩,若隐若现。

    冯紫英想要叹一口气,但是还是忍住了,走到了门廊下,还没有来得及举步进入,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猛然扑出,香气馥郁,一片火热,直钻入怀里来。

    芙蓉玉面,眼眶微红,哽咽如凝,朱唇轻绽,饶是冯紫英知晓风险极大,但此时也忍不住拥住对方,任由对方献出火热丰唇,丁香暗吐。

    丰腴妖娆的身体一入冯紫英手,让冯紫英心中不禁一荡胸前两团丰隆顶在自己身上,饱满挺拔,让人下意识地就想钻入衣襟中好生爱抚。

癸字卷 第四百零五节 欢好,露馅

    越是这般,冯紫英知道越是需要曲意安抚,恣意爱怜。像元春这样的女子心思灵锐,对这些方面尤其敏感若是一味只图其身体快活,反而容易让她心生恚怨。

    不过的确隔得太久,这都半年未见,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于成日里在深宫中的元春来说,的确要“相思成疾”了。

    咿咿呜呜缠绵一番,鬓散发乱,绯红的面颊,羽扇般的睫毛把一双凤目遮掩,丰唇似火,鼻息咻咻,惹得冯紫英食指大动,径直蜜吻入怀,上下其手。

    好在元春虽是情热似火,也还知道只是在屋外,纵有抱琴在外边守着,但这般缱绻情深的情形也不容外人偷窥才是,咬着嘴唇轻声道:“紫英,我们进去,......”

    牙床锦榻,罗帐绣衾,伴随着纷扬衣衫落地,两具***拥在一起,直奔那无尽情天欲海而去。

    陷入元春的身体中时,冯紫英才深深感受到这份滋润妖媚身体带来的无边快活。

    不同于郭沁筠的细嫩妖娆,也不同于妙玉的宛若凝脂,元春的身子有着一种特有的鲜润,宛如沉入在温泉中让人骨酥筋软不能自拔,就想着这么沉下去,什么也不想,只想着奋力冲刺,......

    当最后一声高亢的悲鸣戛然而止,冯紫英终于心满意足地搂着怀中玉人回味着那份余韵,半晌不语,只有元春滚烫的脸颊贴在颈间,很有点儿鸳鸯交颈眠的感觉。

    “宫里变化很大,..”良久元春才有气无力地幽幽一句,“大家都有些六神无主的感觉,紫英,是不是义忠亲王要入继大统登基了?那宫里人怎么办,皇上怎么办?”

    这个问题肯定有了答案,但冯紫英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按照常理,新皇登基,先皇的后妃们自然就要迁出这东西六宫主要宫殿院落了,要么去东面相对偏远冷僻的宫苑,要么就去西面一些更为狭小老旧的宅院,打发余生。

    像太上皇和太妃他们也就是如此,选择了仁寿宫作为居所,自然是没法和现在这主要宫殿条件相比,但也清静安闲。

    可太妃她们都是多大年龄了?像元春她们这一批进宫封妃的,如周吴郑几位,都才二十出头,即便是替皇上生下子嗣的许、苏、梅、郭几位,年长的许君如也不过四十不到,苏菱瑶也不过三十五六,梅月溪更是刚满三十,那郭沁筠才不过二十七八。

    这样的年龄就让她们去冷宫中终老一生,那简直比杀了她们更难受。

    对元春来说,紫英的承诺自然是笃信不疑的,尤其是知晓这一轮宫禁上三亲军的调整更是在自己情郎手中完成,她就更是充满希望。

    但毕竟这是要离宫,自己还是妃子身份,再怎么说是“先皇”后妃,义忠亲王再不待见,但大内和宗人府这边肯定也是——清理到位的,自己如何脱身,还是让她有些担心。

    “义忠亲王的事儿的确在谈,朝廷和南京那边一直在谈,但还有很多条件没谈拢。”冯紫英斟酌着道:“但皇上和太上皇的现状你们都清楚,太上皇怕是熬不了几日了,皇上现在这个情形,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原来朝廷也考虑过寿王和禄王,但说实话,二人都让人失望,......”

    元春有些不解,“寿王无德,这妾身知道,可禄王评价甚好,为何朝廷也不待见?”

    “禄王年幼,而珑妃太过骄横跋扈,主少臣疑,若是再来一个武曌或者吕雉,岂不是大周之祸?”冯紫英摇摇头,“所以禄王是最不可能的,哪怕现在他是监国,但朝廷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他,反倒是福王礼王还有些可能。”

    福王礼王?元春大惑不解。

    众所周知福王和礼王是皇上诸子中最平庸的二子,哪怕是寿王起码还有些野心气魄,而福王礼王,一个色厉胆薄,轻薄无行,一个志大才疏,眼高手低。

    怎么现在朝廷诸公看好的皇子品性都不重要了么?或者是朝廷有特别的要求?

    见元春满脸疑惑,冯紫英也不多解释。

    朝廷诸公需要的皇帝就是老实听话,义忠亲王其实都不适合,不过现在这种局面下,义忠亲王纵有翻天之能,也无法改变大局,只能着眼下一辈,但这又需要和朝廷诸公博弈和妥协。

    “好了,元春,这些事情不是你操心的,我们该考虑的是你的事儿。”冯紫英忍不住贪婪地揉了一把靠在自己身畔女人丰腴的身子。

    不得不说元春是贾家四女中最具诱惑力的,虽然探春和惜春尚未入府,但探春却是在自己怀中几番搂抱,知晓一二的,惜春那娇弱模样,估摸着和黛玉也差不多,迎春倒是不差,但和元春比,仍然略输一筹。

    元春骨大肉丰,很有点儿北地胭脂的气度,尤其是这张被誉为玉面观音的芙蓉娇靥,配上丰润妖娆的身段,更是让人垂涎。

    现在要让自己舍弃这个女人,自己还真有些舍不得,不仅仅是这句身体,而且这女人对自己的痴恋也让冯紫英有些感动,能让一个女人无所顾忌地恋上自己,单单是这份得意自傲,冯紫英觉得哪怕冒点儿险都值得。

    “紫英,宫禁上大调整了,旗手卫、四卫营和勇士营都换了人,从守门军官到士卒,很多都是外省来的,凶神恶煞一般,话也听不懂,......”

    元春今日出宫也是费了一些心思,那守门的旗手卫官兵仔细查看询问了许久,才狐疑地放行,大概是很难理解怎么宫中女人也可以出宫。

    “嗯,上三亲军和京营调整是必然的,皇上铁网山秋狝遇刺他们没有责任?”冯紫英点头,“拖了这么久也是因为龙禁尉和刑部调查一直没有出来,但现在形势变化,京中诸军当归兵部直管,不再受宫禁领辖,所以这一轮大动也是必然的。”

    “难怪前几日裘总管和戴相都在叹息,说这祖制改了,不知道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元春有些忐忑地道:“那日后妾身该怎么办?假如那义忠亲王入宫登基,岂不是姐妹们都要扫地出门?”

    “姐妹们?”冯紫英好奇地问道,难道这元春人缘关系一下子就这么好了,还居然关心起宫中其他人来了?

    “这段时间宫里很乱,大家都有些怕,所以走动就多了起来,贤伦妃、贤喜妃、贤仁妃她们几位都来过我这边打探消息,我也去过她们那边小坐,......”

    注意到冯紫英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元春有些害羞,也明白对方的担心,嗫嚅道:“我去的时候都系了胸围,寻常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这未破身的女子和有过性史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冯紫英也提醒过元春让她莫要乱跑被人觉察出异样来,看样子元春在宫中也有些放飞自我了,完全忘了她现在和其他人不一样。

    叹了一口气,冯紫英也不忍心多责备,“元春,你自己得小心一些,莫要觉得人家对你亲近一些,你就觉得要掏心掏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现在宫中局面混沌一片,尚不明朗的情况下,更要仔细。”

    “我知道。”元春压低声音脸颊红晕流淌,美眸目光溶溶,对冯紫英的关心也是意动神摇,恨不能再度献身曲意讨好爱郎一番。

    “你说是吴孤侠、郑芷影和周碧梧来找你?”冯紫英若有所思,这都是和元春一起封妃的武勋女子,这么热心来找元春,应该是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元春也没想到冯紫英居然知晓这几个人的闺名,颇为惊讶,“紫英,你认识她们,她们......?”

    “哼,她们都是出身武勋,父兄或许都希望在这一轮大调整中有所获,......”冯紫英淡淡地道。

    “啊?!”元春愕然,有些不敢置信,难道她们突然对自己亲近起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间元春心乱如麻。

    “倒也未必全是因为这个原因,何况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不希望交好一个对自己父兄乃至家族都有帮助的朋友?”冯紫英也替元春解释了两句,至于元春会不会因此心情稍微好一些,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元春显然心情低落了不少,好在冯紫英就在身旁,在冯紫英刻意逗弄和讨好下,很快元春又丢开了那些不悦,甜蜜起来。

    愉悦的时光往往都是飞逝的,感觉到冯紫英可能要离开时,元春的心情又开始低落下来。

    冯紫英也觉得为难。

    他不可能再在这里过夜,一来自己和元春的目标太过明显,二来在这里留宿很危险,护卫警戒也不好安排,三来府里边也不好交待。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多陪一陪元春,时间可以晚一些,但是却不能在这里留宿。

    好在元春也理解冯紫英的难处,只是冯紫英离开时那眼泪汪汪的模样,依然让冯紫英心情难受,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这种情形。

    冯紫英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崇玄观时,一辆马车静静地隐藏在黑暗中,悄悄观察着这一切。

    “真是冯府的马车,冯紫英的?”马车里声音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三连更求保底月票!

    目标1000票,兄弟们赐力扎起!老瑞继续努力!

癸字卷 第四百零六节 宫闱春秋,风紧不禁

    “你不是刚才也攀墙而入,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些情况?”另一个声音问道。

    “外院好一些,内院外围就有警哨,而且都是武道好手,警惕性极高,我险些就被他们发现了。”清越的声音越发好奇,十分活泼,“这冯紫英看样子挺怕死,出行带了不少护卫,只是他来这崇玄观里也带了这么多人,你说贾元春要在这里小住,就是要和他幽会?他们怎么敢?!”

    “我可没说他是来和元春幽会,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那个略显沉静的声音回应道:“不过元春的两个表妹都嫁给了冯紫英为妻,二房兼祧呢,我听兄长说起过,那林氏女之父是昔日太上皇心腹两淮巡盐御史,宦囊极其丰厚,现在宫内宫外局势混乱,元春来向冯紫英这个始作俑者打探情况也很正常。”

    “哼,也只有你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你敢说贾元春没问题?”清越声音不以为然,“你不觉得她一两年和之前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么?以前都是满脸阴郁满目忧愁的模样,但这一年多来,除了经常出神外,还时不时傻笑,还有她身子也有些不一样,......”

    “你这是想多了吧?我可没看出来她有啥不对。”沉静声音嗤笑,“她和冯紫英见面固然不妥,不过现在谁又敢说什么?宫禁大调整,上三亲军变化很大,许多外省兵进京来戍守宫禁,凶神恶煞样,恐怕以前想都没想过,谁不害怕?”

    “你倒是挺会替贾元春开脱啊。”清越声音轻哼了一声,“莫不是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许我什么好处?”沉静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个声调,“她能有什么本事许我好处?”

    “那可不一定,你兄长不是在五城兵马司么?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清越声音毫不客气“还有你父亲,......”

    “要这么说你的伯父和父亲不也是在军中,正好是冯紫英管辖的,施州卫和永宁卫那等地方,瘴气四溢,随时可能丧命,你不是一直指望着他们能奉调回京,哪怕就在这京畿附近也好,难道就没有想法?还有你哪位堂兄,不也在五城兵马司,难道就安心当一个副指挥使?”沉静声音反击。

    “行了行了我们就别扯这个了。”清越声音主动要求息战,这要扯下去,两边根根底底都得要被翻出来,二人相交这么久,都知根知底,谁也别说谁,“只是没想到好奇出来看一看贾元春究竟有事儿没事儿往这崇玄观里跑,究竟是做什么,却没曾想居然是和冯紫英幽会,真真看不出贾元春有如此大胆,简直颠覆了我对她的观感了。”

    “你少在这里就给别人下定论了,贾元春是冯紫英姨姐现在宫中情形如此,贾家又是附逆被查抄了的,她想要找个人寻个主意,不找冯紫英却能找谁?”沉静声音似乎一下子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光说别人,你我又能好得到哪里去?那义忠亲王要入继大统,我们怎么办?”

    “你兄长前几日不是和你见过一面么?难道你就没问?”清越活泼的声音讶然。

    沉静的声音半晌没说话,许久之后才有些寥落地道:“兄长说现在根本看不清楚形势,都说义忠亲王要入继大统,但是朝廷似乎和南京那边还没有谈拢,听说是关于义忠亲王子嗣的问题,寿王福王禄王他们也在争取皇位继承权,要求和义忠亲王的世子他们要有一样的继承权,.....”

    “啊?还有这种事情?”清越声音越发吃惊,“这可真的是奇哉怪哉了,当皇帝居然还做不了自己儿子能不能继位的主,可这也和咱们没关系,若是义忠亲王真的入宫登基,咱们怎么办?你兄长就没个说法?”

    “能怎么办?我们还能跑出宫去?”沉静声音黯然道:“就算我们能跑出宫去,那家里怎么交待?你不怕毁家灭族?”

    清越声音不语,良久才幽幽地道:“我也不知道,可若是真的要把我困在这冷宫中一辈子,那我还不如趁早上吊死了算了。”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来。”沉静声音还深怕自己这个闺蜜往那边想,虽然也不信自幼活泼烂漫的她会有寻死的心思,但还是不敢冒险,得劝一劝,“其实我和冯紫英见过一面,......”

    “啊?!”活泼声音一下子就把其他心思抛在一边,急切地问道:“你和他勾搭上了?什么时候?”

    “什么勾搭上了这么难听?就是那一日你不是和泰宁先行离去了么?我后来便跟上他,在宫墙边上和他见面说话了。”沉静声音淡淡地道。

    “果然是那一日,我看你当时的眼神就不对劲儿,可恨泰宁非要拉着我走,要不我铁定悄悄尾随过来,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做些什么勾当,不过忠顺王爷也在啊,难道冯紫英和他关系密切到这种程度,你们这对女干夫***就在宫墙下白日宣Yin,他替你们望风?”

    郑芷影知道自己这个自幼认识的闺蜜平素装得一本正经,但是和自己单独在一起时却是经常说话不经大脑,喜欢胡言乱语,但说得这样粗野,还是让她脸红耳热,恼怒不已。

    啐了一口,郑芷影恨恨地拍了闺蜜丰臀一记,“孤侠,你能不能别成日里胡言乱语,别人听见了就是祸事儿了,我和他见面说正事儿,说我父亲的事情,不过忠顺王的确和他关系不一般,居然就主动到一边儿去等着了。”

    “哦,那你父亲的事情说好了么?”清越活泼的声音就是吴孤侠了。

    宫中几乎没人知晓她和郑芷影居然是旧识,而起还是自小就认识的熟人,一直到进了宫之后才知道昔日故友竟然成为这种关系,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好在永隆帝对她们也没太多关注,也就是场面上过一过便弃之不顾了,倒也给了她们之间相互机会,很快旧交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了。

    只不过在人前,她们依然保持着那种官面上的比较亲近的关系,外人也只觉得二人似乎比较合得来,看不出其他。

    “哪有那么简单?”郑芷影没好气地道:“我和他素无交道,也不过是兄长和他有些渊源,之前听兄长说要走他的门道,所以才会借这个机会再去说一说,谁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也没把我打上眼,.....”

    说到这里郑芷影下意识地咬唇握拳。

    吴孤侠注意到自己闺蜜的神色表情和动作变化,吃吃一笑:“看样子你是觉得自己的魅力在他面前失效了,人家没被你给迷住,你就恼羞成怒了?”

    “滚!”郑芷影是真怒了,推搡了闺蜜一把,“你把我说成像你一样的花痴?我是和他说正事儿,他却冷脸拿捏,我兄长说他才进兵部,这京师城里藏龙卧虎,难道就不需要人帮衬,我们郑家好歹也是在京畿落足几十年了的,人熟地熟,我父亲才五十,难道就不能为国分忧?他这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瞧瞧,哪有你这样求人的?”吴孤侠越发觉得有趣,攀住闺蜜的胳膊,“都说他性好渔色,以你的姿色,他岂能不动心?铁定是欲扬先抑,故意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就等你上钩呢。”

    郑芷影扶额,她不想理自己这个疯疯癫癫的闺蜜了,“行了,回去吧,我和你说不清。”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这么容易就回去?”吴孤侠自然不肯,满脸兴致勃勃,“贾元春看样子是要夜宿这里,咱们一会儿就去夜探崇玄观,一观究竟,她若是真的和冯紫英偷情幽会,铁定会露出破绽来,若是等到过了一夜明日回宫里来,那就看不出端倪来了。”

    郑芷影有些迟疑,“孤侠,何必要去探人阴私?现在宫里都这般了,便是苏菱瑶和梅月溪她们都在各寻出路,自顾不暇,咱们这等时候再去探元春的阴私,未免太不厚道了。”

    “嗨,我们就是去打探一下,又没说要对元春有什么不利。”吴孤侠不以为然,“再说了,那冯紫英不是还在你面前傲娇么?你若是有了这个把柄,再去和那冯紫英说一说,没准儿你父亲的愿望就达成了,咱们只要心存善念,不伤害元春就行了。”

    被闺蜜这胡搅蛮缠的一阵乱言,郑芷影好像觉得也有些道理。

    只要不伤害元春,这边儿暗示一下冯紫英,吓一吓对方,也许父亲的事情就能得偿所愿了,而且兄长也说冯紫英前程不可限量,郑家本来就是希望投效于他,日后大不了解释一番就是了。

    郑芷影和吴孤侠与贾元春关系很寻常,平素也没有太多往来,也是近期才走动多一些,只是贾元春有了这层关系还是让她们有些吃味。

    没想到大家现在都六神无主的时候,贾元春居然还攀上了这棵大树,心里那点儿不服都是有的。

癸字卷 第四百零七节 窥破,把柄

    元春和抱琴她们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行人出城来崇玄观小住居然也会引来旁人的窥觑。

    以往郭沁筠也来住过,但是都是先打招呼,一块儿来也好,各自分头来也好,都和和气气,互不影响,哪里会想到还有人来听墙角。

    当然和冯紫英欢好的时候元春也知道冯紫英是带得有一大帮护卫的,外人想要靠近这个小院不可能,安全保密都无虞。

    而现在冯紫英已经走了,只剩下自己和抱琴已经承恩三人,以现在的情形,似乎怎么也不可能有人会来关注自己才对。

    抱琴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元春擦拭着身子,一边担心。

    元春宛如羊脂玉一般的身子有一些淤红和痕迹,“战况”惊人,躺在床上,微微蜷缩着修长浑圆的双腿,小腹平坦,玉脐如涡,再往下看就幽深一片,挺翘饱满的臀瓣因为侧着身子,圆弧形的曲线格外勾人,连替元春擦拭的抱琴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娘娘的身体太好看了,难怪大爷爱不释手,不忍离去。”

    元春有些忸怩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她还是不太习惯自己这个贴身丫鬟都用这种话语来恭惟自己,不过从内心来说,她却是喜悦的。

    “再说留恋,可他有一大家子人,还有朝务大事要办,明日一大早就要上朝,也没法留下来。”元春哀叹了一声,“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我现在是越来越痛恨和惧怕宫里这种生活了,真盼着他能早些把我们给拯救出去,便是吃糠咽菜,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娘娘也莫要着急,以奴婢看,大爷是花了心思的,我听闻那门上守军旗手卫,便是西北过来的,娘娘应该知道西北那边是冯家势力最大的,不说大爷在陕西去当了一年多巡抚,冯老爷也在那边当过总兵和总督,听说那边人都只知道冯大爷,不知道有朝廷,......”

    抱琴的话把元春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来,用手掩住胸前硕大肉丘,忙着问道:“你这话是哪里听来的,如此大逆不道,岂不是再替冯家招祸?”

    抱琴见元春坐了起来,赶紧替元春披上衣衫,一边道:“那旗手卫守宫禁的士卒都是陕西兵,他们就说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山沟沟,没想到能来京师城开眼见世面,都是托冯大爷的洪福,也从未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饮食,这一辈子便是立即死了都值了,都说这条命就卖给冯大爷了,......”

    元春披衣坐好,有些担心:“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是宫里人这么传的么?”

    抱琴摇摇头,“是承恩和我说的他和宫门上那些人兵还算熟,有时候就去套套近乎,听来这些话,大概就是这意思。”

    替元春擦拭清洗完毕,抱琴又替元春穿上肚兜,系好肚兜带子,这才帮元春穿小衣,元春皱起眉头:“叫承恩可不能乱传,这话太吓人,外人听了保不准就会替冯家招来天大的麻烦。”

    “承恩的性子娘娘知道,他是不会在外边儿说这些的,也就是和奴婢说说而已。”抱琴宽解元春。

    她知道现在娘娘的心思都放在了冯大爷身上,包括自己其实也一样,都盼着能早些跳出这座如监狱一样的宫城,恢复自由之身,只是不知道冯紫英会用什么方式来实现这一切。

    “娘娘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先前也累了,大爷也是,不管不顾地折腾,也不怕娘娘能不能经受得起。”见元春靠在靠枕上软软地躺着,脸上却是溢光流彩,红晕惑人,目光里还残留着几分回味的模样,抱琴忍不住多嘴提醒一句:“娘娘也是,安全日子都马上要过了,万一…………”

    元春一惊,先前的确不管不顾的,这会子有些着忙,算了算日子,好像还不是,心里稍微踏实一些,“死丫头,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若是真的有了,我就只有去死了。”

    “那娘娘还不注意一点儿?大爷也是,只顾着自己快活,也不管娘娘的麻烦。”抱琴气哼哼地道。

    “那日后我不安全的时候就你来,…………”元春吃吃笑道。

    抱琴大羞,咬着嘴唇恨恨地道:“奴婢替娘娘考虑,怎么娘娘却打趣起奴婢来了?”

    “哟,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若是出去了,你还能去别家不成?不说我舍不得你,便是紫英也断不能让你离开的。”元春倒是一派坦然,“总归你也是要被他收房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打紧?无外乎就是先苦后甜,你忍着点儿也就是了,到后来只怕你还要舍不得起身了,…………”

    “娘娘!”抱琴大羞,只能恨恨地捶打元春大腿。

    主仆二人又是一阵嬉笑打闹,在床第间也是莺啼燕舞,一派欢乐气象。

    郑芷影和吴孤侠二人是从崇玄观后院翻进贾元春住的小院的。

    小院是二重承恩在外院,而元春和抱琴则是在内院。

    而其他陪着元春出宫来的内侍们则都住在崇玄观中其他院落里,不过就是过场,帮着张罗一下罢了。

    小院围墙并不高,不过一丈不到,对于习练多年武技的郑吴二女来说都不算什么,靠墙一贴,纤指嵌入墙体中轻轻向下一按,借着臂力足尖在墙体上一蹬,便能轻巧翻上墙头。

    元春她们并没有防范,也没有想过这等时候还会有人潜入进来,何况一丈高的围墙也足以将寻常蟊贼挡在外边了,而且这里是道观,寻常贼人也不会来这里寻财。

    所以郑芷影和吴孤侠二人很容易就翻过了小院围墙,钻入了内院里。

    内院的屋子也相对简单就是正房作为卧房,南北窗相对,中间隔着木墙和门帘,倒也有些富贵人家内外间的意思。

    本身也就是为这些有钱有势来敬香祈福的富贵人准备的,所以在布局上也都大体一致,对元春她们来说也正好,外间作为抱琴的值夜房,里间就成了元春的卧房。

    听得屋里有话语声,二女便蹑手蹑脚的贴墙低身靠近,从后门窗棂破纸偷窥。

    但看一眼便知道这元春是才和男人欢好过,那仰躺在床第间,宛如玉屏的粉臂美腿,浮凸毕现的胸房沟壑,殷红两点动人心,芳草萋萋入眼浓,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等候着丫鬟擦拭身体,平素端庄无比的贤德妃竟然有如此放浪的一面,只看得二女心惊肉跳。

    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二女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刺激。

    这元春竟然大胆若斯,居然和外臣私通,而且还假借这崇玄观来幽会,也不知道这种勾当有多久了?

    也不怕万一怀孕,就算是宫中有落胎之药,但那也一样容易被人觉察,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祸。

    不过私通的是冯紫英那又另说。

    这一位现在是红得发紫的兵部侍郎,而且执掌宫禁的上三亲军此番调整皆由其来安排,看看现在旗手卫、四卫营和勇士营如此大规模的调换就能明白,这上三亲军是要牢牢掌握在兵部,也就是他手里了,难怪元春敢如此大胆,这是有恃无恐啊。

    二女都不敢作声,只是静静地躲在窗后听那元春和抱琴对话。

    先前那替冯家招祸之言固然让她们骇然,但后来诸般虎狼之词更是让二女脸红耳热,不敢抬头,再后来主仆二人的调笑之语也让两女心中感喟,看那元春满脸慵懒满足之色,也不知道那男女性事竟是如此之勾人心魄?

    二女不敢在窗下呆太久,何况她们已经探知这元春是真的和冯紫英有了私情,只是不知道获悉这样一个情况究竟能有什么用,此时她们也无心考虑太多,只得先溜出去再说。

    郑吴二女也是在宫中报备之后方才出的宫,

    眼下天色已晚,二女便匆匆回到马车旁,招来一道出宫的侍女和内侍,这才起驾回宫。

    “真没想到元春竟然如此,只是孤侠,你听明白没有,那元春竟然说冯紫英会把她救出宫去,这怎么可能?”

    郑芷影当然清楚一旦义忠亲王入继大统,她们这些人命运结局会是什么,要寻机会溜出宫来不是做不到,但是却不可能长久,而且她们都是有家族的人,一旦被人拿住把柄,那就是毁家灭族的大祸,对她们来说,这边是最大的枷锁。

    可元春竟然相信冯紫英能把她安稳地救出宫去,这如何能做到?难道冯紫英能让宗人府和宫内放人出去?可现在元春不是原来的女史,那的确可以疏通关系释放出宫,现在她是贵妃,事关天家颜面,从未让有过后妃释放出宫这一说法。

    冯紫英不可能不明白这个规矩。

    “哼,只怕是冯紫英贪图元春身子,才会这般欺哄元春,只可怜元春竟然会相信这样一个登徒子,白白被骗了身子,这个冯紫英,简直是龌龊至极,罪无可赦!”吴孤侠咬牙切齿地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戳穿这个伪君子的面目。”

    “切莫如此,你要这么做,不是让元春只有去死了?”郑芷影摇摇头,陷入沉思,“而且我感觉冯紫英也不像那种人,他虽然风流但却信誉极好,这里边怕是有些古怪。”

癸字卷 第四百零八节 班底,异想天开

    “坐吧,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冯紫英换了一身便袍出来的时候,许朝、王成武和冯子仪都应在花厅中坐下了。

    这边的花厅的确小了一些,是该考虑尽早搬到三爵街(荣宁街)去的时候了,那边的花厅就要大许多。

    天时正好,不冷不热,再等一等天气就奥热起来了,现在搬过去,正好就着沁芳溪那水流潺潺,清潭碧池,绿荷红莲,好生享受一下凉爽夏日的大好时光。

    原本让家里在年前就可以搬到那边去,只可惜冯紫英去了辽东这边就耽搁下来了,等到冯紫英回来一直忙碌,根本没有多少精力来顾及这桩事儿,所以就一直拖着。

    但现在看来随着自己事务越来越繁忙,来往府上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若是单个客人,还可以在书房里见一见,但若是几个客人,那就需要在花厅里见客,而冯府这边的花厅太小了一些,显得有些拥挤。

    见到冯紫英进来,原本坐着的三人都立即起身,不过看三人的动作还是有些区别。

    如王成武是躬身立定,诚惶诚恐;许朝则是站如松柏,目光平视,抱拳行礼,却没有作声;冯子仪就要懒散一些,唱了一个大喏。

    冯紫英一目了然。

    王成武是自己一手提拔到京中的,自己对他一家子几兄弟恩同再造,他当然对自己感恩戴德,所以忠心无二,便是自己立即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因为他一大家子都已经有了依靠。

    许朝不一样。

    他是老爹的部将,但说起来还不及刘东旸、刘白川等人那么亲厚,尤其是这两年刘东旸、刘白川和土文秀几人在老爹麾下,已经深刻打上了老爹的烙印,而他一直偏居甘州,现在却骤然进京,也算是鱼跃龙门了。

    若是论感激论恩德许朝也一样,但毕竟他是正经八摆的边镇武将出身,还做不出王成武那等近乎于感激涕零的表情动作。

    冯子仪又不一样。

    他之前就是龙禁尉的官员,即便没有冯紫英,他也一样能在龙禁尉里慢慢混出头。

    冯紫英的介入是帮他来了一次飞跃,从龙禁尉里苦苦打熬资历,一下子跳到了勇士营当指挥佥事。

    虽说龙禁尉到勇士营看上去有些掉份儿,但是他却是从副千户直升指挥佥事,龙禁尉的副千户能管几个人?而指挥佥事那是要管上千人。

    这中间差距太大了,饶是他自诩在龙禁尉里能有前途,但面对这样的青云直上机会,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们几个人是早早就投过帖子了,但冯紫英太忙了,在兵部那边都分别和他们见过一面,但是那都是纯粹公事谈话,而且他们也还要去见尚书和左侍郎以及武选司的郎中们,所以都是匆匆而过,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来冯府投贴,那就是要登门求见了,冯紫英当然不会拒绝。

    把三人放在了一起,那也是冯紫英考虑过的。

    许朝和冯子仪分别担任旗手卫指挥同知和勇士营指挥金事,这是负责宫禁的上三亲军序列,现在除了四卫营分别是杜可立和高文秀担任指挥使和指挥同知外,旗手卫是张瑾和许朝担任指挥使和指挥同知,这支力量现在是最重要的,勇士营有冯子仪,但是他只是指挥佥事,后续还要进一步调整。

    倒是王成武直接进了神机营,这支力量也不可或缺,冯紫英必须要让自己的人安***去,这支火器力量未来会越来越重要。

    五军营那边在京营中实力最强,但有萧如薰担任节度副使与五军营大将仇士本相互牵制,还有土文秀担任指挥同知,另外冯紫英也把贺虎臣和杨肇基安排进去担任独掌一军的指挥佥事,也算是把这支京中最强的军队给稳住了。

    马进宝担任神枢营指挥

    使,足以让冯紫英放心,神机营下一步也还要进行调整,以确保神枢营和神机营两营对五军营的制约。

    土文秀是属于老爹的基本盘,所以就不宜拉到一块儿来了,而许朝在留守甘肃时,实际上就不算是老爹的基本盘了,所以主动投入自己阵营,也算是应有之意。

    让三人见一个面,也算是加深印象,也让他们相互知晓认识,明白各自的身份。

    贺虎臣和杨肇基没来,一是时间不凑巧,二是冯紫英也不愿意把阵仗弄太大,以免太过招人眼目。

    “文朝,子仪,你们二人也是新到岗位上,旗手卫和勇士营是做什么的我上一次在兵部公廨里已经和你们交代过了,负责宫禁,何谓宫禁,那就是宫内外的安全和保密,既要确保宫中安全又要禁绝内外联通泄密,前者在明,恐怕大家都还比较清楚,而后者可能很多人都意识不到,或者说懵里懵懂,......”

    冯紫英语气温和,但是话语却一点儿都不轻松,许朝和冯子仪都是认真聆听。

    尤其是许朝,他初入京中,许多都不懂还得要耳提面命,才能明白,好在冯紫英用的就是他不懂,那么只需要完全听命于自己就足够了。

    许朝来京也自然是带了旧部来的,当然数量不算太多,数百人而已,但也足够了,这些都是绝对听命于他的心腹,来京中既是享福,也是卖命。

    抱琴话语里所说的陕西兵其实也就是说他的兵。

    “日后无论是谁入继大统,这宫禁安全保密都是不可或缺,尤其是宫里人事纷杂,不少人居心叵测,随着新皇登基之后,只怕种种阴谋恶意还会不断膨胀和外溢,尤其是和宫外一些势力勾结起来,图谋不轨,所以这上三亲军下一步的担子很重,一旦遭遇危险挑战,上三亲军还要在第一时间组织起来进行防卫和反击,这也是对上三亲军的特别要求,......”

    具体的职责,冯紫英自然不会在今日这种场合下和他们说,但是他需要提醒一下几人,上三亲军和其他驻军不一样的职责,防卫安全和守密一样重要,须得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

    反倒是王成武的神机营相对简单许多,只有一个任务,训练提升战斗力,迅速形成战斗力,然后听从命令,服从指挥,随时准备战斗。

    听谁的令,不问可知。

    集体会面之后,冯紫英又分别单独和三人在书房里密谈。

    时间都不长,也就是一盏茶工夫,但是这却不一样。

    三人都明白,经历了这场谈话,他们才算是真正步入了冯紫英的圈子,也意味着他们和冯紫英已经牢牢绑定在了一起,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求之不得,乐见其成。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像是萧如薰走了李三才的门路,高文秀得了张怀昌的看重一样,仇士本还去拜会了叶向高,杜可立也走通了方从哲的路子,所以这本来也就是一个博弈和交易的过程,求得这样一个平衡。

    都在拜码头,那冯紫英自然也算是一个码头。

    还有第二轮,冯紫英默默思索,还会有一大帮调整,且看这一轮调整又如何。

    冯紫英还在书房沉思,鸳鸯却来说宝钗和黛玉联袂而来。

    书房这边虽然说都可以来,但是无论是沈宜修还是薛宝钗和林黛玉,都不会径直进来,要么是让鸳鸯、金钏儿通传,要么就是宝祥瑞祥进来通报。

    宝钗黛玉一来,冯紫英约摸都能猜出为何而来。还是宝玉的事情。

    再拖下去好像也说不过去了,这京中诸军的大调整都一手操办,难道说宝玉的事儿就不能安排?

    别说宝钗和黛玉,就是元春在床笫欢好之余也不忘为她这个嫡亲弟弟说项,要情郎替这个小舅子安排一个适合

    他的好去处。

    忠顺王那里冯紫英也打了招呼,去宗人府混日子当个宝玉自己嘴里的禄蠹还是没问题的。

    但宝玉自己愿意去宗人府么?冯紫英不确定。

    恐怕冯紫英觉得宝玉自己内心最愿意去的还是翰林院吧,那里才是大周顶级文人汇聚万人敬仰所在,对于宝玉这种没法从科举中入仕的男人来说,又要想标榜自己不流俗,又要让家人朋友看重自己,或许真的就只能去翰林院,才能满足宝玉表面鄙屑,内心却是无限向往的那种既想当又要立的心态了。

    睡了人家亲姐姐(元春),偷了人家两个嫂嫂(李纨、王熙凤),还娶了人家最心仪的两个表姐表妹(宝钗、黛玉),纳了人家堂姐(迎春)为妾,还要纳人家的妹妹(探春)和堂妹(惜春)为妾,甚至连人家小时候的玩伴(史湘云)、仰慕对象(妙玉)、意Yin对象(秦可卿)都不放过,连最喜欢的丫鬟(晴雯)也抢了,冯紫英觉得自顶着主角光环和天选之子的名头,真的是把宝玉的一切都抢光了,这样悲催的一个超级配角,难道不该给人家一个他向往的生活么?

    “翰林院,这怎么可能?!”宝钗和黛玉都被吓到了,觉得自己丈夫似乎得了失心疯。

    翰林院是宝玉这种人能去的么?你说国子监去读书还差不多,翰林院那是天下文人无不仰慕的所在,而且也不是读书所在,而是做官所在啊。

癸字卷 第四百零九节 夺人气运,有所回报

    宝钗和黛玉都被唬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脸青唇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冯紫英也明白二女的感受,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看重她们的态度,以至于要“不顾一切”也要讨好二女了。

    宝钗和黛玉此时内心的确是既感动得意又是心慌害怕。

    丈夫虽然是兵部右侍郎,大周最年轻的三品重臣,也是青年士子中的翘楚,但是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胡作非为”,那肯定也是要成众矢之的的,那翰林院就算是有其座师在当右都御史,一样压不住那些御史们的攻讦弹劾的。

    帮宝玉一把是肯定愿意的,但是若是要让丈夫冒如此风险,甚至损害丈夫名声乃至利益,那就是宝钗和黛玉不能接受的了。

    宝玉再怎么也就是表弟表兄,如何能和丈夫比?而且宝玉的表现也的确让人失望,让人想帮都没处帮。

    这没有可比性。

    “相公,宝玉怎么能去翰林院?那是何等光耀显赫所在,万众瞩目,任谁进去都得要被无数人审视,宝玉连秀才都没考过,如何能去?“宝钗和黛玉同时把头摇得如泼浪鼓一般,连声反对:“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呵呵,二位妹妹是担心宝玉去翰林院会连累为夫?”冯紫英笑了起来,走过去抚住二女柔荑,温声安慰:“为夫不傻,能不能去,难道我自己心里没数?我也是翰林院呆过的人,为夫小冯修撰之名就是翰林院这段经历得来的。”

    宝钗和黛玉都是狐疑不已,丈夫进翰林院那是实至名归,宝玉如何能和丈夫比?那是天壤之别。

    “二位妹妹先说以现在宝玉的心性和他本人的意愿,这宗人府是最合适的么?”冯紫英再问一句。

    二女都有些迟疑。

    宝玉也不是不喜欢读书,但是却喜读那等非经义之书,而是那些杂书和违禁之书。

    她们俩都是在荣国府里住了许久的,自然知晓宝玉的心性现在要让他去干那等纯粹是打杂的宗人府差事,他内心肯定是抵触的,只是迫于现状,没办法而已。

    “我们知道宝玉其实不适合去干那些日常事务,他是最烦那等须得要沉下心来慢慢做成的事情,当然你要说让他挂个名头领一份俸禄也不是不可以,但宝玉恐怕心中又不愿意,所以宗人府并不适合他。”

    冯紫英耐心解释:“二位妹妹对翰林院其实并不了解,翰林院也并非妹妹们想象中的那样,其中大部分固然是储才养望备选和研读经史子集,修书撰史以及提供建议和分派出巡所用,但是其中亦有许多读史建言和探讨的所在。”

    宝钗和黛玉还是有些不解,丈夫说这些好像都和宝玉搭不上边啊。

    “宝玉其实是喜欢读书的,但他不喜欢读寻常经史子集这些,而翰林院藏书丰富,也鼓励院中人读书,而且同样鼓励不拘一格建言献策,宝玉那等离经叛道的言语或许在外边会受到批评和嗤笑,但是在翰林院却未必,内里许多人其实更愿意有一些不同意见提出来,可以供大家探讨,.....”

    …

    冯紫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翰林院里也并非都是诸如侍读、侍讲、修撰、编修这些重要岗位,亦有典籍、侍书、待诏、孔目这类相对较低层级的官员,他们日常工作就是读书修史,提出自己见解供上司评判探讨,我倒是觉得这挺适合宝玉去。”

    宝钗和黛玉虽然被冯紫英这番话所吸引,但还是不太认可,宝钗望着丈夫,温声道:“相公,非是妾身和玉妹妹不信相公,但兹事体大,若是宝玉在翰林院里出乖露丑,贾家现在固然没落了,但大家都知道宝玉是相公安排进去的,岂非要连累相公清名?”

    冯紫英抚着宝钗纤手,哈哈大笑:“为夫在翰林院里的名声可不是靠读书或者修史得来的,为夫是靠做

    事做出来的名声,说实话,翰林院也不是一个做事儿的地方,为夫在翰林院里真正也没有呆过几日,基本上都是在江南、宁夏那边奔走做事,所以这个小冯修撰的名头啊,都有点儿受之有愧,还是这小冯督师的名头,为夫更喜欢。”

    “可是宝玉进翰林院,万一......”黛玉还是摇头。

    “二位妹妹无须担心,宝玉先去,肯定也就是读史修书,他好歹也是读了那么多年书的,寻常经史子集他也读过,跟着里边的同僚做事就是,就算是他言辞离经叛道激烈一些,里边的同僚也不会计较,说不定还觉得他的观点不拘一格调出窠臼,值得探讨呢。”

    冯紫英见二女还是忧心不已,随即又道:“这样吧,你们先去和老太君和太太以及宝玉说一说,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宝玉的地方,未必要宝玉能干出一番什么事儿来,起码在翰林院里镀镀金,那也是一份资历,日后真要出来,也更好安排。至于你们担心的,为夫有分寸,翰林院里也有些熟人加上翰林院侍讲学士黄尊素和为夫同科,素来和为夫交好,打个招呼而已。”

    一番宽解言语才让宝钗和黛玉心中稍稍放下,随即想到宝玉能进翰林院,也都是欣喜不已。

    冯紫英其实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像翰林院的孔目,没有品轶,典籍从八品,侍书正九品,待诏从九品,都是些以学习为主的闲差,让宝玉进去混一混,长长见识,顺带在里边搅和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杩樻槸閭彞璇濓紝鐫′簡浜哄鐨勫濮愩€佸珎瀚傘€佸濡逛滑锛屽ず浜嗕汉瀹朵富瑙掑厜鐜紝蹇冮噷鎬昏繕鏄湁浜涙瓑鐤氫箣鎰忥紝涔熺畻鏄◢绋嶅讥琛ヤ竴涓嬪惂銆?/p>

    杩炲啹绱嫳閮芥病鎯冲埌鑷繁鐨勮繖涓缓璁珶鐒舵湁濡傛榄斿姏锛屾秷鎭竴浼犲洖璐惧閭竟锛屼笉浣嗘槸闃栧闇囧姩锛岃繛甯︾潃璐炬瘝銆佺帇澶汉銆佹潕绾ㄣ€佹帰鏄ャ€佹儨鏄ュ拰瀹濈帀锛岀敋鑷宠淳鐜€佽淳鍏般€佽淳鐞兘涓€鑲¤剳鍎块兘涓诲姩鐧诲啹搴滈棬锛岃鏉ラ棶涓┒绔熶簡銆?/p>…

    涔嬪墠鍐涔熸浛鍑虹嫳鐨勮淳瀹跺浜嗕竴澶勫ぇ瀹呬互渚涜淳瀹惰繖涓€澶瀛愪汉灞呬綇锛岃窛绂诲啹瀹朵篃涓嶇畻澶繙銆?/p>

    鍐涔颁笅鑽畞浜屽簻铏界劧宸茬粡鍜岃淳瀹舵棤鍏筹紝姣曠珶閭槸鏈濆环鏌ユ妱涔嬪悗鍙戝崠鐨勶紝鐢氳嚦杩樻病瀵跨帇鍏堜拱涓嬩簡锛屽悗鏉ュ悗閫€鍑烘潵锛屽啹瀹舵墠涔板洖鏉ョ殑锛屼絾浠庡唴蹇冩潵璇达紝璐惧浜鸿偗瀹氬灏戣繕鏄湁浜涗笉鑸掓湇鐨勶紝灏ゅ叾鏄儚璐炬瘝銆佺帇姘忚繖浜涗汉銆?/p>

    鎵€浠ュ嚭鐙变箣鍚庯紝鎺槬銆佹儨鏄ュ浐鐒剁粡甯告潵鍐杩欒竟锛屼絾鏄€佷竴杈堢殑鍗存病鏈夊お澶氱殑浜ら亾寰€鏉ヤ簡銆?/p>

    浣嗚繖涓€娆¤淳姣嶅拰鐜嬫皬鐢氳嚦绛変笉鍙婃秷鎭紝灏变富鍔ㄦ潵鐧婚棬锛屼篃瓒充互璇存槑璐惧疂鐜夎兘杩涚堪鏋楅櫌瀵瑰ス浠殑鍐插嚮鍜岃鍔ㄦ湁澶氫箞澶€?/p>

    閭彲鏄堪鏋楅櫌锛屽ぉ涓嬬涓€闄紝鍜屽浗瀛愮洃瀹屽叏涓嶄竴鏍枫€?/p>

    璐剧悘璐捐搲闈犳崘鐢熼兘鑳芥贩鍏ュ浗瀛愮洃锛屼絾鏄堪鏋楅櫌鍗存槸涓囦竾涓嶈兘锛屽彲鐜板湪瀹濈帀绔熺劧鏈夋満浼氬幓缈版灄闄紝杩欐瘮鍘婚潚妾€涔﹂櫌閮借繕瑕佸己澶銆?/p>

    鍗充究鏄€冧腑杩涘+涔熸湭蹇呰兘杩涘叆缈版灄闄紝鍩烘湰涓婇兘寰楄浜岀敳浠ヤ笂鎵嶈兘鏈夋満浼氫互搴跺悏澹韩浠藉叆缈版灄闄紝涔熼毦鎬淳姣嶅拰鐜嬫皬杩欒埇鐫€绱湅閲嶃€?/p>

    銆岄摽鍝ュ効锛屼綘璇寸殑鍙槸鐪熺殑锛熷疂鐜夌湡鐨勮兘杩涚堪鏋楅櫌锛熻帿瑕佹鍝勮€佽韩鍟娿€傝繖缈版灄闄疂鐜夊幓浜嗭紝鍙兘閫傚簲锛熻帿瑕佽閫€鍥炴潵锛岄偅鍙氨......銆嶅嵆渚挎槸褰撶潃瀹濈帀锛岃淳姣嶉兘鏈変簺鍙笉鎷╄█浜嗭紝涓€鑴告湡鐩煎湴鏈涚潃鍐传鑻便€?/p>

    銆岃€佸お鍚涘蹇冿紝杩欑瓑浜嬫儏鎴戝浣曡兘鎵撹璇紵銆嶅啹绱嫳鎶婁竴骞蹭汉閮借鍒拌姳鍘呴噷鍧愪笅锛岃繖鎵嶇粏缁嗚鏉ワ細銆屼笉杩囧彲鑳借绋嶇◢绛変竴绛夛紝鍘熷洜涔堝彲鑳藉ぇ瀹堕兘鐭ラ亾浜嗭紝鏈濆环瑕佽В鍐充簡鍗椾含闂涔嬪悗澶ц郸锛屽疂鐜夎韩涓婄殑骞茬姱韬唤鎵嶈兘娲楁帀锛岃繖鏍锋墠鏈夎祫鏍硷紝鍒版椂鍊欐垜鏉ヨ繍浣滀究鏄€傘€?/p>

    銆屽彲鏄摽鍝ュ効锛岄偅缈版灄闄笉鏄闈炶繘澹笉鑳藉叆涔堬紵渚挎槸浜岀敳杩涘+涔熸湭蹇呰兘閮借繘鍛紝瀹濈帀铏界劧璇讳簡鍑犲勾涔︼紝鍙槸鍗存湭缁忕涓撅紝鍙€曢兘瀵熼櫌閭竟灏变笉浼氬悓鎰忋€傘€嶇帇姘忚繕鏄湁浜涜璇嗙殑锛屾矇澹伴棶閬撱€?/p>

    銆岀堪鏋楅櫌

    鐨勭‘鏈夎瀹氾紝闈炶繘澹笉鑳藉叆锛屼絾鏄繖鏄寚搴跺悏澹拰浜旂粡鍗氬+浠ヤ笂鐨勫畼鍛橈紝浜旂粡鍗氬+浠ヤ笅鐨勫吀绫嶃€佷緧涔︺€佸緟璇忓拰瀛旂洰锛屽嵈鏈綔纭€ц姹傦紝鍏哥睄浠ヤ笅浠庡叓鍝佸畼鍛橈紝杩涘+鍑鸿韩涔熶笉鍙兘鍘伙紝鎵€浠ヤ妇浜虹鎵嶄害鍙紝杩欓噷杈逛篃灏辨湁鎿嶄綔浣欏湴锛?/p>…

    鍐传鑻辩瑧浜嗙瑧锛氥€屽お澶斁蹇冿紝鏃劧鎴戣繖涔堣锛岃嚜鐒舵湁鎶婃彙锛岀ぜ閮ㄥ拰缈版灄闄繖杈规垜浼氬幓鎵撶偣瀹夋帓锛屽厛璁╁疂鐜夎繘鍘伙紝鍓嶆湡浠ヨ涔︿负涓伙紝鐔熸倝浜嗭紝浜﹀彲鑰冭檻璺熺潃鑰佸笀鍚屽儦浠慨鍙插埗涔︼紝杩欏氨瑕佺湅瀹濈帀鍦ㄩ噷杈圭殑閫犲寲浜嗐€傘€?/p>

    鍚緱璇村啹绱嫳瑕佹墦鐐瑰畨鎺掞紝鐜嬫皬蹇冧腑涔熸湁浜涙槑鎮熶笉杩囪繖閮芥棤鍏崇揣瑕侊紝鍙瀹濈帀鑳借繘鍘伙紝鐢ㄤ粈涔堟柟寮忛兘涓嶉噸瑕併€?/p>

    璐惧疂鐜夊€掓槸里湁娉ㄦ剰杩欎笂杈硅█杈炰笂鐨勮绌讹紝浠栫殑蹇冩€濅篃鏃╁氨琚堪鏋楅櫌杩欎釜鍚嶅ご缁欒糠浣忎簡銆?/p>

    瑕佽褰撲笅澹汉璋佹暍璇翠粬瀵圭堪鏋楅櫌里湁鍏磋叮锛屾亹鎬曢櫎浜嗗啹绱嫳澶栨暣涓ぇ鍛繕里湁閭釜鏁杩欒瘽锛屽嵆渚挎槸璐惧疂鐜夊唴蹇冧竴鏍锋槸鑹崇尽鏃犳瘮銆?/p>

    浠栦竴鏍锋槸鎶婅嚜宸辫涓哄+瀛愪竴鍛橈紝鍙笉杩囦粬娣辩煡鑷繁杩欎竴杈堝瓙閮藉埆鎯宠€冧腑涓句汉杩涘+锛屾洿鍒杩涚堪鏋楅櫌浜嗭紝鎵€浠ヤ粠鏈ア鏈涜繃銆?/p>

    浣嗙幇鍦ㄩ鐒舵湁浜嗚繖鏍蜂竴涓仛姊﹂兘里兂杩囩殑鏈轰細锛屽彲浠ュ拰澶懆鏈€椤跺皷鐨勫+瀛愪竴璧疯涔︿慨鍙诧紝杩欐牱鐨勬満閬囨€庝箞涓嶈浜哄績娼編婀冨績椹扮寰€锛?/p>

    鍠滄鏁伴娴佷汉鐗╄澶鏀惰棌锛?..)鏁伴娴佷汉鐗╂渶鏃╁皬璇存洿鏂伴€熷害鏈€蹇€?/p>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839/ 第一时间欣赏数风流人物最新章节! 作者:瑞根所写的《数风流人物》为转载作品,数风流人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数风流人物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数风流人物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数风流人物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数风流人物介绍:
瑞根历史官场养成文,绝对够味!大周永隆二年。盛世隐忧。四王八公鲜花着锦,文臣武将烈火烹油。内有南北文武党争不休,外有九边海疆虏寇虎视。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关键在于你身处其中时,该如何把握。勇猛精进,志愿无倦,且看我如何定风流,挽天倾!历史官场养成文,兄弟们请多支持。瑞根铁杆书友群:581470234数风流人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数风流人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数风流人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