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分手
我们俩挤在小床上,看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林贤惠最近怎么样呀,有撩到帅哥吗?”
“没有没有没有。”她语速极快地否认三连,头摇得像拨浪鼓。
从见到她开始,她脸上就一直溢着笑,眉目含情,怎么可能没有。“快说,不说就闹你啦。”我作势要挠她痒。
“好好好,有一个嘛。”她笑着说,“是周末出去玩认识的,我跟连连米米一起出去逛街,路过公园,其实也不算公园,只是一块还算宽敞的露天场地,一般也没有人,他在里面玩滑板,真的好帅啊,周围围了很多女生,都在看他。我也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描述呢,就是如风少年,动作行云流水,外行人也看得出来,是难度很高的那种。而且旁边那么多女生在他面前他都视若无睹,整个人都是沉稳的,醉心于滑板世界的他太有魅力了。”
“那你是怎么越过重重情敌,认识他的?”
“因为我好看嘛。”
“他要是因为好看认识你,你就不会喜欢他了。”我对这妮子再清楚不过,她表面上有些花心,但是真正谈恋爱上绝对不马虎,一定要确定好了对方不是因为外貌不是因为家境而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出手。比外貌,总有更好的会出现,比家境,也会有更好的选择,这都不能成为稳定因素,唯有喜欢这个人才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才是稳定的。
想到这里,我就很佩服她了,她太清楚了,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只是纯粹的爱情,应该算是很通透的女孩了。
而我,很多时候,根本没有计划,就在恋爱这一项上,我都不敢问热热,够不够纯粹,只能逃避。
“嘿嘿,”她笑得甜蜜,“好啦,其实是因为我有趣。”
“有趣的灵魂三百多斤呢。。”
“其他妹子也有鼓足勇气上去搭话的,都被他皱着眉头拒绝了,他大概是有些烦了,抱着滑板要走。此时错过,更待何时。我直接上前,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量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安静又宽敞,很适合练习滑板,有兴趣吗?’
他打量了我一眼,目光清澈,带了些怀疑,倒是没有任何邪念,‘不用。’
‘灵舞街27号运动馆,报我名字即可,林琦。’
我也没有强求,只是说完就走了。
因为我知道他会去的,一定会。”
“因为他被打扰时的万分无奈还有对练习滑板的意犹未尽?”我这般想。
“是的,他的表情很细微,我明明不是一个察言观色的人,当下却能清楚地读懂他的心思,然后投其所好。”
“那,那个运动馆?”
“我哥开的啦,打个招呼的事。”
我竖起了大拇指,“资本主义的气息,泡男人的利器。那然后呢?”
“然后,他果然去了,跟工作人员要了我的电话。之后就是,你懂得啦。”她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双眼发光地看着微信界面的联系人头像,笑得春光荡漾。
“好羡慕你啊。”我看着她甜蜜的模样,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
“羡慕我做什么,你找的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校草,每天跟你这个校草女朋友一起走,连带着我都被全校认识了。”
“那若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喜欢过的人呢?”
“什么?”林琦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又发现躺着她可能不大看得到,从鼻腔里不情愿地‘嗯’了一声,承认这个事实,“我现在想想,为什么校草能在人群中扒拉出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执着地到班里去找我,各种撩,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就被认定的我,当时只是觉得受宠若惊,并没有深想好运为什么会降临。”
她认真地听着,像在回忆,“说起来,确实是有些奇怪,言情小说看多了,朋友跟校草在一起我还真的没什么感觉,只是把这称为——校草的特殊品味。这样一说,再想起他当时莫名的坚持和行为,突然就觉得他有些”她犹豫着说不出准确的形容词。
“欺骗。我会觉得是欺骗。”
“那你,”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有些无措地不知说什么好。
“贤惠,你相信前世吗?”
“这,应该是不信的,我对科学以外的事有敬畏,但是又不愿相信,因为一旦信了,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这种未知的可能才最恐怖吧。”
“只要不信,那就是没有,对吧。”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就是这样。”
“你是说,他喜欢过的人是你的前世?”她一脸的匪夷所思。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艹,那他岂不是个老大叔,什么东西啊,老牛吃嫩草啊。”
......
“您的脑回路有些奇特。”
“没毛病啊,年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万一他身体不好,你可怎么办。”
我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不行,不行,分手,必须分手!”
虽然她的理由我不太认同,但是结论确实是我现在想要的。女生在烦躁的时候想要的其实不是什么大道理,只是支持的答案,只是一起吐槽,这就是我和林琦合得来的原因之一,舒服。
我拿起手机,又有些舍不得了,输入框里的字明明已经打好,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她翻了个身,“先睡觉吧,我好困呐。”过了几秒又说,“狠不下心就先等等,发晚了没关系,发早了后悔不值当。”
林琦就像一剂镇静剂,让我安稳地睡去。
早上我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林琦的手机铃声来来回回地响,我推推她,却什么都没摸到,只有屏幕在旁边闪烁,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蓝天。
我还没完全清醒,不知该等它自己挂断还是接了告诉它林琦暂时不在。
应该在厨房吧,我这么想着,拿着手机出了房门,向厨房走去,“贤惠?有电话。”(未完待续)
59.魅洞不者
没有人。手机这时也停止了震动,那边挂断了。
那应该在洗手间吧。林措这么想着,又朝着客厅旁的洗手间走过去,边走边叫,“贤惠,有电话。”
洗手间也没人。
林措又想贤惠应该是下去买早饭了吧。不对,手机支付的年代,谁会不带手机出门买东西。
所以,又一个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林措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又弹出了那个名字。
林措滑动着接听了,没有先开口说话。“林,我今天也去运动馆。”温柔的男声,是那个滑板男孩吧。
“很抱歉,她现在不在,等下我让她回给你吧。”
听到林措的声音,蓝天愣了几秒,才回应,“好的。”
这边刚挂了电话,门边传来响动,钥匙插入再是转了个圈,簧扣弹开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了。“阿措,快来帮帮我!”
进入林措眼帘的是一推车的快递盒,大大小小,琳琅满目,把站在快递后面的林琦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的滑板男孩给你打电话啦。”林措把手机递给她。
林琦接过手机,没有回电话,开始搬快递。
“你不回一个吗?”林措觉得有些奇怪。
“不能太急迫,这样会让他有一种尽在掌握的得意感,要注意分寸。”林琦点点太阳穴,“女孩子在爱情上一定要有智慧!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你脸上的笑容告诉我,你快忍不住啦。”
“忍不住也得硬憋,这可是终身大事!”
林措听到她的理论觉得实在是有趣,微微地笑,像初春一抹浅淡的阳光。
“阿措,其实你很好看,就是懒得化妆,尤其笑起来,像阳光绽放,是最温暖的糖果。”
“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呀。”林措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快帮我搬啦,等下我们一起拆快递,人生中最美妙的事情就是如此了。”林琦手上动作没有停下,嘴上也催促着她。
林措认命地做着搬运工,渐渐把推车清空,把客厅堆满,然后以标准葛优瘫姿势倒在沙发上。
林琦又出去了,说是把推车送下去还给工作人员。
林措的电话又突兀地响起,——祁热,突然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眉头一皱掐了电话。
“不接就传送符过去。”威胁——,这么嚣张的威胁。
再次响起,林措按下了接听键,“什么时候回来?”那边还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不回去了,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语气陡然沉重了几分。
“因为于宣,因为你爱她。”
等了很久祁热没有任何解释,林措挂了电话,不争气地落泪,滴在镯子上,镯子里的安心白白胖胖的小脸上满是苦涩。
“渣男,渣男!”只能对着空气发泄。
门口再次传来响动,她急急忙忙擦干眼泪,努力作出平静的模样。
故作轻松地说,“贤惠,我还有点困,再去睡一会噢。”
“嗯,午饭好了我再叫你。”
林措躺着,在想之后该怎么办,生人的问题总要解决,季鹏给的能力也还没发现,镯子里的安心怎么处理,一辈子呆在镯子里,围观我的小情小爱吗?这不是他想看的广阔天地吧。
“安心,让你围观这么没用的我,真是抱歉了。”对着镯子说起了话。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你说的别人是谁,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还是很好的,花田地下被咬伤那一次,他”他迟迟打不赢,却在我受伤后着急得突出重围。
他有时对我深情款款,有时的目光又复杂得难解,我真看不透这个人。
刚开始他是阳光的,后面增加了一些阴霾,现在阴霾之下又藏了个人,不可磨灭的一个深刻记忆。
罢了,让我们都好好静一静吧。
林措打电话给一个人——季鹏。
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季鹏,我是林措。”我跟季鹏虽然成为了名义上的家人,但是实际上,我跟他认识的时间很短,并不了解他,跟他说话,也有些见外,叫不出一声姐夫。
“嗯,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有事情要问你,怎么找到人灵?”
“身边放着一个祁氏的人不问,要来问我吗?”
“你是家人,他不是。”不知怎么的,我脱口而出这句话。在心里,我还是承认了他的身份,只是暂时叫不出口。
季鹏的语气瞬间变得柔软起来,“找人灵,多数人都是看运气。现在也有很多贩卖消息的组织,但是他们的手续一般是在各地收集怪异事件再判断性质,上报到中心,再标价售卖,这是纯粹的商人了,按你的情况,要买的消息高达成千上万条,价格就高昂了。”
“在不知道我男朋友的情况下,你当初敢那么做,肯定想好了办法,直接说吧。”按照季鹏安排好一切的做事方式,消息来源的途径他一定有想到过,甚至连可以同行帮助我的人都找好了。
“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族类,他们生活在魅洞,是人灵和人间的使者,大家都称他们为不者,可以听到方圆千里人灵的心声,若是能找到一个不者同行,那基本上是有了一个万能的向导。”
“那这个向导在哪里呢?”
“要你自己找。”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那魅洞在哪里呢?”
“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林措真实地觉得季鹏在耍他。
“魅洞太凶险了,没有人活着从那里出来过。”
“那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吗?我找不到那个地方,找到了也不能活着离开,这个线索跟没有一样。”林措差点要冒烟了。
“没有人活着从那里出来过,但是有不者从里面逃出来过,没有人知道那个唯一逃出来的不者在哪里,他是你唯一的机会。”
“可是我这什么线索都没有,怎么找。”
“我给你的能力就是契机,这种能力便是亲近之力,算是一种伪装,不者会在遇到你之后产生归属感,这比任何利益都更加有效。”(未完待续)
60.新任务
“名为契机的能力吗,”林措默念着,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明白。这个概念很明了,但是实践起来总觉得太玄乎了,心里没什么底。
“我会让你姐给你定期打钱的,不用担心我们,放手去做,毕竟,是我害了你。”季鹏想着,阿措突然这样问,肯定是跟她那男朋友出什么事了,不管能不能和好,线索掌握在自己手里总归是没问题的,当初一一安排好的线索就悉数交给她吧,我也乐得清闲,跟林雾过着我们俩的小日子。“如果没有任何线索,有些迷茫的时候,就给这个人发短信,内容就写【生人】,他会给你指引的。”
“谢谢,”林措认真地道谢,又迟疑了一下,声音极轻地叫了一句,“姐夫。”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那头的季鹏先是一怔,随后听到被挂断的“嘟嘟”声,“这孩子,”笑意荡漾开来。“真是急性子,这个人的电话号码还没告诉你呢。”
林措第一次这么叫他,很不习惯,重要的事还没说完就慌慌张张挂了,幸好季鹏是个靠谱的,下一秒就把神秘人的号码发了过来。
林措按他说的,编辑好了短信,发送过去,马上就收到了回复。
地址:陕西省拟县安康村刘家大宅遗址
难度:极低
收益:高
格式整齐,内容就像是在发布一个任务,写明主要信息,大概是对我的水平有所评估,所以很人性化地为我挑选了难度低收益高的任务。
陕西省离这里还是很远的,机票过去会更快,我查了下航班,定了周一下午的机票。
在此之前,要先吃上贤惠做的饭,再去祁热家里把我行李搬过来。
做好失恋后的全部计划,林措下了床,先把自己收拾打扮一番,贤惠还在客厅拆快递,林措在远处观察了一下发现她这么慢的原因,每拆开一件,她都要试用一下再拍照,化妆品的话就要卸了再画,画了再卸,科技产品的话,她则要当场装好调好。
林措在她旁边坐下,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贤惠啊,我睡完一觉起来了,你才拆了一半快递。噢,对了,你有记得给滑板男孩回电话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忘记了。”她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同时发出了极高分贝的噪音。
林措无奈地摇头,“得得得,先去回电话吧,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睡懒觉睡到现在呢。”
“那我去了,剩下的你先帮我拆。”她脚步轻快地朝着阳台去了。
“不了,这爽快感还是留着你自己来吧。”
贤惠回头做了个鬼脸。
约莫过了五分钟,贤惠就回来了。
林措有些憋不住,还是问了出来,“打电话这么快?”
“矜持,矜持!”贤惠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和恨铁不成钢,“天天跟着我,情商怎么没一点长进呢。现在还处于初期,不能上赶着当舔狗,女孩子要有进有退,不能太怂错过机会是真,不能太莽败好感也是真。”
“好嘛好嘛。”林措想的感情就太过纯粹简单,是有一个忠犬系的男友,他们之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顺顺利利地过一辈子,可是这个情景太理想化了,是现实不存在的。“我饿了。”林措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现在给你去做饭,看我中华小厨娘的表演。”
林贤惠在厨房开始一曲厨具的交响乐,林措这边开始客厅大扫除,先把已经拆完的快递箱子袋子理一理,垃圾分类,放到门口,再认真地拖地,差不多做完的时候,厨房里也传来香味。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年后第一次见呢,”吃着吃着就聊起天来。
“是呀,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变了很多,没那么活泼了,深沉了许多。”
“是吗,”林措摸摸自己的脸,无形中原来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深沉也是必然的吧,倒是也不觉得深沉有什么不好,就是快乐少了一些,精神总是紧绷着,脑子总在转动着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用但是就是停不下来。明明很努力地去做了啊,可是没有任何一件事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它们蜿蜒曲折,它们流入苦海。
林措勉强笑了笑,“这样也还好吧。”
“嗯,细说起来,成熟是成熟了些,倒也还不赖吧。”贤惠这么说着,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快吃啦,我用爱心做的午饭,一定要全吃完噢。看这道红烧肉,最近猪肉涨价,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和好心思才给你做的,让你日子红红火火,皮肤软软糯糯。”
“不得不说,你很适合去开饭馆,说辞一套又一套,直把人说得心花怒放。”
“就是呢,我的美言可是看心情限定,你的独家专享,要珍惜啊。”
这样被人在意着,果然是很幸福呢,内心也雀跃了起来。
“嘿,你笑了,我的晴天娃娃又回来了。”不知不觉贤惠已经把林措的碗夹满,素净的青瓷小碗里盛满了各色美食,还有言之无尽的殷殷关切。
下午,林措出发去祁热家拿行李。
希望没有人吧,到了门口还是这样许愿着。
用钥匙开了门,径直往客房走去,把昨晚刚挂好的衣服随便塞两件在行李箱里,还有各种化妆品也都带好,最重要的就是各种证件,拖着行李箱出了房门,迎面而来一张熟悉的脸庞。
林措吓得丢掉行李往后退了一步,“我来拿行李。”语气平淡。
“看出来了。”
“那再见。”
祁热没有说话,一只手横在面前,阻挡了去路。
林措,“什么意思?”
“我没答应。”
“我的东西需要你答应才能拿走吗?”
“我没答应分手。”
“但我答应跟别人在一起了。”
祁热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昨晚,是吗?”
“你应该知道。”林措提着行李箱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未完待续)
61.刘家大宅
既然之前的人生没有他我可以活得很好,那现在回归原状也不会怎么样,只是习惯就好了吧,林措这般安慰着自己。
周日休整了一番,周一下午,林措坐上了去往陕西的飞机。
一路上按着地图走得很是顺当,除了进村时路边的村民抛来的疑问眼光。地图对于偏僻地区只精确到村,要在整个村子里找到刘家大宅怕是也不容易。
林措想试着先找找,刘家大宅怎么说也是财大气粗,应该位于黄金地段吧,要么地势高,要么交通便利,先去了目之所及的最高处,有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都是寻常的小门小户,明显有人生活的气息,排除。自高处向下望,可以看清村子的全貌,整整齐齐的房屋,大多是新修建的,院里停放着车辆,有钱人家是小汽车,普通人家则是三轮车,这样倒更好辨认,看得再远些就不大清楚了,但是有一个房屋还是引起了注意,占地偏大,断垣残壁,在整齐中有种落拓的美感。林措默默记下了位置,径直往那边走去。
在上面看的是一座极破落的宅院,周遭风物多被侵蚀得七七八八,只有半矮的砖墙还在风中屹立。
到面前时细看好像也没有那么寒碜,门楼从门洞口的两边伸出墀(chi2)头,墀头上部戗檐以下做灯笼状砖雕花饰,门楼雕以做工精致的莲花牡丹纹饰,其他的努力辨认也只看出喜鹊登梅。
垫着门框连着墙身和门槛的门枕石也被雕刻了图案,但是磨损严重,只能知道是人物纹,应当是某个典故吧。
林措推开腐朽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独立式影壁,青石砌就,绘了浮雕花纹,正中书写了个大大的“福”字。
再往深入便是正院,走过通长檐廊便来到了正房,是传统的一明两暗格局,明间供会客用,内置的桌椅摆放整齐,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材质是上好的黄花梨,却在这吃灰这么久,没有任何人来偷吗?哪怕偷一件拿去卖也是几年吃喝不愁吧。两暗房间是卧房,房门大开着,露出里面斑驳的墙壁和空荡的地面,没什么可看的。
林措转身出了正房,两侧小道通向马房院和书房院,怔在原地没有再乱走,因为影壁上坐着一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在晴好的天气下皮肤显得格外白皙,身上穿着旧时的衣服,说不出是什么年代,只是怪异。
林措当下有些慌,暗叹自己不该这么鲁莽直接闯进来,没有带帮手也没有做计划,出事了都没有第二方案。
“她没有敌意。”镯子里的安心边说话边努力挤出了身子,弹出一个毛绒球,攀上了林措肩头,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挂稳。
“安心,你可以出来了吗?”林措测过头看这个毛球,光秃秃的有些单调,跟小巧的白胖娃娃比起来,少了数倍的可爱。
“最近这段时间在镯子里待着,发现它有润养的功效,还留有通道,可以让我出入,这样也算实现我看世界的梦想了吧。”安心每说一句话毛球都要抖一抖。
“好是好,但是你能不能变得更好看一些?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单调和——奇怪,或者直接变成人形,这样打架什么的我也好有个帮手。”
“我这么努力才能变成一个毛球,离变成人形还差得远。”安心的语气里满是憧憬。
“小时候,我不乖我妈妈就说有一个白色毛球怪,会来吃不乖的小孩的,你这个样子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
“啊,这样嘛,那我还是变一变吧。”安心在肩头蹦跶了两下,变成了一只兔子。
“还可以,就这样吧。”可爱倒是有了。
待到林措和安心聊完形态的事,那女孩已经不见了。
“那你说她没有敌意,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什么?”
“她要是有敌意你早死了,再说,我这不是出来保护你了嘛。”
“那我谢谢你啦,把我说得那么弱,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子我也不一定打不过吧。”
“她是灵质,跟我差不多吧,她动起手来你分分钟就,,”
“灵质?”
“这镯子算是个好法器,可以寄存物品,当然你收集的灵尘也可以存放在里面,还可以润养灵质,灵质若是养得好了,化人形只是最基本的,可以依附于动物或者器物成为实物,拥有的各种能力也是超乎想象。”
“哇,这么厉害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
“镯子告诉我的呀,它更厉害。”
林措抬起手腕,细细地看着这镯子,除了好看真的看不出什么其他的,“行吧,那你今天先在肩上待着吧,我一个人在这个古旧建筑里心里也没底。”
等等,古旧建筑,这建筑跟从上面看到的轮廓不大一样,高处俯瞰的时候,断垣残壁,怎么描述呢,破旧得基本像是被打砸抢烧过一般,就像书里写的那样“灰红的火焰渐渐熄灭,留下一片瓦砾场”,对,【瓦砾场】。而进来之后发现,一切保存得还算完好,除了时间带来的风化磨损,剩下的是自然流传至今的古朴。
“安心,你看这房子怎么样?”我试探着问道,既然安心能看透她的身份,应该也能看破我身处的虚假吧。
“这也算房子吗?”安心语气有些为难,“这遍地都是碎石瓦砾,根本都没有个房子样了啊,就算是,也完全不能住人吧。”
“你猜我看到的是什么样,我看到的好像是它损毁前的样子。”怪不得那么上好的家具没人惦记还安然摆在那里,根本就是幻象嘛。
“啊?那你,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措想着短信里难度那一栏的【极低】两个字,咬咬牙,“进都进来了,闯还是要闯一闯。”不能浪费我那张机票钱。
安心正要夸她勇敢。
“哎,说起来,你应该有什么本事吧,有没有逃跑快的,到时候我们能马上溜。”(未完待续)
62.灵质
“有啦有啦,我也就恢复了一个逃跑专用技能,不然怎么敢出来。”
“干得漂亮!”林措对着兔子竖起了大拇指,“那现在得麻烦你了。感知她的位置,然后带路,我有预感,她就是这次的任务。”
安心兔子深吸口气,认真地感知了她的位置,开始指路,“先向前走,直走。”
林措按着指令向前行。
“等一等,不对,转身,再走回去。”
按着指令走了大约有半小时,林措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安心,你是不是迷路了呀,来来回回走,这个卧室我都来过3遍了。”
“怎么会,我,她的气息就在这里啊。”安心疑惑着,一时又想不明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会不会这里的气息是她故意留下的,用来迷惑你。”
“不会啊,这个气息的位置一直在变动,肯定是活物。”
“这样吗,”林措沉思了一下,脚尖指地,“那会不会在下面?”
“我也想过,可是我们怎么下去呢?”
“挖下去?”
“不行,这里下面都由巨石铺成,挖是挖不动的,除非炸开。”
“这怎么行,我去哪里搞**,那是违法的吧。”
看那女孩的衣服,应该跟这房子是同时期的,她对这很熟悉,那这地下应该有地窖之类,可以便于她自由穿梭,找到入口才能找到她吧。“我们找到入口就行。”
“那好吧,你要记住,灵质跟人灵可不一样,为人灵做事然后获得灵尘是自然规律,为灵质做事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我也没想得到什么呀,而且我也不一定要帮她办事的嘛。”虽然收益写着高,但是林措这次这么草率地出发其实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自己待着胡思乱想。
林措摸摸兔子,“乖啦。我们分头找。”建筑已然倒塌,原有的入口不知有没有损坏,安心去找真实的入口,以便于我们进去探索,而我找到幻象里的入口,说不定可以弄明白她发生过什么事。至于那影壁,是真实和虚妄的交界,到时候从那里出去就可以吧。
“你看的是幻象,怎么找啊。”
“我自有办法,放心啦。”
安心这才一跃落地,“那你小心噢,有事就大叫,我马上来。”
林措点点头,“放心啦。到时候找不到我就穿过那影壁试试。”
安心往前走了两步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出了幻象。
林措继续探索幻象中的这栋完好的刘家大宅。穿过正院进入内院,不输正院的气派精致,两层厢房间架有连廊,空间层次丰富。北方干旱,对建筑的保存极为有利,除了少量风化,品相都完好。
门窗皆是完好,连宣纸糊的窗纸都没有丝毫破损,林措推开门,没有贸然进去,先观察了一番,采光和通风都不足的原因,透着一丝冷意,内部的空间也是昏暗难辨。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着迈进,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尸体,各色各样的尸体!在床上躺得工工整整,像是在睡梦中,但是这样冷的天气,这样昏暗的房间里,他们的脸上都溢着微笑,风干的手指骨勾出诡异的轮廓。
林措有些怕,一步一步轻轻地退了出去,生怕惊动到什么,那女孩却突然出现了,就站在对面,指尖触碰了下就近的尸体,牵起一只瘦削的风干人手,冲林措笑得天真无邪,“过来啊。”
林措摇摇头,转身要跑,被不知名的吸力强迫着,面对着女孩,一步一步地靠近。
“看看他们,多开心啊。”女孩指着那些尸体,“他们穿着最华丽的衣服体面地死去,也算我积德了吧。”
“你干的?”林措脱口而出,顿了顿,“不会,你不会。”那女孩身上的衣服跟这些尸体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同期死去的。“可是,为什么只有你变成了灵质?”
“你猜呀,猜对了就放你走,猜错了就跟她们一样。”那女孩蓦地笑了,咯咯咯咯——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此刻像催命符。“噢你那只兔子,不要指望叫它了,牲畜在这里会被自动指认为祭品——然后【火红的烈焰以此为祭,涤荡残存的不安魂灵】,这些人可能会再次爬起来。”
林措直视她,“那你叫我又是做什么?仅仅为了猜你怎么变成灵质?”四目相对间窥探心语,“你需要我帮忙。”这句话的语气是肯定句,不起一丝波澜。
“而你没得选。”那女孩的脸上颇有满意之色。
“行吧,前方带路。”有她在倒是不那么慌了,既来之则安之,见招拆招便是。
女孩对这里熟门熟路,林措跟在身后七拐八拐有些晕头转向,根本不记得经过了哪里,更不记得到了哪里,最后是到了一个很暗的房间里。
有花香,这味道,是昙花?
现在尚且是三月,而且是白天,怎么会有昙花芳香?借着手机的光亮照过去,是了,白净的花瓣润如玉,白如绢,轻如丝,清透娇嫩包裹的甜润清香,正是昙花,孤清一抹在暗室里盛放,端方无比。
“不要用你的人造光污染我的花。”她冷声道。
林措默默移开了光线。
女孩弯腰把那花摘下,不带任何感情。
“开得好好的,为什么毁了?”就这么对待口中的“自己的花?”?
接着是花盆被挪动与地板擦出的粗糙刺耳的摩擦声,原先被地板遮盖的部分雕刻着一朵昙花此时显露出来,那女孩把摘下的昙花沿着脉络塞严实。
地板突然晃动起来,一株藤蔓顶开了那块木板伸出来,将自己弯曲成一个座椅模样,定格在面前。
“牛皮噢。”林措感叹出声。
“上来。”女孩先行坐了上去,林措紧随其后,坐下之后不忘紧紧抓着旁边的藤蔓扶手。
女孩拍拍藤蔓枝,它原路降落下去,顺带着把顶起的木板也带上盖严实,接着是简洁的坠落,只有几米,好玩但不恐怖。
落地之后缩回了地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未完待续)
63.她的世界
这里像是一个单向出口的硕大桥洞,后方和头顶皆是漆黑的墙壁,前方的明亮却刺眼得紧,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林措用手微微挡了,看向身旁的女孩。
“欢迎来到我的地下世界。”女孩突然雀跃了起来,语气里是主宰一切的兴奋,但是目光里却没有一丝悦意,大踏步向前方走去。
穿过明暗的交界处来到的是一片暖花房一样的地方,顶部是幽蓝天色,深处是看不尽的阔远花田,开满了各色奇异的花,明媚的光直直地照下来,有一种误入桃花源的遗世之感。
“自己参观吧。”她随便跳上了一株植物的硕大叶片,在弯曲的弧度上荡起秋千来,眼波还是凝固的,在美好精致的花园里像个无悲无喜的古旧娃娃。
植物扬起的茎叶上随意挂着许多装饰品,闪闪发光,有小巧的黄金宝石镂刻项圈,红宝石切割成完美的形状,小颗小颗地嵌在内圈,分量太足把枝叶都压弯了一截,有各种材质的镯子,琉璃的、青玉的、玛瑙的,颜色都不大纯正,里面沁了点点红斑,随意地晃荡在阳光下,溢出七彩的光。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远处蜿蜒的花路皆有光芒闪烁,这一路应该没有几十也有几百吧,林措这样感叹着。
沿着花路往深了走,没几步便看到花丛掩映间一个悠闲的吊椅,从两侧的繁茂树干上借力,接出一个精致吊椅,扶手处攀满了藤本植物,从周围伸展着织过来,有倒垂下来的紫藤,有铁线莲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开着细细碎碎的小花,林措轻抚过那吊椅,满满当当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勒痕,这吊椅美则美矣,被缠绕得太紧受力处怕是会坏吧。
这里,可真像一张网,美丽却又窒息。
绕过这里,继续往前,不远处便是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对向日葵有了些阴影,现在看着它的花盘越发像一张张人脸,林措有些退缩地避着它们,在那里停滞下来。
“最好快些,不然你的兔子等下进来找你被那些人吃了我可不负责。”林措回头看着声音的来源,是那棵硕大的植物,好像比刚才更高了些,枝叶上荡着的女孩换了身衣服,其实不能称作衣服,只是拿一块素色的纱衣裹在自己身上,像一只轻灵的emmm粽子。对就是这种形容,在家时因为怕冷常常裹着被子打游戏,而现在她就像宅在家里的自己那身打扮,在裹着轻纱荡秋千。
林措按下心里的不适,看着地面,奔跑着冲出了一段距离,把向日葵甩在身后,继续向前。
时间已过去很久,太阳的位置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林措抬手看了下时间,下午3点,太阳还是在正中不偏不倚。
等等,这里好像没什么味道啊,一个硕大的花园里没有任何的芬芳,只有空洞的美艳观感,这个幻象造得不大完美。
有些没头绪。
那女孩让我看到的也不过是幻象之境,没有任何关于过去,关于真实......
只有项圈和手环两种首饰,
只有光明,
只有她在无趣地晃荡,
光明所对的即是黑暗,漆黑的地下空间,满满当当的美丽花朵所对的是广阔而空荡,那华丽吊椅所对的是被捆绑。
她之前被囚禁在这里不得自由。
但是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林措思索着向前,没有认真看路,不小心蹭掉了一个镯子,只是一个普通的银镯子,分量很足,落地的声响很清脆,林措正要捡起来放回去,那女孩面目有些狰狞地叫喊起来,“啊。”尖利的嗓音贯穿了整个花房,每一株植物都颤栗着。
“够了,够了。”
自脚下升起一株藤蔓,卷着林措一路送到了来处,然后顶开地板把她放在那棵光秃秃的昙花旁。不知女孩为什么突然发狂,也不知是要等她还是自己重新找路,林措踌躇了半晌,看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出了房间开始找路。
不得不说,方向感极差的人找路简直就是灾难,这里的院子长得都一样,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走过。恍然间,隐隐约约有砸东西的声音入耳,林措循着声音走过去,在看到门的那一刻凭借完好的窗纸认出是尸体所在的房间。
这时打斗声已经清晰可辨,不知道什么生物的怪叫,还有,还有安心的吃痛声。
“安心,快出来!那个房子有古怪!”林措急忙把安心叫出来。
一只白色的兔子从门内弹射出来落在怀里,身上的毛有焦黑,有秃了几块露出肉红色的皮肤,让人心疼。
林措进来的路线实在简单,直走就是,各路分支线都没有走过,所以抱着安心兔子直直地往影壁所在处冲。
身后的干尸衣着华丽,面容完好,四肢却瘦削得只剩骨架,裤管袖管都空落落的,它们大睁着双眼,怪叫着追在身后。
虽然林措过一道门栓一道门,但是只能阻挡它们几分钟,作用不算太大但足以救命。好在跑得还算快,到了影壁前,林措伸手摸上去,透不过?
不行吗?“安心,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是影壁这里进来的。”
“艹,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啊。”林措一头轻轻地往影壁撞去,“噢,痛痛痛,这样也不行,到底怎么整。”
身后的门已经被抓破了几个拳头大小的洞,要不了几分钟整扇门就会被砸烂。
安心也奇怪,“我刚刚还可以的。”说着自己也撞上去试了试,被弹回来有些无力地窝在林措怀里。“对不起,我的逃跑技能在幻象里没有用。”
“幻象和真实的入口换地方了,我们得重新找了。”林措看了看时间和镯子,“我的镯子辟邪还是可以的,我们或许会有些狼狈,但是死倒是不至于。”
“他说可以帮你,但是,”安心犹豫着,
“但是什么,”
“但是需要血。”
这时门已经被凿出一个大窟窿,他们从那里钻了过来,一步一步靠近。
“我该怎么做,”
“把血抹在镯子上就可以。”(未完待续)
64.她的故事
林措用指甲在自己手背上重重一划,只有一道血痕,破不了,再划还是不行,越紧张越划不破,手边也根本没有锋利的工具,“安心,快跟镯子商量商量,先帮再给行不行,我划不破自己。”
镯子里冲出一团烟雾,越聚越浓,一直全身雪白的萨摩耶挡在我身前,它刚落地那些干尸就全部齐刷刷倒了下去。
林措突然觉得这笔买卖有些亏。本来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打斗,但是一出手就解决了,有些索然无味了。
那女孩也出现在影壁之上。林措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这到底是你两谁解决的?”
女孩冷哼着没说话,小萨也没有说话。
林措看着安心,“安心,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安心的爪子朝着小萨指去,林措握着他的爪子生生挪到了女孩所在的方向,“巧了,咱两都觉得是她。那我的血就不用给了。”
“确实不是我,但是出场费还是要有的。”小萨的方向传来讨价还价的声音,是十几岁的少年音,软萌可爱。
“行吧,半滴,那算你半滴,小萨辛苦。”
林措又转头看向女孩,“谢啦。”借着天光,看到女孩的脖颈间有些许红痕。
“小萨叫谁?”明明是软萌的正太音,非要用冷酷的语气说话,大概这就是反差萌吧。林措搓搓手,忍不住摸了一把,柔软的毛发裹着肉-感的躯体,这手感跟家里的狗子一模一样,有点上头。
“小萨叫你。”
他挣扎着躲开,跳了有几米远,抖抖身上的毛。“哼,我才不叫小萨,也不喜欢别人摸我。”
“谢倒是不必,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笨,这点事都解决不好,看来我找错人了。”女孩跳下来,挥挥手,那些干尸乖乖地起身原路返回,她也跟在后面,作势要走。
“不用再试试了吗?”林措叫住她。“有些事,埋一辈子不够,连死了都要继续瞒着不说吗?”
她顿了顿脚步,“有些事,我早忘了。”
“那你要不要把幻象撤了去下面再走走。去看看你的另一个世界,你的牢笼。”
“你知道?”她转过身。
“我不知道。只要不是知情人,都不能说知道,只能称之为推断。”
“那说说你所谓的推断,”她饶有兴味。
林措冷静了一下,组织语言。“下面是很黑的一个世界,有各种尺寸各种材质的——项圈和腕圈,它们禁锢你的脖颈,你的手腕,你整个人,没错的话你脖子上的红痕就是那些带给你的,手腕上应该也有吧。”
“还有吗?”
“还有,就很虚无缥缈了,不大靠谱,你见过很多花,非常多,向日葵、蔷薇、紫藤、铁线莲等等,这些你都见过,它们在地下也都出现了,但是你没有闻过它们的味道,或者是你忽略了这一点,但是可能性不大,你把每朵花每个细节都做得那么好,怎么会在气味上出现这么大一个缺失,大抵就是你没有闻过,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味道的,那应该是有人给你看了各种花的画或者照片。那个人很爱花,但没有带你去看花,是吗?”
“你又让我有了点兴趣呢。”女孩轻笑着,眼睛里有淡淡的水光,清透明亮。
“其他的线索太少,我一时还不太清楚。”林措真诚地凝视着她,“所以,给个机会吗?”
“你现在有了选择,还要继续猜吗?”她看看旁边的小萨和安心。
“很巧,我对你也有了兴趣。希望你擅长讲故事。”
“不太擅长呢,只是,刚好我有故事,一个很难听的故事。”
林措和女孩在门槛上坐下,在古旧的建筑里,听一个距今百年的故事。
大概七岁时,我被父亲卖进了刘家当丫鬟,因为长相伶俐,所以我是那一批里面唯一留下来的,我还为此开心了很久,觉得自己很幸运。进去之后,我是在管家娘子房里做一个小丫头,负责洒扫庭除,我自觉做得很尽心,也没有偷过懒,管家娘子对我们一视同仁,跟其他小丫鬟们也相处得融洽,从我进去开始,后院就在建一个工程,还特地开了个小门方便他们进出。
整整建了大约一月吧,我只记得我长高了不少,但是哪里有没去过,刚来不久,总是战战兢兢的,不敢随意走动的,听说土石一担担地被运走,直到最后停工,丫鬟们口口相传那个小门封死了,工程结束了,却没有任何建筑拔地而起。
也是,一月能建起什么,无非就是咸菜地窖吧。
工程结束的第三天,我被寻了个错处打了一顿关进了偏远柴房,然后半夜再由柴房转移到地下,我这才知道,原来工程是专门为囚禁我修建的。
下面是黑漆漆的,只筑了几堵糙土墙,跟外面大宅的繁华一点沾不上边,会有人定期来送饭送烛,一天一次,只有送饭的那个时候,我才能安慰自己我是被人知道的,我还没有被忘记。
在地下的一个特定的位置,特地供了佛像,送烛的人会把蜡烛点好,床、桌椅什么的都安在正中间,我用脚步测算了位置,是正院的房间,我就被安置在某个主子的卧房下面,干着烧香祈福的事。
他们让我烧香拜佛,三叩六拜,祈福求平安。
我把念珠摔得粉碎。然后就是一顿打。
呵,后来我太无聊了,烧了香,也拜了佛,求的是自己可以逃出去,拜的是刘家人全部死光光。
我还试过逃,穿过空洞的地下空间,找到了入口的通道,徒手攀着粗糙的墙壁爬上了地面,被柴房的守卫发现,瞧,他们可真尽心,却丝毫不知道仁慈。
这样之后我被加上了项圈腕圈,铁质的,打磨得很粗糙,重重地压在我瘦削的身体上,戴着戴着磨出了血痕,好痛啊真的好痛啊,那个时候还冷,我活得不如一个乞丐,我觉得自己在发馊,在变臭。
我想自杀了。我不想活着了。(未完待续)
65.最是月白少年色
那是我被囚禁的第八年,当时我只觉得过了两年多,我以为他们送饭的时间是早午晚,一开始我饿得很快,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我长久地学会习惯一天一顿,饿了只吃一口,再饿得受不了了再吃一口,我还学会自言自语,尝试用不同的声音回答自己提出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问关一个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会不会有人来看我呢,我求的佛会不会真的应我。
我很少想到死亡,因为我的母亲就是忍受不了每天挨父亲的打才拿一根绳子把自己挂在房间的梁上,然后她的尸体被卖了。她那天之前还嘱咐我,要好好活着,结果自己都没有做到。
在地下的每个问题都没有答案,直到我用死亡回答了所有的问题,那一天我知道了死亡是我唯一的救赎。
我用燃着的香烛烫自己的手腕,我吃香灰,我吞一切可能让我死亡的小玩意,我不吃饭,我唯独不敢砸香炉,因为我始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佛他应我。
这种情况下是死不成的,我爱上这种折磨自己的感觉,有种奇特的快感。
可是我被发现了。
在不是送饭时间的时间里,响起了脚步声,他走近了我才看清楚,是个小少爷,十几岁的样子,见到我的时候,青涩的脸上满是震惊。
他可真好看啊,像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我呆愣愣地看着他,当时想的是,他只怕没见过这么邋遢的人吧。
“你是谁?”他轻轻地问,话语温柔。
“我是刘家的丫鬟。”
我没想到他会上前,查看我的伤口,然后从自己身上扯下衣服,垫在脖颈和颈圈的交界处,磨不到感觉没那么疼了。
“下次我带点药过来给你,这样可以好得快些。”
他四处逛了逛,看着沾满灰尘的桌子,有些发黑的床铺,没有丝毫嫌弃,只是看着我单薄的衣衫,问道,“冷不冷。”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便把身上的斗篷解开给我。
见到他的时候,好像有什么透出来了,再待几天的心战胜了想死的心,因为他说【下次来】。
第二次他来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揣在怀里,有精致的手炉,暖着递到我的手心,有点心、香粉、钗环,我都摇摇头没有要。
“玲珑,你怎么什么都不要?”
他不明白吗?我想要的,只是自由。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呀?”我记得当时这样问过他。
他说,是偶然见到有人往这里送饭觉得奇怪,又联想起当年修筑工事,偷偷找了那时的工人才知道的。
“那你是怎么过了守卫那关的?”
“我是少爷,自然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我觉得他说得句句在理,我有些想求求他,帮我逃走,却又不太敢。
“你们关我是为了什么呢?”这是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一天被我鼓足勇气问了出口。
他当时脸色煞白,说着【不知道】,可他明明就知道。
我什么都不要,他还是费尽心思带很多东西进来,他带很多植物的书籍,他说喜欢植物,他指给我每种花,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我看着他月白的长衫,看着他细长的指节,看着他薄薄的唇齿间可以说出那么多美好的字句,真羡慕他啊。
他说要教我读书写字,我便在那地下等着学着。他说什么我都信,因为他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跟我说话给我讲故事的人。
我问过他,可不可以想办法帮我逃走。
他每次都沉默很久很久,然后回一句,“我想办法。”
这个办法他想了一年,我也被他拖着多活了一年。
直到他最后一次来,解开了我的项圈和腕圈,带了一句话来,“等十炷香的时间,我会把所有人都支走,你按着地图从柴房上去再去西北小门,那里有我备好的马车,柴房里的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走后,我点了香,看着它们燃尽,再续上,直到十炷香的时间过去,我战栗着走向出口所在的地方,那里架好了梯子,我一步一步爬上去到了柴房,借着窗外辉煌的灯火,我看到那里有一株昙花,刚好是夜里,它正在含香绽放。
时隔九年,我再次看到了人间。
我亲亲它,快速出了门,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我就到了西北小门,按照他说的,我上了马车,里面有大包银子和新的衣服,我换好之后赶着马车去了隔壁县里。
刘家的人都死掉了。
这件事太大了,传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县,我也知道了。
在刘家大宅附近租了个小院子,我时常向周围的人打听,这家有没有一个爱穿月白长衫,爱摆弄花花草草的小少爷,他们都说没有,刘家只有一个病恹恹的大少爷。
我想找他的时候,才发现关于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可能去的地方,我不知道那一晚他是怎么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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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想让我猜什么呢?”
“是也不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帮我呢?杀了所有人来帮我。”
时间:19:27分
手机上的时间明明白白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幻象里还是下午,夕阳晒得暖融融的,林措打了个哈欠,坐完飞机马不停蹄就过来了,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强撑着听完了故事和她的疑惑,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着了还是有些冷,林措摸索着什么,摸到一个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直接拉过来抱在怀里。
怀里的小萨碎碎念着,“这次得一滴噢,哪有这么白占便宜的。”
玲珑又上了影壁,看着房顶不知在想什么。【明明很多次都觉得太呆,不想理她了,却还是忍不住地亲近她,觉得她人畜无害,大概这也是一种能力吧。】
而此时睡梦里的林措还不知道玲珑对自己的形容词是‘呆’。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但是不安稳,林措一直乱动,把怀里的小萨气得放弃了一滴血,再次躲开。安心早就回了镯子养伤。(未完待续)
66.歉意
有什么东西,悄然入了她的梦。
醒来的时候,天色稍晚,灰蒙蒙的,夜幕将至。林措起身,攀上了影壁坐在玲珑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这暮色中屹立的宅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生气。
“那后来呢?”她想起刚刚的故事,逃出来之后呢,玲珑做了什么。
后来啊,我花钱问了衙役。
他们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还是被上面嘱咐了什么,都不肯松口。
我求了那个捕头很久,我说“哥哥是府里的小厮,我很担心他”,再加上几乎把小少爷留给我的钱都给了出去才问到,他们接到报案那日马上就去了刘家大宅,一路上看到家里的小厮仆妇都死光了,小厮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我哥哥,刘家权势滔天,他们还存着能救出一两个贵人发大财的心思,没有细看就往内院冲进去了。
我又忽悠他说,“府里有个先生,常穿月白长衫,帮扶过我们家多次,感念他的恩德,希望他没事吧。”
那捕头也说,根本没有见到这样一个人。他多嘴了几句,说刘家的贵人们都死得很难看,是在睡梦里自己抓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不堪了,完全看不出人样,场面凄惨又惊骇。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什么恐怖的画面一般,有些发抖地住了嘴,再怎么问都不再提。
昔日繁荣的刘家大宅变成了一座死宅,慢慢地,就荒废了,奇怪的是,没有人来侵占这里,偶尔有小乞丐想要在里面住,也会感觉浑身不适,呆不了几个时辰就离开。
我还在旁边租的房子里住着,倒也偷偷进来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尸体应该是当日便都抬走了,剩下空寂的庭院和再也不会亮起的灯笼,以及荒芜的草木,我叫着【小少爷】,希望他应一应我,可是从来都没有。
可能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教书先生,所以不被大家所知道吧。
可能他也逃了,已经过得很好了吧。
可是,我总有些歉意,我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如果仅仅是因为我,那我真是又感激又不安,是不是我的祈求与对自由的渴望间接让他成为了杀人凶手呢?
如果还有其他的原因,那我也不能理解,这样好的少爷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不应该手染鲜血啊。
不管哪种,终归受益的是我,脏手的是他。
这样想着,我总难以心安理得。
林措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皱着的眉头,止不住地心疼,明明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却经历了这么一番沧桑。
她握住玲珑的手,“他送你的那棵昙花,还在吗?”
“在的,那是他送的礼物呐,那是他最爱的花呢。”想到昙花玲珑才有了些光彩,看向柴房的方向,“它被我放在柴房的横梁上,活了百年吧。”
“你想知道的事,就直接问他本人吧。”
玲珑颤抖了一下,眼眶瞬间溢满晶莹的液体,“你是说,那就是他。”同时双手紧紧地握住林措,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林措犹豫着点点头。
“我们出去。”玲珑拉着她,几乎是奔跑着,冲向了柴房,挥手间,收了幻象,来到了断垣残壁中唯一完好的建筑——柴房门前。
真实的天色已经是午夜,明月高悬,月白色的光照亮了这座古旧的建筑,周围的灰败和柴房的完好对比明显,玲珑就在门前却有些不敢伸手,顿在原地,怕惊扰了什么,抑或是,怕戳破了什么。
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吗?离他只有一门之隔了吗?
林措摘下手臂上的镯子,要戴在她手上。
小萨出了声,“这镯子认主的,给了别人,万一不还给你,你可没办法了。”
“戴着它,你就可以看到了,我在外面等你。”林措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动作不带一丝停顿,将镯子套了上去。“不论真相是什么,你都是花一样美好的女孩。”
玲珑看着她的微笑,深吸口气推开了门,进了房间。
林措在门口找了个台阶坐下,摸摸小萨的头,“我更愿意相信她呢。”
小萨冷哼一声,“蠢女人。”
“蠢萨摩。”林措不甘示弱。
“萨摩是什么东西?”明明是冷冷的声音,那副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人的样子却比平常又可爱了几分。
“是狗的一种品种,我看你应该就是萨摩耶。”她没忍住又摸了摸。
“这就是你叫我小萨的理由?”小萨生气地转头,不再看她。
“......不然呢?”她很疑惑,难道这个狗子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吗?萨摩耶是多么可爱的存在啊,小萨是多么动听的名字呀。“我觉得你是萨摩耶里面极可爱的了,丝毫没有长歪。”
“老子是狐狸,狐狸你知道吗?”
“......”林措正在摸狗的手停在空中。“摸了狐狸会怎么样?”
“会被叫做蠢女人。”(未完待续)
67.安昙,我叫安昙
屋外的人在悠长夜色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狗,不,撸狐。
她身旁的小萨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那株昙花就是?”
她神情严肃,声音也认真起来,像是要说什么重大事件,小萨伸长脖子听着,“可能因为我机智过人吧。”
小萨听到了一句自恋的自吹,以为自己听错了,甩甩头,看着她脸上调皮的微笑,“你在梦里收到他的祈求了吗?”
“是的呀。”林措长叹一声,“真是可惜了,明明就在身边,却无法交流,导致了这么些年的错过。”
“那镯子可以让他们相见,更可以让他们短暂拥有实体,一旦生了妄念可就拿不回来了。可没有镯子的你,身上生人的味道就重了,憨憨的又没有什么技能,小心有什么脏东西找上来。”
“这不是有你嘛,小狐狸。”
“哼,你答应的血可一滴都没给我呢。”
屋内的人,相见。
玲珑直直地看向那昙花,真的同往日不一样,上面散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格外惹眼,她一跃而上,把花盆抱下来放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叶瓣,鼓胀的月白花苞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缓缓绽开。
月白长衫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着,“好久不见。”
听到久违的温柔声音,她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扑进他的怀里,摸着顺滑乌黑的发丝,紧紧箍着他挺直的脊背,闻着他身上的干净味道,感受着从他瘦削的身体里传来的舒适暖意,好像一切都像身上的月白长衫一般一如当年。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这个人,比她寻求的真相重要百倍、千倍。
“我是不是很笨,居然没发现你一直在身边。”她红着眼睛看向他,眼睛里盛满了星星,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一直都这么笨嘛。”他刮一刮她的鼻子,语言缱绻宠溺,“可是,就是因为笨,才有今日的相见啊。我期待了很久。”纤长的指节替她拭去眼泪。
“嗯。”她闷声应着,头都埋在他肩上。“我也很期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安昙,我叫安昙。”
长久的拥抱仿佛定格在此刻一般。
林措之前做了个梦。
梦里有月白色光晕,还有淡淡的香气,她看到的是一个挺立的俊秀背影。
在荒芜的建筑里,一转身便是春风拂面,身上的草木香干净惬意,双目炯炯,仿佛承载着天空和大海,俊眉微挑,显出少年人独有的精神气。
她试探着问了一声,“你是玲珑的小少爷?”
“算是吧。”他犹豫着着应答。
她满头问号,这还有算是的说法呢?
“帮我告诉她,这事跟她没关系。”
“......怎么个没关系,玲珑不是一句没关系就能糊弄的人呐。你总要让她知道——真相吧。”
“真相,”他喃喃念着,“哪有什么所谓的真相,她看到的即是真相。那么聪慧,早就猜到了。”
她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怎么不直接见她呀,这样不是更清楚明白吗?”林措对他闯进自己的梦有些迷惑,同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弱了一些,谁都能掌控自己的梦境。
“见不到的。”他轻轻地叹息。
“那你怎么能见到我啊?”
“因为你的漆星琉璃镯。”
她抬起手臂,抖抖镯子,“这个?”
月白少年点点头。
“那我借她戴戴就好了吧。”
“这个东西有借无还的,还是不必了。莫要再劝了,跟我来吧。”
他在前方踩着昏黄枯草迎着红艳霞光走向了内院,带她去看一场不动声色的鲜血淋漓。
他从来就是一株昙花,或者说,是一个寄居在昙花上的影灵。
一株昙花,从遥远的南部被人移植到花盆里一路悉心呵护送到了刘家。
刘家的管家娘子,美艳大方,端着当家主母的范儿,把照顾这株花的重任轻描淡写交给了一个孩子,“覃(qin)阳啊,这新来的花,可娇贵得很,你定要照料好了,到了开花时全家都要一同观赏的,做得好了,说不定有赏钱给你去买新书呢,说不定公爹就同意你学植物了呢。”
“好呢。”那孩子的衣着粗看像是小厮,细看却又不同,眉眼间跟刘家老爷有些相像,低着头闷声应着,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看得出那孩子,喜欢植物更喜欢花花草草,每日在自己的狭小房间里翻阅书籍,寻找方法,悉心照料那花儿,甚至与它同吃同睡。
府里的丫鬟小厮对他态度都不甚好,路过啐两口不说,甚至当面说“真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只会摆弄花花草草,这是下等人该干的事情吗?”这些尖锐的话语这样日夜不停地扎在心上。
那孩子的眼睛里却始终有火焰,“我要养好这花,我要学植物,我要出人头地。”他鼓励着自己。
奇怪的是,那花不但没有开,反而在渐渐地衰败,每天来来往往的小厮,都盯着他,盯着他出错,好去给管家娘子报告讨赏。
这花怎么瞒得住,枯黄第一日便被管家娘子拎出去打了一顿,传遍了府里,日子更加难过。
一日一日地审查,一日一日地挨打。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无人照料,伤口难以愈合,他躺在自己硬如铁石的木板床上,奄奄一息。空阔的房间里只有桌上满满当当的破旧书籍以及墙角枯黄濒死的昙花,跟这床上的人相伴相逝。
怎么会?他怎么会这样?林措看得有些难过。生生就打没了一个人吗?
安昙,从花盆里探出身来,在覃阳最后一口气将近之时,冲入了他的身体。
管家娘子派来的小厮推门而入,把覃阳用破席子一卷,连带着他的书,一起丢到了乱葬岗。
“谁叫你算是老爷的血脉呢,被正房死死压着,死了倒也好,省得在这深宅受尽苦楚。”那小厮还算有些良心,对他尚存几分同情。“夫人还叫我拉几条野狗来,看着你被吃光,也罢了,留你个全尸当是积福。”(未完待续)
68.棋子
覃阳在乱葬岗沉睡了两天,那里有各种破烂衣服、骷髅白骨,许是身上常年的草木香气,竟蛇虫不近,直到两日后悠悠醒转,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他变成了安昙。
覃阳的身体赋予安昙新的机遇。
他抱着那些装帧都已散掉的残破旧书,回到了刘家,回到了那个唯一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小房间。
刘家的人都发现,那个软柿子变了,目光里有了震慑人心的力量,他开始正视自己的身份,开始穿着儒雅的月白长衫,可能是人靠衣装吧,颇有几分书卷气。
“嫂嫂无非就是想让我不要同哥哥争罢了,我也没那个心思,不会经商,念书更不行,只想摆弄一下花草,不想计较有人往昙花上动手脚,更不想计较有人把我拖去乱葬岗,相安无事不好吗?难道你以为作恶多了哥哥会收到福报吗?”
管家娘子因为这事有些心虚,倒也不再生事。
安昙则在房间里看那些书,全都是写花花草草的,无趣得很,安昙还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看完了,书上有极多的标注,标注的是各种花的药性。
然后明白了一些事。
日子便这样过着,漫长的无趣时光里,安昙将那昙花救活,然后耐心地等待着覃阳的计划实现。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是在某一天,刘家家主把他叫了过去。
在这之前,刚有小厮从柴房送饭回来,向家主禀报,“家主,那女子她开始绝食了。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嘴唇苍白,房间里也有一些腐臭的味道。”
家主挥手遣退小厮,沉思了良久,吩咐道,“把覃阳给我叫来。”
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有着跟覃阳一样的眉眼,不同的是,覃阳的眼干净,家主的眼浑浊。家主拍拍他的肩,“覃阳啊,我知道你自小便喜欢植物,这样吧,你替我办一件事,书你随便买,想学植物我也专门给你请个园艺师傅来。”
安昙沉默着没有应答。
家主的脸拉了下去,表情有些不悦。在这个地方,还没人敢对我甩脸子!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安昙爽快地答应了,“好,我帮你做,不过你要先回答我的三个问题。”
听到这里,家主的不悦才散去些,“你说吧。”
“我是你的儿子?”这个问题问得很平静,没有丝毫起伏,更像是一句陈述句。
“是。”家主不想承认一般,艰难地回答。
“之前我差点死了,你知道吗?”这个问题问得很幼稚,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的语气。
家主要是有良心,根本不会这样对自己的血脉,安昙心里还是为覃阳打抱不平。
“你嫂嫂哭得梨花带雨,说你染了瘟病又奄奄一息,只能抬去乱葬岗,我心疼也没办法呀。”父子情深的话说出来虚假得令人生厌。
“那父亲可有找大夫为我医治,可有留下我的东西纪念,可有一刻把我当做儿子?”
“你的问题太多了。”家主冷漠地喝止了安昙。
安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的问题问完了,您说吧,要我做什么?”
“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谈这个,改天再谈吧。”
“适合不适合,这不都是一场交易吗?我帮你做事,你给我钱。”安昙几乎是讥讽的语气了。
“去帮我稳住一个人,哄骗迷女干皆可,要拖着她,给她希望,让她活着,好好地活着。”家主的眼中闪过锋利的光芒。
安昙被带到了柴房入口处,接下来便是和玲珑的相识,这期间安昙真的很忙,他要出门买各种小玩意。大包小包带回来的,有各色糕点,有植物书籍,还有药瓶以及一些工具。
他白天的时候总躲在房间里,看书研究各种植物,这也成为刘家上下深信不疑他是覃阳的原因。
一年过去得很快,安昙在这一年间知道了所有。
知道了覃阳的药罐子哥哥患了绝症,只能整日卧在房中,他的房间正下方就是玲珑被囚禁的地方。
知道了玲珑是被用来给哥哥续命的,活着的时候为刘家烧香祈福,死也要为刘家大少爷去死。
知道了熟知各种植物习性的覃阳多年里在府中的所有土壤里都加了点料,几年过去了,毒物已经完全沁入了每一个刘家人的身体和血脉。
知道了覃阳给了他们很多次机会,只要他们关心一下,在覃阳生病时请个大夫看一看,覃阳就会放弃这个计划,哪怕是死了,只要他们有纪念之心,翻一翻覃阳的那些书,也能找到留下的暗示,可是他们没有,他们甚至还在覃阳想要研制出解药、自主地放弃这个计划时,寻错处日日毒打害死了他。
刘家的灭亡,只能怪自己!怪他们的冷血阴毒!
“那你的药瓶里,装得是——解药?”林措看着他,玲珑能活下来就是因为有解药吧。
安昙笑得悲凉,“我把他未完成的事情完成了,我做出了解药,可是啊,解药只有一份,刘家给我的钱也只买得起一份解药的原材料,我撒在了那株昙花上,昙花要在柴房里护着我的玲珑呐。”
“就算毒物积累到一定量会致死,也不可能所有人同一晚都达到致死量吧。”
“因为有征兆,中毒的人会先昏迷一天,醒来之后在3个时辰内慢慢死去,毒血会引来土壤之下的一种小虫子,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样?”
“接下来,小虫子会出动大军,将刘家所有身含毒物的人都吞噬殆尽。”
“我算好了时间,安排好了一切,救出了玲珑,本来想陪她一起走的,覃阳的意识在最后时刻控制了身体,慢慢走进了虫堆之间,我一个后退从他的身体里甩出来,可还是受了伤,影灵没有寄居之所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散去,我只得回了昙花,从此她也再看不见我。”
“就算他没控制身体,你也走不了,覃阳也是身含毒物且未用解药。”
“是啊,早就定好了,一份解药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活的人只能有一个。”是我贪心了。(未完待续)
69.贪念
“帮我给她带句话吧,莫再执着。”安昙的话深沉而关切。
明明自己都执着,却叫她不能。
林措呆怔着,想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安昙的情况跟之前的季鹏差不多,要么寄居人体而生,就像之前成为覃阳一样;要么不寄居人体而重生,便要将一个普通人变成寿命极短的生人。这两种方法,一是强迫,违背道德;二是心甘情愿,实在难以复制。
这问题,实在难解。
等林措回过神来,安昙早已不见了踪影,周围的建筑也在慢慢消失,片刻后只剩白茫茫一片雾气。
这就是梦境的全部了。
她最后做出的决定还是,有些话需要自己说,让他们见面吧,哪怕只见一面也好吧。
她远远地看着屋里的人,抱得紧紧,只怕是还要诉很久的衷肠吧,时间却实在很晚了,已是凌晨,她打了个哈欠,又一次睡了过去,是被争吵声唤醒的。
一旦有了贪念就会不满足,一旦得到过便不想再失去。
他们依偎着看日出,最先是山峦和云彩间的天际有了明亮的色彩,朵朵浮云像薄透的轻纱,散出艳光。再是耀眼的黄色光点缓缓探出头,周围的光晕映照在人眼里心里成为温暖的源头,大地上的一切都开始有了色彩,湖水映照着,成为另一个波澜起伏的日出。
“我啊,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日出了。”玲珑的声音微微嘶哑,说出这句窒息又悲伤的话。
“你以后还有很多很多个明天,还有很多很多场日出可看。”
“可我想跟你一起看。”玲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汲取着温暖和安全的气息。
安昙在做最后的道别,“莫要再执着了,自己寻个地方好好生活,运气好了还能在世为人。”
玲珑没有回应,只是紧紧地握住手腕间的镯子。
她不愿摘下,所以用手护住。
“玲珑,你怎么如此?是她,我们才有了今日的相见阿。”安昙的话语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柔。
“你难道不想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吗?”她牵着他的手,十指紧扣,“她失去了这个,又不会有什么事阿。”
“那也不能成为你不讲信用的理由。你是怎么了?”安昙眸中满是疑惑,我认识的玲珑,她不会这样的。
“我好的很,我想得到的都有了,我现在开心呐,”她笑得开怀,越想越开心,大朵大朵的笑容绽放在脸上,“下一步,只要我们占据人的身体,就能相互看见,永永远远在一起啦,想想就很激动呐。”
“这样的在一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安昙看着她熟悉的面庞,这笑容是他从未见到过的,那时他们俩相互慰藉,那时他们俩都怀抱秘密,有过小小的雀跃,却没有一次像这般无忧无虑地笑。
“是!只要见到你就可以,只要能拥抱你就可以!”感人的爱情,感人的心愿,却是以别人的损失为代价!
林措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最后一声呐喊,马上就明白了玲珑的打算。起身冲到门前,推门而入,“安心!”玲珑抱着昙花破窗而出,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她最后的那个眼神,是狞笑着的得逞。
索性叫得还算及时,安心应声而出,从镯子里逃了出来,蹦跶两下跳到她怀里。
“这可怎么办呢。”她看着断裂的窗户喃喃。
小萨跑到窗前查看一番,确实失了踪迹。“你看吧,蠢女人,就说她不会还给你了。”
“可是我,我,我只是想帮帮她啊,”失恋的情绪压抑了很久,加上努力之后的善意被残忍对待,她有些忍不住难过,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明明很努力了啊。”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开始流眼泪,一旁的小萨急得团团转,以为是自己的一句话把她气哭了,想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办。“我可以在她所在的范围内造一个结界,然后我们慢慢找!”
她没有理,“你们两出去吧。”把他们俩推出了门,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边哭边擦眼泪。“明明是难度极低的任务,我还是失败了。”
哭了一阵,感觉心情好了一些,抽噎着拿出电话,翻遍了列表,贤惠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不可以打,不想把家人卷进来,也不可以打,姐夫终归还是要避嫌,也不能老打,想了一圈想不到该给谁打,默默放了回去。
门外的小萨,还是很说话算话地布好了结界,把整个村子都围在里面。“还有机会的,只要我们找到她,然后杀死,镯子还是你的。”
“你可别说了,憨憨。”安心拍拍它的脚脚(安心的个头也只能摸到脚脚),“女人生气的时候最恐怖了,说多说错。”
“可是你看她在做什么?”小萨透过破碎的窗纸看向屋内的林措,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扭动着身躯,跳舞?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安心一跃上了小萨的背,也疑惑地看着屋内,“可是她好像不会跳舞哎,这样,好不像她。”
“不好,我们得进去看看。”小萨冲门,林措还坐在地上抽噎。
“你们干嘛,让我自己待一会都不行吗?5555555555555”
“别5了,我还6呢,刚刚我们俩看到一个跳舞的女人身影。”
“在哪?”
“就在房间里。”
“没有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啊。”
“是真的。”安心也证明。
“不是吧,这大白天的见鬼了?”林措四处环视着看了看,没有了镯子,只靠肉眼,她只能看到一些小精小怪,其他的,是根本看不到的。
“在上面,啊啊啊。”安心大叫着躲开。
林措盯着上面却什么都看不到,有些发懵,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原地呆着别动!”小萨算是我们仨里面战力最强的,确实应该听他指挥。
“为什么啊。”
“你呆着不动,我护着你周围便是,你要是乱躲,我猜不到你的下一步,反而容易出事,蠢,”女人两个字被咽回了肚子,小萨在求生欲这方面很有灵性。(未完待续)
70.妹妹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女人在哪里,但是看小萨的动作就知道,那个女人一直在她身边晃荡。
小萨以极快的速度在房间内穿梭,先是从林措面前弹射上了房梁,伸出利爪在空中划拉,遇到阻力般稍稍停顿,应该是打到了。
紧接着一跃下了地,挡在她后背,对着空气“嗷嗷”叫着,半低音,比小狗的脆一些,音域小一些,带着几分稚气的可爱。
身形不减,左右堵截着不让那人靠近她。
“原来真的是狐狸啊。”她自言自语。
本就空荡的屋子被小萨整的尘土飞扬,散射出无数灰蒙蒙的尘点。
“我在保护你,你居然质疑我的物种?”
“不是质疑,是正确认识并承认自己的失误。”
小萨一往无前,不曾闪躲,看来那女人应该只是一味地逃,并不想跟他打斗,却又迟迟不离开这个房间,是因为不愿,还是不能。
“等等,小萨,住手。”
小萨好像声控的,在半空中停了,然后直直地掉下来。
场面仿佛有些血腥,林措闭上了眼睛,看不到就是没有。
意想中的小萨的惊呼声没有发出,不知是被什么托住了。她睁开眼,看见小萨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慢慢放在地上。
安心叫着,“小萨你怎么可以,这么笨!一点都不帅了!”然后蹦蹦跳跳跳到她怀里吐舌头。
小萨挣扎了两下,“呸呸呸,你什么都没看到,我才没有掉下来。”虚浮了两步,也走到林措身旁,“突然叫停做什么,高手过招很容易收不住手的。”
“对对对,收住手的你就更高高手了。小萨超级厉害!”她强忍着笑安抚失了颜面的傲娇小狐狸,同时右手顺着皮毛慢慢地撸。
她对着空气,“你在我身边是想做什么?不动手只是一味地逃,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她说她想帮你啊。”安心当起了称职的翻译。
“帮我什么?”她突然有了些兴趣,一直躲藏的暗线吗?说不定就是这次的收获吧。
“她说可以帮你拿回镯子耶。”
“为什么帮我?”
“她说玲珑会这样是因为她。”
“那她是谁,怎么就因为她了?”
“这个女人好凶哦,又叽叽喳喳,不能信她啦。”
“怎么了?“
”她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小萨,有没有可以让我跟她沟通的技能,免费的那种。”在摸得最舒适的节点,突然抛出问题,应该可以马上得到肯定的回应,这一招叫做【空手套白狼】,不,【空手套白狐】。
“免费的没有,半滴血的那种倒是有。”小萨的机智超乎预期,明码标价。
“打个折啊,大哥。”她还想讨价还价。
“大敌当前,抠门就会败北!抠门就会白给!”
她轻咳一声,“麻利的,我要了。”颇有土大款一掷千金的豪迈。
小萨早就准备好一样,熟练地从扬起的小小鼻尖挤出一个鼻涕泡,一鼓作气越吹越大,是一个完全透明的泡泡,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纹路,微微颤抖着,足有一米多高,差点弹在林措脸上。
“等等,你不是让我们俩进你的鼻涕泡里去吧?”她张大了嘴巴,吃惊地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我半滴血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
“这样又安全又方便啊。”小萨鼻子吹着泡,说话很是费劲。“你可快快儿的吧。”
“可以换一种方式吗?”她还想挑一挑,不都说顾客是上帝吗,连挑的权利都没有吗?
“用都用了,概不退还。”
“万恶的资本,奸商!奸商!”她吐槽着,怀疑被小萨给坑了,但是没有证据,出于省血还是咽了口口水,强忍着恶心把身体凑了过去,毫无阻碍般就进去了,是一个空空的房间,六面都是绿色树墙,阳光从头顶间的树隙透入,照得人暖呼呼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没等多久,房间里凭空出现一个女孩,她一头黝黑秀发散在身后,五官粉雕玉砌,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缀满了补丁,颜色残次不齐,看不出年代,干净的脸蛋和邋遢的衣服,真是违和的装扮呢。
林措在地上盘腿坐下,单手托腮,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谁,你猜猜?”带着稚嫩,傲娇地哼出一个侧脸给她看。
幻象里的干尸跟梦境里看到的刘家人样貌、数量基本都对上了,从没有这么一号人,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浑身带着问号。
“先坐会呗,老站着怪累的。”这样一高一低的对话实在别扭,脖子都有些酸痛了。
女孩没有任何含糊,爽快地坐下,姿势颇为粗犷。
“你的衣服很明显,玲珑提过的那个误入的小乞丐。”她这么猜道。
“错了!”仿佛错了是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女孩大声宣布着结果。
“那你是刘家人?”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刘家人,覃阳也不是!”
是不是刘家人要根据覃阳来判断吗,朋友?爱人?好像都不太说得过去,“那你是覃阳的姊妹?”
“是的呀。”她点点头,“我是他妹妹。”
“那你怎么从小不在刘家呢?”这样细看,确实跟覃阳有几分相像,眼神是一脉相承的清澈,跟刘家那个家主倒是完全不像。
“因为我那母亲啊,倔呗。什么都不要跟了狗男人,还把儿子给了狗男人,结果呢,你说傻不傻,生完孩子马上被弃如敝履!带着儿子就走了,看都不看她一眼!憨货!”她说得唾沫星子飞溅,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不在刘家,在你母亲身边,应该过得还好吧。”我看她眼神清澈,容貌也算娇丽,应该过得还好,大概是后来才落魄了吧。
“被抛弃之后,她没几天就死了,姑姑带了我几年,初期还算可以,后来姑父他中了秀才,家境又好上一些,但是孩子越来越多,他们对我也没有开始那么好了,其实看着姑姑每天因为我被婆婆骂,我也很难过,我就自己偷偷离开啦。”
“刘家家主真真是个混账!”(未完待续)
71.狗男人
“就是啊!狗男人,害得我们好苦!”气鼓鼓的样子很符合她的年纪。
“算了,算了,不提糟心事,我们随便聊聊天。看你的样子只有十一二岁。”
“死得早,命薄。没办法。”说起自己的时候她有些颓。
“可以给我说说你的事吗?”
“一定要问吗?”她大睁着眼睛问我。
“总得清楚动机啊,这世上哪有白给的东西?”
“白给的东西很多,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好好接住。”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句大道理,接着就开始说自己的故事。“我离了姑母家,一路艰辛,来找覃阳,问了刘府周围的人家,都说刘府只有一个少爷,年十八。可见,狗男人连覃阳都是不待见的。我寻了好久的机会,终于得到给府上送菜的差事,慢慢跟厨娘混熟,才听了那么几嘴,覃阳过得一点都不好,少爷的身份小厮的命,我只偷偷看了几眼便不得不离开。”
“我们一母同胞,自然有些感应。那日我总觉得心神不定,便去了刘家后门坐了一天,到了傍晚看着他苍白地被拖上一辆旧马车,往偏僻的地方驶去,跟着马车越走我心下就越明白,是乱葬岗。那一路既要躲藏好,又要担着心,我真怕。”
“我们俩都命不好,等我终于有机会和他说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看到他平静地躺在乱葬岗里,那是这世上唯一跟我亲密的少年。”从小寄人篱下,格外早慧,又见到唯一的亲人去世,不知是时过境迁抚平了伤痛还是因为新的际遇,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他不是又活了吗?”
“活了又怎么样,他才不是覃阳!”女孩有些激动,似乎对安昙占了覃阳的身体很是不满。
“那说说你,怎么让玲珑变了?”
“我其实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那花被玲珑放在柴房,安昙只能在柴房活动,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我避开柴房,然后跟玲珑成为好朋友,你觉得,会怎么样?”
“......可是你这么做图什么呢?”
“他占了覃阳的身子,用覃阳的身子撩女孩,最后还让覃阳死无全尸!”
这样一想,确实有些不适,死去的亲人被人用着皮囊撩妹,怎么想怎么怪。
“那你帮我有什么条件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林措没有贸然地接了这个主动的帮忙。
“交易,交易就是,我要跟着你。”
林措失笑,“跟着我,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剩,跟着我能有什么前途?”
“那只小兔子,就是跟着你才渐渐复苏,从死亡的边缘逃脱,活到现在。”她知道安心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安心之前在死亡的边缘。
“那若我不答应呢?”故作轻松的玩笑语气。
“那玲珑永远不会把镯子还给你,你以后的路会很难走。”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林措很反感这样被人威胁,刚刚对她的同情也荡然无存,讲故事时过于死板和虚假,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怀疑她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若是我找人灭了她顺便灭了你呢?”不管有没有帮手啥的,先吹一波吓一吓她。
“你,你,怎么这样,”她脸上丝毫不惧,转而是委屈得要落泪。
“怎么这样,人在外面飘,不得不留几手啊。论情论理,我做得仁至义尽吧,必要时采取点极端手段也不是不可以吧。”林措嘴角扯出一个敷衍的弧度,眼神锐利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基本确定她在说谎。“我这人啊,吃软不吃硬,玲珑那样的软我吃,你这样的硬我却不爱吃。”右手伸在面前,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背,这两天还是沾了些灰尘在指甲里。
“我好心帮忙,你却不信我,甚至还要找人灭了我,不答应就不答应嘛,还一阵恐吓。”她半趴在地上,泫然欲泣。
“够了,别演了。”林措打断她,“有没有新的招或者下一关,你这关实在让我难以入眼。”
女生看女生的眼光总是格外准,是真的是装的,第六感加上细微的表情观察便可以看出,这个人破绽实在太多,演技也差,空有一副好皮囊。
当然,真正让林措确信的,是年龄。猜测她十一二岁,她没有否认,说明她死去时便是这个年纪,可玲珑的记忆来说,是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安昙,十几岁的少爷已经初见俊俏模样。安昙的记忆又跟她相互佐证,并无漏洞,试问,有人会叫一个未长成的小孩子去稳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吗?覃阳当时定然跟玲珑年纪相仿,这样一来,年龄差就出现了,故事的时间线就偏离开来。
“怎么会?”
“怎么会看破?故事编得不够好,说吧,谁派你来的。”片刻后又深觉自己蠢了,除了祁热还能有谁,安心的事也就只有他知道了。“不必说了,你走吧,我不需要帮忙。”
“该做的我还是会做。”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转身出了泡泡之境。
林措默念了一句【狗男人】,也走了出去。
那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整这么多事还不是想在身边安个人吗,说着为你好,还不是派人监视着。
小萨缓缓收了鼻涕泡,听不清楚她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唉,女人真是聒噪的生物。”
“留着下次继续用?”林措轻轻拍拍他。
“是呀。”
“就这种能无限回收利用的东西你要我那么贵?”
“那么小气干嘛,你这女人,又小气又烦又蠢。”
简单的吐槽放在平常可能斗斗嘴就过去了,但是今天撞在枪口上,事情就往难以预料的严重程度发展。
“那你大气,你白送啊,”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我小气我烦我蠢,那你别跟着我啊,有多远走多远啊。”
“哼,走就走。”小萨也不甘示弱,强硬地回敬了一句,飞快地窜了出去,几步就走出了眼前可见的范围,不知往哪里去了。(未完待续)
72.结界
安心爬上了她怀里,不知该说什么劝慰,有些手足无措。
“安心,我没事。”她揉揉红了的眼眶,深深吸气把泪意忍回去。“我不信他们,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都想在我身边插个眼线,我谁都不信,现在就信你。”
“小萨是眼线吗?”安心有些惊诧。
“是不是我还不确定,但是那个女孩确实是。”林措擦擦眼泪,在发现那女孩的真实目的之后,有些心惊地想到了自己的周围是不是已经有了别人的棋子,安心算是那时因为自己的坚持才认识的,那突然出现的小萨又是怎么回事?
“安心,小萨在你之前就在镯子里了吗?”
“对的。”
从镯子到手上开始,就一直在眼皮子底下,只有被悬星抓走的时间段内昏迷过一段时间,小萨应该就是那时候安排的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该做什么?”
“先吃饭。”一天一夜,肚子早就饿了,中间虽然吃了些小饼干,实在是不抗饿。
饿意上头,先抱着安心找了个路边小店,点了碗地道的扯面,眼看着师傅在做,先是捏住面条两头借力摔打案板,使其拉长变窄,最后撕开成两条面条下锅,煮上几滚等到熟透,捞出过冷水,再浇上臊子,吃得直叫人竖大拇指。
她吃着吃着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面前流口水的安心,轻声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碗。
点头如捣蒜一般,她打包了两份带着安心回刘家大宅继续吃。
安心也算是可怜,从小到大什么美食都没吃过,吃一碗简单的扯面都开心得摇尾巴。
“我宣布,要带你吃更多的美食,带你看更多的美景,走遍天下,无敌!”
“好耶。”安心含糊地应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两人吃饱喝足休息片刻,便开始计划。
“现在能做的,只有靠自己了,之前它下的结界还在,安心你应该看得出界限,我们在结界里先摸索着找找,劝诫玲珑归还。”
林措抱着兔子,按着指令开始在结界内寻找,这个结界圈得实在有些大,将整个村子都围了进去,“安心,你现在还有感知吗?”
“现在,感受不到了,她戴上镯子之后我就感受不到啦。”
真是愁人,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