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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星全文阅读

作者:安厝top     漆星txt下载     漆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决心

    于宣的手掌死死地抵着树干,此时手掌心的血迹已经干涸,只留下撕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肤色透明得苍白。

    半晌后终于挪开了手掌,我看到树干上以血刻画的“解”字,在暗处慢慢消退,融入树身,仿若不曾存在过。

    树灵不再说话,仿佛陷入沉睡。

    “悬星,再试一试吧。”

    兴许是没有想到这么容易,抬左腿的瞬间一个用力,悬星直接翻了个跟头,从树上掉了下来,脸着的地。

    于宣却没有动,只是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星流坠落般,他,终于停在我面前,笑得害羞且真诚,温煦又娇憨,于宣终于放下心来,跪倒在地。

    天突然阴了下来,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态势。

    “悬星,我腿有些软,你背我去一里之外的山神庙吧。”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于宣面前,脚步有些飘忽,带着些许的朦胧感,“那里应该荒废好久了吧,去做什么?”

    “快。”于宣全身瘫软,歪倒在地,被他堪堪托住,抱在怀里,往山神庙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云雾更加浓厚,全都积了在老松树之上,雷声轰隆作响,灼目的光一道又一道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将老树劈得外焦里嫩,随后便起了大火,肆虐的风将火势旺了又旺,冲天的烟雾涌入云中,这里的天空暗沉仿若漆夜。

    悬星看着身后不远处的火光,又看了看怀中昏睡的女孩,抱得更紧了一些,沿着山路往山神庙去了。

    村民们世代靠土地吃饭,拜山神拜土地是自古便有的礼俗。这山神庙占地不大,临孤山而辟,将天然的山洞做了延展,修出一座山神庙来,铸了泥像,后来有几年因为天灾收成不好,便被荒废,冷清了数十年,再无香火。

    山神庙内。

    “母亲他们开始为我说亲了。”

    他的手有过微微的停滞,沉思了半晌,极艰难地问,“那人怎么样?”

    “很好,母亲说他很好。”他很好,只是我不想要。

    “那,应该是可以托付的。”后面的人字他隐得极重,“我”只看到他的口形便涌出一股浓重的酸涩感。

    于宣当时就带着满心的希冀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在听到可托付时认命地闭上眼,再不说话。

    山神庙深处神秘黯淡,门口的阳光灼目刺痛。

    少年的心思深沉如海,少女的春意堪堪错付。

    [于宣]是啊,他可托付。我生为月中人,原就是存着孤零一世的心,偏巧有了这样一个人,从小便待我好,我能去城里读书,也是他同姑姑一起求来的,我一直觉得他以后会娶我的,我和他会一直在一起的,如果没有你,我和他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我同你说这事,不是想听你说‘可托付’的,我想听你说,‘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我叹息了一声,挣扎着抽离他的怀抱,“我好多了,时间不早了,我应该回去了,你若是有事,便到村里那棵老槐树那边去寻我吧。”说罢挺直了背脊,努力走得稳当些,震颤的双手十指紧扣,仿若祈求,想让那少年离自己更近一点,更近一些。

    因为,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啊。

    因为,“我”预见到...

    未来,那绝望的未来。

    老槐树旁颀长的身影掩映在莹白花瓣下,他眉眼弯弯看向于宣走来的方向。

    “阿宣。”他面庞有些青涩,尚是学生装扮,不过已依稀可见男人的俊朗,纤细好看又骨节分明的手中把玩着一簇新盛的槐花。

    站在于宣面前的是我林措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恋人。

    他的青涩眉眼,他的局促怯怯,映照进我的眼里心里。

    “祁热,是你让那些人来说媒的吗?”

    “我本是想先同你表明心迹,征得同意后再提亲的,可是我母亲她早已请了媒人,我有些踌躇,但又觉得那样也好,显得郑重些。”

    他的话语是真诚的,却又揣着十分的小心翼翼,明明是温润光华的人,却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仿若对待珍宝般窃喜又端着崇敬。

    “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总是板着脸,那么小的女孩子却一副成熟的模样,那时候我就想说,我要逗你开心哇,你那么可爱,笑起来一定是甜蜜无忧的。一开始是当妹妹的,到后来会事事为你操心,像个老父亲,操心久了就变成了责任,他们私下里说你不好的,全被我打过都再不说。我只是想让你活得快活些。”

    我一时有些失语,该怎么对这样的人说出,我接受了你这么多年的好,却又在短短一月便恋慕了旁人。

    “我明白。”带着浓烈的羞耻感与歉意,我只能干瘪地道谢。“谢谢你对我的好。只是我是月中人,是不祥之人,只会带来灾祸。”

    “我只知道你给我带来的是无尽欢喜与甜蜜。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我想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看着你笑得无忧。”

    我轻叹一声,“你护不住我的......”

    “我可以!”

    “而且,我很坏,我接受你这么多年的好,可现在,我,我喜欢了别人。”

    他倏然沉默,再次开口不是我设想中的质问,“他,对你好吗?”

    “我”在一旁简直看不下去,这是什么痴男怨女的狗血剧情,男二也太惨了吧,尤其这男二还是我家祁热。

    “我”家祁热本人在这里的话,怕是会直接霸道总裁一样宣示主权吧。

    “这个与你无关,我很感激你,认识你很幸运,我欠的人情就用帮你做三件事来还。以后除了来找我兑现承诺就不用再来了。”于宣的语气有些生硬,含着郑重和坚定,黑色的裙摆随风而动,她身形屹立,倔强以对。

    目光在空中停格了许久,祁热仿佛是看出了于宣的决绝,只得黯然垂头,“好好照顾自己。”

    于宣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多停留,直接跨进了老槐树旁的家门。

    “我可以帮你。”

    耳边响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一阵颤栗,随即醒了过来。(未完待续)

17.契约

    “帮我什么?”

    “你睡了一整天。你掉入了他织就的梦境,被逼着回忆起你爱他的感觉,然后,”

    然后,我会爱他。

    “而且,只要你在这里,只要你在来村,你就逃避不了这些梦。就像,”

    就像之前在悬星家时一样。

    “你怎么帮我?

    他的目光细细地检视过我全身上下,面色平静似端庄恒久的塑像,眼神是极致的淡漠,看不出任何情感,我甚至感觉他看的是空气是虚无是深藏的死寂。

    “既然等不及开路,那就自己创造机会开路。”他背过身,颀长躯影匿于暗夜,有种说不出的笃定和诡异。

    几乎是瞬间,我知晓了他的打算。

    “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想好了你就换上,点香。村长会明白的。”说罢他就径直走了出去,丝毫不顿。

    窗外是漆黑的无边夜色,窗内是殷红的华贵嫁衣。

    可是,他帮我能得到什么呢。

    我不相信这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更不相信有平白的助力。

    无非三点:

    一,他也需要开路。这家的墙面面皆阴,平常的开路怕是根本对他无用,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契机,打开这里的路。

    二,姻缘有异。这姻缘并非轻易便可结就,来村的规矩我一概不知,谁知道会不会仪式结束我就成了来村的人,此后生生世世不得离开。

    三,他是在害我。这是一种莫名的,从心底里生出的恐慌感,在陌生的地方涌动着令人惊惧的未知的感观。

    我选择蛰伏,继续等待。

    我不信我会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境而爱上另一个人,我同自己的心打了赌,从没想过我会输。

    我刚刚做好决定,他便噌地推门而入。

    他会读心术,绝对。

    “穿上它。”在自窗外而入的无声月色下,他就在我对面,目光灼灼,仿佛受了蛊惑般,我的手缓缓抬了去拿那嫁衣,即便心里叫嚣着不能。

    尖利的嘶吼,深切的恐惧,在我披上最后一件红色纱衣时统统消失殆尽。

    耳边是长久的寂寂安宁,眼前是虚假的清朗笑意。

    “点香。”

    我轻捻指尖将那香持握,借一旁明灭的烛火燃了,缓缓地插入正中的硕大陶制白胎香炉,烟雾弥漫,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只出现了一瞬便消散。

    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叫“迫音”,以音御人。

    而三日后,就是村长挑选好的吉日。

    这三日,我尝试了数次爬墙失败,脱衣失败,那衣袖仿佛长在我身上一般,揭去血肉都无法摆脱。

    他从那天起就一直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而那天空也依旧是初见时的神谧流光,我在寂寂夜色中呆了三天,未曾见过阳光。

    仪式的前一晚,下了很大的雪,他仍是雕塑般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天空,墙角边排布无状的糙石上挂了些积雪,在莹莹月色下更显阴冷可怖,仿若暗中蛰伏的邪魔,冰寒刺骨。

    “我不愿意。”

    他僵硬地转头,眼中的淡蓝碎芒尽皆隐去,乌黑的瞳仁直直地看向我,“...”

    “至少告诉我这嫁衣的来历吧。”

    “它是你的。”

    “...是于宣的吗?”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知道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你该睡了,明天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仪式那日。

    雪还在下,鼓声喧嚣,唢呐嘹亮,周遭单薄鲜红的喜字在跃动的雪花下,有几分孤清凄美的凛凛薄凉。

    开路了。我眼见着门外的沼泽渐渐平息化作一块块青石板,排布纷乱,却生生造出一条路来,而我被他牵着,跟着他的脚步身不由己地完成仪式,他拿了铜锁将我锁了又解开,如是几次,墙上的喜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就在一旁直挺挺地站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冲突与碰撞。

    要开始拜天地了。

    全村的人都来庆贺,他们来的不巧,看到的正是他被红绸高高吊起挂在树上的僵硬尸身,大家跑的跑,看热闹的看热闹,乱得似粥,人潮中,热热穿着我们一起买的情侣球鞋,拿了羽绒衣将我裹得严实,牵着我的手,拉着我逃离,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尸身,他的头因为惯性低着,正好直直对着我,我看得到他苍白的唇瓣,微动的睫毛,等等,他还没有死,我手上挣扎了一下,想摆脱热热抓着我的手,“他还没有死。”

    “所以呢?你要回去,等着他好起来,然后继续你们的婚礼?”

    “......”我久久地沉默。

    “跟我走,不然我不介意让他再死透一点。”说罢他拉着我继续向前,送我上了一辆绿皮公交车,“到了终点站下车,这边我会处理好。”

    说罢他便返回去。

    我在公交车上思绪翻涌,是啊,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却总是要热热帮我收拾烂摊子,他从没有伤害过我,倒是我一次次地犹豫不决,让他平白多了麻烦。

    也许离开这个村子就会没事了吧,我乐观地想着。

    此时公交车已经开过了几站,这辆车的路线是我不曾见过的路线,车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他们都低着头,不曾抬起过,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路无话。

    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变换,先前是远山层叠,赤日跌落山色而溅起漫天霞光,这葡萄色的黄昏,在金光中渐渐暗淡退去,而我就被关在窗内,窗外是素淡温煦,是飞舞莹尘,是昏黄暮色,再之后便换作苍茫无垠梦幻宁静的深蓝。

    此时车已经停了。

    “终点站到了吗?”

    “嗯。”司机发出一声闷哼。

    我下了车,热热就在站台边抽着烟,地上并无烟头,他应该也是刚到,我走到他面前,抱了上去。

    “阿措觉得很冷。”我找了个很强行的借口。

    “嗯,确实。”

    他的怀抱很暖,我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他的手在背上抚过,温热的触感痒痒地扎入心底。

    “这是哪里?”

    “我家。”

    他拉着我穿过层层的巷道,略过两侧古旧的砖墙,在一路红灯笼的引导下,通向最深处的老宅。(未完待续)

18.跟热热回家

    我蓦的想起之前花灯会上看到的那一幕,明亮的灯笼,精致妆容的红衣新娘,这一切都同那时不谋而合,一个在漆黑中翩然诡异,一个在灼目中手握边疆。

    他,就是我的边疆。

    老宅是典型的徽派建筑,两层多进,各进都开有天井,周沿设有栏杆和美人靠,他直接带着我穿过前厅,到了里面那一进的阁楼内,正是他的房间,房间内的陈设是简洁的现代风格,角落原木书桌上的电脑是雷蛇灵刃,旁边还有一杯冷透的咖啡,挨着便是一张大床,洁白的枕头,深蓝的被子,突然就想起了下车时的天空,床的对面是铺满整面墙的衣柜。

    “你先去洗澡吧。”他打开右侧的衣柜,找了一套男士睡衣递给我,又打开最左侧的衣柜门,指了指。“这边是浴室。”

    “这,这衣服我脱不下来。”

    “那,我帮你?”他笑得不正经,“可以了,现在可以了,去洗吧。”

    我听话地去洗了澡换了睡衣。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地上铺好了另一床被子,桌子上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我并不是吃不胖的体质,又懒得运动,为了保持体型晚上是不吃东西的,在学校的时候,他便每天给我送无脂牛奶看着我喝完。

    “其实,”虽然我们之前牵过手接过吻,还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但毕竟是男女朋友,我心里没有什么障碍,睡一起也没关系。

    “什么?”

    “没什么。”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

    他洗澡很快,我还在床边发呆想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出来了,看着我的头发还是湿的,便耐心地拿吹风机帮我细细地吹干。

    我们各自躺下,此刻,能听见热热轻微的呼吸声,我强迫自己闭上眼,可以看到他被挂在树上时的模样,衣衫被剪碎,整棵树都是猩红的颜色,他微动的睫毛上都有血珠滴落,他的淡蓝双眸蓦的睁大,直直地看着我,看着热热牵着我的手离开。

    当时真正的画面一遍遍重现,他的不甘他的恼怒他的厌恨直直地穿过我的躯体,仿佛要将我撕碎。

    他恨我?又为什么要跟我行嫁娶之礼?

    不安和疑惑在我脑子里碰撞,我在无尽的疑问中徘徊,它们化身无数个绳结围绕着我一句一句地发问,一层一层地往我脖子上套,不断拉紧收缩,我只能干瘪地说着一句“我不知道”。

    “咚”地一声,我坠落了,睁开眼的时候,我就趴在热热身上,把他砸得“嘶”一声痛呼。

    我尴尬地往侧面一滚,正要起身先开灯,被他手臂一捞拉进怀里,用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你是故意的。”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我不是。”我一仰头,“啊”鼻子生生撞在他下巴上,痛痛痛。

    “哎,笨蛋。”说完他就亲在我的鼻子上,然后是嘴唇,我可能是痛的有些昏头,也配合地啃上去,他抱得更紧了,仿佛要把我揉碎,嘴唇的触感和身体上的 感觉让我谷欠罢不能,这一次的吻比我们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深入,他的手开始在我身上游走,一种燥热感席卷而来,他的唇开始细细地吻过我的耳垂,我的脖颈。

    我睁着眼睛微微喘息,细致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怎的,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悬星,想起他细长的手指,泛白的骨节,顶好看的手微微颤动,我看到他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流下,盘盈的长发开始蜷动,将他裹得紧紧地,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连流泪都这般好看啊。

    我真是魔怔了,竟然开始想到悬星了。热热看我呆呆的,便关心道,“你又看到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嗯,我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在想着要不要阻止。”

    “我不想知道别人怎么样,我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们必须开始收集结灵了。”说话间他将我抱得更紧。

    “好。”我失踪了这么久,他一定急坏了吧。“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心有灵犀吧。”[我找不到你,只要他想藏,我根本找不到你。]热热的语气有些黯然。而当时的我沉醉在他怀里久违的温暖中,只当玩笑。

    “那你肯定是费尽心力才找到的。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想和你说话,和你吃东西,和你做什么都好。”

    “那夜色漫漫,不如我们做一些有趣的事?”

    “睡觉!”

    连日来的不安在这一晚化作深沉的睡意,梦境再次开启。

    于宣每天都穿着那身校服,只是没有再去城里的女子高中,偶尔做了吃的也会趁天色尚早送去山神庙,送罢即回。

    生活这样无趣下去我的梦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那边来人了。

    隐世宗门直指此地,而此地却万卦皆乱,定位无门。连老树焚毁后的遗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唯有十日前,有人结亲下聘,定好日子后,拿了新人的发丝打了灵结埋于此处。

    十日前。

    “母亲,我要嫁他。”

    “你不要嫁祁热,你要自由恋爱,我应了你,可你现在要选这样一个痨病,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了了,你图什么呀。图他小时候带头欺负你?”

    “母亲,我,我可以治好他。”

    “就算你能治好他,也不用嫁给他呀。”

    坐在一旁的父亲,默默地抽着旱烟不说话。

    “求您。”

    父亲终于停了动作,起身果决道,“今天这件事情我跟你母亲不可能同意的,我看祁家那孩子就很好,过几日我拉下老脸去说上一说,你嫁到祁家去。”

    “父亲!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于宣的语气中有种伪装的气急败坏。

    下一秒,院子里就传来声如洪钟的反驳,“你的脸还不够老。”

    “爷爷?!”

    “宣丫头的亲事,我老爷子还是能说上话的。这门亲事,我同意了,等下张家送聘礼来,我受了。”

    您那哪是说得上话,根本就您说了算。我腹诽道。(未完待续)

19.交易

    女孩子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某些时刻,她等待着你表明心迹,但是过了这个时刻,不论说什么都无力回天。

    悬星的错误就是,在应该做出选择的时间,不作为,选择权就交到了于宣的手里,她的决定是极端的,极端伤己的。

    除了爷爷,所有人都不知道于宣的实力,即便是父母,也只知道她是月中人,不宜结亲。

    村中来了很多陌生人,他们来了之后便蛰伏在村长的硕大别院中,很少出门。大家都议论纷纷,说这些人来头绝不简单。

    “少主,我们还是要尽早去抓那魔障。”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里被地脉搅扰,定位无门,在村子之外寻踪却是毫无所获,现在能做的只有做好万全准备,待月中人成亲仪式结束,干扰散去,再将他抓获。”

    “门主下了死令,抓不回他,我们都不得回宗门。”

    “你无需多言,我心中有数。”

    成亲那日。

    槐花落尽,枝叶仍然繁茂,除了泥土中残留的些许白色花瓣残骸,一切都仿佛两月前的初春光景。

    这个婚礼声势不算浩大,仪式沿用旧习,拿八抬喜轿接了于宣,便往张家亲送去。路上有村民都指指点点。

    “不知道这老于家怎么想的,这不是将女儿推入火坑吗?”

    “就是说呀,这不,前几天阿宣她姑姑还特地回娘家来问了,发了好大一阵火,没过几分钟就丧气地出门离开了。”

    “你们乱说什么,这是阿宣自己同意的,以死逼迫全家人同意呢,不知道老张家那孩子有什么好的,让这么个好姑娘为他要死要活。”

    他们的语气中有疑惑,有惋惜,有五味掺杂的情感,却没有丝毫的祝福。

    于宣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端庄两手交叠静置腿上,沉默地坐在喜轿里,在一路颠簸中等待着。

    远处的庆祝烟花炸出一片无色的绚烂,隐约可见,那是隐匿的信号,一切都准备就绪的箭矢,在拉满的弓弦下,只等松手刹那,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掀翻这方阵地。

    花轿,停了。有人细扫了轿门前的小片区域,这本应当是父亲为女儿送亲前最后的宠溺,却意料之中地找人代劳,父亲,还是不肯原谅我。

    有人轻踹了轿帘,红绸上织满了华贵的繁复花纹,荡起半面喜帕,那下面的新娘,表情冷得可怕,不像是办喜事,而像是去奔赴一场盛大的危机夜宴。

    接着便是常规的行拜礼,入洞房,很快,便有人推门而入,脚步声愈发近了,喜帕下的于宣只能看到他穿着暗红色的喜服,缓缓朝她走来。

    “既然来了,我便早些帮你把病治了,然后我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了。”

    “......”

    长久的沉默,于宣直接掀了自己的盖头,入眼的不是张温临,是祈热。

    他的目光直入人心,脚步却顿住了,怯怯地不敢靠近。

    “用帮他治病交换什么呢。”他娓娓道来般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百般琢磨的小孩子。

    “如你所见,换这场婚礼,换他娶我。”

    他突然快步上前,将我按倒在床上,重重地压了上来,表情失控般狰狞,“你喜欢他了是吗?你就是为了他才”他的眼眶几乎是在瞬间就红了,“才不要我的吗?”说到后面,语气中带了满满的委屈,像阴冷孤儿院里无助的单薄少年。

    于宣沉默了良久才叹息道,“不是他。”

    “不是他。”他突然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奈的失落,“那就没关系了,都一样罢了。”

    于宣一时不太明了他的意思,只是安静不语。“那你可以放开了。”

    “放开,然后让你去送死?”

    “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你的打算,更知道这次,你一定会成功。”

    “......祈热,我很感谢你没有阻挠我,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插手,现在就回去吧。”

    “你觉得地脉搅扰的效果还能坚持多久?一天?一周?”

    “......离开这里。”愧疚凌迟着于宣的心,她已经对不起祈热的心意了,不能再欠他更多。

    于宣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浑身的骨骼僵住了,再难抬起,诧异的目光终于让祈热有所反应,双手撑着柔软喜被起身。

    “本事不错,比我想象中多坚持了几分钟。”

    “祈热,你。我竟不知你,会用这种手段阻拦我。”

    “你自然不知,你不在意我,你只知道我对你的时候是极度耐心的,我什么都可以任由你胡闹,唯独没法看着你去送死。”他的轻笑和微红的眼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有几分邪魅,同平常的祈热完全不同,“哦,你更不知,所谓的地脉搅扰,源于仪式,更源于人心。这场仪式的成功,在于他对你的心意,蛰伏多年的心意,在数年前,以捉弄呈现,在数年之后,以交易的形式换得片刻的拥有。”

    “所以,是他还是我,并无分别。这阵法的威力只能到此,因为,你不爱他,也不爱我。”

    他的痛楚那么刺骨,他的眼神那么黯淡,他再不像往日般神采奕奕,俊秀温煦,从前那个祈热被我亲手摧毁了是吗。

    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是,我不爱你。所以,你滚。”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努力逼着自己让语气更决绝。说完,于宣闭上了眼,表情归于平静,细细感受着僵硬的四肢,想要冲破这股禁锢自己的力量。

    祁热眼中的阴郁更深了一些,浑身散发着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么你等着看好了。”

    他离开了,去时的风将门猛烈地关上,发出砰的巨响。

    窗外天色渐暗,于宣同这禁锢纠缠了许久却挣脱不开,只能无奈地暗自着恼。同时期待着这扰乱地脉的力量再持久一点,持久到她的计划实现。

    这般想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四肢才可以忍者酸痛勉强活动,于宣顾不得什么,跑出了房门,径直往山神庙去了。(未完待续)

20.黑釉陶罐

    山神庙已然是一片狼藉,所幸内部半圆形穹顶和建筑主干还勉强支撑着,并未造成山体塌方,庙内倒塌的建筑物以及大片大片碎裂的砖瓦就着腐朽多年的尘灰将这里深埋。

    地脉此时已归于平静,只是我再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不知是阵法起效了还是他不在了。

    而那些前些日子蛰伏于村中的陌生人气息也隐匿起来,无从寻觅。

    在废墟中找了一圈也并未找到任何遗留的线索,一切就这样消失无踪,仿佛不曾存在过。我恍惚觉得这是一场梦,梦中看到了清雅谪仙,梦中为他奋不顾身,醒来只有虚无。

    我有些无措,被困这一晚我想了无数种结果。

    如阵法没我的加持侥幸生效,悬星的气息成功被压制,从此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在世间

    如阵法被祈热搅乱,爆发一场恶战,悬星被那些人抓回。

    却未曾想到一切会像现在一般毫无音信,顿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悬星。你在哪里啊。”我喃喃自语道。

    若是前者,自然最好,只是现在情况不明,毫无头绪,那便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先去确认那天的结果。

    我挨个问了附近的村民,是否听到这里有什么响动,或者是否见过那群陌生人来过这里,却毫无收获。

    山神庙在村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悄然摧毁,那群人也不动声色地离去。

    祈热的话语仿佛在耳边响起,“你等着看吧。”

    等着看,他的语气中有不甘,有骄傲,有跃跃欲试。

    他会怎么做?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弄丢了什么喜欢的东西,会很淡然地忘记。只是这次,我突然没了信心,他这几次的表现太过奇怪,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祁热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只能先去找祁热,问清楚这一晚发生了什么。

    远远得便看到祈热家中被深沉的雾色笼罩,我只能依稀看到低矮的轮廓,像隐匿的异兽,我心下有些发慌。直到走得愈发近了,坍塌的建筑废墟呈现在眼前,四散的砖石,碎裂的红瓦,未完全掩埋的木制窗格,所见皆是混乱,一夜之间,这里也变了样。

    我踩着遍地瓦砾向深处走去,周遭低矮中唯一高耸,甚至可以说有些完好的空间是——祈热的房间。

    只是旁边建筑正好倒塌在他房间门口,尘灰聚成了半米高的土堆,将单扇房门的底部死死抵住,我站在土堆上拉了几下,纹丝不动。

    我看向侧面的窗户,格状木窗上的白纸破损了许多,在风中飘摇出零落的身法,我将它们撕下丢在一旁,凑上眼睛看房内景象。

    干净,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房内摆设简单得不像有人住过,被帐子半掩的床上有白色边角露出,不知是被子还是床单。

    我目光略过此处,继续细细搜寻,除了床,柜子,桌椅这些大件的家具,没有任何生活器具,连个简单的杯子都没有。

    房内忽然起了阵风,帐子随风而动,床上白色边角延伸的,仿佛是个人,是悬星吗。

    直觉告诉我里面是危险的,可是我一定要进去,确认那是不是他。

    用力踹了两脚,窗格应声而破,随即便踩着邻窗的桌椅下了地,缓步向床边走去,这一系列动作我都做得有些急迫,没有感受到房内任何活人气息,我突然有些怯了,怕那不是悬星,更怕那是悬星——的尸体。

    帐子乖乖地静默,刚刚的风将它吹得鼓胀起来,将整张床遮了个严实,我伸手将帐子拉开,突然从顶部弹出一个头颅,与我面对面,差一点就来了个亲密接触夺走我的初吻。我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紧握的帐子,发出了撕裂的声响,与此同时,我也看清了床上的人,无头躯体,穿着同悬星一般的衣服,扭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像是躺平版的求饶。

    捉弄,这是赤果果的捉弄。

    我把头颅上系的绳子解开,将它安在无头躯体上,看着倒是不算违和,脖子那里用绷带密密地缠了,只隐约透出几丝血色,我把它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衣服是仿制的,还带着未祛的棉麻味,这躯体是,

    木头和人的四肢拼接做的!四肢同躯干的连接处都拿纱布包扎过,寻常人若是只看露在外面的部分,不扒开衣服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藏着一具新鲜的拼接尸体。

    它的四肢上没有任何特征,身份不明。

    这个应当跟悬星没有什么联系,我不再看它,在屋子里细细地寻找其他线索。

    大件家具内里都是空的,整个房间内没有任何器具,我看向墙角的镜子,它倒映出我的身形以及我身后的黑色木柜,还有——柜顶上一个黑色的,瓶子?

    由于身高所限,我并不曾看到柜顶上有任何东西,多亏了这镜子才看到此处唯一的生活器具。

    我搬了凳子,踩上去,入眼的是一只黑釉陶罐,裸色胎足上积了多年的灰,仿若深沉的釉色,泛出莹润的光泽,这东西,是此处唯一透着寻常的东西,只是恰恰让我觉得奇怪,在一个不寻常的场景中,最寻常的物件往往是问题的关键。

    我拿起它看底部落款,空空如也。

    浓雾突然开始剧烈地涌动,不顾一切地急速挤入房内,几乎是瞬间,整个房间里雾茫茫一片。我再看不到任何景象,只能循着记忆和仅存的方向感,朝着进入时的窗户走去。

    不知是我方向感出了错,还是遇到了鬼打墙,走了很久我都没找到入口,连墙都碰不到。

    这雾有问题。能让雾气散去的条件无非就是两条,温度升高或者风速增大。

    我脱下外套一手抱着陶罐,一手用力地摆甩衣服,风力不算大,倒是将雾气微微驱赶得远了些,露出一方可见的空间,这样边走边人工造风,终于找到了入口,我穿好外套,踩着桌子爬出了窗户。

    “呼。终于出来了。”我看了眼手中的黑釉陶罐,都是因为它,怕是有什么隐秘,只能先离开这里,继续探寻了。(未完待续)

21.驱鬼

    只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外面等待着我的,是更加严峻的考验。

    在房内的时候,空气流通较慢,拿衣服将雾气散开还稍有成效,而出来后,这法子完全不管用了,一旦散开马上便有新的雾气补上,我在茫茫大雾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

    雾气附在我身上凝结成水珠,湿滑粘腻的触感,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土腥气。

    叮铃。

    我似乎听到了微弱的铃铛声,几乎是瞬间,我清醒了过来。是祁霜。

    “祁霜,你出来吧。”

    无人应答。

    “动我的后果,你知道的。”

    铃铛声再次响起,这次有些奇异的波动,怄气的小女孩用力地甩着铃铛表达忿忿。

    雾气倒是渐渐散去了。

    我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这样护犊子。’不过终于是走出了祁家。

    这一趟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这只黑釉陶罐了。

    在房内时,光线不算太好,看不清罐内,现在对光又细细地端详它,釉色更加深沉,罐内底部绘了小巧槐花。

    我去了山间茅屋找了爷爷,他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竟然连爷爷这种有些修行的人,也被瞒过去了吗,这事做得是有多隐秘啊。”

    爷爷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咳咳。”

    酒气,虽然爷爷人很清醒,但是身上还是有些许残留的酒气,很熟悉,很熟悉,是,跟祁热昨夜一样的味道。

    “你是不是昨天跟祁热喝酒了,被灌醉了?”

    他瘪着嘴,满脸委屈,“这不是,祁热那小子太可怜了,让我想起了。”

    “?想起了你当初追村花荷花的那会,因着人家看不上你,你就难过得茶不思饭不想?你又开始给我装委屈装可怜,骗我心软了,爷爷!”

    “不是荷花没看上我,是她家里不同意,才不是你说的那些,我当初可是英俊潇洒,”

    “好好好,我家爷爷那叫一个风流倜傥。你还记得祁热那天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有没有透露什么?”

    爷爷苦恼地摸头,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得,从他这儿,是什么都知道不了了。

    “算了算了,不计较了,那你帮我看看这罐子有什么特别。”

    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又输入术力试了一下,“暂时没看出什么,我再研究研究吧。”

    爷爷这小老头今天怪得很,平日都是一副镇定冷静的样子,今天问啥啥不知道。

    “那我现在怎么办呀。”

    “找不到祁热,那你就先去找那群人呗。我给你个引信,你去了山门自然会收你,先去里面暗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昨夜的消息吧。”

    “你怎么知道找不到祁热?你又怎么知道我要上山?”

    “首先,你拿了个奇奇怪怪的罐子来找我,开口就问,是不是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说明,你的计划被打乱了,应当是天亮才去过了山神庙,却毫无收获,要是你悉心保护的那个人安然无恙,你早就拉着他离开此地,将他安顿好,哪有闲工夫来找我这老头子,而你脸上并无慌张,说明他没出事,至少是你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出事,应该是失踪了吧。接着你又问我祁热,在尚不明确的情况下,先找到易找的关键人物会让事情明了的更快,但是很显然,你没有找到祁热,只找到了一个破罐子。现在,你应该是准备去山上看看那个宗门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可以呀,这才是我上天入地,精明睿智的好爷爷嘛。”

    “得了得了。”

    “别拍马屁。这罐子先放我这里,这里有封引信,拿着它上山去吧,山门自然会收你的,离开时他们也不会阻拦。有消息我会给你去信的。”

    “爷爷,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能根据我身上沾染的悬星气息就判断出他的来历,又能将幡旗凌家的隐秘如数道来,现在又弄到了一份这么强的引信。让我猜猜,你不会是年少时叛逃出凌家,如今又腆着老脸去帮我要了人情?

    “笨,他们知道你是月中人,还给我送人情?这不是送上门来吗!”爷爷一个爆栗敲在我头上。“我**的机灵鬼怎么现在瓜皮皮的。”

    “那你是怎么弄来的嘛。”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你只管去就是了。”

    之后我便去了张家,答应帮张温临治病的。

    由于家中骄纵过度,他从小以欺负他人为乐,村里的先生教完基础课程之后便离开了此地,之后他游手好闲,靠着家里过活,这应当是在家中躺得久了,懒鬼缠上了他,身体愈发差了,求医问药都没有结果。

    懒鬼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整个村子里能看出他问题所在的只有爷爷和我。爷爷隐藏名声,从不沾染是非,我本来也不想管这事,世间的所有都自有其因果,懒得久了便少不得要受些痛楚,这次做了交易,替他治病也算两不相欠。

    我让他闭目躺好,点了香,一炷香为限,若是难以驱除,只能直接杀死。

    驱鬼这事,须得道人来做,因着他们的修行秉持天地正气,不会被邪祟所侵。

    而一般的修行者,尤其是月中人,因为阴气过重,最不适宜驱鬼,轻则引来其他小鬼,重则伤及自身,深重难愈。

    希望我运气好一点吧,能顺利完成,可以早点上山。

    我掏出黄符,将它贴在张温临肚脐处,也就是神阙穴,这是整个身体中防守最为薄弱的部位,懒鬼必定会在此处逃出,到时黄符就会发挥作用,将它困住。

    接着在四周布好防护圈,防止其他小鬼进来,更防止懒鬼逃脱。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接下来就是逼出懒鬼。以术力入体,将懒鬼侵袭过的地方净化让他无路可逃,唯有肚脐一个入口,术力快要用尽了,它还是没有出体,就呆在神阙穴处,仿佛知道出体等待着它的就是消亡。

    一炷香,燃尽了。

    我收了术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好驱除是吗?”张温临道。

    “是,现下的情况,只能直接杀死,只是免不了要伤身体,你注意日后调养便好了。”(未完待续)

22.椰子鸡!

    “是伤我的身,还是伤你的身?”

    “免不了要都伤一些,只是按照交易约定,我应该让你安然无恙的,抱歉。”

    “于宣,不必了。既然伤身,那便不用治了。”

    “可是这是我们说好的,交换条件,你安心躺好就是。”

    我祭出琉璃环,旁人只道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护身符,却不曾知晓,这是难得的上好法器。我将法器放在他身上,琉璃环以血气滋养了数年,沁了温润的颜色,浑然一体。

    我将手腕割破,张温临身上的琉璃环将懒鬼往外逼,而我身上的血腥气将它往外引,懒鬼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更多的鬼精开始在屋外游荡,月中人之血对于他们来说,就好比沾腥的腐肉对于秃鹫,门窗哐哐作响,结界做的防护圈将它们尽数抵挡在门外。

    有鬼气从张温临身上渗出,黄符抖动起来,收!黄符蜷成一团,是个手臂形状,断臂求生,有些小聪明。

    而懒鬼趁黄符被废,迅速出体朝我手腕扑过来,必须速战速决,我手腕一翻,化爪向它抓去,琉璃环光芒大盛,这凌厉的光让它在原地愣怔了一秒,而我就在这瞬间将它擒住,塞到了随身携带的杯子里,拧了又拧。

    这才放下心来,从帐子上扯了布条将手腕简单包扎了一下,又重戴上镯子,血渐渐地止住了,残血也被镯子吸食个干净,色泽更深重了几分。

    血气消散,门外的喧闹也散去,我正要离开,张温临突然急促地咳了起来,脸色更加苍白,我帮他轻拍胸口顺气,他还是不断地咳,镯子剧烈地颤动起来,拉着我向他的心口靠过去,然后猛地向下一压,他咳出一颗黑乎乎的东西,我觉得有些恶心,不想去看,可是镯子却兴奋得很,我只好拿茶水将它洗了又洗,才看到是一块暗蓝色的石头。

    不知道这石头有什么特别,暂且将它放在荷包里。

    “张温临,你好生休养吧,只希望你以后有些出息,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不要拖累你父母。交易结束,我们两不相欠,告辞。”

    他有些虚弱,向我投来一个眼神。

    我没读懂,微红的湿润眼眶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我懒得去看,只当他是大病治愈后的欣喜以及对从前的悔恨吧。

    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准备上山了。

    我回家带了几件换洗衣物便出了门。

    前往幡旗世家凌氏一族久居的地方——林山。

    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是梦境出现了错乱,还是故事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这里被整段地跳过,我清楚地知道有一段故事的缺失,甚至其中就有悬星身份的关键信息,可是我就是看不到摸不着地无力。

    梦境在此戛然而止。睁开眼,天已大亮,丝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在床前,将褶子分出错落有致的层次感。

    热热英俊的面庞就近在咫尺,他的胡茬长得有些冒出了头,眼睛微微闭着,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右手还握着我的手。

    我微微动了一下,侧过身继续看着他,纤长的睫毛,柔软的嘴唇。正看着,他突然也侧过身来,将我搂在怀里,安心地继续睡去。

    我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处,我的右手就扶在他的心口,心跳磅礴有力,我也回抱紧了他。这样的感觉真好。

    “小懒猪,你怎么还不醒。”

    “明明是我先醒的,先下手为强?只要我先说你是小懒猪,我就不是赖床鬼?”

    “我才不是噢,我早就醒了。”

    他抱着我,亲了又亲,感叹道,“真好啊,真想永远这样在一起。”

    粗粝的触感摩擦着我的腿,有点扎人,我努力挣脱开他压着我的双腿,他又压上来,我又挣开,我们俩的腿打了一场架,这场幼稚的斗争结束于我肚子突然响起的叫声。

    他摸了摸我的三层小肚子,麻利地起了身,“我去做饭。”

    “哎,我穿什么呀。”

    “睡衣就好,我们今天不出门。”

    “好。”我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玻璃门,伸了个懒腰。这才看清院子的全貌,今天天气极好,是迢迢春日里初次遇见的晴好,带着微微花香送到我的呼吸之间。

    远离了烦心事之后,重见天日重获新生的新鲜感显得格外令人愉悦。

    我还活着,活得很好,喜欢的人还在身边,一切都很好。有要做的事,有要守护的人。

    他的速度很快,在我刚刚整理完被子之后就回来了。

    当然,是空着手。

    “早餐呢?”

    “在做。”

    “谁在做?”

    “电饭煲。”

    我觉得我现在的脸一定跟那个黑人问号脸是同一表情。

    “我很想给你做,可是又想跟你多呆一会,一步都不想离开。我总想着,能见到的时候要珍惜,要时时刻刻守着你,见不到的时候也要想着你,可能这就是着迷吧。”

    我上前抱住他的腰,“那我陪你一起做,”抬起头仰望着他,啾啾啾。

    厨房里,出现了一个做饭的帅气男人,身后挂着一个树袋熊般的女孩子。

    “热热,你真好,在我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

    “阿措,你不要贴得太紧了,我,我忍不住。”

    好的,我急急忙忙放开手,转身打开冰箱想找个吃的先垫一下肚子,是很生活化的冰箱,里面有水果和各色蔬菜,理得整齐漂亮。

    “其实我们起的太晚了,还是直接吃午饭吧,你想吃什么菜。”

    “椰子鸡!”

    “这个啊,好,那我们今天就做这个。”他的食指微曲,滑过我的鼻梁,俏皮可爱。

    热热先打了电话叫人去找椰子,然后转头开始处理鸡肉,切了小块,冷水起锅煮开5分钟,倒出洗净。

    这时椰子凑巧也送来了,把老椰子打开,倒出椰子水,取下椰肉,切片,知道我喜甜,热热又取了两个青椰子的汁。

    冷水起锅,把椰汁椰肉生姜红枣料酒盐一起放入锅内炖煮,烧开后继续炖煮5分钟,转小火20分钟。

    我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样子,馋得有些忍不住,所幸鸡肉比较嫩,很快就可以吃了。我先盛了一碗汤来喝,鲜甜可口,再吃椰肉和鸡肉,在尚有春寒的时节里,吃一锅椰子鸡,真真是太美好了。(未完待续)

23.思索

    吃完又有些困了,我打了个哈欠,“热热,我再睡一会。”

    “你怎么又困了呀。”他无奈地摸着我的头,宠溺地笑。

    “昨夜虽然睡得心安,不过做梦却是一件叫人劳累的事情,难得享受这种有人投食,有人照顾,自己可以瘫一天的待遇,自然不能辜负。”

    说完我便伸展了一下双臂,熟练地躺到床上,呈大字型,开始闭目养神。

    祁热见我睡了,默默地洗了碗,然后便出门去办事。

    我听着外面传来地声响,直到脚步声消失了,我才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开始思索。

    晨起时往外看,在阳台看到的不只是风景,还有些门道。

    徽派建筑通过自身良好的尺度、有机变化的丰富组合,以及黑白灰色调本身的高雅与兼容,得以与天地山水的色彩相协调,山水与建筑相互衬托,相得益彰。

    只是,这其中有一处却是格格不入,那便是祁热的房间和阳台。

    这房间位于最高层,可俯瞰整座宅子,高墙封闭,马头翘角,墙线错落有致,黑瓦白墙,色彩典雅大方。而这房间的特殊,不仅是内部装饰过于现代,就连阳台也做得是西式,白色的墙壁搭配原木地板经典雅致,黄铜色扶手熠熠生辉,宽敞窗台上装饰了优雅罗马帘。

    在淳美泼墨山水画中乱入的西式阳台,在浑然一体的环境里突兀的地方必然有不凡之处,能在一个传承多年的宗族中,如此特立独行而且备受尊敬,房间置在最高位,他的地位必然不低,甚至可以说是极高。

    热热为了我的事肯定已经折腾了许久,还是要得空去处理一下族里的事情。

    装睡给他空间,让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也让我自己休整一下,理清逻辑。

    我明明已经远离了悬星,为什么还是一直在回忆过去。

    那就说明,操控梦境的不是悬星或者,这个并不受距离影响。

    以我对悬星的了解,他不会是这样的人。那么,是谁?

    我总觉得有种力量在引导我,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确信的途径,只是直觉,应该就是幕后的人吧。

    谜题是解不完的,就像回忆是看不尽的。重重迷雾遮挡着的,那多年之前,发生的事情,山呼海啸般奔涌而来,我清楚地知道,那会毁了我的生活,只是我却连操控我梦境的源头都不知道在哪儿,只能提线木偶般任由掌控,无力回天。

    想到最差的结果,我拒绝不了强塞的回忆,我记起了于宣的所有记忆,到了那一天,我要坚守本心,不能成为于宣。

    脑海里又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真是梦一般的半个月啊,绵延不绝的事件尽数铺陈在我的人生中,短短十几天我遇尽了平常一年才能遇到的刺激。

    黄昏,房间内。

    “祁热,我们之后先从何处开始。”

    “结灵的保存时间最多三年,所以我们要在三年内收集到一千颗灵尘,平均下来要一天收集到一颗,我们的任务有些重,所以还是尽早做好打算比较好。”

    “那如何和去找人灵所在之处?”

    “我已经命人去找消息了,祁氏一族算是有些资源的,应该不是大问题。为何只找人灵?”

    “夜灵生存本就不易,多数无欲无求,便不要使出什么叨扰手段去祸害了,只要找人灵帮他们圆了心愿便是。”我顿了顿,“就算是为了救自己,我也要无愧吾心,等价交换更让我心安。”

    “搜集消息自然是一条不错的途径,但是我觉得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专业的人来做,一定有一种介质,在人灵和人类之间来连通,就像故事里的阴差往来人间和阴间传递消息做买卖,这样效率才会高。”

    他的目光一黯,“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推测。再说,即便想起来,那也不是我。至少,不完全是我。”

    我笃定的目光让他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那衣服,那嫁衣,是什么来历?”有时候,我真怕,你分不清我和于宣,或者,你分不清,自己爱的是林措还是于宣。

    他迟疑了,我在他迟疑的瞬间已经知晓了答案。

    那衣服原是祁热送给于宣的啊。难怪,难怪,同血肉相连的、怎么都脱不下的猩红嫁衣,经他一触,就可以轻松脱掉了。

    “没关系,你也不知道就算了。我们还是早点开始收集灵尘吧。”我打着哈哈将这件事装傻混过去。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挑明的好。

    隔天,我们按照祁氏收集到的消息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镇子上,那里有人高价悬赏,解决异事。经过祁家人的打探,确定是人灵作祟,便将这案子给了我们。

    原来是这镇子辖区内的一个小村庄,半夜常有怪声嚎叫,搞得整个村子的人惊惧不已,不得安睡。

    我们顺着指引,去了牛家村,找到了村长,那村长年纪有些大了,不过身体很硬朗,应该是经常去镇上,普通话说得也比较标准,好歹交流没啥问题。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们,“你们这么年轻,看着20岁都不到吧,这事你们能解决了?不是来骗人的吧。”

    “当然不是,我们可以先办事后掏钱。”

    他还是有些不信,热热刚想以不要钱来获取信任,被我拦住,既然有人出了钱,能挣干嘛不挣,万一人灵出尔反尔,也得赚个路费,不能白来不是。

    “我听镇里的人说,这悬赏挂了也有一个星期了,期间想必是有过其他人来找过你吧,但是看你们村子这状况,好像并没有解决。”

    他脸色有些难看,“本来啊,这种怪事找了几个道士,几个跳大神的,商量的时候都跟我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还要了定金,结果,办事的时候,一个个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这就是了,我们不要先收定金,直接办事,办完您看成效再说钱的事,这样,您也没有什么损失是不?”

    他心下计较了一番,大概是觉得有理,反正他横竖不吃亏,便也应了。

    “那你同我们讲一讲,这具体情况吧。”

    “这怪事发生在两个星期前的一个晚上,怪声是从河边传来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搅得人睡不着,就算有心大的能睡着,也必定会做被怪物追的噩梦。”(未完待续)

24.人灵的故事

    “那你们有什么发现吗?晚上没有去那里看过吗?”

    “旁人哪敢啊,倒是有个李大胆半夜偷偷去看了,循着声音找到了一棵树,说就是那棵树发出的声音,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树上的情况,白天还拉了几个人爬上树去看了,什么都没有。”

    村长说的这事毫无线索,只能知道一个可疑的位置,就是他说的那棵老树。

    “那这悬赏的钱是哪里来的呢,是你们村民凑的吗?”

    “村子里都想解决这事,可是又怕出钱,这次的悬赏是村子里的一个大老板出的,本来他不大管这事,毕竟常年在外经商,可是他老母亲却奇了,一直不跟他搬去镇子里,这事发生之后还是坚持不走,逼得他这孝顺儿子请人处理这事,你说稀奇不稀奇,不过老人嘛,不想离开故土倒也正常,谁不想在家乡终老呢。”他一阵感叹,“也是亏得这老太太坚持,这才有了悬赏这回事。”

    老太太坚持?

    这老太太必然是知道些什么,才会这样。

    “那你可否带我们去见一见那老太太?”

    村长领着我们去了沿河的二层小洋楼,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这建筑是民国风格,门前两根罗马柱雕饰十分精美,青石板路宽阔整洁穿越了前厅花园向正厅深入,有人力黄包车静静停在一旁,被干枯铁线莲缠了大半,古典中带着灰败的雅致。这花园到春夏之际定然是花团锦簇,风景艳丽如油画,此刻却有些枯荣。

    步入正厅,随处可见老旧的家具和黄铜的灯具,壁炉里生着火,为现在尚冷的天气带来几分暖意,客厅里只有一个老人拿着帕子细细擦拭着客几上的花瓶。

    衣着舒适,花色素净,气质不凡,不像是佣人之类,十有**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我和热热上前问了好。

    “您好。”

    听到我的话,她放下了花瓶,将花瓶挪了挪位置,又转了几转,将花纹朝着阳光看了又看,那花纹倒是优美,形态活泼有生气,这才满意地转过头,看我们。

    “你们好,坐吧。”很标准的普通话,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白皙有光泽,只是岁月的痕迹还是不可避免地让皮肤有些松弛。银丝满头,细细地绾成了发髻,干净利落,薄唇上涂了玫瑰色口红,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是一个精致的老太太。

    “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村长找来解决这件事的,有些事想问问您。”

    她微微一笑,“倒是等来两个靠谱的人。”言罢又细细地打量着我们。

    “这话怎么说。”她话中的‘靠谱’令我有些不解。

    言语间,她起身开始泡茶,“之前请的那些人我也听说了,直接跟村长聊的,只是谈了钱,再糊弄一番,并不顶事。他们连事情的原委都没有搞清楚,就用跳大神那一套来应付所有。”说到这里,她有些叹息,转头再次看向我们,指尖拿的茶叶也有些颤颤巍巍,“真正解决事情的人,会走访收集消息,会理清桩桩件件,至少,会想得到来找找我老婆子。”

    “那您是知道什么消息吗?”我试探着问,她这了然的态度让我觉得,这事情绝不简单,而她,更不简单。

    她已然泡好了茶,放在我们面前的客几上,“是人灵作祟。”她语气平淡,端起自己的茶杯啜了一口,目光却不离我们。

    看着我们不动声色的表情,大抵是有了几分了解。

    “我要的是,替她完成心愿,让她安息。还有,灵尘给我。”

    “您,要灵尘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途,做好我还可以加钱。”

    祁热有些急了 ,想要同她理论,被我握住了手,“可是,这人灵会不会出尔反尔,完成心愿自 -爆,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

    “我自然知道。若是没有,我当然不会为难你们。”

    她主动出钱要帮那人灵完成心愿,要么为了灵尘,要么就是为了心安。灵尘对生人和修炼之人才有用,看她的样子以及祁热的反应,应该只是个普通人,那么大概率是为了求个心安。想必是和那人灵有什么仇怨吧。

    待到事情办完,看那人灵的意愿吧。

    我对着她笑得礼貌。“事情我们会办好,您放心便是。”

    “好。”她仿佛有些满意我的态度,看了看自己的花瓶,幽幽地自语了一句。

    “那您可否为我们指个路?省得折腾。”

    “那颗老树。”

    说完她就往后一靠,软软地窝进沙发里,闭上了眼。

    “没什么事你们就自便吧。”

    临走前,我看了那花瓶一眼,上面的花纹生气更浓了一些,有种摇曳生姿的韵味。

    这确实是个比较简单的案子,只需要在那颗老树边守着,必然会等到人灵,同它谈判一番便好。

    令我没想到的是,祁热根本都不需要等,直接就看到了它,并且同它对话起来,我只听得到祁热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人灵?”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嚎叫不止却又从未伤人?”热热沉默了许久 ,大抵是在听它解释,听着听着突然露出一种悲悯的表情,俊朗的眉目皱的紧紧。

    “怎么了?”我关切道。

    他捏了个诀,划过我的眼睛,耳朵,我看到树杈上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

    “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不知道。”她迷茫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不开心,很不开心,我没有想要怎么样的。”

    “那你可以讲一下你的故事吗?也许讲完你就知道自己的心愿了。”

    她回忆了很久,我们在树下静静地等待着。

    “老家是在一个村子里,并不富足,却也不算贫穷,河边隔着柏油路建了一个很宽阔的阶梯,我很喜欢坐在最高的那一阶,因为那里可以可以被老树的阴影遮蔽,远看就像角落里破旧的发黑人偶,我觉得很熨帖舒适,却忘记了,无人可见我。

    我喜欢在阴影中看着水面波光荡漾,我喜欢看着太阳渐渐西去, 我喜欢看叶落看花谢,我喜欢看一切破败而萎靡的东西,那让我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我的平静是什么时候被打破的呢?(未完待续)

25.追寻

    大抵是那一天,下了滂沱大雨,河道里的水携了上游的泥沙变得昏黄,那是同夕阳不同的昏黄,带着黯淡、残暴以及生命滚滚逝去。我只能隐约看见汹涌的河水中有个活物在挣扎,而彼时我正在老树下静默站立,我能做什么呢?大喊救命啊来人啊,还是自己这个旱鸭子冲下30多级阶梯穿过马路跳入河里,去追一个被一浪又一浪滔滔黄水裹挟而去的疑似活物?我想喊叫,喉咙却喑哑。我心内冷然,身上的动作却是不减,大步地跨下阶梯向河边冲过去,一脚跨了个空,直接摔倒,在阶梯上滚了几滚,倒也不疼,待我爬起来再看河面,又一个浪涛翻过,河面上没了挣扎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可我是怎么死的呢?怎么死的呢?我不记得了。”她的可爱圆脸上满是疑惑,仿佛疑惑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

    “我只知道,我发霉了,我锈蚀了,我被丢弃很久了,我只有一个人,我好孤单,我好无趣,我好难过,我想大声嘶吼,我想让他们不得安宁。我真坏。”她说着说着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身上的花裙子也皱得紧紧。

    热热两下便爬了上树,轻轻地摸摸她的头,“你不是坏人呢,你是可爱的小孩子,是最乖的孩子了。”

    她抬起头看着热热,颊上带泪,“真的吗?”

    “当然了。”热热笃定的语气配上温暖的笑容,让她抽泣的声音顿住了,悄悄往热热身边又挪了挪。

    “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叫月月,爸爸最喜欢这么叫我。我家在村子里最偏北的地方,那里旁边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爸爸在屋后的空地上种满了向日葵,那是女孩子都爱去的地方,我却不大爱去,我一直觉得那向日葵的花朵太大了,里面藏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像是吃人的怪,在阳光下微笑着骗人过去然后一口吞掉。”

    “我跟她们说我的想法时,她们都说我是怪人,离得我远远地。我很难过,只能强逼着自己靠近那花朵,融入她们。”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圆圆的小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瞪着祁热,“你们不是想要灵尘吗?帮我找到死因,帮我报仇,我就给你们。”

    热热还未答话,她开始凄厉地嚎叫起来,现在还是白天,她突然反常地狂怒起来。

    “热热,这样会暴露的。”

    热热点头应声,迅速在她后脑勺一击,她昏了过去,热热让她靠着树干躺好。“我们还是要去找找她的死因。”

    “嗯,我觉得她有些可怜,一个年幼的女孩子早早去世不得安息,化成人灵在这世间饱受折磨。还是要调查一番,给她个明白,让她得到慰藉吧。”

    “按她的说法,还是先去她家所在的地方看一看有没有线索吧。”

    向北行去,渐渐变得偏僻,人家也少了很多,并没有看到一片向日葵花田,眼看着快要走到路的尽头,马上就要走入海海农田,我们停住了脚步,走向最近的人家敲了门。

    开门的是个老奶奶。

    “奶奶您好,这附近有片向日葵花田吗?”

    她用方言回答的,我只看得到她在点头说着什么,

    祁热大概是听懂了,同她交谈了许久,之后热热解释了内容大概是这样。

    “哎呦,你们是外地人吧,这里早就没有向日葵花田了。”

    这里的花田早就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呢?”

    “被人烧了,旁边这家人烧的。”

    “那花田边的这家人呢?”我们看着她手指的一片废墟,被荒废了许久,杂草丛生,不细看连房屋的轮廓都难以辨别。

    “哎呦,说起这家人,是真的有些惨,年纪不小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养得可爱又懂事,却是早早就没了。怎么没的,没在哪里都不知道,连尸体都没见着。只是听那些常跟她一起玩的小女孩们说,月月是被向日葵吃掉了。

    她爹在花田里找啊找,什么都找不到,一气之下放了把火,把花田烧了个干净。

    还想把整块地翻一遍,被大家伙拦住,大家都知道,八成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只能劝他好好照顾自己和家里。

    从那之后,月月她妈整天哭啊哭,嚎着说她不会再回来了,月月她爹则是常常望着那片花田的空荡出神,有时一看就是几天,两个人都消瘦得很快,我看着真是可怜,劝他们还是搬离这里吧,省得睹物思人,他们不听,最后被人发现死在了屋里,后事是那家人帮忙办的。”她指了指远处河边。

    “哪家?”

    “哎哟,就是最有钱那林家嘛,就住小别墅那家。这件事之后,大家都说林老太太心善呢。”

    事情又扯回到了林老太太身上。我们俩面面相觑,都有些疑虑,这林家老太太怕是隐瞒了些东西。

    “哎呦,瞧我说的,给扯远了,这不,看见你们这么恩爱,感觉就像看到了当初的月月她爹娘。”

    “老奶奶,其实我们是月月家的表亲,之前住得太远,来往也少,最近我那祖母说,月月给她托梦了,想让她找到自己的骨灰,可是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就让我们年轻人过来试试,我们这不就来打听打听嘛。”

    祁热编瞎话的水平真的是张口就来。

    我也应和着,面含悲伤,“只是我们真没想到,他们家竟会这样惨,这下可怎么同祖母交代呢。”

    “不过既然可能是拐走了,我们也要再尽力找一找试试,总不能就这样放弃了,算是圆祖母一个心愿。”

    “月月失踪那天跟哪些人在一起,我们想去问问线索。”

    “哎哟,这我得想一想,大概是陈家的二丫头,还有哪些,我老婆子记不太清了。哎,你可以找找那孩子,林家那孩子,他小时候也经常跟那群女孩子一起玩的,自那事之后,每年的那天林捷都会来这片花田旁待上很久,甚至还给我留了电话号码,说万一月月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呢。”

    “那,他的电话方便给我们一下吗。”

    “没问题,正好年纪相仿,你们年轻人聊一聊,说不定能把月月找回来呢。”

    我们告别了这位老奶奶,给林捷打了电话。

    “你好?”那边传来温柔好听的男声,不经意间接的电话最能反应一个人的状态,他的语气端庄,声音圆润悦耳,应当是接受过良好的家教。

    “林捷吗?我是月月的远房亲戚,有些事想问你。你可以来一趟牛家村吗?”(未完待续)

26.林捷的回忆

    “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答,他的情绪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到了给我们打电话吧。”

    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二话不说答应跑过来,这林捷有些仗义啊,我觉得他和这件事大有渊源,况且我也懒得去跟林老太太打交道,先向他了解一些消息再做打算。

    “饿了吗?”他抱住我,村子里是最早见到春天的地方,这话果真不假,路两边尚存的泥土里早已冒出了一簇簇不知名的杂草,在微暖的春意中摇曳。

    “嗯,有一点。”

    我们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苍蝇小馆,点了一份炒饭慢慢吃着,饿但是没有胃口,我嚼得机械而缓慢,“热热,活着怎么这般难呢。”

    “确实好难,可是活着我们才可以做很多事啊,才可以自由,才可以守护珍视的人。”他叹息着,我当时以为他是在为月月感到惋惜,后来才知道,他为了活着有多么不易。

    这边也没有吃饭的兴致,我们俩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热热,你有爱豆吗?”

    “爱豆是什么,”

    “哎哟,你连这都不知道,肯定没有爱豆,我的爱豆是肖战,就是最近播的很火的那个《陈情令》里的无羡小哥哥,我,应该很喜欢他,很崇拜他,但是如果有一个等身抱枕或者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在我面前,我可能会没什么波动吧,那只是替身啊,并不是我真正喜欢的人啊。当然了,这种喜欢只是欣赏,对你的喜欢是想当新娘子的那种喜欢呀。”

    看着他吃味的表情,求生欲极强的我连忙补救,总算是看他脸色缓和了一些。

    救命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到了,你们在哪里。”

    “花田见吧。”这边热热刚挂了电话,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等等,看月月家的破败程度,过了也约莫有几年了吧,这花田即便被烧了,这几年过去了,也不应该寸草不生吧,这花田下面也有古怪,只是不知道跟月月的事有没有关系了。”

    等我们到的时候,花田边停了一辆越野车,一个皮衣长裤的修长少年正靠着车身望着那里出神。听到脚步声回头,是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庞,五官生得很好看,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平添一份忧郁气质,鼻梁直挺,眼神锐利,带着防备。

    “有什么发现吗?”

    “还在查。所以想问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见过月月的人有哪些,说她被向日葵吃掉的女孩子又是谁?”

    “说实话,过去这么久了,我都没查到,你们两个陌生人,想去挖出十年前的事情,难度可不小啊。”他有些怀疑。

    “我们是专业的,你很担心月月,我看得出来,你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就算她真的已经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而且,我们是她的亲人,没理由查一桩多年前的案子来骗你。”

    我相信眼前这个男孩,因为月月必然是死在老树附近,化为人灵后才只可以在老树边呆着,而他仿佛更相信月月在花田里消失,他应该是不知道月月已经死了,更不知道月月死在哪里。

    他沉静了许久,选择了相信我们,随后仿佛是陷入了深远的回忆,理了理思路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携着难以言明的忧伤。

    “那时,是暑假里,我被送到乡下让奶奶带,奶奶她正忙着监工修房子,并没时间一直陪着我,我就跟着村子里的孩子们一起玩,男孩子都大多喜欢打篮球什么的,我身子弱,懒得动,就被女孩子们拉去玩什么角色扮演,就是那时候开始和月月一起玩,她文静乖巧,显得有些拘谨,我觉得文静很好,像只乖巧的猫儿。她笑起来甜甜的,黑葡萄般的眼睛弯弯地像夏夜里的月牙儿。”

    “那群女孩儿都玩得很积极,总是要演这演那,挑各种角色,月月总是不挑,所以多数情况下演观众,没有角色的时候就演大树,一动不动,憨得可爱。”说到这里时,他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

    “那一天,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总是在这时候回家的,月月先回家了,我跟她们商量,明天可不可以让月月演女主角。因为第二天是一场结婚的戏。”

    “她们女孩子一般上午在花田里玩,下午再去老树下玩角色扮演的,那天早起的时候,我悉心的梳了头,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很多,只是再也没有看到月月。”

    “她们都说,月月被向日葵吃掉了,月月被人贩子拐走了,毫无征兆,毫无线索。”

    “我仔细地问过每一个上午跟月月一起玩的女孩,她们说上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花田里玩,到了午饭时间就都散了回家去了,午休时间月月爸妈专门去花田里那几个女孩家找了,都没有找到,整个村子里都在喊着月月的名字帮忙找人。”

    “直到晚上,大家都说不曾看到月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她们众口一词,咬定就是分开后月月不见的,可能她真的被向日葵吃掉了吧。”他有些自嘲地笑了,“我是不是很迷信,居然信了这种鬼话。”

    “很多时候,我根本不敢想,她被人贩子拐走,会被卖到哪里去,会受到怎样的待遇。会不会过得很不好呢,她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众口一词的少女们,情义复杂的少年。我想着这些线索,陷入了沉思。

    “从那之后,那群女孩子去哪里玩呢。”

    “她们啊,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里玩,我只知道,不在花田,花田在那之后被月月爸翻了又翻,没几天就一把火烧没了,也不在老树下,可能怕睹物思人吧。”

    “我们来搞个事情吧。那几个女孩子,最粘着你的是哪个,跟她有没有联系。”

    “陈家二女儿吧,叫陈琪的。我跟她没什么联系,倒是存过电话。”

    “来手机借我一下,”

    琪琪,晚上9点,老树下等你。/玫瑰/爱心

    林捷

    点击发送。

    接下来就是准备了,我们先去旧货市场淘了个布娃娃和花裙子,我按着月月身上的波点花裙子买了条很相似的,改了改给布娃娃穿上。

    我和热热提前在树上藏好,真正的月月还未苏醒,乖巧地躺在我们身旁,布娃娃也被我抱在怀里,看你的了。

    这边的灯很亮,容易导致我们穿帮,于是灯泡被我一个砖头拍碎。

    美好的夜晚,只有月色衬托,帅气的少年孤身立在树下,投下好看的月影,是在等着心上人,还是在等着真相。(未完待续)

27.真相

    老树旁的阶梯下有一个人慢慢走来,一阶一阶走得很慢,走到一半,顿住了,看向上面的少年,道了一句,“林哥哥,我怕,这里太黑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林捷不说话。

    “快去接她一下啊,把她骗上来呀。”我憋不住在上面小声提醒这个大直男。

    林捷好像很不喜欢陈琦,纹丝不动。

    “哎哟,你快去,想不想知道月月的事了。”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下了几阶楼梯往下迎去。

    陈琦说什么都不肯再上来,“林哥哥,你知道最近有怪事的,听说怪声就是这里传出来的,这里好危险呀,我害怕嘛,我们换个地方吧。”嗲声嗲气地撒娇。

    林捷懒得和她纠缠,“那我上去拿下东西就走。”

    “嗯嗯。”

    林捷上到最后一级阶梯时,重重地绊了一下摔在了老树旁。

    啧啧,这声音,我听着都疼,真是对自己下得了狠手。

    陈琪大概是着急了,也顾不得害怕,飞快地上了阶梯,到了老树旁去扶他,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像是昏了过去。

    噢,这演技,我看着有些想笑。

    陈琪不断地晃着林捷的头,一直在叫着,“林哥哥,你醒一醒啊。”

    这时,一个娃娃从树上掉下去,刚好掉到她手里,她看到那娃娃的瞬间,明显慌乱了,想往树上看,可是又害怕,不敢抬头,想跑掉,可是又放不下林捷,有些腿软。

    “陈琪,你为什么要杀我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天真的萝莉音里带着痛心带着不解。

    噢,热热这口技这么厉害的吗,太像了!

    她听到这话的瞬间,就想逃跑,却被那娃娃死死地抓住,她疯狂地甩着手臂,想把娃娃甩开,却不受控地越贴越紧。

    “你说呀,不然你就一起死,一起死!”怨毒的萝莉音从祁热口中出来。

    她走也走不掉,只能瘫坐在地,“我说,因为嫉妒你漂亮,因为嫉妒林捷对你好!甚至他要你跟他演夫妻拜堂,你有一片那么美的花田,你有那么好看的脸蛋,你有关心你的林捷,呵,我们不想让你在身边呆着了,你总是会抢走所有的光芒,因为,我们讨厌你啊。”

    “就,因为这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居然因为这个。”

    “还有呢,说啊,说完我就让你走,不然一辈子都缠着你!”

    “然后你就被我们拿砖头砸晕,然后埋在了我们前一天晚上挖好的洞里,我们做得很完美,没有人知道,哈哈,没有人知道。”

    我听得心惊,年幼的小孩子居然就这样残害生命,甚至在事后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然后安稳地长大,这世道,真是可怖。

    “你可以走了,滚吧,滚。”狰狞的萝莉音最终失控变为尖利的嚎叫。是月月,她醒了,而且都听到了。

    陈琪笑得邪性而放肆,仿佛释放了多年的怨气,“我要林捷,本来只是不理你就好了,可是林捷开始关心你了呢,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肯定是你私下勾引他了,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劝说她们的,劝说了所有人,然后,威胁了她们,我们,没有任何破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捷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根本不看陈琪,眼中满是泪水,抬头看着月亮,像看心底的倩影,想努力把眼泪逼回去,却止不住地越流越多,干净的少年身上有什么崩塌了,有什么碎裂了。

    我跳下树,对着陈琪后脑勺一击,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疑惑地看着热热,“哎,为什么我学你不好用啊。”

    热热又补了一记手刀,让这个女人安静了。

    “如果没有我,月月是不是只会被孤立,只会被冷漠,不会死呢?”

    我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我,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没有人可以回答,回到过去改变某些变量是否会改变未来,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且不可控。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从前啊,这里没有阶梯,是一个很陡的土坡,老树还是那棵老树,我还是我,爱穿花裙子,说话伶俐,常常在这里玩溜坡游戏,同龄人中有好几个女孩子都乖巧可爱,男孩子却鲜少跟我们玩,每次玩过家家的游戏,新娘总是女孩子们争抢的对象,新郎都是那一个林捷,很意外地,我并不曾争抢过新娘,我一直都是在旁边做一个围观的群众,看着他们面朝老树拜天地,使劲地鼓掌,拍得手都泛红。”

    “大抵人都有一种求同心理,一旦有人不一样,便会成为被排斥的对象。”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棵老树是槐树,而我,在那个不曾当过新娘的夏天,被埋在老树下,再也没有离开。”

    “眼看着她们长大,看着她们上学,有人回来,有人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我只是看着她们,她们活得真开心呀,开心得让我忘记了她们杀过人,让我以为她们还是无忧无虑的美丽女孩,刚开始的时候会好奇,为什么该死的是我呢?为什么有他们不曾愧疚呢?到后来就不好奇了,我开始骗自己,她们没有杀我,她们是我的朋友呀。”

    “我知道我要什么了,我要她们死!”她的表情由疑惑变为忧伤再到憎恶,连带着背后都有黑色的缭绕怒气冒出,她心里的柔软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现在的这种状态比暴怒更可怕,我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热热的神态也有些难过,我轻轻地抱抱他,以示安慰。

    而林捷惊讶地看着坐在树边的月月,有些不敢说话,他看得到吗?

    “热热,为什么林捷可以看得到月月啊?”

    “她已经不受控制了,现在被仇恨占据,等下怕是不用我们帮忙,自己就会去报仇,我会帮她。”

    “嗯嗯,要帮呀,压制一下,不要酿成大祸。”

    “不,我会帮她一起报仇。”

    我愣怔在原地,抚着他后背的手臂停住了,有些说不出话。

    “还有别的方法吗?她还有可能变回人吗?”(未完待续)

28.选择

    眼看着月月的神态愈发不对,身上的黑气蔓延至了全身,热热还是先贴了符把她克制住,做完这些才反问我,“变回人?”

    热热一心想的是要灵尘救我,即便为月月打抱不平,潜意识里也是难以放弃灵尘。故而报仇会认真,却无法考虑其他的办法。

    “有的。可是你,”他停顿在此处,纠结又难过,纠结很少,选择我是毫不犹豫,只是自己的同理心在纠结,明明月月应该得到的结局可以更好啊。

    “我不急的,我还能活很久很久,别忘了我可是喝过七昧还灵水的人呢。跟着你的心走就好,我们都觉得她太过无辜,做人时如此,即便是做了人灵也选择性地忘记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发泄自己的恼怒也只是嚎叫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啊。”

    “报仇是不大报得了,只能让她们接受法律制裁,可是事发年代久远,证据的收集是个难点。”

    “但是相对来说,我更加倾向于先帮她解脱,解开心结,原谅过去,重新选择未来,至于复仇的事从长计议,用最理智的方法。”

    “如果她想做回人,我们便尽力帮她,如果她想就这样,我们也要让她忘记仇恨护她安稳。这样,我才觉得我做得是对的,这样,我才觉得我没有欠任何人。不然,就算她化了灵尘,我也不会用的。”

    他的脸上有释然有安心,我就知道热热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我选择了成为自私的人。

    “随心做事即可,因为我喜欢的就是那样的你,为了我而不顾自己的判断,这样违背自己的心做事,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对月月更不公平。”

    林捷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朝着月月慢慢靠近,单膝跪地,摸了摸她的头,修长的手指摸得温柔,“月月,月月,你记得我吗?”

    月月还是个萝莉模样,只是身上的黑色雾气越发浓重,虽然被符咒压制住了,不过只是安静了片刻便在原地挣扎起来,她面色上带着痛苦,哀嚎着,凄厉地尖叫,这痛苦一分来自身体,九分来自精神,被伤害,被朋友杀死,忘记再记起,一个小小的女孩背负了太多的恶意和绝望,她甚至还不知道之后父母为此而死,到时怕是更加受不住。

    “你们快过来看一下月月该怎么办,救救她。”林捷有些无措,语气中是浓浓的担忧,仿佛见到的是分别多年的恋人,欲近还远,摸不到失了招。

    等等,恋人,这林捷该不会,看着他着急失措的样子,看着他眼里的默默深情,我基本确信了,艹,反应真的慢,我一拍脑门,感叹自己的蠢,除了恋慕,很少有能让人念念不忘,年年回望的感情了吧。

    “我们已经将她暂时克制住,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由她自己决定。”

    她挣扎了一会,渐渐累了,便不再挣扎,静静地靠在树上,只是看着我们,“为什么阻拦我?”

    “你刚刚处于暴怒状态,会失去自我意识,拦你,是为了护你,因为我知道,清醒状态下,月月不会伤害任何人啊,月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啊。”祁热温柔的目光,关切的语气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月月的黑气在渐渐褪去,眼睛也变得清亮起来,只是弥漫的悲伤还是难以消解,豆大的泪珠从月月的脸上滑落,“我好的话为什么她们还要杀我呢?”

    “因为她们才是坏人,是被邪恶**嫉妒控制了的坏人,最后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该有的惩罚。”

    林捷怔怔地看着双眼通红的月月,心疼得无以复加,只是凑得更近了些,希望传递一份温暖,“是啊,月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最喜欢月月了。”

    “真的吗?”月月抽噎着问道,哭势渐缓,只是还没完全好,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像只乖巧的兔子。

    “嗯,我从来不说假话的。”

    “那,月月,事情我们会帮你解决,现在,需要你做出个选择,是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活着,还是想要做回人。”祁热在给她的选择里去掉了交易换取消亡的化灵尘这一项,我们都觉得,她值得更好的活法,不应该结束在这里。

    听到这话,“原来还可以做回人的吗?”他们俩说的是同一句话,月月的语气是疑惑,无邪的眸子里映着光芒,林捷的语气则是惊喜,颓丧的忧郁少年突然燃起了希望。

    而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月色最盛,照得整个村子如同白昼,唯有树影下的空间还是透着琳琅光斑的漆黑。

    “热热,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瘆人。”一阵风吹过,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总觉得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人就是这样,我常常是从房间出去,想到客厅拿个东西,结果,刚出房门就忘个干净,直到看到那样东西才能想起来,或者等自己急用、灵光一现时才会想起。

    而现在的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妙,我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关键点,是一个尚未发掘的关键点,没有它会出大乱子,没有它此行会失败告终。

    “有些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吧。”热热看我一眼我便明白了,有些事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林捷提议道,“可以去我家住,就是河边那小洋房,客房数还是够的,我要谢谢你们,找到了月月。”

    去林捷家里,免不了要和那林老太太过招,除非早点起床离开,不然定要碰上。

    热热看出我的疑惑,用口型道,‘翻墙’。

    热热牛皮。你的智慧令人敬佩。

    “那就走吧,麻烦你了。”

    “那月月?”

    “她暂时不能离开这老树,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年,应当不会有事。”

    我看了一眼陈琪,哦,这怎么处理,罢了,一起带到林捷家,让她睡着就好,女人聒噪起来,效果可是毁天灭地的。(未完待续)

29.再生变故

    林捷带着我们走了后门,直接上了二楼,进了走廊,两侧是均匀排布的房间,木纹质地的房门简约大方,他带我们走了几步便停住,指了指最靠近后门的相对的两间房,“就这两间吧,离后门近一些,你们要是早上想走也方便很多。里面东西都全的,你们好好休息,明天见。”他的语气难得热情了些。

    “好的,麻烦你了。”

    他说完下了楼去,我以为他是住一楼,没有在意,随后将陈琪绑了绑扔到一个房间,防止她醒来之后溜走,我和热热去了另一个房间,这房间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层高问题架了短梯,短梯上接小阁楼,房内楼下浴室厨房客厅餐桌一应俱全,冰箱里装得满满当当,食物都很新鲜,像是知道有人要来一般。

    踏上木质楼梯,木质镂空围栏里摆了满满的小物件,有玩具,有工具,有仙人球,我用食指轻轻摸摸皮卡丘的头,纤尘不染,应该是有人常常打扫。顺着围栏走上阁楼,围栏左把手和左边墙面之间横置一书桌,简约的白色,配上滑轮式的底足,灵活方便。短梯口正对的地方算是楼上的中心位置,古朴木箱上铺了花纹繁复的民族风桌布,地上则铺了厚实舒适的毛毡低地毯,两侧各是两张大床,一边灯光较暗,床品皆是酒红色,性感浪漫,另一边灯光较明,床品皆是纯白色,安然熨帖。

    我呈大字型躺在白色大床上,舒服得长叹一声,果然,躺着真是太舒服了,我世界第一爱软软的床!

    热热坐在我旁边,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吗?”他的反常让我有些担心,“怎么了吗?”

    “月月变回人有办法是有办法,但是这办法的要求有些苛刻,我也不曾试过,不知有几分把握。我怕,我做不到。”这是我第一次看他有些怀疑自己,同往日那个自信的祁热完全不一样。

    “可是你已经同她提了,给了人希望,却又.....”给了人希望却又不一定做到,有些残忍。

    “我没法看着她,那般绝望。”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没办法,那就尽力吧。”我把他拉下来和我一同躺着,轻轻地抱抱他。“你已经做得很好啦。”我亲亲他的脸颊,软软的细腻脸颊,亲得很让人上瘾,“为了我你要这么劳累地奔波,解决人灵,已经很棒了,真的,很好。”

    “还有,”

    “还有?”

    我看着林捷,就像看着当初求而不得的我,那时候我多希望有人可以帮我啊,可惜没有,我就是那样失去你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嘛?”

    “还有,阿措饿不饿啊,我去帮你做饭?”

    “太晚了,我喝个牛奶就好,我们早点睡,今天辛苦你了。你快去洗澡吧,我等你。”

    待我洗完上楼之后,热热已经在白色床上睡着了,额前的碎发刚干不久,有些杂乱地俏皮,我帮他掖了掖被角,躺到另一张床上睡了,这一觉睡得很香甜,等我们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确切地说,是等我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我下楼一看,餐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我冲到厨房边偷吃边帮他端菜。

    “来,感谢我们热热的辛勤劳动,即将转化成阿措身上的三层小肚子。”

    将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原路从后门出了林家,去了老树,林捷蜷缩在树下,不见月月。

    我们赶忙上去,想要叫醒林捷,他浑身冰凉,仿佛失去知觉,热热一摸他额头,“他发烧了,应该是舍不得月月一个人在这,陪了她整晚,可是,”

    “那月月还好吧。”我目之所及看不到月月,以为是她隐藏起来了或者热热之前给我的明目术失效了。

    “可是,月月不见了。”他的语气有些着急,短短时间,对这个可爱女孩的遭遇同情又心疼,让人不自觉地为她担心。

    “现在还是先治林捷吧。”

    不能惊动林老太太,我们给他戴了感冒常用的蓝色口罩,把林捷送到村医那里,医生量了一下温度,还好,不算太高,挂好吊瓶给他输液,我在旁边照顾着。

    “不是说,她不能离开老树吗?”我疑惑道。

    “是啊,除非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切断她和老树的联系,只是这样会伤到月月的,所以我昨天没有用这法子。”

    “你也没有感知到的力量,那究竟来自何处呢?”

    “此物应该极善于隐匿,从我们到牛家村那天,我从未感知到别的力量。”

    我们把从那天到现在的经历细细梳理了一遍,唯一觉得有些异常的就是林老太太和那片花田,其中那片花田问题应该最大。

    “那你先去花田逛一下吧,我们一直通着电话,可以商量一下。”

    祁热先去那片花田逛了逛,它同周围分界很是明显,生机勃勃的是农田,光秃秃的荒凉即是花田遗址。

    “我们上次看的时候因为角度问题觉得它是方形,这次我细细地打量才发现这遗址形状有些怪异,太齐整了,植物的种植应当不会这么齐整,当然,若有格挡物自然会不一样,只是当时正值暑假,一把火烧了花田,周遭农田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影响,再有就是,这形状太过怪异,村里分地一般比较整齐,这里独独辟出一块半圆形。”

    “关于这部分的事情还是被我们忽略了不少,还是要找知情人再细细询问一番。”

    祁热又去上次那家老婆婆家,远远地便看见门上了锁,她不在。只能再去找找村长了,村长推说不清楚,再问其他村民,大家都讳莫如深,不肯吐露。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夜之间这件事就成了秘密?”

    “我们扣着陈琪太久了,村里人大概是怪到我们头上了,这才有了防备。”

    “在不放走罪人的前提下能获悉当年事的途径还是只有林捷,别无他法。”我低头看着熟睡的林捷,祈祷着,你可快点醒来吧。(未完待续)

30.入花田

    不知是祈祷有了效果还是林捷身体条件好,祁热出去没几个小时他就醒了,只是整个人还有些无力,我叫了村医来,又量了体温,下降了一些。村医说,没大事了,换了个吊瓶,说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去了。

    “你觉得好一点吗?”

    “我没事,月月呢。”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同之前的白皙完全不同的苍白。

    “她不见了。应该是被某种隐藏的力量带走了。”我有些歉意,我们应该想得更周到的,我们应该护好月月的。

    “那你们去找啊,快去找啊。”他急得快要从床上蹦起来,语气有些责怪的严厉,却又挣扎不起来重重地栽下去。

    “想找得靠你啊。”我叹息,“花田那里的事,我们要知道得更加详细。你每年都去那里,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有是有,那花田寸草不生,我奇怪了很久,但是凭着死者为大的原则,还是没有找人翻过那块地。但是十有**,月月的父母埋在那里。”

    “十有**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听说月月父母郁郁寡欢,之后不久就传来死讯,他们家在这里举目无亲,倒是听过有几个远方亲戚,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在哪里。村里没人想主动揽这事,我求了奶奶,甚至以死相逼,她才简单操办了一下,下葬那天我去看了,葬在几百米以外的山脚下,那里没有什么农田,漫山都是枯败的松枝和连绵的荆棘,那里的土地满是大粒大粒的黄沙石,有些地方龟裂出深深的沟谷,地势有些险恶,我也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慢慢放入深深地坑洞里,拿土盖了严实。下葬第二天,我偷偷的去那里看了他们的墓,东侧砖石阴影下的泥土是湿的,那样热的天气里,明明应该干得很快,角落的砖石上还有浅浅的脚印。”

    “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看到了,却也想不明白,只是记在了日记本里,后来才被我翻到,我猜想他们第二天就已经不在山脚下的墓里了。”

    “伴随着这件事的,就是那片花田再也没有长出过任何植物,至少是我回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当然,为了确定我在晚上去挖过月月父母的墓,这样的行为不对,但是我想确认一下,是空的,空空如也。”

    “那片花田我就没有挖过了,因为它太大了,周围又有村民居住,不能用挖掘机,手挖又太慢了,一定会被发现,我也就没有找过。”

    “我常常看着那片花田发呆,想着月月是怎么样了呢,想着她的父母是不是在这里呢,想着将他们的尸首拿走的人又是谁呢?”

    “直到你们来了,你们叫我来的时候,几乎是瞬间,我就兴奋了起来,原来时隔多年,还有跟我一样在意真相的人吗,还有跟我一样关心月月的人吗,可是看着你们这么年轻,又有些怕,怕你们什么都找不到,怕我是空欢喜一场。”

    “可是,你们很快,真的很快,很快就找到了月月,很快就找到了真相,甚至我们没有任何再多聊一些的时间,我也是被找到她的喜悦昏了头,竟然忘记了告诉你们这一段过去。”

    “你说的我大概了解了,我再问你几个问题,那片花田之前是什么形状?”

    他的眉头紧蹙,在努力思索。

    我试着引导,“那周围有没有砖石同农田阻隔,那把火烧完之后又是什么景况?”

    “ 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没有砖石,我们这边村里的植物之间都用小道相隔或者荆棘相隔,不大有用砖石的。那天火烧完之后,村里人都去看了,我个子小,从人缝里挤到了最里面,整块地都是黑糊糊的,周围几颗玉米杆上还挂着烧焦半穗的玉米胡子在晃,有灰色的烟尘随风飘浮,当时,还有个村民要冲过去跟月月爸打架呢,然后就是喧闹,有骂人的话,有拦架劝和的话,各种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声音在我耳边嘈杂,我看着他们的嘴脸,有的气愤,有的同情,有的面无表情,像看戏时的各色花脸。”

    “我烦极了,转头冲出了人群,跑回了家,我想记下来,我把那些都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来,我要永远记得这几天,永远不能忘。”

    那这怪异现象基本就不太可能是自然形成,多数是人为或者邪灵作祟吧。

    热热在电话那端听得清楚,“走吧,我们必须去花田下面找找东西了。这事情极有可能是村里人做的,下葬的消息,下葬的位置,只有村民们会知道,当然,不排除邪祟,但是毫无理由做这种事,不大可信。我先去准备一下东西,晚上你陪我去吧。”

    等到天黑,大约凌晨的时候,村里人睡着正深,我们进了花田,热热先是在半圆形的直线边两端以及中点贴了符纸,再往半圆曲线外周围的植物上挂了红线,绕了一圈,打成死结。之后就站在圆心处,默念着什么,此处光芒大盛,红线绑着的植物沙沙作响,片刻后又归于寂静,幸好这两天月色尚明,不然黑灯瞎火,冷风凛凛我真的有些害怕。

    “怎么样了?”我悄声问道。

    “‘门’打开了,应该是可以了,可这路的入口在哪?”他看了看四周,抛出一张符纸,那符纸燃作一团青白火焰,晃晃悠悠朝着月月家的废墟过去,“跟上它。”我们紧随火焰,进了院子里的深井,祁热拉着我跳的,在空中用符纸控制速度,平安落地。四面皆是甬道,冗长不见尽头。

    那青白火焰在此处颤抖起来,火苗越来越小,我连忙打开手电筒,照亮我们脚下这一方土地,“走哪边啊?”方向感差的人到一个地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热热沉思了一下,指着我们左前方的那条路,“按地面上的位置来算,应该走那边,没几步便可到达花田正下方,{”热热牵着我往前走了约有50步,停住了脚步,“这里应该就是我在地面上贴符纸的地方,感应到圆心和直径,那么大概的区域就很明了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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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星介绍:
有人为情拼一场千夫所指, 有人为义争一把鱼死网破, 有人为信策一出荒唐戏码。 这是一个都市少女的成长, 也是无数人的悲欢, 更是重重抉择后新生的世界。 我已备好,你,敢看吗?漆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漆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漆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