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完美十二
当前台那个漂亮女人再次见到我时脸上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也许她感到自己跟一个精神病人打交道,所以想当作没有看到我。
于是我到她面前直截了当道:“我要见沈子琨。”
“您预约了吗。”她又是这句话实比机械加机械。
“我不会打搅太多时间只要同他说上一两句话就好。”
“没预约就不能进去,这是规定。”
“那打个电话总可以么?”
她没回答抬头将视线望向保安我瞥见他们朝我过来只能向后退开一边看了看不远处那几架电梯。
它们入口处有保安守着。这栋大厦保安系统实好,没有前台给通行证就不能进电梯连走安全通道爬楼上去也不行。所以要见沈子琨必须过她这一关,我不知该怎样说服她放我进去就十分钟以内已经有两批人没有预约而被放行那是因为人家身上穿是阿玛尼,手腕上分别带着帕玛强尼和宝柏。
狐狸对奢侈品有天生敏锐嗅觉,我耳闻目濡也对这些东西略知一二,这两款手表售价均要几百万人民币,因而那前台小姐见到时,眼里光比钻石都要绚烂了。
我那女人空闲下来开始对着镜子补妆时候,重走到她面前。
她直接翻了个白眼,显见对我出现已是很不耐烦,然后冷若冰霜地看着我,抿着嘴唇,似是铁定了心不再理会我。
“我同沈先生是有私事要谈,请通融一下。”我好声对她道。
她当作没有听见,一边翻着电脑中页面,一边看着自己涂抹得色彩缤纷指甲。
“那能不能帮我转句话给他,就说,32847。”
女人啪敲了下键盘,抬头冷冷看向我:“你觉得我很闲么?外面大街上那么多人,可以一个个被你骚扰去,我这边工作忙着呢!”
“这句话很重要,你只要帮我转达给沈先生就好。”
女人冷笑:“你这疯话要是重要,那全世界废话都得重要了!”
我不由也冷笑起来:“那不如这么和他说。他还有三天要死了,只有我可以救他一面,所以,他今天到底见我还是不见?”
“你这神经病!“女人闻言呼地站起,竖眉指住我对着不远处蠢蠢欲动保安尖声道:“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疯女人撵出去!啊!”
我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结果。
但除此,我实想不出任何能同沈子琨面对面交谈办法,三天时间逼得我太紧,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百口莫辩境地,明明知道一切,但说不出来,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你们先放开她。”
正当我被保安一把抓住要朝大堂外拖时候,身后有人突兀道。
随即一只手将我牵住,把我重带到满脸怒色前台小姐面前,微笑道:“是熟人,要见子琨,不如我来给他打个电话告知一下吧。”
那女人见到他神色立刻缓和了下来,如同换了个人般,和颜悦色道:“好,朗骞先生,我马上替您拨打。”说完几下便拨通了电话,随即交到朗骞手里,朗骞接过,转身低低同电话那头人交谈起来。
这情形令我好一阵没回过神来,因为完全没想到朗骞会此时此地出现。
之前他对我道歉后,我便已经见他离开了,这会儿却突兀来到了我身边,又仿佛没见到我一般,由头至尾没有朝我看过一眼,不禁令人猜测他心里头究竟想些什么。片刻后将电话挂断,他才望向我,道:“已经同子琨交代过,他同意你上去见他,半个小时。”
我咬了咬嘴唇。
刚才同他之间所发生事似乎还眼前,此时却不得不依靠他帮助才能见到沈子琨,当下有些尴尬,接过前台小姐递来通行卡时,抬头含糊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用,帮你便如帮林绢。”他道。
我笑了笑。当下也不再同他多说什么,匆匆道了别,步朝电梯处走去。
沈子琨办公室整栋大楼高层。
灰金黑三色为主色调,气派到让人窒息。我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漂亮办公场所,因而秘书到电梯处领我时,我几乎有些头晕目眩,直到她将我带到一扇紫檀木制大门前时,方才平静了些,稳了稳呼吸推门而入,随即见到沈子琨他办公桌前坐着,目光冰冷,如这房间里灰黑颜色。
“既然你是阿骞领来,我也不好拂了他意。但你记着,我绝不可能原谅你之前以那种方式说起我祖父。”示意我他面前那张沙发上坐下后,他这样直接对我道。
我点点头。“我明白,我说话方式确不对。”
“那么,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问问沈先生你,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我这话如我所预料般令他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用一种无法忍耐目光看着我,有那么一瞬我几乎以为他要下逐客令了,但也许是碍于朗骞面子,他慢慢吸了口气,淡淡道:“有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么你信么?”
“我信或者不信,它们也不会就此出现我眼前不是么?或者,莫非是你我这大楼里看到了那些东西。”
“没有,你大楼里干净得很。”
我话让他噗笑出声。随后合拢手指,他以一种丝毫未想隐藏鄙夷,轻声对我道:“你果然是神棍。”
“我不是神棍,但我确确实实能看到那种东西。”
“哦,是么。”他挑眉,随后站起身,朝我面前踱了两步:“那你专程跑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阴阳眼小姐,是看到我近被那东西缠身,所以要花钱雇你给我驱鬼?还是看出我什么地方有晦气,所以要花钱雇你给我化解?还是到底需要我从哪个角度来花钱?”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为了要你花钱所以来,也完全不需要你花钱。”
“每个优秀推销员都会这么说,但到了后,他们总能成功地令那些他们试图说服人,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花钱时候,哗哗地将钱从口袋里掏了出去”
“你误会了。”我打断他话,然后冒着可能会惹他再次动怒危险,坦白对他道:“正如我之前外面跟你说,我到这里来找你,是因为你爷爷沈东辰所托。”
我这话让他眼里骤然凝起一道怒气。
嘴里似乎低低骂了句什么,但良好教养还是令他开口时克制住了骂我冲动,只是冷冷说了句:“即便你是朗骞带来,我也不会因此就陪你神神叨叨地玩这些无聊把戏。”
“沈东辰说,知道你们会无法信赖我话,所以他预备了两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说出这三个字时候沈子琨脸色铁青,看得出他已是忍耐到了极限。
“他说,32847。”
这串数字花了我很久才完全记住,当时我不太能理解那老鬼为什么要让我报这么一串看来毫无意义东西给他孙子听,但显见作用还是有,因为当这些字符说出后,沈子琨脸色确起了很大变化。
先是一怔,随后惊讶,随后脸上那因我之前话所激起怒气慢慢平息下来,他坐到办公桌上看了看我,道:“这是我祖父存放遗嘱密码,知道人不多,但并不代表它就不会泄露。说,究竟是谁告诉你。”
“我说过了,是你祖父。”
他冷冷一笑:“你好说实话,女人。我这三十多年什么样人没见过,要撒谎,你还太嫩。
“我说就是实话。”
他转身将桌上电话拿起:“你再重复一次,我便只能请你去警局里将实话说出来。”说着,作势要摁按键。
我立刻道:“他还让我对你说,你母亲当年他葬礼上所说夏日别墅事,他已知道了,并问,别墅住客还么?”
这句话一出,他手中电话突然落了桌子上。
这是我所未能预料。
他看起来如此惊诧,甚至连望向我那双眼睛都几乎要从眼眶中冲出扑到我身上一般,这倒令我有些心慌了起来。不由自主站起身,我朝后慢慢退了两步:“是他让我转告,如果你仍不相信,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失态。
轻轻咳嗽一声恢复了原先平静,他朝我做了个不用紧张手势,随后看似自言自语般道:“真可以看到那种东西么,你?”
“我极少承认这一点,因为说了没有人会相信。”
“那为什么还来同我说。”
“我也是被迫,你爷爷用一笔交易迫使我到这里来对你说这些东西,冒着被你当作疯子或者骗子送去警局危险。”
“交易?”他目光若有所思:“这倒颇似他风格。”
“所以,你信我话了?”我试探道。
他沉默了一阵。
似是考虑着什么,片刻后对我道:“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是还需要考虑我话真伪么?”
他笑笑。
“那么希望可以,因为你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间不多?”他蹙眉:“什么意思。”
“你祖父说,三天后你若不遵照他话去做,你就会死。”
“是么。那他要我怎么做?”
“他希望你能元旦那天改从别路回家,不然,你恐怕有杀生之祸。”
“是么”他抿了抿嘴唇,似沉默中消化着我这句话。片刻后,道:“他真是这么说?”
“对。”
“那么,”再次沉默了阵,他用一种近乎木讷话音对我道:“你不妨留个手机号给我,这边不是谈话地方,等我手头事处理完,我再约你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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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完美十三
跟着朗骞回到他别墅时已是下午一点多光景。
原是不预备来,但他说林绢体温又开始回升今早我离开后一度体温接近三十九度。于是打手机给我,但我手机关着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要朗骞一路过来找我。
经他这一说我才发觉自己手机早已没电了他进屋后找了个充电器给我,我便一边充电一边坐窗户边等着林绢从医院回来。但有些坐立不安,因为心下有些惶恐不知林绢高烧复发是否是因那些可怕东西跟到这里关系。
只是坐这儿里里外外看过一阵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感觉存,按理说,虽然白天阳气兴盛它们可能会避某些僻阴处,但如果距离近话我应该是可以或多或少感觉出一点来。想来,这地方应该还算干净。
此时雨依旧下个不停,一丝丝宽大窗玻璃上划出漂亮弧度,也把窗外蔷薇丛打得光鲜水滑。朗骞雨里修剪着那些植物,看出他是为了避免同我独处一室尴尬,于是却将自己身上弄得很糟。雨将他头发都粘了一起,湿漉漉贴脑后,露出他侧面轮廓清晰样子,高挺鼻梁,薄削嘴唇,浓密睫毛沾着一点点水珠不经意令我仿若又看到狐狸样子。
意识到这点,我立时将视线从他脸上转了开来,却随即令他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用他那双黑锃锃眼睛看向我,朝我摆了摆手里剪刀:“你还没吃过午饭是么,我给你找点东西吃。”
经他提起方觉肚子里空落落,从早上到现我一直没吃过什么东西。有意思是,每次同朗骞单独一起时我似乎总处饥肠辘辘状态,无论是墓地,茶室,还是他家里。
思忖间,见他进屋弄干了身体,然后走进厨房开灶烧水。我闲着没事便走到门边看他忙碌。
“甜东西爱吃么?”从橱柜里取出盒茶叶后他问我。
我点点头。
见他拧开盒盖将茶叶撒进烧沸开水,不由问道:“烧茶?”
他微微一笑:“哪家茶水是这样烧,宝珠?”
我讪笑着摇头。大约过了一两分钟,见他用勺将那些茶叶全部捞了起来,然后投入年糕,再盖上锅盖将它们那锅金黄水里闷着,又取出碗放入红糖枣仁和桂圆,放到一边备着。随后对我道:“你淋了雨,吃点热性东西活活血,本来放姜好,但味道怕你不爱吃。”
我不由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林绢好运气,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如此体贴,必然不会像狐狸那样整日同我吵吵闹闹。而如果狐狸有他一半那么温和体贴,那想到这里,立时嘎然而止,我意识到自己又因着对方容貌而开始胡思乱想。便随口问道:“你同林绢是怎么认识。”
“酒吧门口,”他看着火候慢慢答了一句。“我见她喝醉了同出租车司机吵架,便将她送了回去。”
酒吧,醉酒,吵架
这倒颇具林绢式相遇风格。
此时见他已将一团团热气腾腾年糕盛入碗中,淋上一勺蜂蜜调水,同红糖桂圆颜色和一起,焦黄橙红,隐隐散发着股扑面茶香。我不由馋得胃里一阵蠕动,不等他招呼便将碗端了起来,吹着气大大咬了口年糕,由衷道:“好吃,年糕用茶水煮过原来这么好吃”
“你店里从未做过这道点心么?”
我被他问得一怔,随后点点头:“这还是第一次见人做呢。”
“是么。”他望着我似是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将一丝被我咬进嘴里头发朝边上拂开,又我为此而呆住时,将我嘴边汤汁轻轻拭到指上,含进嘴里对我道:“那也难怪,原本是美夕研究出方法。但要记着,必须用铁观音茶水煮过才可以,别茶叶都不能替代,否则,无论香气还是味道,必然都串了。”
我点点头。
但没听清他对我究竟说了什么,因为他刚才那瞬举动让我四肢乃至思维都变得有些僵硬。
未免太过亲昵举动,作为一个仍眷恋着亡妻、并还有了未婚妻男人他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地对我做出那么亲昵举动。
于是忘了嘴里还咬着甜入骨髓年糕,我抬头愣愣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却这时见他头一低,无比突兀而直接地将嘴唇压了我张开口上,又将舌头同我嘴里年糕用力缠了一起。
“宝珠?!”我听见身后传来林绢一声尖锐惊叫。
脑子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猛推开朗骞转过身,一边吐掉嘴里年糕一边惊惶地望向大门处如石像般站立不动林绢。
她看上去比我加惊惶。
惊惶地看着我身后朗骞,又惊惶地看了看我。然后那张死人般蜡黄脸慢慢褪成一种青白色,她一步步退向屋外,然后朝她边上指了指:“你出来,宝珠。”
她声音冷静得叫我害怕。
忍着微微颤抖我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到她身边时她那双瞪得滚圆眼睛仍瞪着我,随后慢慢关上了门:“你们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事!”我急忙解释。
话音未落却被她啪声狠扇了记巴掌,打得我半张脸一时几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耳朵边嗡嗡一阵响,随后听见她一字一句道:“没什么事他会那么亲你?你当我傻子?连我男人也碰!你怎么做得出来?啊?!”
“真没什么事啊!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她委屈,难道我不委屈么??我平白被那男人吻了还被她揍,我委屈却该朝谁发泄??
“我呸你!难道没你同意他会亲你!你疯了吗连我男人也抢!”一边说一边狠狠我身上推了一把,她戳着我脸大吼:“你见我碰过你家胡离吗?!你见过我招惹过你铘表哥吗?!你怎么对得起我!说啊!你怎么对得起我!!”
这一番连珠炮似质问,完全不给也不愿我解释。
当下让我心里憋火也腾下窜了起来,反手将她戳我鼻尖手甩开,我涨红了脸叫:“谁要抢你男人!谁稀罕你男人!你不也因为他长得像胡离才跟他一起吗,你和这么像胡离男人一起亲热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看得会有多尴尬?!”
话一出口立时后悔,但没等我来得及反悔,林绢眼睛瞪得大,她以一种极其陌生而可怕神情怒视着我,用力一摆手:“像胡离??你傻啊还是瞎啊?你哪只眼睛看到他长得像胡离?你想胡离想疯掉了是吗?!”
说完这句话,我俩同时都静了下来。
互相瞪着彼此,仿佛我俩从未曾是对朋友,而是天生一对仇敌。
直到我听见自己粗重呼吸声盖过雨声并伴着一股从未有过灼热感,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我鼻子里滑了出来。
同时见到林绢眼里惊诧和懊悔目光,她似要上前对我说什么,但碍于刚才两人交锋,所以僵持原地。
我伸手鼻子下摸了一把,摊开眼前,猩红色一手心血。我用力把它甩到地上,然后指了指林绢,咬牙道:“就这样,我不管你了,随便你找什么样男人,也不用担心我会来抢。”
说罢恨恨地冲出这片,一口气朝小区外跑了出去,转角处似乎见林绢一边叫我一边追了出来,但我完全不愿再理会她,迅速张手拦了辆车钻了进去。
司机带我开了段路,之后,透过反光镜一边打量着我脸,一边小心翼翼问我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报出了自己家里地址。
随后听那司机好心道:“小姐,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看着窗外大片雾蒙蒙雨用力裹了裹自己身上冰冷潮湿衣服,没有理他。
到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地方,我提前下了车。
远远见到有客人进出于自家店,我看着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迟迟不敢过去。
只一处淋不到雨地方蹲了下来,此时原本同林绢吵架时激起怒气早已消失,只一阵阵后悔那些冲出口狠话。
你看怒气总是能轻易能让人失去理智,恼羞这东西尤其如此。朗骞突如其来吻和林绢咒骂让我失去了一切判断能力,也因此轻易说出了一些平时宁可烂死肚子里也不可能说出口话。
但必须承认,有些话是真实发自内心,比如我对她同朗骞亲热时所产生不适感。
那么她对我说那些话里又到底有多少句是发自她内心呢?
想到这里不由全身一阵哆嗦,我用力裹着自己衣服,却无法抵挡穿堂风吹到我身上,再透过我潮湿衣服钻进我皮肤。这比气候本身温度加寒冷,不知不觉牙齿也打起架来,我搓着胳膊站起身原地跑来跑去,试图靠运动来让自己暖和一些。
只是没跑几步头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这令我不得不重蹲,紧跟着一阵喷嚏将我鼻子彻底塞住,一时头晕眼花得让我想吐,此时忽见远处我店方向一道人影朝我走了过来,看身形不知是狐狸还是铘。
我一惊。忙朝角落里躲去试图避开他视线,对方却早已见到了我藏身地方,一闪身人已到了我跟前,将一屁股要跌坐到地上我用力拉了起来。
“铘”不知为什么,不用看这两人,单从铘和狐狸动作我便能很容易分辨出他们两个。铘总是很生硬,似乎碰我对他来说是件多么不舒服事情,而狐狸么,也不是说他有多温柔,但他不会如铘那般机械。
“林绢刚打电话过来,说你可能已经回来。”扶我站正后他对我道。声音也如他动作那般生硬得很。
我觉得加冷了起来,哆嗦着用力搓了搓手臂,随口哼了一声。
“为什么不回去。”见状他又问。
我没回答。头昏沉沉,连着两次被雨淋得湿透,现身体终于对我做出了报复。我想我可能不仅感冒而且也开始发烧了,甚至还流鼻血,应该是别墅里那碗年糕吃得太补了。却又不想就这样回去,因为不想被狐狸看见我这副样子。
“老狐说你此时不会愿意见到他。”似是窥知我心里所想,铘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这样对我道。“所以,他让我出来找你。”
我因他话而怔了怔。
“现他并不店内,你要不要回去。”这时听他再问。
我依旧没有回答。
狐狸说此时我不会愿意见到他,而他此时又并不店中。
这本是我心里所期望,但不知怎忽然鼻子一酸,紧跟着又有一股液体从里头滑了出来。
“你怎么了。”感觉到我异样,铘低头问我。
我忙捂住自己鼻子,用力摇了摇头:“那我们回去吧,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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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完美十四
厨房桌上那半碗淡蓝色液体所散发淡淡薄荷香是我回到家里后唯一能闻到气味,看来狐狸离开前正做着凉糕两笼已经出炉但我没什么胃口,倒是因着那些清凉气味而让头疼好了些到厕所里洗掉了脸上血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身体便似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只是手脚仍微微发着抖量了温,三十八度五。
将剩灶台上后那笼凉糕放到锅上蒸了我才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回房间。
到床边一屁股朝床垫上躺倒了,感觉身体每一个部件都发出阵喀拉拉声响然后随着我躺倒轨迹一块块掉落到床上这种感觉既疲乏又莫名舒服,我睁着酸涩眼皮看着天花板,感觉整个天花板都眼前慢慢转着圈。
转着转着,眼前便似又出现那个长相酷似狐狸男人看着我时那意味深长目光,还有林绢愤怒而陌生脸。于是头又开始沉甸甸地痛了起来,想起身找点药吃,但身体自躺下那刻起就仿佛锈了似胶着了床垫上,真糟糕感觉我捂着自己发烫额头用力搓了两下,想将那些糟糕记忆从脑子里搓去,却这时见到铘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径自丢到我手边。
“什么东西?”我边问边打开袋子,见到里头装了几**感冒退烧药,不由一愣,脱口道:“你买?”
“他走时要我交给你,说你也许要吃。”
“是么。”我愣愣抓着手里袋子。
想说些什么但脑子里有些空落落,便对那沉默站门口处望着我男人道:“那帮我倒杯水来好么。”
铘依言走了出去。
身影刚出门,我眼里泪便滚了下来,突兀得令我有些无措。
狐狸怎会知道我此时需要这些药呢,他这会儿又到底去了哪里。想着,眼里泪便流得,止也止不住。而人就是这样奇怪,前一刻还好那个人远远火星上,好这辈子都不用再看到他。这一刻,却又多希望他能突地就出现眼前,然后戳着我鼻子用那嘲笑口吻叫我道:哦呀,小白。
这样一边哭一边想着时候,房门处脚步声响起,我不由心跳了一拍。
以为是那只狐狸回来了,抬头看,却原来是铘。他端着杯水进房间放到我床边,似是要离开了,不知怎脚步滞了滞,便我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望向我脸。
见状我忙将脸上泪用力擦掉,低头吃好了药然后坐床上同他面对面互相望着,以为他是要跟我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坐那边不说话也不动,似乎仅仅就是为了那样看着我。于是皱了皱眉,我翻身将自己裹入杯子里,不去看他,也不去听他这房间里轻微呼吸声。
那样过了好一阵,我以为吃了药后不久便能睡着了,可是脑子却越发清醒起来。
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想同别人说些什么,不说出来便一直憋心里让自己睡不着,于是忍不住打破沉默,我道:“今天发生了些不好事,我和林绢吵架了。”
“为什么。”片刻我听到铘问。
话音淡淡,似漠不关心样子。这样一种语气是很难令人再有继续述说,于是我简单回道:
“嗯,没什么。”
我们总电影或里见到两个原本陌生人坐到一起,不多久便很容易地攀谈起来,但事实上,彼此从沉默到沟通并非是一件容易事,至少对我来说就是这样。
所以只有面对狐狸或林绢这样熟悉人时,说话才能无所顾忌,不用担心他们情绪,不用担心自己说话是否有趣或者乏味,说便是说了,并总能得到这样那样反馈。于是交谈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形成,没有任何压力和刻意。
但铘不像狐狸会说些胡话逗乐,也不会像林绢那样我想述说时候和我一起喋喋不休,他就一旁静静坐着,用一种读不出任何情绪目光看着我,因而,即便他并不是陌生人,却也如陌生人一般令人难以开口。
不过因此,我倒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脑子里不再这样那样地乱想,过不多会儿药物作用似是渐渐上来了,眼皮便沉了起来。期间似乎听见铘我房里慢慢走动,过了会儿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我呼吸,然后转身离开。
我鼻尖留着他身上冰冷气息,这样一个美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男人,却如同机器人一样,只偶尔会突然做出一些失常行动,那是否可以理解为暂时性芯片故障。于是越发好奇他神主大人当年是怎样一个人物,才能控制住这样一个怪物,并与之相处。
想着想着,睡意越发浓重,我甚至听见自己时不时发出了一两下鼾声。但神智却似乎还未完全涣散,因为有时候我可以看到自己房间,它我困倦脑子里维持着一种清晰而无声状态,偶尔似乎能看到一种影子样东西面前一晃而过,翻个身它就不见了。
而房间光线慢慢变得暗了起来,依稀有些悉索声响自窗台处传来,听上去像是个女人外面哭。窗上风铃打着转似有若无地铃铃作响,随之卡嚓一声,窗由外向内开出一道缝隙,缝隙处有些黑色东西流进来,仿佛发丝样一道一道,慢慢将窗缝挤得密不透缝。
窗外哭声由此变得加清晰。
隐约可看到一双眼睛透过那些黑色东西朝里望着我,眼睛红红,布满了密集血丝,留着血一样泪砰!我望着它们时那些黑色东西朝窗上撞了一下,窗由此敞得开,带进一股森冷风。
风吹我脖子上,就像之前我穿着湿重衣服时被风吹透感觉,不由打了个冷颤,我想让自己从这诡异梦里醒来,可是头依旧沉甸甸,感冒药作用此时越发强大起来,它令我清晰感觉着这一切,却无法清醒也无法动弹。
窗外哭声变得响亮,那是个脸色蜡黄女人,满头黑发遮住了她整张脸,她低头站窗外耸动着她干瘦肩膀,一边轻轻咕哝着:
“都要死都要死”
声音沙沙,仿佛是从那些墙缝里钻进来,并被刮得支离破碎。一边说她一边用细长手指摸着自己头发,那些长而丰厚黑发,似是将她全身养分都给吸收了,相比她形如枯槁身体,它们如此地充满生命力,且一团团争先恐后地钻过窗缝,朝着我方向慢慢过来。
随后,见那女人将手朝窗框上一搭,似也要随着它们从窗外进来一般。
“铃!”
就此时床头柜上电话骤然响起,尖锐声音适时将我从这场噩梦中拽醒过来。
我睁开眼忍不住了一声,因为后脑勺疼得要裂开了,全身也似散了架般虚浮着,几乎连撑起身体去拿那听筒力道都没有。
直到好一阵才渐渐有了些力气,我勉强坐起身摸索向那台持续响着电话。虽然感觉才睡了不多久,此时外面天却早已经黑了,我打开灯将话筒拽到手中,忍着剧烈头痛问了声:“喂?找谁?”
“林宝珠么?”电话那头传来道陌生男声。
我迟疑了下,答:“对。”
“我是沈子琨。”
听见这名字才意识到,经历了白天那些事后,我几乎将这人及那老鬼交易忘得干净,当即不由呆了片刻,随即听他又道:“你关机了,所以我查到了你家电话,希望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摸了摸额头坐了坐正。想起手机我同林绢争吵时被忘记朗骞别墅中,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似乎听出我声音异样,他问我。
“没什么,有点感冒。你找我是决定相信我话了么。”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道:“原本想今晚约你见个面,既然病了,那不如明晚吧。”
我不由苦笑。
这人也算是做生意,怎么做事这样迟疑,如果不信我话,那干脆不要再找我。既然似乎是信了,为什么还要再约见面谈。谈,有什么好谈,无非也就这点事,这几句话,除非他能看见那老鬼,然后由那老鬼去亲自同他叙旧。
不过既然他开口,总也不好拒绝,便答应道:“好。”
“那么明晚你不要走开,我会派车去接你。”
也不说时间,也不说地点,真是大老板做派。我低哼,然后应到:“好。”
话音未落,对方已挂了电话,我按了按发涨后脑勺正要继续躺回床,却见铘不知几时站了门口处,倚着门框望着我,似不悦般眉头微蹙。
“怎么了?”我不由脱口问他。
他没回答,只将目光转向身后某处,我不由循着他视线朝那方向望去。
一眼望见身后那扇窗,那瞬整个人仿佛被浸到了冷水中般猛地一凉。
我见到那扇窗户半掩着,正如我梦中所见样子,隐约有个手掌般痕迹窗台上攀着,似是有谁要从那里爬进来,却又中途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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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完美十五
那之后一整夜我都开着房门睡觉,铘客厅里待着似乎知道我希望他留那里似。
隔天早晨起床烧便退了感觉精神好了不少,便将前晚我所梦里见到东西一五一十告诉了铘。他听后默不作声也不知我遇到状况究竟要不要紧但到了晚上八点沈子琨车如约而至后我透过车后视镜见到铘和过去一样不紧不慢跟了来。
之后他身影便被这辆车甩得看不见踪影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我昨晚见到东西才跟来,还是为了我即将去地方。未及多想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这辆车将我带到花园路上一处非常气派法式洋房处。
这一带都是这样建筑被斑驳围墙围着笼罩百多年岁年龄梧桐树下,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经历战争、至今都没有任何变化所。
正一边等着门人通报一边门口四下打量,不防见到铘透过夜晚被雨淋出雾气从别墅花园内走了过来,一路到我跟前,此时恰逢管家从里头迎出来,见到他时不由一怔,那张原本便如机械人般平板脸看来为严肃了一些:
“少爷知会时我以为只有小姐您一人。”
我不知该怎样解释。正尴尬着,便听铘淡淡道:“舍妹至多打扰一两小时,之后便同我有要事要离开,这一带叫车不便,所以,我想想还是此等候较好。”
管家皱了皱眉似想拒绝,却听身后有人道:“原来是林小姐哥哥么,怎不随车一同过来。既然已到,那不妨一起进来吧。”边说,边见沈子琨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手拈雪茄将视线从我俩这里转向管家,笑笑:“张叔,备茶。”
沈子琨态度似比环宇时好了许多,甚至有那么一丝谦和,我想是不是因为老鬼嘱我说话所起作用。但除了那串数字外,我实想不出之后那句话特别处是哪里,显见它比那些数字为有效。
一路沿着橡木扶梯上楼时,我边打量着屋内古老气派装饰,一边猜测这栋洋房究竟会是谁住处。
想来应该不是沈子琨,因为他那样年轻,并且从环宇大厦装潢式样便可看出,住这样老旧别墅,虽然它气势和美丽仍不减当年,但绝非适合沈公子品位。就像沈子琨领我上楼时自嘲般所介绍那样,这是一栋老得随时能从那些精致雕塑,和积满灰尘蒂梵尼玻璃制品中飘出鬼魂来建筑。
然后我记起,他当日曾要自己属下替他订巧克力到花园路,那是否意味着这是他情人居住处呢?显然这种细腻精致又古老房子,也确是合女人口味一些。
那样想着,转眼已到了三楼。沈子琨示意我和铘过道沙发处等着,他则进了边上一扇雕刻精美桃木门。
我留意到这一层几乎所有家具和摆设都是桃木,包括地板。那是我见过好桃木,纹理柔和,颜色透着发暗黄,触手相当沉实,对着光看就仿佛像是石刻一般。但相比房子其它地方部件,看起来要很多,应该不是同一年代东西。
“一百五十年木龄,已具避邪力道,难怪百多年岁数房子内这样干净。”我抬头望着头顶那些雕刻时候,听见铘这样道。
我不禁朝他看了一眼,问:“那楼下两层都用红木和橡木,只有这一层是用桃木,难道这一层曾经不干净?”
“你总对这些神神鬼鬼东西很感兴趣是么。”铘未开口,却突兀听见沈子琨这样问我。
我被他说得微一尴尬,吸了吸鼻子转身望向他,笑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独这一层用桃木,感觉同楼下颜色有些冲突。”
他听我这样说,将目光从我脸上转到身旁桃木护墙板,它光滑表面上拍了拍:“三十年前这里曾经失火,到维修时,发觉好红木和橡木难找,刚好朋友这里有一批不错桃木,所以修缮时就用了它们。”
“哦确实是相当不错桃木。”
“有叫它金线桃,据说有招财功能,虽然不知道真假,这些年来集团发展倒也确实顺风顺水。”
“是么?”招财两字总是令人感兴趣,所以不由又朝那些木头看了几眼,见状沈子琨笑了笑,朝身后那扇门摆了下手:“今天请你到这里,其实是有一个人想见你,因为她听了关于你说那两句话后颇感兴趣,所以,无论如何要我将你请来,好当面同你谈谈。”
“同我谈谈?”我不由有些奇怪。除了他不知还会有谁对我带去话感兴趣呢?
思忖间见他将身后门推开,我便跟了进去,但不料铘要进时却被守门边佣人挡住不让入内。我不由望向沈子琨,他明明是同意了铘同我一起来,为什么此时却又单独将铘挡门外。
正要这样问他,便见他对我解释道:“家母不喜欢见男客,请体谅。”
此话一出,铘便退了回去,而我则心里疑惑顿解。原来是他母亲住这里。难怪会对沈东辰话这样感兴趣,还特意把我带到这里来面谈。毕竟她是沈东辰媳妇。
当下点点头,我跟随他身后走进那间有着扇极漂亮木门房间。
房间很令人惊艳,因为家具可能自这房子建成时便延用至今,是相当原汁原味维多利亚时代风格。也有数件明清时期红木家什掺其中,一中一西倒也不见冲突,相当微妙地融为一体。
正中间摆着张红木桌子,一名保养得很好中年女子桌前坐着,一身黑衣黑裙,长而黑头发用布包裹着,整洁地盘脑后。
想来年轻时必然是极美,虽然现已难掩眼角皱纹,但看上去仍极致风韵,特别是一双眼,即便她穿得这样朴素保守,仍挡不住那丝天然媚态从漆黑瞳孔间流出,却又被微高颧骨和薄削嘴唇所牵制,于是这天然媚便转成了淡淡威仪。
“母亲,这位就是林小姐。”将我领到桌边,沈子琨恭敬地对这女子道。
她自我进屋时起便打量我,如我看着她。
此时听沈子琨介绍,便朝我笑了笑,指向身旁椅子:“坐。”
我依言她身边坐了下来。她身上有股好闻味道,如檀香般,经由她细致皮肤透出,让人尤生一种亲近感,又因着一丝不怒而威端庄,让人却也不能太过亲近。因而,也难怪能成为沈东辰那种人媳妇,就那么短短片刻见面功夫,她自内而外便给人一种完全不是个普通人家女子感觉。
“听说太老爷来找过你了,林小姐。”
“是。”
“你知道,虽然我们家向来信奉基督教,但对于神神鬼鬼之类迷信,向来是不信。”
“那沈夫人您找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我问。
她闻言抿了抿嘴唇。此时管家送茶进来,她趁此间隙朝自己立一旁儿子看了一眼,随后望着管家离去背影微吸了口气,道:“自老爷被害后不久,太老爷也随之离世,诺大一份产业如泰山般我肩上压了二十多年,总算熬到子琨成才,却没想到现今,他会籍由一个陌生人口来寻到自己孙子。你说这东西我究竟是该信还是不信。”
说罢便将一双细长美丽眸子望向我,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年龄和气势所造成距离感令我不愿随意开口,便将目光转向一边,望着那面墙上所挂数幅旧照,指着其中一幅对她道:“这张照片上人,就是沈东辰吧?”
照片日期摄于五十年代初,背景应是香港,上面那站一辆老福特前衣着体面中年男子,同我记忆中那老鬼样子为相似,虽然那时他体态是微微发福。
沈夫人朝我指那幅照片看了一眼,点点头。
于是我再道:“我见到他时,他比照片上要瘦很多,也老很多,穿着件金色福字团花黑寿衣,靠领口处有一颗盘扣松垮有脱落迹象。”
听我这么一说,那女人眼圈处微微一红,再次同她儿子互相望了一眼。随后轻轻擦拭了下眼角,问我:“还能再多说些他当时样子么?”
我想了想:“他似乎很喜欢笑,声音沙沙,头发又灰又乱。人看来瘦得很厉害,形同骷髅,但不知怎我总看不清楚他眼睛。”
“是么?”听到后这句,沈夫人目光似乎微有闪烁:“看不清他眼睛?我不太明白”
“也就是他那双眼睛总是模模糊糊,好像被一团灰给蒙住了似。不过这现象并不算特别,因为我见过那些鼻子或者嘴模糊不清魂魄,甚至还有整张脸都看不清楚”
“够了够了”说到这里,那女人脸色苍白如纸一般,显见是被我话给吓到了。沈子琨见状到她身边用手臂搂住了她,蹙眉望向我道:
“你总能见到那些东西么?”
我苦笑,点点头。
“上帝啊这该是多么可怕”女人喃喃自语,一双眼如望着病入膏肓人般看着我。
“它们能同你很清晰地交流么?”沈子琨又问。
我点头:“是,很清晰,当然也不是全部,只是很少一部分。大多数因为魂魄原本衰弱,所以会用比较间接方式同我沟通。还有一些则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同我沟通,至于原因却是错综复杂。”
“这么说来,我祖父能找到你,并同你沟通让你给我带话,是极其侥幸了?”
“确非常侥幸,也同他魂魄本身强度有关,我曾还以为自己碰到了厉鬼。”
后那两个字再度令沈夫人打了个寒战,她面色加不好,几乎有些摇摇欲坠般靠自己儿子怀中。
我不由歉然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沈夫人?平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些。”
“没关系。”她摇摇头。片刻咬了咬嘴唇,她望向我道:“是他说,元旦那天若子琨不改道回家,便会有杀身之祸么?”
“是。”
“那么除此除了他要你转告子琨那两句话以外,他还同你说过些什么没有?”
我怔了怔。
不由朝她看了一眼,她眼里似乎有些奇特东西闪烁着,不由脱口反问道:“他还需要说些什么能证明话么?”
“例如夏日别墅那位客人,他有没有说起是谁。”
我再次一怔。
抬头望向沈子琨,他也注视着我,似乎比起元旦限期,这个问题才是令他们感兴趣。但这是为什么?
夏日别墅客人虽然我也觉得这句话有些奇,但那老鬼从只说了这一句,之后什么也没提。难道这句话对这对母子来说很重要么?“没有,”于是沉默片刻,我摇摇头:“他只托我转了那两句话,别都没说。”
“是么,都没说?”女人目光显然是有些不信任,她她儿子怀中目不转睛望着我,微微皱了皱眉:“他真什么都没说?”
“那他为什么要将遗嘱密码告诉你?”
这次轮到我皱了皱眉。
隐隐这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奇怪感觉,不由有些不安,我站起身,朝门口处退了两步:“那很重要么?”
女人沉默,手轻轻搭桌子上,微微发抖。
沈子琨伸手将它们握住,抬眼望向我:“很重要,因为它令我们猜测,是否沈东辰除此以外还对你说了什么,令你这样帮他。”
“你什么意思?”我一惊。
沈子琨叫他爷爷时直呼了他名字,并且此时眼里神情相当古怪,这令我不由越发不安起来。似乎有种落入某样圈套感觉,却不知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于是又朝后退了一步,我勉强笑了笑道:“算了,你们家事我也不再多管了,无论你对你祖父话信好还是不信好,总之我已将他话带到了。”说完便转身要走,岂料手还没碰到门把,突然整个人一阵僵硬。
随即似乎所有感觉都被抽离了,我张着嘴却无法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亦无法控制自己像只脱线木偶般一头朝地上栽了下去。
落地声音很重,我想铘外面应该是可以听见,却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立时进来,疑惑间只觉得自己两眼越来越模糊,隐约听见头顶处有脚步声走了过来,随即望见沈子琨母子低头望向我。
女人脸色依旧苍白,她缩沈子琨怀里用力抓紧着他衣服,看了看我后抬头问他:“怎么办,子琨,你说怎么办?”
沈子琨安抚地抱着她,神情如机械般僵硬,随后轻轻道:“没事,母亲,有我你断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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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完美十六
被一阵低沉嗡嗡声弄醒时鼻子里似还残留着那女人身上沁人心脾气味,我想起后见到她时她脸上神情和她对沈子琨说话一时有些搞不清楚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什么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我意识到那老鬼有事瞒着我而那些被他刻意隐瞒东西至关重要,以致我将老鬼话转达之后那对母子甚至将我骗至他们住处并用某种手段把我弄昏倒。
以他们地位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种事?所以那一定是些非常了不得事他们一定以为我知道那些事所以非常恐慌我清晰地记得那女人后过来看我时候,脸上表情简直像看着一个活鬼似。
但他们此时到底想对我做什么这会儿铘又究竟什么地方
思忖间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因为嘴被用胶布粘着这让我感冒鼻子成了呼吸唯一工具。痛苦痛苦是脑子昏沉得几乎无法集中思维似乎整个儿仍处那种半昏半醒状态,也不知自己究竟被他们弄昏了有多久,我试着想挪动一体,随即发觉自己被绑着,而之前循环耳朵边不停嗡嗡声,却原来是汽车马达振动。
当下匆匆朝昏暗车厢四周打量了一圈,目测是辆中型箱型车,它保持着启动状态似要随时出发,周围堆着一些装货用箱子,我被塞这些箱子中间,一根粗大尼龙绳把我从头到脚绑得严严实实,唯恐多条缝我就会从中滑走似。
我用力蹬了一下脚,试图让自己移到靠门位置,但完全无效。
这时听见车厢外似乎有车声和人声经过,我用力气踢了下边上箱子,箱子很重,应声落地发出砰阵声响,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引来路过人注意,并且同时我用力令自己胶布内发出一阵阵可能大声音。
“咔啷!”
就我声嘶力竭地叫了大约十来秒后,车厢门开了,一道强光自外头打入让我一时处于半盲状态。只依稀见到有人影进到车内我旁边座位上坐下,随后车厢门再次关上,不一会车子一阵微晃,朝着某处方向开动了起来。
“你那么年轻,实不应该被牵连进来。”车开出一段路后,我听见头顶有女声叹道。
此时视觉已恢复得差不多,借着被他们打开灯,我发觉周围那些围我身边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货物箱,而是一只只佛龛。都是用上好桃木雕成,包括车厢内壁也是用桃木铺设。
说话人是沈子琨母亲,她披着件狐皮外套坐沈子琨身边,尖尖下巴同薄削嘴唇几乎埋了丰厚狐毛里,一双秋水般眸子望着我,随着车身摇晃微微闪着丝若有所思光。
这么大一张狐皮若被狐狸见到了,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情绪?
不知怎这种境况下我竟然会想到这个问题,不由用鼻子慢慢吸了口气,见状沈子琨低下头,将我脸上胶布一把撕了去。
这举动登时让我如沐甘霖般大口呼吸了阵,随后问他:“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你倒是没有大喊大叫。”他望着我道。
“喊救命么?”我苦笑。“这车听声音就知道是高速上,这种地方我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何必浪费这种力气。”
他笑笑:“难怪沈东辰会找上你,倒算是镇静。”
我留意到他说起沈东辰三字时嘴唇是绷紧,便道:“好歹他是你祖父,现连起码尊重都懒得伪装了么?”
他闻言目光微闪,似有一丝愠怒闪过,被一旁他母亲手轻轻按了按,便又平静下来,轻描淡写道:“论尊重,他不配。”
见状我不由蹙眉:“沈子琨,你爷爷他死时候你才五岁,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握住他母亲手朝我牵嘴一笑:“他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还有善心,就不会找你过来见我。”
“他找我过来原因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你觉得那不是善心么?”
“你说元旦事?”他冷哼。
“他说当年杀死你父亲那些人恐怕会那天害你,所以才来托我想办法帮你避过这个劫。”
“他是这么说?”他同他母亲互望了一眼,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因而也不清楚他这么反问时究竟是何种情绪。
我点头:“当然。但现看来,你和那些匪徒行径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你到底为什么要绑我??”
“这一点你到时自己问那老鬼便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惊。
有种极其不好预感从心底涌了上来,不由闭上嘴我沉默地听着车厢外隆隆车声,好一阵,才慢慢开口道:“我希望你们不要误会,真不要误会,无论你们和沈东辰有什么恩怨,他告诉我仅仅只有那两句话而已。”
“子琨”我话令沈子琨边上那女人抓紧了他手,看了看他。
他冷冷一笑,对那女人道:“您觉得以他那样一个人,好容易找到一个能同他这样畅通交流介质,会仅仅告诉她那么一点东西么?
他话让那女人松开了手,转而看了我一眼。
我朝她用力摇摇头:“沈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只告诉了我那两句话。从头至尾我只是帮他为他所担心着孙子传达这么一个信息,他希望沈子琨好好活着,他甚至以此为砝码同我谈定了一个条件,我才替他来传信,你到底认为他会还对我说了些什么事??”
沈夫人那双细长眼睛微微眨了下。
我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否起了作用,因为她神情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犹豫。只是仅仅那么一瞬,她抿了抿嘴唇,低头轻声对我道:“我也希望你说都是事实,林小姐,但一来,此时你已经了这辆车上,也应该从我和子琨话中感觉出了些什么来。二来,就我所知是,老爷子若要来对子琨暗示些什么重要得性命攸关事情,他其实完全是不用通过你来间接转达。”
“你说什么”
她再度望了望我,随后慢慢伸出小腿,用她穿着黑色pr脚轻轻踢了踢边上桃木制佛龛:“不然你说我们要这些是来做什么呢,林小姐?”
我只觉得肩膀一阵发抖。
这女人眼神和她说话时安静音调,不知为什么会比沈子琨令我感到害怕。而她说这番话意思又是什么我想问,但是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口。只下意识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因此被身上绳子缠得紧,此时只听车一条安静而崎岖路上行驶了一阵,渐渐停了下来,随即有人车外道:“夫人,少爷,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站起身那女人低头对我道。
“到什么地方”
“夏日别墅。”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得少了,实今天走太多路现眼睛也睁不开了。。明天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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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完美十七
夏日别墅让我有点意外是它并非实质意义上“别墅”,而是近郊一处很普通农舍。一处长满了丝瓜藤院子里像我五六岁时跟着姥姥到乡下走亲戚所见过那种房子一样它几乎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木结构,土胚墙上暗黄色木窗格让人想到五六十年代那些老公寓这样一栋陈旧房子沈子琨开来那辆黑色箱型车映衬下仿佛有一种时空交错感觉。
房子有两层不过占着三层楼高度所以进去后有种空荡荡感觉。正中间是个很宽敞堂屋,虽然房子整个儿很陈旧这里头摆设还是可以看出有钱人气派,因为那些家具都是老红木估摸着是明代时期工艺端正而厚重,只是长年无人打理所以积着厚厚一层灰,昏暗室内如尸体般静静横陈。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会将你带到这里吧。”一路拖进堂屋正中间那处空地后,我见沈子琨母亲坐到堂首那张紫檀木榻上问我。
房子供电早就停止了,这女人用打火机点亮了案几上蜡烛,蜡烛上灰爆裂出很亮一团火焰,照她眼睛里,将那眸子染上一层红艳色彩。
她问我却似又并不关心我回答与否,我一言不发望着两名身着西装男子沈子琨指派下进进出出、把车里那些佛龛搬进这间堂屋内时,她被穿堂而入乡间夜风里微微打了个寒颤,便将领口处皮草拢了拢紧,随后又道:“这是我丈夫回到内地后买第一套房子。他说这片地皮可保值,但可惜,他并没有投资眼光,所以至今这房子连拆迁机会都没有。”
“这和你们带我到这里有什么关系?”我问她。
她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我问话,只自顾着又道:“但沈微很喜欢这里,常常独自一人忽然失踪很久,当公司所有人到处找他时,他却一人这里成天看看书,钓钓鱼。你看外面那满院子丝瓜藤,便是他种,倒也真是些好生养东西,三十年无人照看,至今仍长得这样旺盛。”
说着似乎眼里闪出一点湿意,她低头沉默下来。见状沈子琨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背,她眉头便舒展开来,伸手握住他手,像是那厚实掌心里寻得一丝倚靠:“所幸他走后有子琨我身边,不然我真不知该怎样活下去才好。也所幸子琨一点儿也不像他父亲,不然恐怕我后半生亦得要终日焦虑中度过。”
这句话让我不由一怔,我收回视线望向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儿子像他父亲话反而会令这个女人焦虑。
是因为沈微个性太随意关系么?
想到这里,目光重望向那些已被摆放堂屋内佛龛。原本只是随意地一瞥,可忽然发觉它们被摆放布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让我觉着有点儿眼熟,不由再次仔细看了几眼,这时后一尊佛龛也已被抬了进来,门口处看似随意地一摆,却让我看得不由吃了一惊。
这些佛龛摆放位置合一起,怎么跟姥姥压玻璃台下九宫八卦阵图那么像
所谓九宫八卦阵,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那时我年纪还经常引那些东西回家而不自知,于是姥姥就请懂老先生给画了那样一张八卦阵图,说,取其“坎”道,为六十四卦中第廿九卦其代表水,通称“坎为水”,意为水洼、“坎”陷之意。说是能因此将平时缠我身上跟我到家那些东西陷住,如果是比较弱,是可以当时就除去。
这会儿那些佛龛被摆出形状同那张八卦阵图非常相似,但也有区别,只是我对此并不精通,所以也说不出那区别部分究竟意味着什么。但隐隐已感觉到一些什么,我抬头望向那女人径直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女人咕哝着重复了句,朝她儿子看了一眼:“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会对子琨不利。”
“我不知道要告诉你多少遍,沈夫人,除了那两句话,沈东辰什么也没跟我说。”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没说别,”松开他母亲手沈子琨走到我身边蹲,朝我看了一眼:“但我知道和你一起来那个男人,他身上有些什么东西令我花园路房子内那些桃木护壁出现了裂痕。”
“你说什么??”我一呆。
他以为我是装,冷冷一笑,“那都是百多年桃木,自装那里开始,就始终光洁如镜面,唯有一次出现过一道裂缝,那是因为家里来了极凶东西。所以,如果你们不是有所目而来,我实想不出你为什么会带着这么一个人过来。显然,他对玄学之术是有一些了解,不是么。”
说完他望着我,似是等我回答。
我看着他脑子一时有些乱,还没从他之前所说话中理出些头绪来,这个原本一再申明自己不信什么鬼神男人,此时不但敏感地指出他花园路上那栋房子桃木护壁上出现裂痕是因为铘所为,还一本正经地谈起什么玄学之术。
看他神情完全不像是说笑,当即不由有些心慌,我警觉地问他:“我哥呢?”
“你哥?”他站起身,我身旁轻轻踱了两步:“我查过你,就昨天。我知你自幼父母双亡,仅有一位外婆你工作后不久便也亡故。因此你哪里来哥哥,甚至连堂兄表哥也没有,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明也查不到除了你家之外任何信息,所以,他究竟是谁,宝珠,是沈东辰让你找来破掉八卦山雷颐高手么?”
我看着这男人那双细长如他母亲一般双眼,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干燥。
他实可怕,竟完全毫无察觉状况下,已经将我家底都查了个遍,所以现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已经预备好么?但他这么做目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因为沈东辰托我想办法救他命么?
而他口中八卦山雷颐又是什么,这一点我倒是知道。狐狸说过,那是九宫八卦阵里相当厉害一种阵法。颐,六十四卦中第廿七卦。内卦震、外卦艮,通称“山雷颐”。颐为下颚,引伸为吞噬之意。也就是吞噬鬼神阵法。而眼下这阵法还是用桃木制佛龛所做,那能引起力量,实是无法估量
思索着,我慢慢咽了咽喉咙,有些艰难地道:“那么他现哪里。”
“他?你说你“哥哥”么?”他故意这么问我,然后笑了笑。“他同你一样昏迷不醒着,如果运气好,明早以前也许别人会临江找到他尸体。”
我听着这话不由皱起了眉。
他说是什么意思,铘也和我一样昏迷了?怎么可能他是上古神兽,有什么东西是能令他陷入昏迷。
“我们知道他不是寻常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心中所想,一旁沉默已久沈母突然开口对我道。“他进门时连当年香港白龙先生所赠与我那面镜子都裂了,所以,我们不得不用一些极端方式将他制住。林小姐,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找来这样一位高人。”
我只觉得如同当头一桶冷水浇落般浑身一凛。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下意识用力咬着牙齿,以免自己恐慌样子被他们轻易看出。
“真可惜”那女人没有继续追问,只透过密密狐毛用她那双细长眼睛望着我,喃喃道:“真可惜了,那样年轻,那样美好。但有时候,为了维护一些东西,我们总要违心去做一些事,并且那些事之后岁月里会如实告诉我们,当初所做是正确,无憾。”
说着,抬起头望向站阵中间那两名西装男子,朝他们点了下头:“可以开始了。”
这话让我不由一个激灵。
以为她是示意要那两人对我做些什么,但他们并没有朝我这里过来,只是脱下了身上西服将放一旁铁锥拖了起来,随即走到我左边那堵墙壁处,将上面悬挂着一副观音像取了下来。
然后双双抡起铁锤,朝着那地方猛地锤了过去!
“咚!”锥子墙壁上震出一声巨响,但墙壁并没有因此便裂开,只绽出巴掌大一块口子。这让我看出原来这堵墙石灰粉背后所掩盖着,并非我外面看那些简陋土砖。
那竟是一整块极其坚硬混凝土。
随即听见那女人轻轻一声叹息,她似乎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些什么,随后似不经意地问我道:“你知道女人怕遇到什么样男人么,林小姐?”
我沉默着摇了下头。
她看着那堵墙,定定道:“怕碰到与世无争,平凡懦弱得令他即使就你身边,同你躺一张床上,呼吸着同一处空气你也感觉不出他存那样一种男人。”
话音刚落,那堵墙壁喀拉一阵响,两把铁锥交替冲击下终于豁出巨大一道口子。
随之一团浓重粉尘从里头扑腾而出,呛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随着那股粉尘空气中骤然充斥着一股无比呛人酸腐味,那味道同某种药物气味混合一起,刺鼻得让我这么一个感冒人都闻得清清楚楚。
这让我不由自主一阵挣扎,试图从那股冲天臭气范围中移开一些,却不料就此时突然间到那团浓雾般粉尘里似有一道人影直扑而出,咔声落离我不过两步远地方,我甚至感到他手我脚踝处僵硬地碰了一下。
不多会儿那些扑面而来粉尘散去了,而我亦看清了那个从墙洞中飞扑到我脚边人影。
它是一具被石灰腐蚀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干尸,尸体上没有头,乌黑脖子正对着我方向,手脚朝地,仍刚才扑落震动中微微颤抖,似是随时要朝我爬过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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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完美十八
我收起脚可能地收起脚离那尸体远一点。
肩膀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正跌入一个非常大、大得无法回头深渊里。
我没有忘记沈东辰那时言辞凿凿跟我说着那番话时样子他以一种充满悔意口吻对我说他唯一儿子沈微死于那些仇恨于他人之手。由于赎金晚交,那些人将沈微撕了票还把他头颅寄到了警察局仿佛一种极度嚣张挑衅。
他还说沈微尸体至今仍流落太平洋某处小岛上。
我曾对此一切深信不疑因为实想不出他有任何欺骗我动机。我同他素昧平生也没有任何利益上冲突。
但眼下,沈子琨母子言行和这具破墙而出无头干尸让我当即意识到沈东辰不仅对我撒了一个极大谎,并且无论他是预谋还是无心我还被他丢进了一个非常危险境地。沈微不像是被沈东辰仇人所杀害而他托我去找他孙子沈子琨,也绝不是为了去设法救他命那么简单。
虽然沈子琨外界看来对他祖父无比尊重和敬佩,但实质上却非常憎恶他祖父,这种憎恨究竟从何而来?而沈东辰让我找到沈子琨真正目,又究竟是什么
胡思乱想间,见到沈母那双细巧高跟鞋绕过我走到那具尸体边。
身上沁人芳香同尸体腐臭交织出一种无比诡异味道,这令我不由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但她那张小巧苍白脸几乎完全隐没狐毛领内,所以也就看不清她此时神情究竟是怎样,她如同具雕塑般一动不动站那儿,如此端庄和安静,以致后来当听见她开口时,我几乎以为是别人同我说话:
“沈微曾对我说,他这辈子开心时光便是生活这栋房子里,所以后来我遂了他心愿,把他同这栋房子砌了一起。”
她话音很平静,像说着件生活里无比平常琐事,而不是地上一具死状惨烈干尸。
随后微微叹了口气,她弯下腰将那尸体脖颈处领口翻了翻平整:“这些年每次来到这里时,似乎总能听见他墙里哭,他就是到死也改不了这样懦弱无力性子”
“请不要告诉我这些!”我哑着声打断这女人话。
她这番话无异于正式宣判了我死刑,我不想知道关于这具尸体以及他们家过往任何事,完全不想知道。
但可惜已经晚了。女人望着我,像看着一个被捉到了错处孩子,她走到我身边蹲抚了抚我头发,柔声道:“你这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有多了解沈东辰这个人,几乎真会相信你对此事一无所知。”
我不由深吸了口气。欲再争辩但转而放弃,知道再怎样表明自己立场也是无用,便点了点头:“那么,三十年前沈微是被你们杀死。”
“是被我杀死。”一旁女人纠正道。
我看着她那双细而柔和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女人看来是无比柔和与脆弱,仿佛什么样事都能让她感叹和担忧一番。但有时候,她看起来却就像是块石头,一块冰冷,仿佛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石头。
这两种截然不同感觉为什么会同时一个人身上得到体现呢我困惑令我目不转睛望着眼前这个温婉又冰冷女人,她目光因此落进我视线内,朝我轻轻笑了笑。随后淡淡道:“同这样一个男人生活一起,谁会不生出想要杀了他念头呢,但当初倒也并非是存心要去杀他,实是他命该如此而已。”
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沈子琨五岁,女人二十六岁,沈微三十五岁。
女人叫晓芝,嫁给沈微时才二十岁,父亲是香港远东商行老板。
三年前由于涉黑出了问题,远东商行整个企业频临倒闭境地,走投无路之际,当时年仅十七岁晓芝亲赴环宇集团,同沈东辰面谈,请他借资帮她父亲度过难关。
之后故事便很老套。
晓芝成了沈东辰情妇。对于老辣如姜般男人来说,有胆魄有智慧又有美貌女人,总是很容易引发他们兴趣,何况这女人又是那样年轻,并且胆魄之外,包裹着一副柔若无骨身体。
于是整整三年,晓芝都用各种方式博得这个大她四十多岁男人欢心,看他因年龄而趋向疲软身体她抚慰下重起来,有力起来但她对自己所做并不觉得恶心,甚至是幸福,她觉得自己爱这个年长男人,因为他那样有气魄,每每站环宇大楼高那层,对着那些他面前恭恭敬敬脸,他看上去就像个帝王。
一个男人能令女人为倾心东西是什么?
对晓芝来说,不是相貌,不是浪漫。而是金钱和权力。因而当一个男人能将那两者全部归于掌中时,其魅力是无法用年龄,相貌,浪漫等等一切无足轻重东西所能媲美。
所以她爱他,真很爱他。
但没想到三年后,沈东辰却命她去嫁给自己儿子。
因为常年国外念书沈微回国第一天,他父亲公司里见到了过来取钱晓芝,自此惊为天人。
晓芝答应了。
她想有其父必有其子,沈微必然同他父亲一样,亦是个有魄力又有智慧,能将一切金钱和权力轻易玩弄于股掌间男人。
但令她失望是,就婚礼当天她便意识到,眼前这名同她见面不超过三次,说话不到十句男人,同他那位只手遮天野心勃勃父亲完全两样。
他是那么温顺,仿佛像只绵羊一般,唯唯诺诺,小心拘谨。他甚至连股票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别人谈到红十字会和难民救助时,方才开始侃侃而谈。谈都是些永远赚不到钱也无关于权力东西,于是整个婚礼她便如同一缕幽魂般浑浑噩噩注视着沈东辰来来去去身影,试图同他说上一两句话,但他仿佛当她不存一般从不投以正眼。
这样一种冰冷维持到婚礼结束。
郎被灌得死醉,房外睡得如猪一般不省人事,晓芝坐空落落房里对着满抽屉珠光宝气收拾发着昏沉呆。
看着看着,她见到沈东辰推门走了进来,那瞬她便如发疯般将那些珠宝朝他身上扔了过去。扔到他身上,再看着它们璀璨夺目地从他身上落下来,她伸直了脖子冲着他尖叫,叫着一些连自己也听不懂话。
然后她被沈东辰抱住推倒了床上。
这个比晓芝年长了足足四十岁男人,却如二三十岁精壮男人一样散发着狼一般气魄和。他撕毁了她礼服,将她压身下,她愤怒咆哮和抵抗中同她纠缠了一起。随后又被她纠缠住,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纠缠了一整夜,直到天微明,他便又如婚礼当时那般将冰冷罩了她同自己之间,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丝留恋,径自离开了那个房间。
那夜之后,沈东辰彻底同她断了以往关系。而她也收拾起一切失望和愤怒心情,那张温婉美丽面孔下,同沈微正式成了夫妻,并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她总想,也许等到有一天,等沈微到了足够成熟岁数,他或许会变成沈东辰。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但她再次想错了。
沈子琨两岁时沈微加入了联合国红十字会,开始终日为那些远天边灾难和贫穷募捐和奔波,有时候整整两三个月也不见踪影。而即便回来了,也终日如死鱼般无趣,只知道看那些传教书籍,或者干脆丢下手里一切,跑到郊区他所买那栋破旧农舍里,对着一窝鸡,一头羊,一大院子长势惊人丝瓜藤倾注着他全部精力。
晓芝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她还如此年轻,并还保持着良好容貌。可是所嫁人却已如七老八十岁一般对生活生出一种和煦平静,又如寺庙里和尚那样,对周遭一切无欲无求,甚至渐渐解除了集团中所有职务,只拿着一份供养基金,心满意足地过着他与世无争生活。
而晓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原本只属于她同他资产,一分分流逝到那些外人手里,有些是外姓亲戚,有些甚至连亲戚都不是。
看着他们沈东辰培养下渐渐青云直上,那些原本卑微而一无所有人。现却开着豪华车,用着那些属于她资产,过着上流社会美好生活。
而属于她美好却又到哪里去了,她甚至比当年自己父亲商社摇摇欲坠时候还如。
这令她几乎疯了。
她像疯子一样成天寻事跟沈微计较,用刻薄话指责他无用,无论是事业还是床上。
而那好脾气人,好得让她要崩溃男人,却无论她是动怒还是冷战,始终一副温驯而无辜样子,惶惶地看着她用她方式发泄着自己怒气,然后像只狗一样睡房间外,整夜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终晓芝放弃了她挣扎,她不再对这男人抱有一丝可能改变幻想。
而就这时,一个男人出现了她生活中。
那是一个同沈东辰几乎一模一样男人。
是沈东辰商业上合伙人,却比他年轻得多也英俊得多。
那是第一次晓芝感到原来爱情也是可以因人相貌而滋生出来,原来相貌也可以比金钱和权力令人感到诱惑。于是她沉沦了进去,同那男人相识第三天,他们开始了暗渡陈仓往来。
偷欢总是令人因道德指责和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而格外充满诱惑。
所以明知这件事如果被沈东辰知晓会引起怎样后果,两人仍是对这枚禁果充满着无限,又因沈微经常出国或者入住乡下,演变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直至终于被沈东辰雇佣侦探拍下了所有证据。
那时晓芝还并未发现沈东辰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她浑浑噩噩生活自己偷来幸福之中,几乎忘却了所处现实,终于有一天她发觉自己无论到哪里也找不到那个情人了,他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这个世界上,而他公司则一番动荡后分崩离析,又轻易地被沈东辰纳入掌下。
此时她开始害怕起来,让她害怕是,沈微似乎也知道了这一切,因为他对她态度似乎和以前不同了,甚至对待自己儿子也是。不止一次她见到他望着自己儿子目光,陌生得仿佛不是自己儿子,这感觉让她觉得很冷,由骨髓深处透出来冷。
但晓芝毕竟不同于寻常女人。
她将这恐惧深深地藏心底,同往常一样地对待着自己丈夫,因为她明白只要态度稍有改变,便会令自己变得加可疑。一边偷偷地将自己名下那些财产地转到国外银行和保险库中去,以防备自己被驱逐出这个家时不至于一无所有。
但是没想到那些资产她刚刚转走后突然间就消失了,同她所爱那个男人一样,仿若人间蒸发般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令她感到害怕是有一天回到家里时候,她发觉自己儿子竟也不见了。
世上没什么能比这让她感到恐惧,那一瞬她几乎彻底乱了方向,像只无头苍蝇般家里一阵乱找,随后径直冲到沈东辰这里,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她同那男人偷情,她不忠,她企图转移了财产后和沈微离婚但是这一切一切都同她儿子无关,希望沈东辰放过她儿子,毕竟那是他孙子。
孙子?沈东辰这样反问她。那眼神里冰冷是晓芝自那天起至今都无法忘记一样东西。
她说她冷得几乎觉得自己心脏要碎裂了。
但她还是以她异乎寻常控制力将她情绪平稳了下来,然后出门回家。
回到家后她沈微房间外整整跪了五个小时,如果沈微不开门出来,那么此后一切都将不可能发生。
但沈微还是出来了,他见到晓芝那双水一般柔软目光后,便决定忘记从前一切同她重开始,并将沈子琨从机场接了回来,那时他险些就被沈东辰送去菲律宾。
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状,不同是晓芝变成了一名彻头彻尾好妻子,再也没有尖刻语言,再也没有外遇,再也没有对金钱和权力。成天只家里相夫教子,而沈微也因此比过去多地逗留了家中,有时也会带晓芝去国外度假,或者去乡下农舍过夜,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不愿带着沈子琨,亦不愿同他多做交谈,或者单独待一起。不久之后将他送去了英国寄宿学校,这之后沈微看上去似乎如释重负。
晓芝将一切看眼里,但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现一切能回到原先已是不易,她并不奢望能维持多东西。就那样如行尸走肉般又过了半年时间之后,沈东辰突然得了一场病,而正是这场病发生,令晓芝得到了一个非比寻常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今天想写到某人出场,但是后来看看时间发觉根本做不到不如还是分到下一章明天笃笃定定地写出来吧,急着赶恐怕会漏掉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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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完美十九
那场病让沈东辰几乎完全丧失了走路和说话功能此时恰逢沈微赴美即,便让晓芝留沈东辰住处替他照应父亲也就是花园路上那套华丽洋房。
晓芝对沈东辰照料可谓心责。虽然初沈东辰是拒绝她进入他房间但或许是真老了,也或许被那突如其来病折磨得只剩下脆弱沈东辰渐渐默许了一切她年轻而柔软身体无疑是比任何药都能令病痛得到暂时舒缓初他透过她俯下身体望着她若隐若现于衣领内皮肤后来开始渴望碰触她身体,那纤细而光滑身体即便整个下肢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他仍旧渴望着。而晓芝似乎总能感觉到这种渴望然后像她给他喂水那样将自己身体依偎他一如尸体般身躯上。
晓芝你不要看我身体。每次沈东辰总是这样对她说,用他模糊得几乎令人听不清楚语言。
疾病如吸血虫子一样令他身体短短时间里迅速消瘦,并且无力。因而即便他渴望时候,晓芝手抚过他原本敏感部位时候,他身体仍是平静。平静到令他颤抖,他用他手紧紧抱住晓芝腰用力揉着她身体,企图唤醒自己躯体记忆,但后总是颓废地将她推开,然后像死了般躺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晓芝柔软手指柔软地插进他发丝间,慢慢让他急促呼吸平静下来,他便捏住她手吃力对她道:我不该让你嫁给小微,他配不上你。
那时晓芝觉得眼里有些发酸,她揉着那男人头发吻着他额头,好像几年前他们一起感情正浓时那样。然后却听沈东辰淡淡一笑,缓缓道:他怎么可能配得上一个十七岁时就把自己身体当作交易工具女人呢,是么。为了交易这女人什么也做得出来,跟大她足足四十多岁老头子,跟让自己厌烦到想吐毛头小孩结婚,生一个不知道父亲究竟是谁孩子,然后某一天,照顾一个中了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男人。
那瞬晓芝几乎想用手里那把切水果刀刺进他喉咙。
但她没有,她带着一如既往那温暖而柔软笑,告诉自己万事忍耐为上,她有得是时间,有得是时间沈东辰死去前改变他想法,正如十七岁时令他改变主意将钱借贷给她父亲。所以短暂沉默后,她低头柔软地吻住了那老人散发着浓重药味和死亡味道嘴唇,相当柔软而缠绵一个吻。
然后她眼角余光瞥见沈微兀自站房间外朝他们望着,她从未有过这么惊慌过,也从没有这样冷静过。冷静地站起身替沈东辰盖上被子,随后沈微一言不发离去时静静地追了出去。
沈微是突然回来,没有通知过任何一个人,因为他只是想悄悄逃避那令人厌烦会议,也想念晓芝那柔软身体。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见到眼前这一幕。那瞬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到车边晓芝追了上来,他劈头扇了她一记耳光。
随后几乎是爆发性,这个一贯温顺柔和得仿佛面捏成男人,以一种可怕力道将她拖进车里,那辆宽阔奔驰车,他车里疯狂地撕开她衣服用拳头她脸上和小腹上一阵猛击。
她痛得想尖叫,但她看到了自己儿子,那小小男孩张大了一双眼睛瑟瑟发抖躲房子台阶下,一动不动注视着这个地方所疯狂发生着一切。于是她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忍耐着,试图将这段难捱时光忍过去。
而意外便是那个时候无法控制地发生。
那仅仅一瞬间,令人无法停止也无法反转一瞬间。沈子琨突然从台阶下冲了出来飞扑到沈微身上,一边用晓芝平时背地里说沈微那句“不中用废物”骂着沈微,一边狠狠地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
沈微立时一拳朝他挥了过去,正打他头颅上,这小小男孩一下子变地上躺倒不动了,甚至连呼吸也几乎看不出,竟像是死了。见状沈微立即想冲出车,不防被晓芝抓着椅上安全带一把绕住了他喉咙。
勒得极其用力,将她恐惧和愤怒一瞬间全压了那两只手上。随即听到咔嚓一声响,她见到沈微头软了下来,仿佛折断花般她两手间摇摇欲坠。此时沈子琨低哼了声,从地上醒转了过来,一双眼尚且懵懂地望着他母亲。而晓芝从未有过地平静了下来,她平静地示意儿子回到房子里去,然后平静地将沈微尸体拖进后车厢。
八十年代世界很安静,她当时所处地方是静得向一座坟墓一样,这样寂静中她平静地钻进车里,将车驶向那座位于近郊别墅。
之后一切开始慢慢顺利起来,由于沈微回国没有知会过任何一个人,所以没人知道他已经回国,只奇怪为什么他突然间不再出席会议,到过去了两天之后才开始慌乱起来,派人到处去寻找他,但找不到一丝踪迹。此时晓芝适时地寄出匿名信说沈微已被绑架,希望沈东辰籍此为自己过去那嚣张行径做出代价,随后一面开出几十亿美金勒索金额,一边又给出极其短暂缴纳时间,并环宇集团仅仅迟交了两小时之后,取消了交易,凌晨时分将沈微头割了下来装箱悄悄放了警署外面。
那之后沈东辰身体变得越发衰弱,已经彻底失去了说话功能他,她依旧每天去照顾着,带着一双每天哭红眼睛,沉默而温柔地坐他床边。而他那双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是知晓一切,却不动声色。
某夜她听见他轻轻地抽泣,但第二天仍安静而平和地靠床上看着她,她不给他见到任何人机会,将他囚禁房间里正如他她十七岁时曾那样地囚禁着自己。
但她知道如果遗嘱未改她仍将一无所获。于是她千方百计地寻找着遗嘱存放处。
沈东辰沉默地看着她终日这房子里忙忙碌碌,目光似是嘲笑,那笑死亡阴影笼罩下显得如此恐怖。晓芝明白这笑容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有一天,当沈东辰躺床上,无意间从他房门缝隙处望去时,见到了那为自己服务了几十年律师同晓芝搂抱纠缠一起身影。
那是晓芝故意让他看,沈东辰知道。
所以晓芝半裸着身体推门进来时,他应该是想骂她一声,但嘴巴费力地张了半天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他床边矮柜前,将那上面那只台灯上灯罩拿开,于是一扇暗门便从他床后打了开来,露出里头保险箱,那瞬沈东辰望着她那双眼睛渐渐暗了下去,保险箱密码是她所知道,那数字不易记却对他们两个来说意义深长。32847,328号座47。那是他买给她第一套房子,那里他们住了整整三年。
说到这里,那女人话音顿了顿,她望向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之后不久沈东辰就死了,你能想象一个半身不遂老人是怎么把自己悬挂吊灯下吊死么?”
我还没完全从她所说那一切里回过神,又被她这句话说得一个激灵。
下意识摇了摇头,见她微微笑了笑,又道:“他用自己唯一能动两只手沿着床柱爬上去,就这样一点一点爬上去,然后将绳子悬挂到吊灯上把脖子朝绳圈中钻了过去。”
“绳子将他脖子勒断同时也挤压出了他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无比睿智而犀利眼睛,它们令我深爱也令我深怕因此你看,就是这样可怕到仿佛有如魔鬼般力量,所以他是沈东辰。所以我是爱他,可惜他容不得我。他甚至想以那样方式死去好化作厉鬼来报复我,看,这又是他同他儿子另一个不同之处。沈微即使被我割掉了头,被砌这墙里整整三十年,都始终安安静静,而沈东辰他下葬后不到半个月,便来找我了。”
“找你?”不知是她说这话语气,还是那静静又刻板眼神,我肩膀再次一阵发抖。
“是。”她点点头:“他来问我讨他儿子。每个夜晚我躺三楼我房间内时,总能听见床下他声音低低地,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初我以为是自己做噩梦,直到有一天我梦见床柱和天花板上灯之间突然闪过一道电光,然后将我床熊熊燃烧了起来。我被子琨推醒,发现那不是梦,我床真燃烧,熊熊烈火映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床下一团佝偻着身体东西,黑糊糊一团,我想那一定是沈东辰,因为他身上穿着我亲手给他换上去寿衣”
说到这里,案几上烛火忽然无风自闪了下,令周遭光线倏地一暗。
我见那女人嘴角微微一牵,朝那烛火露出一丝冷笑。
“时间差不多了,母亲。”这时听见沈子琨道。他手里托着只碗大玻璃器皿,里面装着整**褐色液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走到尸体边站定,望着那个名叫晓芝女人。
那女人点了点头。随后望向我,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12月3?”我蹙眉算着日子,不十分确定。
“今天是元旦,你我那里昏睡了一天一夜。”她道。随后又问:“知道这日子有什么特殊么?”
我摇头,随后想起了什么,道:“今天是沈东辰说你儿子会遭难日子。”
“是,他说我儿子会遭难日子。因为今天是他忌日。”
我一怔:“他是今天死??”
“是,今天。以往每年今天到来前,我都会请寺院和尚来做一场法事,以抑制他不安分魂魄,但今年却不同,今年他不知用了什么方式说服你找了个高人过来,将我设家里八卦山雷颐破了,所以他必然会过来找我。”
说到这里时烛光再次暗了暗,隐隐似有阵风这屋中间一圈而过,伴着阵细微呜呜声。
那声音显然不是我幻觉,因为晓芝显然也听见了,她循着那声音望向屋中间,冷冷一笑:“但他只要跟了来便会被迫陷入这桃木佛龛所摆成山雷颐中,此山雷颐同我家中所摆很不一样,它是子琨专程去香港拜了白龙先生所学,并且也是他算出今次我会有这样一劫,因而嘱我早早预备了这些佛龛。”
“那么现他跟来了没有?”我问。一边四下扫视,但烛光所及每个角落都完全不见有沈东辰踪迹。唯有那低低呜呜声似还耳边回响着,听上去像只受伤野猫一般。
晓芝站起身朝屋中间踱了两步:“我不知道他跟来了没有,除了失火那晚,我再也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个东西。但若他此时真来了,某个我所看不见地方窥望着,那么眼下我会要请他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由脱口问道。
她没回答,只是望向沈子琨,随后问我:“你看到他手里所捧那玻璃器皿了么。”
我点点头。
“里面装东西,是当年警局将沈微头颅归还给我后,我将它所熬成尸油。”
“你”听到这话我不由一阵惊愕。这看似温婉女人怎么竟然什么都做得出来,不仅杀了自己丈夫割下他头,甚至还将他头熬成了尸油!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张嘴直瞪着她,而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情绪,只径自望着沈子琨手中尸油,淡淡道:“有老师傅告诉我说,这东西同死者为接近,也为令死者忌讳,所以我一直存放身边,出门时须得要它傍身放才能安心。但现我已经不需要他了,因为沈东辰纠缠得我很累,而他既然跟你说起夏日别墅,想必也应该早已知道自己儿子尸体究竟何处,所以,不如就跟这尸体一起还给他好了。”说罢,将案几上蜡烛端起,朝沈子琨点了点头。
见状沈子琨立即将玻璃器皿盖子掀开,随后把里面那团暗褐色液体朝地上那具尸体上浇了过去。
液体刚碰到尸体那瞬烛光猛地再次摇曳了起来,与此同时我听到极其清晰一阵呻吟我耳边响起,又忽地飘远,似乎被屋里盘旋而起风给吹开了,由此,一阵冰冷哭声似从那无头尸体上响了起来。
那瞬间仿佛见它靠近我脚边那根手指动了动,似乎是要活过来了,却只听噗声响,随着晓芝手中蜡烛那尸体上坠落,一团猩红火焰猛地直窜而起,转眼间将这具微微颤动着尸体包围熊熊烈焰之中!
铃!
就我惊叫着滚烫火光中将腿用力收拢时,突然一阵手机铃响,我见沈子琨蹙着眉看了看来电显示,随后微一迟疑,将它接通:
“喂?”
“少爷!”手机里声音很响,响到即便我离他有着一段距离,仍清楚听清了里头沙沙说话声,那人声音听起来如此紧张,像是活见了鬼似:
“少爷!那人活过来了!那怪物活过来了!他不是人啊少爷!他就要朝你们”
话音未落,手机内嘶啦一声响,片刻嘟声成了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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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完美二十
“出什么事了子琨?”觉察出沈子琨神色异样,晓芝警觉地问他。
沈子琨没有回答匆匆看了下手表后他将多尸油倒进了那具燃烧着尸体上,尸体上火于是烧得加旺盛起来随着噼啪一阵脆响它如同活过来般全身一阵剧烈抽动然后逐渐缩小烈火中很如同堆发黑干瘪枯柴。
空气随之充斥着股剧烈恶臭,女人身子晃了晃几乎要吐但忍住了,她似乎强迫自己看着这堆燃烧着东西以一种极度厌恶目光。那目光令她一瞬间看上去像换了个人似她用狐毛领子围住了自己脸,然后朝站不远处那两名男子看了一眼。
那两人见状立刻走了过来,举起手里铲子朝那具已被烧焦尸体铲了过去。我看到它上半身因铲子剧烈动作而猛地朝上跳了跳,仿佛挣扎一般,这令我不由将脸别转开来不忍再看。
“这样做是不是很残忍,林小姐?”女人由此将目光转向我。
我沉默了阵。想什么也不去说,好让她不再将注意力集中我身上,但仍是管不住那张嘴异常直接地道:“古人以鞭尸作为对死者残忍惩罚,你得有多恨你丈夫,要用铲子去将它碎尸。”
“那种恨你是不会明白,”她笑笑。“你还没结过婚不是么,小姑娘,所以你无法体会一段不幸婚姻和一个令人无法忍受伴侣,会让一个人日积月累中产生怎样恨意。”
“你实不应该将对沈东辰恨发泄他儿子身上,”我直接点破她借口。“他是无辜。你不爱他当初完全可以不嫁给他,或者同他离婚”
“那就意味着我多年所作一切努力,一切牺牲都将全部白费。”她打断我话。低头又将皮草往自己脸上拢了拢,轻声道:“没有登到顶端人看不见那一路复杂和艰辛,所以总会把一切想得异乎寻常简单。不嫁或者离婚,逃避么?我词典里没有那样概念。所以我现这里,住着沈东辰百年历史房子,并令这个被他怀疑为不是自家嫡出孩子,坐拥他耗费几十年时间和精力打下来江山。林小姐,这一切都不是如你那样简单想法便可以做到。”
“但你自此以后生活好过么?你自己都坦言不带着那**尸油出门都没有任何安全感。”
“所以今天才要一了百了。沈东辰三十年死不瞑目不愿投胎,那好,我便让他再也无法投胎。他想要找到他儿子尸体,我今天便给他,当着他面烧给他。”
说到这里她将脸从皮草中抬了起来,抬头望着堂屋中间一缕烛烟似被风吹着般滴溜溜打着转方向,冷冷一笑:“你这里是么,沈东辰,我知道你必然是会来,你费心思让这懵懂无知丫头找到我们,不就是为了此刻么。但可惜她并非如你所想那么有用处。”
话音落,那方向似乎响起阵呜咽,极度克制又极度悲伤,倏下随风冲到了近前,又突然间嘎然而止。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就那瞬间,从之前到此刻一直不停铲着地上尸体那两人也突然停止了手里动作,只紧握着手里铲子,一脸苍白地同边上沈子琨一起呆呆望着那具燃烧干尸,神情仿若凝固石雕。
“怎么了。”感觉到异样晓芝迅速回头看向他们。
随即她表情也如石雕般凝固了,因为那团被烧得已然发脆尸体,经受了长达数分钟铲凿后,竟依然如初时一样完整无缺,仿佛那些干枯、勉强连接着全身骨头是用钢筋所构成。
她呆看了一阵随即回过神,几步上前推开他们朝火堆中仔细望去:“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她,只有一阵喀拉喀拉细微身影透过火焰剥啄声自那堆骸骨中发出,随后极其突然地,那骸骨脖子猛地朝上一抬,伸出细长而焦黑手指,带着一团尚且没有熄灭火一把朝那女人脚踝上抓了过去!
“啊!!”裙子因此而被点燃瞬间,女人骇极尖叫。
所幸被身旁沈子琨眼明手一把拖住她便朝后退,直退到一排桃木佛龛处方才停下,用力将她裙子上火焰拍灭。
而晓芝已是被吓傻了。
瞪大了一双眼直愣愣看着看着火中那团慢慢蠕动枯骨,它刚才那一抓落空后,维持着原来姿势火中安静了一阵,一时令人疑惑之前那瞬它是真复活了,还是被火烧烤出一阵萎缩。
那样等了片刻,仍不见它有继续动作,边上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
我心知不妙。
正想开口阻止,那两人已同时举起铲子猛地朝它上身处铲了过去!而铲子刚刚落下,它原本静止身躯突然笔直从那火焰中立了起来,一挥手那两把铲子砰地直飞了出去,而离得近那人脸上身上立时被它手臂所带火焰给点着了,那火焰如蛇般直窜向他身体,随着一阵尖锐惨叫,此人顷刻间被烧成了火球似一团。
“走!”见状沈子琨拖着自己母亲便朝外跑。
整个客堂因那被火吞噬了男人一阵猛烈挣扎,而将周围地板和佛龛全都点燃了,一时间整间客堂都被包围了熊熊烈火中,火势直逼向我,并那骨骸离开原地慢慢朝他们离去方向跟随过去时候,如一条巨龙我边上划出一道滚烫轨迹。
那瞬我以为自己要被丢这里活活给烧死了。
绝望里,却见沈子琨披着他属下衣服又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拖住我便朝外跑。
刚刚被他拖出门,我之前所躺位置便被火焰彻底吞没了。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绝境逢生心情,只头脑一片空白地由着他们将我重丢入那辆箱型车内,之后似乎还想返转进去抢出那些佛龛,但面对火势已知没有任何可能抢出可能,只能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然后将车开离这个地方,车刚出院自,我透过敞开车厢门见到那具无头尸体追到了门外。但没有再继续往前追,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行动迟缓注定无法令它追踪到我们,于是站定门口处,它带着一身熊熊烈焰朝着车方向张开手发出长长一声啸叫。
啸叫声令那些被火焰惊起飞鸟四下逃窜开来,也令我身后那个脸色苍白女人紧紧捂住了她耳朵。好一阵后我听见她低低说着什么,似乎道:“为什么没有头还能叫它为什么没有头还能叫”
这问题并不被沈子琨所关心,朝着那火焰中那具活尸皱眉看了很久之后,他将车厢门关了起来,随后咬破自己手指将流出血匆匆涂抹那扇门门缝处。
“你干什么。”我不由脱口问他。
“佛龛不,这车厢虽然铺着桃木但用处已经不大,那边八卦阵破了沈东辰必然会追来,我血可以挡住他对我母亲探查,因为相同血缘能令他失去分辨感觉。”
“是么”我没想到他会连这些都懂,显然这么些年沈东辰纠缠让他被迫去学了太多东西。而既然血缘相同,那他必然是沈家人了,那么沈东辰对晓芝那些看法,也确实存着错误。
思忖间,见他起身返回他母亲边上,我便对他道:“谢谢你刚才救我。”
“救你?”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看了看我。随后脸上满满露出一丝笑:“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什么。”
他话和他表情让我不由一阵不安。“为了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转身将他母亲身上狐裘脱了下来,走到我身边拽起我,将它套到了我身上。随后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道:“你身高和体型都同我母亲差不多,再有我母亲身上气味和她一点血,要迷惑那老鬼倒也不难,他被佛龛困住过,嗅觉应该没那么灵敏了。”说到这里,后一颗扣子扣完,我闻到自己身上充斥着那女人身体上沁人芳香。
“你是要我做她替身?”冷冷打了个寒战,我问他。
他笑笑:“是,替身。想必你这样阴阳眼对这词不会陌生。”话音未落,晓芝离开座位我身边蹲了下来。
此时她似已从之前惊恐中恢复过来,虽然那张脸依旧苍白得可怕,神情却已然恢复平静。甚至沈子琨用匕首将她手腕轻轻划开时,脸上依旧是平静,她望着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反过手腕将血一滴滴淋到我身上:“我说过,没有登到顶端人看不见那一路复杂和艰辛,所以总会把一切想得异乎寻常简单。我是不会放弃,无论后走到哪一步。”
她话令我用力挣扎了一下:“你知道这么做后果么,如果不成功,你会遭到反噬。”
“我儿子做事情向来不会不成功。”她轻轻把我按住,对我道。“而林小姐,我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你,但要怨,你只能怨沈东辰明知你会身处险境,还将你往这里推。”
“你们他妈还是不是人!”他们如此神情和话语终于让我放弃说服,索性尖着嗓门破口骂了起来,但没等骂得畅,嘴就被沈子琨用胶布贴住了。
于是彻底只能将一团怒火憋胸口内,由着他将我嘴贴住后把那些血又朝我脸上用力抹了几把,直到确信一切已做一丝不苟,这才站了起来,同他那苍白又疲惫母亲互望了一眼,随后一把抓住我衣领,将我朝车门处拖了过去。
我想他一定是预备要把我从车上扔下去,以我这傀儡之身拖住追踪而来沈东辰。
而以车子此时时速,我只怕一被扔下去就会摔死,沈东辰见到死去我会以为晓芝已经死了,从此暝目,不会再继续纠缠他们。
想到这里不由再次挣扎起来,我试图用脚勾住边上凳子,却被他见状朝我腿上猛踢了一脚。
吃痛不由自主松开,我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地被他一路拖向车厢门口,我不由死死盯住座位上那女人。试图用绝望眼神打动她,令她改变主意。
她见到了,朝我露出一丝歉然但并不为之犹豫微笑。
于是彻底死心,我放弃挣扎由着那男人将我扔到车门前,伸手正要开门,突然我身子朝门上直飞而起,似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猛地朝门上撞了过去!
一下,两下撞得我两眼发黑,混乱中间沈子琨面露惧色一步步朝后退去,而随即瞥见我腰上被一双苍白如枯骨般手抓着,使劲朝外拖,但挨着门上锁一时无法将我拖出去,便猛地将我朝下一扔,随即那扇钢板做门咚声巨响朝内被撞出硕大一个凹槽,晓芝尖叫起来,见状沈子琨再次将我拖起要朝门方向推去,就这时车厢上方突然响起砰声闷响,似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那上面。
紧跟着,顶上嘶啦一阵尖啸,便见那铁皮和桃木所嵌合车顶由内朝外,如同纸般被撕了开来。
瞬间扑进一团冰冷夜风,那呼啸而冰冷夜风中,一道黑色身影赫然如鹰隼般展臂屹立车顶之上,银白色长发被风吹起又落下,丝丝缕缕拂着他那张布满黑色鳞甲后如夜叉般狰狞脸。
是铘意识到这点心跳骤然加,我想叫他,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双手中分别拈着一块车皮。
被他如纸片般捏手里,然后微一用力,整个车顶便被他彻底撕了开来。他透过敞开车顶低头望向车内我,然后又将视线从我身上慢慢转向我身后那两个惊得失了声母子。
随后身子一纵他飞身跃了下来。
落地前起手一抛将车皮倏地掷向前车,它便如同刀似朝前劈了过去。
随之轰声巨响,我见车头处燃烧起一团剧烈火光。那瞬间车便如失控野兽般朝路边飞斜了出去!眼见便要冲向前方那棵大树,突然身子一轻我被铘从车厢内直拖了出去,随着他跃至半空,便见那辆车已瞬息间被熊熊火海所包围。
一切转变得如此之,得我当时当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下意识紧紧贴近了身边铘,他一手托着我腰带着我悬浮半空,另一只手则朝那辆车伸了过去,片刻手指收拢,我见车厢处一团黑色东西隐隐显现了出来。
逐渐显出沈东辰身影,他如虾团般佝偻着,对着那团火发出沙沙笑,却又抖得厉害,以致身影忽隐忽现,仿佛随时会随着周围风消散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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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完美二十一
“你把自己和她置身一个你所能预料得到险境里就是为了眼下这个结果么。”带着我落到地面上后,铘松开手问那老鬼。“如果不是我赶到你几乎反帮着他们杀了她。”
老鬼身影渐渐恢复了原来清晰。他略挺了挺腰从喉咙里发出阵漏气般声响目光依旧朝着那辆燃烧着车方向,慢慢点了下头。
铘蹙眉。
将我身上绳子全部解除后他朝那老鬼方向走近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老鬼身体立刻像抽筋般剧烈地抖了起来他不得不跪到地上想借助什么支撑住自己身体,但周围一切对于一只鬼来说实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支持终他匍匐了下去,一边颤抖着一边嘶嘶地笑了两声随后朝铘伸出自己枯瘦如柴手勉强令自己发出声音道:“神仙爷我知道有您那小姑娘必定不会有什么事,虽然我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备着那么凶东西来制住您咯咯咯咯”
他干笑声音听上去像被锉刀刮过木头,令铘再次皱了皱眉:
“他们必然跟全真嫡传后裔有来往,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弄到全真地藏天香,他们为了制你也真可谓是费心机。”话音落,他从衣袋内取出样东西,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只石雕香炉模样,被他握掌心轻轻一握,便化成了一把细碎粉末:“但这样东西还是从此消失人世间比较好。”
老鬼见状再次笑了起来:“不愧是神仙爷,没有枉费我破釜沉舟去冒着被您吞噬险来惊动您大驾”
“放肆!”
他话音未落便被铘一声低喝震得全身一抖,就见那原本已凝固身影像被风吹开了似晃了下,登时两道黑色液体便顺着那老鬼漆黑模糊眼眶内流了出来,这令他好像哭似哀嚎了阵,似乎极度痛苦。
直到不远处靠近箱型车那片农田里响起一阵呻吟,他才安静下来,因为铘注意力朝那方向转了过去,我也因此循着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发现,原来沈子琨母子竟没有那辆箱型车里被火烧死。
可能是车撞到树一瞬,他们被那股冲力撞出了车厢,正跌进附近农田里,厚厚冬小麦避免了他们致命撞击,因而虽然经过那样大一场撞击,他们仍活着。
这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幸还是不幸。显见晓芝身体似乎已是彻底动不了了,她睁着清醒眼睛直直望着那老鬼方向,满脸惊怒。而沈子琨则腿和手部骨头都从皮下刺了出来,或许内脏也有破裂,满嘴都是血。他忍着剧痛使劲朝他母亲方向爬,而我们所听见呻吟声,正是他爬行时痛到无法忍耐所发出。
“咯咯咯咯咯咯”目睹这一切老鬼突然发出阵令我毛骨悚然尖笑声。
没等我反应过来朝他看去,他已如一只灵活猴子般闪到了晓芝身边,而原本虾团般佝偻身影蓦地立起,拔长。
可是细看,被拔长却只有他那爬满了皱纹和青筋脖子它被拔得像天鹅脖子般又细又长,顶着他骷髅般瘦削头颅垂挂到晓芝面前,把她吓得疯了般大喊大叫:“滚开!滚开!!滚开啊!!!!!”
十根手指将身下土地刨出深深坑洞,血从断裂指甲内渗透出来,纵然这样她始终无法让自己从那老鬼身边挪开半步,于是她惊极大笑起来,哈哈哈一阵疯狂大笑,随后张开嘴噗声朝老鬼那颗头颅上吐去一口血痰!
但血痰并未碰到老鬼。它从他身上径直穿透了过去,见状,原本静静爬到老鬼身后抬起手,试图将手里什么东西朝他掷去沈子琨呆住了。仅仅一瞬迟疑,沈东辰脖子朝后一扭,那颗头颅霍地对向了沈子琨,张嘴哈一口灰气喷出,眼瞅着那原本鲜活一个人瞬间直挺挺倒了地上,脸色由白至灰,似已气绝。
“子琨!!!!”边上那女人见状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尖叫,整张秀美脸几乎拧得变了形,她似要纵身而起朝那老鬼扑过去,却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令自己身体动弹半分。
于是她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对着慢慢将头颅再次转向她老鬼,以一种极度憎恶神情,一字一句道:“你很开心是么,沈东辰,你终于杀了我儿子替你儿子报了仇,因此你可以瞑目了。”
这句令那老鬼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没错。”
女人惨笑,点点头:“你狠。”
“我怎敢和你比狠。”
“是,你确实无法跟我比狠,沈东辰,”说到这里突然哈哈一阵笑,她朝边上那一动不动儿子看了一眼:“沈子琨不是你孙子,这一点你说对了,但他确实又有你血统,所以能车内迷惑了你眼睛。”
闻言原本笑得痛神色微微一敛,沈东辰紧盯住她:“你想说什么。”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原本狰狞神色似因着沈东辰脸上悄然变化表情而慢慢恢复平静,她不再发抖也不再有任何表情,只望着他那张近咫尺脸,淡淡道:“所以,沈子琨其实是你儿子,就我和沈微婚礼当晚同你一起怀上,不然,你说他为什么同你那么像,”说到这儿她再次哈哈一声笑,笑得眼里滚出一串泪珠:“你从没发现他无论长相和处事都像极了你么,沈东辰?!”
沈东辰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会突然张嘴将那女人脖子咬断,但他只是那样用那双模糊眼眶朝那女人看着,然后慢慢扭过头,向静躺麦堆中沈子琨看了一眼。
“确实很像”随后听见他喃喃说了一句。
那瞬他恢复了原先样子,如虾团般将身体又佝偻了起来,顶着一头灰白乱发风里呆呆看着沈子琨。
“恨我么。”晓芝问他。
他点点头。
“他活着一天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
他再次点了点头。
“亲手把自己第二个儿子杀了感觉怎么样,沈东辰。也许很乐吧,因为你很就能阴曹地府里同他会面了。”
“但我已经把他魂魄吞掉了。”老鬼木然回答。
“那意味着什么。”女人亦木然问。
“意味着他连转世投胎机会也没有了。”
“真好,你不仅亲手杀了他,也亲手销毁了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恨我么?”女人又问。
“恨。”他低头望向她:“恨不得把你魂魄抽出来,再一点一点地撕碎。”
女人笑了笑:“那就做吧。”
老鬼摇了摇头。
女人眼里瞬息闪过一丝恐惧。
“为什么摇头。”过了片刻她按捺不住问。
“对于一个人来说,可怕一件事是什么。”老鬼问她。
女人沉默,用眼睛逼视着他。
“是明明有腿却不能走,明明有思维却什么也不能做。”
女人呼吸急促起来,管她仍保持着平静样子。
“你知道我当日为什么要用力气让自己那样死去么,不仅仅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生活让我觉得活着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女人问,声音有些发抖。
“所以我要让你也尝尝那样滋味。还有多半小时,你家里派出车便会寻到此地,自此以后,你就会终生躺你当年每日伺候我那张床上,如我当年那样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人摆布地躺着。”
“沈东辰!!”女人尖叫起来,脸色由苍白涨到发紫,她用全身力量尖叫:“让我死!沈东辰!让我死!!”
“而你绝对不可能像我那样干脆地自杀,因为你连手都不能动了。除非你绝食,但,那可将是一个比较漫长而痛苦过程。”
“沈东辰!!你这畜生!!猪狗不如畜生!!”
“彼此彼此”
轻轻丢下那句话,老鬼身形一闪,已到了铘和我边上。抬头望向铘,咧嘴嘿嘿一笑:“多谢神仙爷高抬贵手,容我这些事件了结我此生积压了三十年积怨,但您处置我之前,容我再同这个小姑娘说上两句话。”
铘朝我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于是老鬼望向我,目光微微闪了闪:“小姑娘,你履行了你,所以现轮到我实践我。”
“你说林绢即将死到临头,她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径直问他。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我:“记得上次墓地,你碰到一个男人,他现怎样?”
我意识到铘将视线朝我转了过来。
不由脸一烫,恼道:“这关你什么事??他同你要实践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莫恼,他同我要讲东西确有关系。你见过他那天去拜祭人了么?”
“当然,他妻子。”我冷声回答。心里暗忖不知这老鬼跟我绕圈子究竟是什么目。
“你见了几个妻子。”
“妻子还能有几个??”
“所以,你看这就是你完全不知道地方了,不是么。他不单不止有一个妻子,那天你同他所站那片地方,整个三层所立墓碑,全是他妻子。”
“你说什么?!”这话不由让我大吃一惊。
还待再问个分明,却见他身影忽然间变淡了,摇摇晃晃地风里晃动,一边朝我露出一丝无奈笑:“小姑娘,我所能说只有这些咯,有用还是没用你日后自然就知道了。”说完转身朝向铘,对着他一头跪倒地:“神仙爷,老鬼我死有余辜,但膝下长子生性仁厚,从来只做善事。火场抢得他精魄一枚,求神仙爷渡他一渡,免得此后无人祭他,做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孤魂野鬼。而我那一点魂魄,几乎已经要散,也就不劳烦神仙爷,索性自行了断了吧”
后那句话音还未完全消失,老鬼那条单薄身影就这样风里彻底不见了踪影,只留清澈透亮一粒蓝色小珠半空中滚动着,铘见状伸手接过,随后纳入掌心,低头看了我一眼:“回去吧。”
回去?
老鬼消失前那番话让我一头雾水,我怎么能就此回去。我经历了那么可怕一切后得到就是这么一句话么?
什么“整个三层所立墓碑,全是他妻子。”
这意味着什么
僵立半晌,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一个人可以为我解答这个问题。
因而眼见铘转身要走,我忙叫住他:“铘,能陪我去一个地方么?”
铘沉默,似是默许。于是同他一起往来时路走去,此时天已微凉,隐隐有车声朝这方向急急驶来,我想起晓芝还地里躺着,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已停止了之前疯子般尖叫。
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那一头乌黑长发竟有一半变白了,她一动不动躺那里,两眼直愣愣望着天,如同死了一般。
“走吧。”
耳边听见车声越来越近,我应了声,铘目光催促下加步子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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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完美二十二
罗永刚是市公安局刑侦队初遇到他时还是个普通探员,现已是一名队长还有一间属于他烟雾缭绕小办公室。
到达时他正办公室里对着厚厚一摞文件吞云吐雾我留意到那是邵慧敏案子,他对着它们眉心拧成了一道深沟几乎完全没有察觉我和铘进入。直至意识到我看他才警觉地抬起头然后笑笑示意我俩他身旁沙发坐下一边匆匆将那些文件收拢了起来。
“案子有进展了么?”见状我问他。
“还是原地踏步,”他道随后用拈着烟手指朝我点了点:“我发觉凡是牵涉上有你案子,基本上都是无法解决悬案。”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这话听上去有点怪怪。”
“早应该是野蔷薇那宗吧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没印象呢。”
“但至今仍没能查到真正凶手。”他说着闷闷地吐出一口烟。
我想他应该是又想起了他那双野蔷薇公司里死去姐弟。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仍如昨日记忆一般,那些可怕经历和那叫做夤怪物已烙刻我心里某处,每每想起,仍会让我浑身发冷。“我记得你说那案子有专门人去处理。”于是我道。
他耸耸肩:“是,但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是么”
“不说这些了,”看了眼手表,他将烟头掐灭了径直问我:“你今天突然说要到这里来找我帮忙,是为了什么事。”
“嗯,”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是这样,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个人。”
“查人?”听我这么说罗永刚眉头皱了皱:“我可不能随便滥用职权,这是不被允许。”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我略斟酌了下词句,再道:“那么,你现帮我查一下这个人,也许以后我们可以找一个时间,我好好回想一下邵慧敏被害前我们都做了什么,谈了什么。”
这话出口罗永刚眉头再次蹙起。他沉默片刻重点了支烟咬到嘴里,若有所思望向我:“关于她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东西,宝珠?”
我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不由朝身旁铘看了一眼,他安静神色让我略微定了定心,于是拧了下自己有些潮湿手指,摇头道:“也不能说是隐瞒,因为有些东西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我不希望给自己带来不必要麻烦。”
“这是什么话,”罗永刚脸色沉了沉:“你为了不给自己带去不必要麻烦,就让我们守着一堆毫无头绪东西发愁么。”
我避开他咄咄逼人视线,再次摇了下头:“总之,就是这样,你帮我了,我把我知道也告诉你。”
“你跟我谈条件?”他烟头燃起辛辣雾气中微微眯上眼。
我脸红了红。
心下思忖着该怎样回答,但想了片刻,我站起身朝他笑了笑:“那算了,罗队,你就当我没来过吧。”说着便作势要同铘一起转身离开,而罗永刚立时如我预料地叫住了我:
“等等。”
我站定脚步。
“你想查什么人。”果不其然又一阵沉默过后,他这样问我道。
“他叫郎骞,住罗湾区永定路233号。”
“罗湾区永定路233号,挺高档地段。”一边将资料输入电脑,罗永刚一边自言自语般道。然后状似随口般问我:“为什么要查这个人。
我他身后看着,没有回答。
此时电脑已将搜索结果显示了出来,这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不去公安局电脑里看一下,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自以为是不被外人所知东西,被他们罗列他们电脑中:名字,学历,出生年月,籍贯,住址,曾用地址,工作记录,工作地址,**件,出入境记录,登记p,配偶等等,等等,一一不分巨细地罗列展现。
我一边吸着气一边罗永刚浏览时候迅速看了几眼,随即发现,原来朗骞到这座城市只有三年时间。那之前,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北方,有时候也南方沿海几处城市居住,似乎总是不会一个地方定居太久。
而他工作地址处是空白,没有任何工作记录。但名下房产很多,大部分作为商铺出租用,有两处房子离我家还很近,前两三年建,每套市值几千万。
“怪事”正继续要往下看时,忽听罗永刚轻轻嘀咕了一句。
我不由问:“怎么了?”
他没回答,只盯着屏幕上某处只显示了一半,另一半总是处读取状态图片刷了几下,随后朝它指了指:“似乎图片格式坏了,没法全显示。”
我留意到那一半显示部分,是朗骞**。
随即见罗永刚又将页面往下拖,拖到驾驶证处,却见那张照片也同**一样,只显示了文字部分那一半,有头像那部分却无论如何也显示不出。
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但那些图片能否显示毕竟也不是我所太关心,只阻止了罗永刚继续刷那些图片,指着配偶栏问他:“王倩,刘云珊,周美夕。朗骞有三个妻子么?”
他朝那些名字看了一眼,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说到这个突然想起来,这个朗骞有一阵我们这里还挺有名。”
“有名?”
“是,因为他结婚次数比我们谈恋爱还多。”
“哦??”
见我脸上露出神色,罗永刚笑了笑,他将鼠标朝配偶栏上指了指:“他不仅只有这三个妻子,见到旁边这个多了么,”边说边朝多按钮上一点,随即显示出一排约莫七八个名字。“喏,这些都是他妻子,而且全都已经去世了。”
“是是吗”
虽然没有老鬼当时说那么夸张,但这一整排名字还是让我再次吃了一惊。我无法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四十岁都不到年纪先后娶了七八名妻子,而那些妻子又全都先后死去。
似乎感觉到了我沉默,罗永刚回头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怎么,别告诉我你即将成为他第九任太太,所以特意上我这里来走后门了解一下他情况?”
“当然不是。”我立即否定:“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同他订婚了。”
“那算你来对了,此人确是有些古怪。”说着将烟头掐灭,他坐了坐正将第一个名字点开,随后一张放大照片我眼前显示了出来。
那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漂亮女人,比邵慧敏或周美夕漂亮,所以乍一见到不由让人深吸了口气。
“是不是很美。”听见我吸气声罗永刚问。
“真很美。”
“她是朗骞第一任妻子,原香港大祥金店老板骆大鹏女儿骆清。八六年同朗骞结婚,之后和他一起到内地定居,年因抑郁症自杀。”
“八六年结婚?”我不由皱眉。朗骞看上去多三十五六岁,八六年他至多十岁左右吧,怎么可能结婚??当下问道:“八六年结婚,他现多少岁??”
闻言罗永刚再次回头朝我看了一眼,似有些狐疑:“你连自己朋友未婚夫多少岁都不知道么,宝珠?”
“我”我一时失语。
所幸他也没打算问到底,翻开总页面朝**处指了指,道:“196年12月3日生,那么宝珠,你那位朋友未婚夫现应该是五十多岁吧。”
五十多岁
闻言我不由一个激灵。朗骞怎么可能有五十多岁他看起来至多不超过三十五岁啊可是**上明明白白写得清楚,196年生。
脑子里由此乱了起来,我忽儿想着他那张酷似狐狸脸,忽儿想着那老鬼说话,忽儿又是眼前这明明白白档案一时脚有些不稳,几乎跌坐到地上,所幸被身后铘扶住。他用他冰冷手指碰了碰我,于是我重冷静下来,朝罗永刚点开第二照片看了过去。
那依旧是个年轻而美丽女人,长得像个混血儿,后面罗永刚话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朗骞第二任妻子,中法混血儿,89年同他结婚,同年底死于飞机失事。由于父母双亡又家中非常有钱,所以给朗骞留下了一笔十分丰厚遗产。”说完点开第三张照片,毫无例外,那又是一个美丽如明星般年轻女人,比前面两个稍微年长些,三十多岁样子,罗永刚看了她一眼,道:“我时迷过一阵这个女人,也是因为她所以我那时对朗骞做过一些调查,但是”说到但是,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继续介绍道:
“朗骞第三任妻子,话剧演员,现应该没几个人记得她了。曾有一度要转向银幕,但她同朗骞结婚后就不再继续演戏了,91年结婚,93年冬天因意外死于煤气中毒。”说到这里他不再继续往下点击,只将椅子转个身,面朝向我对我道:“基本上,这个男人每过两到三年就结一次婚,每次婚姻保持时间长短不等,但似乎没有超过四年以上,之后他妻子就死了,死因各种各样,车祸,溺水,煤气中毒,飞机失事除了他第一任妻子是自杀以外,其余都勉强可以说是自然死亡。当然,由于看上去实是令人匪夷所思,所以他所居住那些城市警方,以及我们这里,全都对他做过缜密调查,查出来结果是令人无奈。无论他那些妻子以什么样遭遇死去,他总有完美不场证明,也没有任何证据能显示他做过任何手脚间接导致那些女人死,因而,他是清白。”
“真神奇”一口气听到这里,我不由呐呐道。
罗永刚笑笑:“确是我见过神奇事情。一个不停地娶妻又不停地死去妻子男人一个靠不断死去妻子后,不断变得加富有男人他两只手却无比清白,比这张空白纸头还要清白。说出去谁信,偏偏那是事实。”说着,将他用来做比较那张纸手心中揉碎,他朝我看了一眼:“那么,你朋友确实跟他订婚了是么。”
我下意识点点头。
他靠向椅背朝我指了指:“那作为一个同你认识了那么多年老警察,我奉劝你一句,要么让你那朋友三思而行,要么让她现买份保险,受益人写你名字。”
我僵硬地笑笑:“你真会说笑,罗队”
他不置可否,转身从桌上取过支笔和本子,将笔尖朝我脸处指了指:“那么我算已经帮到你了是么。”
我点点头。
“那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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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完美二十三
“邵慧敏一直都害怕我觉得她是害怕着她丈夫。当然,我知道她丈夫江齐生一年前就已死于心脏病发作但是她近一次跟我会面时也就是她被害当天她对我说了很多关于她和江齐生事。她说起她同江齐生那些感情纠葛,以及她丈夫去世后她变得有些神经质生活从中可以感觉出她对江齐生恐惧她甚至还说觉得自己看到死去江齐生又复活了并还一直跟踪她。”
“我知道这很可笑,人死自然是肯定不可能复生但我想,也许邵慧敏虽然跟我说他丈夫前妻是死于自杀但潜意识、或者其实她是知道那个女人是死于她丈夫之手。当然我这么说也只是假设而已,毕竟也没什么确凿证据可证明人一定是江齐生所杀。”
“所以如果我是你话,我可能会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邵慧敏总觉得江齐生复活了,而那个让她整天生活恐慌里跟踪者又到底是谁,跟她或者江齐生是什么样一种关系。因为她很明确地告诉过我,她曾发现那人她搬住房楼下监视她。甚至她被害当晚她给我打来电话时还告诉我,她又见到那名跟踪者了,听语气极其紧张。”
离开警局前,我对罗永刚说了以上这番话。
不管这些话对罗永刚是否有用,我已经将能说都跟他说了,其余只剩下那些邵慧敏所说遇鬼事件,说了也没有意义。但我看出他对我所说那名跟踪者还是颇感兴趣,虽然按照邵慧敏说法,那其实应该是她丈夫。
我希望籍此确实能够帮到罗永刚,哪怕一点点也好,我是多想看到他能把那个用如此可怕手段将邵慧敏杀害凶手绳之于法。
之后,我便和铘一起离开了警局前往朗骞所住地方。
公车晃动节奏让我不由自主靠铘肩膀上打了个盹,但不过几分钟,就惊醒了过来,因为我梦见林绢被车撞了,头也飞了出去,就掉我怀里。
醒来时还感觉自己好像抱着她头一样,这种可怕真实感让我用力喘了几口气,见状铘望向我,蹙眉道:“你怎么了。”
“做噩梦了。”
“有所思有所梦,你从打不通林绢电话那刻起就心神不定,噩梦必然是跟她有关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朗骞是什么。”
随即听铘突兀问到这个,我迟疑了下,望望窗外离目地还有段路,便撇去那些不能说东西,我将自己怎样同朗骞墓地里认识,怎样知道他是林绢未婚夫,又怎样通过他才见到了沈子琨这一系列事简单同他说了一遍,末了,道:“怪就怪他明明应该是五十多岁了,可看上去显然还是个年轻人样子,并且他同狐狸长得很像。”
“是么。”铘听后看了我一眼,目光似乎微有闪烁,却未透出任何情绪,只淡淡问了句:“林绢也这么觉得么?”
“林绢?”我摇摇头,“林绢说不像,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气话。”
“你同她吵架了?”
“我”咬了咬嘴唇没回答,我将目光转向窗外沉默了阵,随后道:“总之,你觉得朗骞会是妖类么?”
“从年纪来看,有可能。但至于究竟是什么,还得亲眼见过才能明确。”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他问:“那个警察,我们之前刚进去时,我见他面前所放那些纸张,其中有一张照片,上面那个死去女人是你认识么。”
“她是我过去同学。”
“她死样子很特别。”
听他说起,不由又想起她尸体惨样,我皱了皱眉:“不要再说这个了,我不想听。”
“我所说特别,是因她令我想起几百年前曾见过类似仪式。”
“仪式??”这让我一下子将目光转向了他,“什么样仪式?”
“有大族中人,为了惩戒家中女眷所做出不可饶恕罪孽,于是进行一种仪式。但因极度残忍,后来被朝廷严令废除。而后一次做出那种仪式人,后来似乎被判了剐刑。”
“是么。”
愣愣听铘将话说完,他说话总是惜字如金般简单,但就那么短短数语,已是概括出当时一幅可怕场面。几百年前为惩戒家中女眷所进行变态仪式么?可是几百年前那些残忍人所做仪式,为什么几百年后邵慧敏会遭遇到相似残害呢?
思忖间,没等我想好怎样将心里疑惑问出,车已到站。我不得不先暂将这些放到一边同铘一起下了车,因为眼下有为棘手事要先去处理。
我不晓得林绢这会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跟我不一样,平时她手机总是带身边并且保持着24小时待机状态,要找人是很方便,但这次我上车前几次打电话过去都没人接听,未免让我惴惴不安。算算时间,距离我发怒离开这里已有一天两夜,这段时间林绢应该是一直都同朗骞待一起,所以,如果朗骞真如我所想是个妖怪,那
我不敢继续设想那可能发生结果,只加脚步一路小跑着到了朗骞别墅门口。
此时中午时分,小区内静得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唯有他家花圃内那些蔷薇怒放着,红红一片,开得热闹无比。
我穿过径直到门前按了按门铃。
门铃声隔着一道门仍听得很清楚,它单调而空荡地别墅宽敞客厅中回响着,几遍过去,没见任何人出来应门。
是两人都不家中么?我寻思。一边正要再继续按,却见铘走到我身后对着门轻轻一推,那门便无声无息地敞了开来。迎头扑来一阵穿堂风,清冷,带着一股铁观音清香。
闻到这味道铘似乎怔了怔,随即仿佛忘了我存般,他径自朝屋内走了进去。
“铘?”我赶紧后面跟上,一边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随即见到自己离开那天被朗骞摘下几株蔷薇仍靠门那张桌子上摆着,花蕊已干枯了,而我喝过水那个茶杯也我原先所坐地方没被移动过。
莫非我离开后,朗骞和林绢也都出去了没有回来过?
狐疑间,见到铘走到那盏茶杯前朝里看了看,随后似不经意地问我:“他是否喜欢喝铁观音。”
“对。”我答。
“喝时会蘸上蜜糖。”
“对。”
他望着那杯茶眉心渐渐拧了起来,似思索着什么,片刻抬起头像是要对我开口,忽然一阵细细抽泣声自头顶处飘了下来,让我不由吃了一惊。
难道是林绢??
想着,还没迈步却见铘已闪身到了楼梯处,示意我安静,抬头朝上望着。
片刻又一阵抽泣声传了下来,令我略微放心是,此时我听出那声音并不是林绢。不清楚它究竟来自于谁,听上去沉闷得像被什么东西压迫着所以完全释放不开来,却又极其悲伤,于是那细细哭声便如尖针般宛转刺入耳中,让人陡生出一种无法名状难受感。
这种难受感让我迅速朝铘方向奔了过去。
但没等靠近,却见他朝我做了个停下手势,不得不硬生生止步,随即见他伸手朝上指了指,那瞬间忽见一片青紫色雾气从他指尖升腾而起,笼罩上面天花板处,不出片刻,便见一团白糊糊东西随着那雾气慢慢从天花板内钻了出来。
哭声由此似乎变得清晰,因为就我头顶上方。那东西垂下一把黑长头发,几乎盖我脸上,扑面一股冰冷感觉让我不由朝后退了退,便见那东西扑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到地上一阵扭动,哀哀地发出阵不同于刚才啸叫。
然后它爬了起来,转过头将它那长满了头颅身躯朝向我,我因此而惊得再次朝后退去时,它用力抓着自己头发对着我一阵哭叫:“别来啊都别来啊没人能听见啊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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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完美二十四
叫声刺得我耳朵生疼。
就我用力捂住耳朵试图避开这团可怕东西时却见它突然间离我一步之遥地方停了下来,那瞬它身上所有突起或者隐现头颅将目光全都齐刷刷望向了我眼里泪水和着血水将一张张苍白脸染成一种诡异颜色。
而令我惊恐得一时忘了呼吸是,那些脸中我辨认出了周美夕面孔。
它那东西纤细大腿上如巨大肿瘤般垂挂着原本娇美脸经过死亡和这可怕变异后生出一种无比令人绝望丑陋。就好象硬生生将一张脸给融化了却仍还保留着那双眼睛初美丽它用这双美丽眼睛痛苦地看着我,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般只能跟着全身头颅一齐哭叫,将眼里滚出血水淌了一地。
然后我又先后辨认出了朗骞第二和第三任妻子脸。它们分别脖子正中那团乱发两边每张脸都只剩下了一半它们用仅有一只眼睛死死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细长手指慢慢从头发上垂了下来,朝我手腕处指了指:
“救救救”随即我听见它们这么磕磕巴巴对我道。
就我试图想从那简单音节里分辨出它们究竟试图跟我说什么时,突然那两颗头一前一后从脖子上掉了下去,落到地上发出唧唧一阵尖叫,随即伴着阵剧烈恶臭,如融化般地板上生生变成了一团红黄相间脓水!
与此同时那个全身长满了头颅东西突然原地剧烈地抽搐起来,不知受到了什么压迫,那一颗颗突起身体表面头颅以肉眼可辨速度迅速那身体上蠕动挤压,看势头仿佛是要极力挣脱自己脸下那层皮,从束缚着自己这道躯壳里奋力挣扎而出一般。
这挣扎很把皮肤扯开了,由上而下,如同腐烂墙纸从墙壁上逐一脱落。这过程显然是极其痛苦,因为它们原本悲痛表情此时全都扭曲了起来,无比狰狞地扭头朝身后窗户方向看。
但那方向空落落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它们究竟看些什么。
突然那些头颅一齐从躯体上掉了下去。
随之嘭一声闷响,一大团血雾从那躯体被剥离得坑坑洼洼伤口内喷了出来,瞬间将周围染得一片血红,而就此时我手腕突兀一阵剧痛,没等我反应过来,腕上那根锁麒麟仿佛活了般自手腕处骤地腾起,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弥漫成浓血般黑红色,一边将我朝着铘方向直拖了过去!
却还未到达他所站那道扶梯时,突然仿佛撞到了一堵坚硬墙壁般,我整个身体猛地朝后一震。
巨大撞力迫使我连着倒退数步,眼看锁麒麟牵扯力将我手腕上皮肤扯起老高一片来,痛得我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幸而此时它半空喀拉拉一阵脆响,随之颓然垂落,又同往常一样静静地悬挂了我手腕上。
见状我不由握着剧痛手腕抬头望向楼梯上铘。
他向下几步手朝前伸,试图抓向我,却突然被眼前什么东西给挡住了,我见他手慢慢地那位置从左移到右,眉心微蹙似思忖着什么。
片刻手指上突然一片黑色浮了出来,隐约可见一层黑甲沿着指尖皮肤如刀片般刺出,不出片刻将那手掌整个儿包围了起来,这同时他手指猛地一拢,继而一拳朝着面前这道看不见墙壁挥了过去!
随之嘭声巨响,那道看似空气地方自上而下闪过一道锐光。
光如闪电般刺痛了我眼睛。直至慢慢恢复视觉,我见铘靠左楼梯上方平台处,脸色煞白,半身衣服全都破损,露出里头被黑色鳞甲所包围着身体。身体上全是伤,这么些年来除了当初那头天龙,我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东西能令这头麒麟身上出现那么多伤。
伤口内流出血几乎将他半边身体都给染红了,这景象让我骇然,我跳起来握紧了拳头用力砸向面前那道看似空气阻挡物,却被即刻反弹而来力道震得手臂发麻。
“住手!”见状铘朝我低吼了一声。他勉强站起身朝我走近了过来,伸手向大门方向用力指了指:“这东西有多少力量会反弹多少力量,你赶给我出去!跑!”
“铘!”我望着他这副模样腿就像灌了铅似一步也动不了。
“还不走!”见状他脸色一变无比狰狞地朝我发出一声咆哮。我被这如雷般咆哮声给惊到了,几乎是立时便朝身后大门处拔腿飞奔了过去,到门前一把抓住把手正要推门而出,岂料这门把手竟向胶着住了般,任我用力气死命地拧,它都纹丝不动!
“铘!这门它”扭头正要将这情况告诉铘,不料话还未说完却硬生生被我卡了喉咙里。一时只觉得全身都发冷了起来,因为我见到刚刚还同我说着话铘,此时一动不动地躺那道楼梯上,竟像是死了一般
“铘!!”呆站了片刻我跳起身便朝他冲过去,直到那堵看不见墙壁前,我用力拍打着它,朝着里面铘大叫:“铘!!醒醒啊铘!!醒醒啊!!”
“只怕今天他是醒不过来,宝珠。”此时身后兀地响起一道话音,静静,仿佛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般茶香。
我听见这声音即刻便转身朝他望了过去,随后一拳挥向他那张酷似狐狸脸,怒骂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朗骞?!”
拳头却被他轻易握到手里,再轻轻朝边上一推,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倒了地上。
“做了什么?”随后他走到我身边,低头望着我,朝我伸出一只手:“我不过是阻断了他同自己宿物联系,然后给他闻了一点点地藏天香。”
“地藏天香?”我用力甩开他手自己爬了起来,退后两步看了看他。“这么说沈子琨地藏天香原来是你给他。”
他笑笑。
没有回答,只转身对着楼梯处轻轻一挥,便见铘昏迷不醒身体从阶梯上直立了起来,笔直飞到墙壁处双手张开,随之噗噗两声轻响,我眼睁睁看着两朵血淋淋蔷薇从他皮肤内穿透了出来,仿佛钉子般将他钉那堵墙壁上面。
那瞬我几乎再次跌倒,却被朗骞适时伸出手托住了我腰。
“你没事吧?”随后他问我。
很体贴话音,就像第一次见到时他将伞塞进我手中举动。我咬紧了嘴唇狠狠看着他那张脸,如此温宛笑脸,又如此熟悉一张脸
真想亲手撕掉它,看看那下面究竟藏着是副怎样灵魂。
但我却是如此无能为力,即便用力挣扎,却总也无法脱离他手指控制,我恨透了我自己。
这情绪似乎令朗骞感觉到了,他扶着我腰将我带到客厅沙发处坐下,伸手把我落眼角处乱发拂到一边:“林绢去将手机送还给你了,你却到了这里。没人告诉过你擅自闯进别人家是很不礼貌么。”
我冷笑了一声:“一个杀了那么多妻子人能称作为是人么。”
“杀?”他似乎怔了怔,随后苦笑:“谁跟你说过我杀了她们,我又怎么能舍得杀了她们。”
“你无论怎么说都是可以。”
“但我倒确实真需要今天杀一个人。”
“谁?我么。”
他笑笑,再次将手抚我发上:“先告诉我件事好么,宝珠。”
我将头用力别到一边。听见他继续道:
“能收到这样一只麒麟为奴,应该不是普通人能做到,但你如此普通,仿佛海中一滴白水,所以,你究竟是用了怎样手段去趋势那头黑麒麟成为你奴仆?”
“他不是我奴仆,我也没有用过任何手段。我俩是不相干。”
“呵不相干。不相干他当日为什么会踏入黄泉道将你从我手中救出,又为什么年复一年地跟你身边?要知,自古除了帝王将相,有谁能将一头麒麟暂留自己身旁一时片刻。”
朗骞这番话让我不禁为之一怔,因为黄泉道那三个字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似乎哪里听到过,但是,我曾那地方遇到过朗骞么?铘曾那里救过我么??
一时却又无法想起任何经过,正愣神间,见朗骞拿起**打开电视,朝那亮起屏幕指了指:“看会儿电视好么。”
我没吭声。
他要我做什么,难道我能反对么?既然无法反对那么问这种问题又有什么意义。于是抿紧了嘴唇我看着电视上那些黑白影像,很无聊一些画面,似乎是街拍,镜头摇摇晃晃,一条又一条街道上走来走去,看得我眼睛有点发晕。
“这是什么。”于是沉默了数分钟后,我终于没有按捺住,打破了僵局。
他闻言朝我笑笑,手指里拈着什么,似乎是铁观音叶子,他将它含嘴里轻轻咀嚼着,随后朝那屏幕抬了抬下颚:“看下去,很你便知道了。”
于是我再次沉默下来,一边悄悄朝铘方向看了一眼,期望他能从昏迷中醒转。而这细微动作亦被朗骞很察觉,他侧眸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叫地藏天香么?”
我因他敏锐知觉而恼恨,所以没有回答也没有望向电视屏幕。
“所谓地藏天香,一为地藏,一为天香。天香能迷倒天下鬼神,地藏,则能散去鬼神精元。你瞧见他脸了么,宝珠。”
他这话令我不由自主又朝铘望了过去,随即见到他脸上有大半皮肤被黑色鳞片所覆盖,双手则已完全成了爪子模样,似乎正以一种缓慢速度逐渐变成他麒麟原型
“这年头麒麟皮已经极其罕见,勿论黑麒麟。”这时听见朗骞又道。
他以这样平静得略带轻佻话音说着这句话,仿佛那些市场里做皮革生意商人谈论着他们进到货。
不由令我微微一阵寒栗,我慢慢将手摸到自己腕上,希望那根过往总危急关头给我带来一些特别帮助骨链,这次能再给我带来一点希望。
但它冰冷一如往常样子,甚至之前所变化颜色也已恢复如初,那样安静而无动于衷地悬挂我手腕上,失望得让我手指微微发抖。“怎么了。”见状朗骞手朝我手背上覆盖了上来,随后顺势抚到锁麒麟骨粒上:“很不错一样东西,你带着却是浪费了。”
话音未落,我手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令我意外是这巴掌竟然被我打中了。
他被我打得脸侧向一边,目光也因此从那角度斜睨向我,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那天吻你时候,你是否也想要这样打我。”
“不要再说这种让人恶心话。”我一字一句道。
他眉梢轻轻一挑,随后伸手朝我脖子处一推,迫使我整个上身一动不动被紧贴沙发上,随后身子一斜他侧过头将他嘴唇贴了我唇瓣上。
又我试图扭头挣扎时候,将抠我喉咙处手指微微一拢,瞬间捏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那瞬他慢慢动着他冰冷唇,轻声对我道:“好好看着屏幕,宝珠,集中你所有精神,不要因为我这一点点小小打扰而令你错过任何不可错过镜头。好好看着
话音似乎带有某种魔力,以致虽然脑中因窒息而几乎一片空白,我两眼仍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面前那道巨大屏幕。
随后我看到原本摇摇晃晃镜头又过了一条街后停了下来。
我认出那是离我家还有两条马路之隔一处街口,正诧异间,便见那镜头缓缓转了过来,一番天旋地转,随即我看到了林绢脸。
她是拿手机自拍么
意识到这点几乎连脖子处窒息感也感觉不到了,我用力抗拒着朗骞力道朝前坐直身体看着屏幕上林绢那张放大脸。
她看起来有些呆滞,瞳孔似比往常大,并且总是定定地看着镜头方向。
而透过镜头我越过她肩膀见到离她稍远地方,有道苍白身影隐隐约约地她身后站着,初隔着三四家店,片刻隔着只灯箱,再片刻已近咫尺
仿佛再稍稍往前一步便能贴到她肩膀上,而林绢却仿佛浑然不知,她完全没有感觉到紧贴着自己身后有个瘦削人影站着,那人影同林绢差不多高,低垂着头将脸深深埋她丰厚发丝中。直到林绢晃动了一体朝前走去,她才将脸慢慢抬了起来。
随后我见她朝镜头处看了眼,而那瞬我亦看清了她样子,她是朗骞第一任妻子
那个因自杀而身亡妻子
意识到这点我不由自主地想站起来,却被朗骞轻轻一按又重靠回到了沙发上,只眼睁睁看着林绢一边呆呆看着镜头,一边朝前走。
她身后亮着红灯,所以她身前对马路上也一定是亮着红灯。
所以她这是
想到这里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想下去,我用力抓住朗骞扣我喉咙上手指对着他尖叫:“住手!叫那女人住手!”
“如果我能令她住手,这些年来我那些妻子也不会因此而死去了。”他望着我挣扎样子静静对我道。
手指依旧坚硬如铁打镣铐,终迫使我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能张大了嘴死死盯着面前那道巨大屏幕,我看到那女鬼再次抬起头朝镜头处看了一眼,仿佛是看着我,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同她照片上一样美丽至极笑。
随后那镜头一转,我见到一辆货车自横向直开了过来。
车速很,所以即便那刹车发出惊人一声尖叫,仍无法阻止车身径直朝着镜头处冲过来。然后伴着再次天旋地转般一阵混乱,屏幕里什么东西也没了,似乎一切随着那车撞向林绢瞬间嘎然而止。
我目不转睛地看完了这一全部过程。
后那刻我出乎意料平静,甚至还想起了自己车上时所做那个梦。
梦里见到林绢出了车祸,头都飞了起来,笔直飞进我怀里。
随后将视线慢慢转向我身旁这个酷似狐狸男人,我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脸,他见状终于松开了我脖子,然后用他手捧住我脸,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宝珠。”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像什么人?”
“你像我所见过这世上可怕人。”我一字一句道。
这话令他展颜一笑,这笑令我呼吸猛地窒了窒,因为我试图将自己视线从他那张笑脸上移开时候,我从面前那块暗了下来电视屏幕上见到了一张脸。
一张令我几乎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脸,它侧对着我,朝我微笑着,随后用温宛而动人话音低低对我道:“你还记得靛么,那个死你手上男人。”
^^
134完美二十五
我有生这二十多年来所遇到那些人中靛是为数不多令我印象深刻,乃至深入骨髓人。
他是我干外婆特意给我挑选相亲对象也是一个凭着身上某种特别魅力而几乎让我因此便倾心于他男人。
但自他死后我很少会去想到他,因为每每想起即便是盛夏时候我也会不寒而栗。他用他言行教会了我什么叫做一种无辜邪恶什么叫做一种藏而不露恐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被他用各种尸体部件拼凑而出、对于他来说是世上完美无缺女人。他为了满足他对于完美挑剔嗜好竟可以去将别人身上不完美部件全部去除。
此时这个名字突兀从朗骞口中再次听到不由让我一阵心慌,未知他们两者间究竟是何种关系前我迟疑着慢慢点了下头。“是,我记得他。”
“他有个哥哥叫想必你们已经靛葬礼上见过了。”
“”这名字让我想了会儿随后记起确实靛葬礼上见过这么一个男人,他自称是靛哥哥,长得相当漂亮,并且有一双蓝得像海一样清澈眼睛。
“对,见过。”于是我再点了下头。
朗骞望着我,目光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东西:“你知道很爱他弟弟么。”
“既然是兄弟,自然是爱。”
“但有时候他又有点恨他,因为靛爱好比较特殊,我想这点你应该是清楚,宝珠。而那些特殊爱好有一阵几乎影响到了正常生活,为此,曾经禁止靛再踏入他们家族美国庄园。所以直到靛突然死去,他们似乎已经有两三年没再见过面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想说是,你对伤害真很大。他爱他弟弟,很深爱,深到你无法想象。你以为靛曾杀过那么多人,清尾都是谁给他处理?那都是。只是后那几年,他觉得烦躁了,于是将他弟弟拒之于门外,但他真没有想到此后他会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弟弟了。你能理解这种感受么。”
他边问边用他那双酷似狐狸眼睛观察着我,我抿了抿嘴唇将目光转到一边,却又不经意望见了电视屏幕上朗骞倒影。
那是张多么诡异脸,我甚至无法说它是一张脸,因为它就是一团苍白雾气。
由无数细微颗粒组成,他同我说话时候,它们便嘴唇处波动起伏,随后又脸上一扩散开来,形成他所有正对我显示着表情。
不由一阵颤抖,这细微动作被他觉察到了,我见他要循着我视线朝那台电视望去,便脱口道:“但那是他弟弟咎由自取,不是么。”
闻言他将目光转向我,沉吟片刻道:“你看我们总有自己所特别意人或者东西,当失去他们时,往往会痛不欲生。所以,无论靛对你做过些什么,你总不应该杀死他。”
“难道我被他杀死才是应该么?难道那些为了满足他嗜好而被杀人,才是应该死么?”我反问。
他笑笑:“这问题或许你应该亲自去问,我只是转达他那些意思而已。他说那天,靛葬礼上,他曾远远地看着你,想着这样一个普普通通女人是怎样将他弟弟置之死地。那瞬他本不打算让你活着走出那个地方,但他终还是让你离开了,因为他知道你身边有着一名非常可怕守护者。”
“是么。”我低哼。
“那名守护者不是人,所以,你是唯一一个能靛手中逃脱出来人,也是唯一一个杀得了靛人。这令非常痛苦。痛苦他心爱弟弟被一个微不足道渺小女人给杀死了痛苦他自己却没办法亲自为他弟弟报仇。于是他来找到了我,因为我是他这世上要好朋友,也欠着他一些情。”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他靠近到我耳侧,微笑道:“主要原因是,我也不是人。”
这令我手指猛地哆嗦了一下。
见状他握了握我手,意味深长望着我:“所以,现你明白了么,宝珠,我到这地方三年,便是专门为了杀而你来。因为只有我可以引你同那名守护者来到这个地方,这个为了制住你身边那名守护者,而精心准备了三年地方。而面对一张自己心目中男人面孔,总是那么令人无法抗拒和混乱,不是么?”
“确是这样”听完他话沉默了一阵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么说这三年来我始终处被捕猎状态而不自知。”
边说边不由自主又望向屏幕中朗骞倒影,不期然他突然回头朝向那屏幕,对着屏幕中所映入我微微一笑。
那瞬我见到是无数苍白色颗粒所组织而成表情,这令我脑中思维僵了僵,过了片刻才缓过劲来,我苦笑了声:“那对林绢出手又是为什么,你大可直接来找我。”
“因为我喜欢。”
“什么意思?”
“我喜欢那些女人,每次看到心仪女人时,我总忍不住想将她占为己有。我意思是,每次看到心仪女人时,我都忍不住会将她占为己有。”
“包括死去那么多妻子么?你为了不断地拥有那些后来所心仪女人,于是不断地杀了前面所拥有了女人??”
“喔,那个。”听我这么说他微微沉默了下。
随后不知是错觉,还是他再度所做出伪装,我见他眼里显出一丝哀伤。那墓地里第一次见到他时所见到无比深邃哀伤。“我对你说过,她们不是我杀。”
“那是谁。”
“我想你已经见过她了。”
朗骞话让我一瞬想起刚才电视里见到那个女鬼,便追问:“是你第一任妻子么?”
“没错。”
我不禁皱眉:“如果你不希望后来那些女人死去,那为什么不去阻止她??”
“因为我无法阻止她。”
无法阻止她?多可笑,真不知他这话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想来戏弄我成分应该是多一些,于是我直截了当道:“朗骞,一个能将麒麟困住人会阻止不了一个女鬼么?”
他笑笑:“阻止有用么?她总是迫不及待杀了那些被我娶为妻子女人,也许她以为那可以让我终有一天停止爱上别女人。但这是不可能。所以,我也不会干涉她这样做权利。况且若不是她,我倒也真一时无法去弄到那么多煞气极重东西,好去瞒过那麒麟眼睛。”
说着,他又不自禁地笑了笑,而他说着之前那番话时脸上轻描淡写神色让我胃里一阵难受。
想说些什么,但脑子里有点空白,半晌只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真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是么,同你所喜欢那个男人相比呢?”
“他同你无法比较!”
“确实无法比较,”看出我怒意,朗骞再次伸手抚住了我脸,动作柔和得仿佛一个体贴情人。“你期望对你这么做人是他么?”然后他问我,说话声音也是如此柔和体贴,一不小心便令人迷失现实同他编造假象之间,多么迷惑人心一个人
“但同你接触这段时间,我从未见到过他出现,你暗恋着一个遥不可及人么,宝珠?或者,他根本就从未把你放心上过。”随后他带着狐狸似笑容将这句话朝我轻轻丢了过来,我因此而滞住了自己呼吸时候,站起身拍了拍我脸:“喝茶么。”
我没回答。
他也不乎我回不回答,径自转身朝厨房里走去,边走边道:“你怕死么,宝珠。”
“谁能不怕死。”我冷冷回答。
“你比我们第一次见到时冷静了不少,”走进厨房听见他开始烧水,一边继续对我道:“我是指黄泉道大开那个晚上。但我并不是赞扬你,知道水煮青蛙这个典故么?”
他再次提到了黄泉道,我努力回想着,目光转到窗口处,便站起身随口道:“把青蛙丢到开水里,它吃痛就跳了出来。但把青蛙丢冷水里慢慢煮,它就逐渐升高水温中死去了。你这是指我么,朗骞。”
边说边已走到那片宽敞落地窗边,此时外面已接近傍晚,陆续回家人和车不停穿梭这个原本寂静街区,看上去如此热闹,同屋内相比,仿若隔世便是说这种感觉吧。
“我一直记得第一次邀我喝铁观音那个人,便是他对我说了这样一个典故。”这时听见朗骞又道。
“是么。”我随口应了声,一边望着身旁不远处那个落地灯,以及灯旁茶几上那把朗骞上次用来修整植物剪刀。剪刀很仿佛用来剪指甲。而灯柱很粗,看上去是实木。
“自此这一生我便无法戒除这茶所带给我瘾,仿佛毒品一样。你知道死亡感觉也是会令人上瘾么?”
“一个从未死过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种感觉。”我说。然后回头朝厨房处看了一眼,唯一迟疑后轻而地走到落地灯旁褪去它装饰,然后一把将它握到手中。
“这就是人类可悲之处。无论转生多少次,却无法保留任何前世记忆。”
“如果注定要将人生重来过,保留前世记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握着灯柱重站到窗户边,看着外头人来车热闹。
“因为也许你可能会遇到前世所不愿意忘却那个人。”
不知怎这句话让我握紧灯柱正朝那面窗玻璃举高手微微滞了滞。
突然有种莫名其妙难受感从我心里头泛了出来,以致手抖了起来,几乎将那沉重灯柱脱手落地。
“你有前世所不愿意忘却人么。”不由自主问了一句。随即想起,一个不是人东西又怎么可能有前世记忆,天知道他这世上能活究竟多少岁。
“有,”岂料他这样答道:“便是那个给我喝了第一杯铁观音人。”
“为什么不愿意忘记他。”
“因为我一直都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让我变成那只冷水中渐渐被煮熟青蛙。”
“呵,你也会有被人算计那一天么,朗骞?”
“实时上你可以叫我千面。”
“千面?”
“那才是我真实名字。”
“是么,原来你叫千面。是因为一千个人看你便是一千张不同脸么?”话音落,我似乎听见他厨房里答了句什么,但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因为那瞬间我一把将手里那根粗重灯柱朝着面前巨大玻璃上狠狠砸了过去!
一边计算着他从厨房出来话我可能需要多少时间奔跑才能跑到那些人多地方,可是没等这一切我脑中给出答案,一股巨大反弹力我将灯柱砸到玻璃瞬间,砰声巨响将我反弹了出去!
几乎是飞一样地被弹起又掉落到地上,背同地板碰撞一刹那几乎让我心脏停止跳动。
由此眼前一片漆黑,头脑却是清醒,我清醒地听见朗骞千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慢慢走到我身边,我脸侧蹲了下来。
随后渐渐看清了他脸,依旧同狐狸几乎一模一样那张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捏住我脸迫使我双眼笔直注视着他,问:“你知道什么叫天罗地么?”
我摇摇头。
“那是一种能困住天地万物,一旦陷入这种内,即便是神仙也插翅难飞。你认为连那麒麟也无法脱逃东西你能轻易冲破么?”
我咧嘴朝他笑了笑:“不能。”
“那就好好待这里,陪我喝杯茶,好么。”
我点点头。
于是他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杀我。”站稳脚步后我问他。
“合适你方式。”他看了我一眼后道。
“什么是合适方式。”
他没回答,松开手似是要再朝厨房处走去,我脚一软,再次朝地上跌了过去。
他转身一把抓住了我。
我将手里早已预备了多时那把从茶几上取来剪刀,朝着他脖子上一把刺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刺中他脖子上。
那处柔软而毫无防备部分,一股苍白粉尘般颗粒迅速从伤口处喷了出来,他身子猛地一个摇晃,我借机迅速脱离他手朝后退去。
直退到靠近铘那块地方,两眼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个摇摇晃晃男人。
他脸变化着,时而是狐狸样子,时而是那些四下游移密集颗粒。
随后稳定了下来,径直成狐狸脸,他慢慢扯下脖子上剪刀丢到地上,伸手朝我方向轻轻一摆。
我立时被一股极大力量硬生生拖着朝他方向扑了过去。
到他面前被他劈头一个巴掌扇得我几乎背过气去,随后抓住我头发迫使我跪他面前,他低头望着我,用一种奇特如哀伤般语调,对我一字一句道:“我曾想过不杀你。我曾想过违背对我好友承诺,因为你是如此特别,唯一一个能同时望见我两种面容而不会恐惧人。”说着手朝前一甩,我一头撞边上桌角上。
没等我从撞击所带来剧痛中缓过劲来,他一伸手我又再次被他扯了过去,他用他力量将我固定半空,看着我被撞击冲出鼻腔血一滴滴掉落到地上。“但我错了,你不恐惧,只是你试图伤害我一个伪装。就同那个用一杯铁观音,便让我尝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滋味人一样。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宝珠,我不像你所爱那个人么?我对你不够好么?”
我被固定着我那股力量压得有点头昏眼花。
勉强透过发黑视线看清楚他那张脸,我用力咧开嘴朝他挤出点笑,道:“你之前说过,我们总有自己所特别意人或者东西,当失去他们时,我们往往会痛不欲生。林绢是我这世上好,也几乎是唯一朋友。虽然她死并不是你亲手所为,但也是你间接造成。所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话令这男人目光微微闪了闪,随后,似乎那原本因我伤害而激起怒意消失了,他又恢复成原先温润而安静样子,并用那双同狐狸一模一样眼睛静静望着我,点了点头:“确,说得没有错。留你这世上迟早对我会是个隐患,你,同你手上那根骨链,看似安静而无害,但迟早是个隐患。”话音落,他手朝上一扬,我只觉得胸口处猛地一阵窒息,随即整个人朝上倏地腾起,不偏不倚望着头顶天花板上直撞了过去!
嘭!
却即将被那天花板撞成一摊肉饼之前,冲天一股飓风自那扇突然间被整个儿掀开大门处扑了进来,又如同一股滔天巨浪,猛地将我身体从天花板处卷落到沙发上,又逼得千面硬生生朝后倒退了两步,风过处他脸上皮肤翻飞而起,露出里头白花花一片急促涌动颗粒。
“啧,天罗地,得住天地万物,得住妖鬼神仙。”随即门口处响起一道话音,无比熟悉话音,以及无比熟悉身影和表情。
我视觉还未从刚才昏花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时,我已是将这突然闯入家伙认了出来,一时只觉得两眼酸涩得发疼,连喉咙也是酸胀,以致他将他那双绿幽幽眼睛望向我时,狐狸两字生生卡我喉咙里,一点点也发不出来。
狐狸见状朝我挑眉一笑,手里提着颗晃动人头一步步朝里走了进来,周身隐约似有着层模糊光线流动着,于是整个客厅因他进入而弯曲出一个巨大弧度。他那样慢吞吞地走到我身边站定,将手里那颗头颅朝千面抛了过去:
“喏,你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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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完美二十六
头颅靠近千面霎那发出声尖锐嘶叫随后砰地声他脚下掉落,那滚动声音听上去就像块干木头。
事实上它看起来确也像块干木头因为整个儿都已经风干了枯黄色皮紧贴头骨上,嘴唇和眼皮全都已经脱落只剩下森森白牙和两颗保存极好眼珠那骷髅样头颅上凸显着伴着满头枯黄浓密发丝隐约似还能让人找出一些它罗永刚电脑里那张照片上影子。
那曾经是多么美丽而水灵一个女人鲜嫩得仿佛皮肤中能掐出水来,现却像只被做坏了木偶。千面将它从地上拾了起来但仅仅刚用手指掠开它头发,那个干枯头颅一下子就碎裂了开来好像块不堪一击桃酥饼。
终手里只剩下一些暗褐色碎块他将它们握手里全部捏碎,看着它们从他指缝间散落,随后抬头望向狐狸,道:“你怎么找到她。”
“花时间跑了趟东南亚,不得不说你为了保存它还是费了点心思。”
狐狸话令我不由看了他一眼。他说跑了趟东南亚,听上去就好象说他跑了趟南京路或者城隍庙,那样轻描淡写,却不知道他是几时去那里,又是怎么会想到要去那里。难道他一早就感觉到了这个女鬼存,以及千面存了么
思忖间,见千面淡淡一笑。
眼里一度闪过一丝伤感亦或惋惜神色,他将手中后一点头颅残余抛洒空气里,随后,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她死时辰是好,太岁降煞那一年阴月而亡,时间精确到秒,无比纯正一具阴尸,这么些年来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狐狸点点头:“确实,连我也没见到过。”
“能进入天罗地,能追查到我这具阴尸,这么说来,其实你才是当年所说那个守护者是么。记得她叫你什么来着狐狸?”
狐狸笑笑。
千面微微眯起眼,似仔细又打量了狐狸一眼,片刻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只狐妖,但我从没见过能突破天罗地狐妖。”
“我也没见过一个会贪恋红尘欢愉,而忘了回归黄泉道无相。如果没说错,你确便是无相一族猎者吧,所以才能编织这一道遇鬼捉鬼,遇神捕神天罗地。”
再次听见无相这个名字,我发觉我忽然完全想起来了。
那是某一年七夕我去刘逸墓地扫墓后所发生事情,那次我不小心误入了黄泉道,结果碰到了一个同刘逸长得一模一样人,连说话方式也是一样,他利用这个相貌几乎要了我命,但后来才发觉,原来他终目标似乎是铘。
而那个人就是无相。
是,没错,我全部都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将麒麟当作猎物我也不知该将他定义为鬼魅还是妖物东西。
此时望着他和狐狸两个人,分外让人觉得诡异,这是两个几乎完全一模一样人,仅凭头发和眼睛才能区别。
狐狸点明了千面身份之后,他俩互相望着彼此,似都无声观察着对方。直到长长一阵沉默后,千面将视线转向楼梯处,朝那里被钉墙壁上铘看了一眼。
我看到此刻铘有大半个身体已化成了麒麟本尊。
这是第一次我见到这头曾经令我无比恐惧神兽,以这样狼狈而颓然姿态无知无觉地低垂着头被钉那里,而令我感到可怕是,原本那两朵穿墙而出、将他手同墙壁缠一起蔷薇,此时自身后正陆续长出无数青绿色藤蔓,它们也是从墙壁内钻出来,几乎爬满了半堵墙壁,上面开满了艳红蔷薇花,每朵都有碗口那么大,红得剔透,仿佛里头涌动着不是花瓣汁液,而是人血。
见状我不由站起身想朝那方向过去,却见狐狸手背身后朝我打了个别动手势。
于是不得不僵立原地,见状千面若有所思地朝我笑了笑,随后再次开口,对狐狸道:“三年时间铸就天罗地,被你此刻一举闯入,你必然不是寻常妖孽。你同当年无霜城有什么关系。”
狐狸微笑沉默,似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千面倒也并不坚持,只淡淡道:“你不说也罢,反正结果总也是不会改变,任你用了什么方式进到此地,天罗地已你来时地方闭合,而再过一阵,当它吸足了麒麟精元,你所制造而出场便会被挤碎。你好好看看你身后,当这房子一切都归于原样,便是你被这道彻底吞噬时候。”
他这话让我狠吃了一惊。
原本见到狐狸到来时,我几乎以为自己很就要没事了,同以往那些危难时得到他或者铘适时救助那样。岂料却似乎并非如此,当即匆匆朝四周看去,果然见到原先因狐狸进入而被扭曲客厅正逐渐恢复原样,而狐狸身周一圈淡淡光晕似因此而变得加模糊,若隐若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狐狸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只是嘴角仍挂着笑,他一伸手将手中一道银虹般东西朝千面掷了过去!
眼看就要刺到他身体,他身影一闪突然嘭声整个儿化开。
瞬间如同团雾气,飘飘摇摇空气中消散了开来,却又那银光灼灼东西刺空后也紧跟着消散空气中时,倏地复又凝结而起,如一道飞卷风闪电般滑至狐狸身后,他还未来得及对此作出任何反应时候,伸手他脖子处轻轻一抹。
“狐狸!”我不由脱口一声尖叫。
以为他脖子要被伤到了,幸而他一侧身我惊叫声中险险地逼了开来,只肩膀上血光一闪,出现道深刻伤口。而他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反手朝千面脸上抓了过去,一瞬间手上指甲似乎突然暴长了数寸,如一柄柄尖刀般刺向千面那张涌满了苍白色颗粒脸,见状千面头朝后一仰迅速退开几步,随后笑了起来,嘴唇处颗粒潺潺而动:“果然如我所料,你已被这固定了这个地方。”
话音落,身影一晃已到了我身边,我心知不好急忙拔腿要跑,却被他手一伸轻易地扯到了他面前。
“你看,总是一切逼得我不得不对你动手,宝珠。”将我脸用力扳向他时候我听他对我道,“那么现让我拥有你好么?”这句话说完他头一低,将他那张看上去像是口腔部分压到了我嘴上。
顷刻我感到有无数冰冷如黄沙般东西钻进了我嘴里,我不由拼命挣扎起来,可是越挣扎他缠得我越紧,而那些从他嘴里喷射而出东西也越发急速地朝我嘴我喉咙深处蜂拥而入!
那瞬我感觉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涨满,又有什么东西似要被从我体内给顶出,脑子由此变得混乱起来,我无法思维也无法看清周围一切,只仿佛见到狐狸猛地朝我方向扑了一下,却随即似撞到堵无形墙般被弹了回去。
他身体因那力道而一阵蜷缩。
嘴角却依旧挂着他笑,他慢慢重将身体直立起来时候,他笑嘻嘻用那双绿幽幽眼睛望向我,随后突兀对我道:“锁麒麟顶处那颗骨头,你把它拔开。”
不知怎那话音听上去有些无奈又有些犹豫,但此时我已被身体里充斥着东西涨得无法呼吸,无法去为此想得多,只立刻仓皇地摸向自己手,可是颤抖着摸了半天却完全不知究竟哪一颗才是锁麒麟顶处骨头,因为它本就是环状串联一根绳子上,没有头没有尾,没有大也没有小。
这叫我怎么找混乱间不由挣扎着望向狐狸,希望他能给我多提示。可是窒息让我眼睛一阵发黑,我无法看清任何东西,耳朵边也似乎有阵风吹般一阵阵呼啸。情急下我索性将手腕上链子朝上一甩一圈绕住了千面脖子,如果那由无数活动颗粒所组成东西能称之为脖子话
然后用了全部力量将链子勒紧,我看到那些颗粒从他脖子处悬浮了起来,似乎要朝别处离开,因为链子收紧占去了它们空间。
但它们似乎无法如原先那么行动自如。
仿佛是被锁麒麟真给缠绕住了,虽然原先完全没有对此抱有任何期望,但此时千面“脖子”真我力气作用下被锁麒麟渐渐收紧。
这令他猛地将我朝前一推,并将嘴从我口上移了开来。
那瞬从我喉咙里泄漏出来颗粒让我一阵呕吐,两手不由自主松开,随即那只带着锁麒麟手被千面一把扣住。
“确是个隐患。”他将那只手拖到眼前看了一眼后,面无表情道。
随后一把抓住那串链子用力一扯,试图将它从我手腕上扯落,见状也不知怎我突然心念一动将手一把插入链子被他扯起空隙处,反手一转缠绕到自己手掌上,拇指一圈摸索,到无名指处便将那位置上一颗骨粒用力朝上一剔。
只当是自己一个完全无心也没有任何意义举动。
却不料那颗骨粒顶端竟是可以被移开,一下子上半截朝上翻了开来,我还没完全意识发生了些什么时候,千面突然从嘴里发出声不似人嘶叫声,随即丢下我整个人朝后一纵退到了远处屋角处。
而一团冰冷黑气这同时从那被我打开碎骨中泄了出来,带着股火焰燃烧所产生味道,如有生命般低低一声叹息。
然后它半空中凝结了起来,仿若一个人形样子,肩上扛着长长一把似刀飞刀似剑飞剑东西,朝四周一圈扫视,随即朝着狐狸方向猛地一纵,双臂展开将那巨大武器凌空一个旋转,劈头朝狐狸一气挥去,并从嘴里发出长长一阵沙哑话音“杀!”
“狐狸!!”见状我不由大惊!
为什么狐狸要我做事,却是让我放出了这样一个专门跑去攻击他怪物?!
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维登时一片混乱,眼见那黑影同那武器半空如道黑色巨箭般朝狐狸袭去,狐狸却偏偏不躲也不避,只见到我不顾一切朝他奔去那瞬抬手朝我一摆,似是阻止我继续前行。
而就这瞬,那黑影手里武器已然从狐狸面前划过。
穿过他身周浮动光,穿过他身体,穿过他身体边上那正逐渐回复成原来模样空间。
随后那尖锐薄削韧楼梯处空气上劈出如蛛般一片裂缝。
“咔!”
紧跟着一声脆响,那片裂缝便如有生命一般沿着四周轨迹无声无息扩散了开来。
我呆站原地望着千面朝那方向飞身扑了过去,似要挡住黑影第二次袭击。
却这时那一块无形墙整个儿裂了开来,与此同时铘原本低垂着头颅蓦地抬起,两眼睁开自眼内绽出一道极耀眼紫光,那瞬间他身后原本开得繁茂蔷薇骤然间枯萎,巨大花瓣如黑蝶般自半空飞扬而落,他伸手握住其中一片,千面意识到他苏醒而急转过身望向他时,手腕一转便将那花瓣朝他那张苍白模糊脸上飞掷了过去。
花瓣径自穿透了千面脸,仿佛那柔软东西是用金属做。
随后我见到千面脸上被穿透处一个空隙。
那空隙并未如以往那样被周遭涌动颗粒重填满,却不断地扩张,扩张,再扩张然后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个巨大空洞,他摇摇晃晃将身体朝我方向转过来,并试图走向我时候,他跪倒了地上。
“宝珠”身上无数颗粒滚滚而落时候我听见他似乎叫了我一声,我下意识后退,却见那原本站立楼梯边黑影朝无声飞了过来,带着它手中那把巨大武器。
“过来宝珠!”与此同时我听见狐狸大声叫了我一句。
我却挪不动步子,因为那东西一路而来气势把我给镇呆了。
呆愣愣看着它将手中巨大武器高举过头,如同劈开刚才那道天罗地般朝我劈头砍了过来,只觉得全身一阵发麻,以致扑通一下便对着它跪了下来。
眼见那锐利韧便要当头朝我落下来了,突兀一阵风自我面前卷过,我见到一蓬苍白颗粒如雾气般我眼前消散开来
与此同时狐狸冲到我边上一把抓起我手将锁麒麟上那颗被打开骨粒用力合拢,便见那已近咫尺黑影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仿佛从没我眼前出现过,把我吓到无法动弹地步。
只有眼前飞飞扬扬而落颗粒,带着缕铁观音微香自我面前飘过又消散。
而正因此发了下愣时候,见铘从楼梯处缓缓走了下来,身上仍维持着半人半兽样子,他望了我一眼,随后看向我身后。
我循着他目光朝身后看去,便见狐狸坐我身后地板上,身周那层模糊光不知几时已全都不见了,他笑嘻嘻望着铘,然后朝我方向看了一眼。
“我们走。”于是铘将手伸向我,对我道。
我拉着他手站了起来。
正要和铘一起朝外走,却见狐狸仍坐地上不动,便站定了脚步。“你怎么不走。”
“你们先走。”
“是走不动了么。”
他仍笑嘻嘻,“啧。走不动?你以为我是你么?”
“那么,”我他身边蹲了下来:“你不走,我也不走。”
“你神经么,这么粘着我。”
“我就是不走,除非你也走。”
边说边看着他,他嘴角笑不见了,脸色苍白,然后慢慢叹了口气:“你放过我,宝珠。”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再道。
他沉默下来,别过脸不再看我。
身后响起铘脚步声,他似已独自一人离开,我回头朝他背影看了一眼,片刻后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管我了。”
“为什么。”
“我总是拖累你。你,还有铘。连林绢都因为我而死了”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我努力着不让自己泪水掉下来。
“她没死。”这时却听见他这样道。
“没死?”
“是。她路上瞎转时候刚好被我碰见”话音未落,我扑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了他。
他身体似乎因此而微微颤了颤。随后一动不动地由我抱着,却也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反馈。
天知道我有多希望他能此时反抱我一下,就像电影里演那样。
“谢谢你。”于是他耳边匆匆说了句,我带着一种几乎仓皇情绪从他身上退了开来,退到离他比较远地方坐下,抱着膝盖望着他。
他侧脸是那样安静而漂亮,画一般轮廓,黄昏仅有那点光线中静如雕塑。
我视线从他脸颊落到他身上,再从他身上落到他腿上。
“喂,狐狸,为什么你有那么多尾巴。”我望着他腿上盘着那么多条若隐若现尾巴问他。
他低头笑笑:“借。”
“要还么?”
“也许吧。”
“那我可以摸一下么。”
他怔了怔,随后慢慢点了下头。
于是我再次朝他靠近了过去,将手伸过去那些尾巴上摸了摸。“狐狸,你真是狐狸么。”
“为什么这么问。”他用他那双绿幽幽眼睛望着我。
“因为上次你有那么多尾巴时候,我觉得那不是你。”
“是么。”他再次笑了笑。
随后试图想从地上站起来,脚一软却又再度跌坐到了地上。
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细微得几乎没有痕迹声音令我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
“狐狸,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怎样?”
“不要再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你事。”
这话令他眉头用力地皱了起来。
他直直望着我,淡淡道:“你再说一遍。”
“不要再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你事。”
啪!
话音未落,他突兀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被他打愣了。
愣愣捂着脸坐地上呆看着他,看他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外面走了出去。那瞬我想叫住他,喉咙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没力量保护你,你该怎么办。”走到门口处他忽然回头问我。
“那个时候我会来保护你。”我脱口道。
他笑了,用他那一贯乐乐神情,朝我绽放出一道宛如月般柔软而灿烂笑:“哦呀,我有没有听错,你来保护我。”
“是。”我用力点了下头。
“你拿什么来保护我。”
“譬如你是法术型,我就是物理型。”
“噗!”我话让他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扬长而去,长长尾巴如花团般风里摇曳。
因而他见不到他转身走时那一瞬眼泪从我眼眶里掉了下来,又被我立刻用力抹去,然后奔了出去追上他,一边扯他尾巴一边大声地骂他:“死狐狸!笑笑笑就知道笑!笑断气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个尾声,今天实写不动了,明天再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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