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4号间七
那具女尸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五分时被火化。
不知出于什么样一种念头火化前,刘晓茵悄悄跑去灵堂看了她追悼仪式。
她躺一副透明棺材里画过妆脸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似,面色红润身上穿着套婚礼用白纱裙。看上去很漂亮,也十分安详,跟刘晓茵停尸房里见到她时那种死气逼人感觉完全不同。
但只要稍微靠近点仍可看出她两只眼半睁着,仿佛静静地朝前看着什么。
化妆师说,他用了很多方法但都没办法让她眼睛完全合上然后半开玩笑地对刘晓茵讲,也许她一直不肯闭眼,是想等她老公来能看他后一眼。
但直到追悼会结束她老公也没出现过。
他们说这女人就是因为他而自杀。他们婚礼前一晚,那男人给她发来一条短信,说他俩其实并不合适,就算奉子结婚也勉强不了,要跟她结束。
发出这么突然一条短信时候,他已经地球另一边,躲得远远,像只机灵鸵鸟,把一切愤怒和悲痛都留给了这个女人。于是一时气急攻心,她当晚就他们房里用一根绳子拴气窗上勒死了自己。
多可悲。
其实,这件事只要那男人肯直面她,面对面跟她谈,面对面承受一切随之而来来自她内心发泄而出怒火,那么无论终结果会是怎样,事情也不会演变到现这样地步。
所以她死不瞑目。
真死不瞑目。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家人不仅殡仪馆里给她安排了七天超度,还第八天也就是火化当天早晨,又附加了一场。这从时间上来说是个特例,通常殡仪馆超度都是晚上七点到十一点时间段进行,但这种非自然并且带有戾气而死去人,超度时间和长短总是会跟平常不太一样。
而这也是刘晓茵自进殡仪馆工作以来第一次目睹别人葬礼上超度仪式。
十三名和尚围棺材前,一边绕着圈,一边对女尸诵着经。虽然听不懂他们念些什么,但很庄重,也有那么一点点让人感到压抑。然后香客示意死者家属到棺材边同她说话,离得远,刘晓茵听不清楚家属对她说些什么,但每说一句,香客便有些无奈地摇一下头,显然他们说得都不对。直到大约半小时后来了一个抱着个婴儿中年女人,她将怀里婴儿交给死者那哭得已经失了声母亲后,到棺材边对着棺材跪倒,边哭边大声说了句:“丽清啊,你囡囡我还给你妈妈了,我们对不起你!求求你好好走吧不要再想不开了!求求你!”
之后很突然,似乎只是一眨眼间隙,那女尸半睁着眼睛突然间朝正全神贯注望着她刘晓茵看了一眼。
至今刘晓茵仍说不清当时那一幕是她错觉,还是真有其事。
但她当时确确实实是被吓得一跳。
随即揉了揉眼睛想再看看清楚时,却见那女尸眼帘被香客轻轻一撸,之后就彻底合拢了,再也没有睁开来。见状和尚们停止诵经摇响了手中铜铃,随后周围观礼者呼啦啦一下立刻朝遗体处围拢了过去,哭号声瞬间此起彼伏,并这样悲怆和混乱中,那口棺材被缓缓推走了,推进了火化室。
这之后整整一星期,刘晓茵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女尸朝她投来那似有若无般一瞥。
她是从不相信什么鬼神,可是那一幕却着实让她出了身冷汗。还有停尸房里突然亮起警灯,以及那扇明明她记得是被她关上、却不知怎却是开着冷藏库小门。
这一切都是她打开那间4号间之后发生。
但她当时完全没将它们联系到一块儿过,甚至几乎都把那个小房间给忘了,如果不是后来再次发生了一些事,迫使她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房间,并将那房间里所见到一切回想起来
那是自杀女尸被火化后第二个星期,刘晓茵和往常一样开着她那辆二手奇瑞去殡仪馆上班。
那天她情绪本是挺好,因为两天前修理工到停尸房检查了那台报警器后,发现它由于过于老旧而导致各条线路都发生了不少问题,这些问题随时会引起它假报警,所以无人碰触情形下它会自动触发,这一点并不奇怪。
于是上至殡仪馆领导,下至刘晓茵,听后全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刘晓茵。毕竟如果不是机器出问题,那会是什么问题?
庆幸是她完全不需要再面对这种诡异而糟糕问题。
因此,很她便不再对那女尸事情继续胡思乱想,生活状态也因此很恢复到了原来样子,上班下班,巡逻聊,简单而平静。
唯一有些遗憾是,这些天来她始终没再见过那个男友上,无论或者微博,自那天他俩关于4号间谈论过后,她就再也没见他露过面,并如同过去那样她帖子里留下只字片语。
初因被那女尸事所困扰,刘晓茵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后来渐渐觉察到了,却又出于女性矜持,虽然有些念想,却始终没有主动去发过一次问询消息。
直至那天上班路上,她终于决定要采取一下主动,因为她想了两天后总算是想到了一条能主动联系那男人、又看起来不那么像无事去骚扰别人理由
也许同他聊聊那台报警器是个不错话题。
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对着汽车后视镜照了照她脸,然后想到脸部以下她那副粗壮身体,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却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也有类似叹气般一阵轻响飘了过来。
她吃了一惊。
那会儿她正把车驶进殡仪馆车库。
周围很暗,但她面前那块车窗上反光却特别亮。反光中她清晰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婚纱女人她后车座上坐着,脸很模糊,唯独一双眼睛特别清楚。它们睁得很大,大得好像两个黑洞似,透过车窗反光直愣愣看着刘晓茵,就像第一次停尸房里刘晓茵撞见她时样子。
然后张开嘴,似乎有气无力般从嘴里发出一种又好像叹气,又好像说话似吱吱嘎嘎声音,那女人一伸手朝着刘晓茵肩膀上笔直抓了过去。
刘晓茵这一惊惊得头皮都抽紧了。
完全凭着股本能猛踩住煞车一把将车灯打开,随后抓起副驾驶座上铁扳手就想朝身后扔。
却转身后发觉后车座上根本就是空。
没什么叹气声,没什么穿着婚纱女人
“是错觉么?”听到这里见她一下子止住话音发起了呆,我不由问了她一句。
刘晓茵似乎是有点沉浸她之前那段描述回忆里。好一阵都没有回应我,直到我忍不住再次问了她一句,她才如梦初醒似吸了口气,然后朝我看看:“错觉?那时候我倒确是这么认为。毕竟有什么东西会凭空出现又他妈凭空消失呢,是么?又不是变魔术。”
“那后来呢?”
“后来我手机响了,是我领导打来,他急吼吼地对我嚷,刘晓茵你他妈还没做交接到底上哪里混去了,等下有具尸要送来,情况有点特殊,你得给我好好看着点!”
“尸体也分特殊和不特殊么?”
“嗯,是。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这一点,后来才知道,有些尸体因为来源地方以及它本身,所以具备着各种各样特殊性,而那天晚上我科长所对我特意关照那具尸,则尤为特殊。”
^^
2264号间八
那具尸体是被警方从附近警局运来。
死者是一起谋杀案受害者,三十岁左右无名氏脸被强酸毁了容因此尸体警局解剖室停放了半年至今没人来认过尸,也还没能锁定嫌疑犯目标,所以现被转到了殡仪馆里继续保存。
起先刘晓茵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特殊地方。
和平时一样签字盖章电脑里存入编号然后等尸体进行过消毒处理后,带着钥匙同警方工作人员一起把尸体运到地下存尸处。唯一不同是,由于之前尸体存放时间太长普通冷冻已经没什么明显用处,所以需要比较特殊容器才能妥善地将之保存。因此b1楼停尸房自然是不能用了刘晓茵上司示意下将它送去了b2层因为只有解剖室里才有装满福尔马林冷藏柜。
那里刘晓茵第一次看到了那具尸体原本掩盖白布下样子。
就看了一眼他们拉开白布把尸体从尸床移到防腐剂容器边时候她看到一团灰褐色皱巴巴东西。依稀好像是它脸,被防腐剂浸泡得黏糊糊头发把它整张脸几乎全覆盖住了,只有两只眼睛露出发梢间隙,似乎紧闭着,眼皮以螺旋状凹陷眼眶里。
之后没再能看第二眼,因为它很被放进药水里并被推进了冷藏柜,然后一旁运尸工从口袋里掏出卷黄色纸就是殡仪馆小卖部有卖那种符纸,贴了柜门上。
“这是做什么,驱鬼啊?”边上警员见状笑问。
运尸工也笑了笑,回答:“老习惯啦,你来吧?”
然后几个人说说笑笑走了出去。
刘晓茵跟他们后面,因为他们走后她还需要填些表格,不过实也没什么好写,这具尸体公开资料几乎没有,连名字也是,只有一个代表它停放序列编号,所以刘晓茵草草填了几笔就算完成了。然后锁上冷库门准备离开,但刚转过身,却突然看见有团黑色东西她眼角边一闪过。
她立刻朝那方向看了眼,发现那是团头发样东西。
贴着冷库边墙角朝前面手术台方向滑,速度很,像只老鼠一样从手术台下滑了过去,而手术台前操作着那两个医生对此完全没有感觉到。
刘晓茵赶紧指着那团头发想提醒他们,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其中一个抬起头对她笑道:“刘晓茵,你今天挺忙吧?”
刘晓茵本想对他说有团头发就他脚跟边。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那团头发突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钻进了他后面那一大团灯光照不到黑影里。
这感觉让刘晓茵有种被头发团堵到了喉咙似感觉,因为她想起了之前停车场所碰到情形。于是匆匆跟他们敷衍了两声就离开了,头也不回地朝解剖室外走了出去,然后外面人来人往走廊里用力吸了几口没有防腐剂味道空气。
回到保安室时她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其他保安已经离开了,但就像前面解剖室里那个医生所说,这天工作特别忙,火化场次安排很多,所以整栋楼里还是挺热闹。乱七八糟纸钱和花圈随处可见,被穿堂风吹得悉嗦作响,还有透过墙壁嗡嗡传来嘈杂声,多数时候这些东西让人讨厌,但有时也会让人觉得有种活着真实感。
于是收拾了那些同事留下烟头和空饭盒,刘晓茵打开电脑跟往常一样浏览了一遍微博。
留言人不多,因为近没写什么段子,她迟疑着是不是要把停车场经历写出来给别人看,但随即想到,一个一向对鬼神不屑一顾人突然说起这种神神叨叨东西,是不是会有点自己打自己耳光感觉。于是作罢,就随便上找了个小游戏,正打算玩会儿以消磨巡逻前时间,忽然微博那页面闪了闪,有私信提示。
她立刻就把页面点开了。
果不出意料,是那个很久没露面了男人。他短信很简单,四个字:近好么。
她本想搁上十来分钟或者半小时再回,免得自己急迫心情被人一览无余。但五分钟后还是熬不住了,她飞地回了信,把那天她停尸房遭遇和之前停车场遭遇说了一遍。末了,问他,那会不会是幻觉?因为她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不知道幻觉是什么样,只是觉得所看到东西都很真实,尤其是那个自杀女人棺材里突然看向她时那种眼神。但是死人又怎么会对着别人看呢?再说她她车里看到人影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写到这里时,不禁手心有点发凉,她把电脑游戏音量调高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当时情形,一边等着那男人回复。但那男人不知道是看得慢还是有事忙,她发完那长长一条私信后过了很久始终没有回音,这让她微微感到有些焦躁,所以又等了片刻后她干脆关上电脑躲进厕所去吸了两根烟,回来时见到科长保安室里等着她,脸色不悦,边上走廊里两名运尸工拿着签单刚刚离去。
显然是没找到她于是找了科长。
她实不应该这么忙时候擅离职守,于是低头进去预备好挨训。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两支白蜡烛和一包烟,然后跟她说:“晚上十一点前你去给139点上,这烟也是给他。今晚那尸体你要多关心点,第一天来么。明天就没你什么事了。”
看上去好像是要她祭拜。
第一天到殡仪馆遗体不计其数,但要作为保安她去祭拜,这对于那里工作了一年多刘晓茵来说还是头一遭。
她当时有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问科长,但转念想起殡仪馆里确实各种规矩多,也就没问。
科长走后她再次打开了电脑。
本想玩游戏,但神使鬼差又直接点开了微博。
微博里有数条私信提示,这让她心跳有点,立刻把它们打开,都是那男人发来。
就像我以前跟你说过,没见过不代表不存。
不过据我所知鬼一般人都是看不见,你能见到通常都不是正常死亡。
你说那个女尸是自杀对么。所以你能看到她,我想可能她是想对你传递什么信息。
但是她没办法正常和你沟通,除了能让你看见她。
她想跟我沟通些什么?看到这里刘晓茵不由问他。
她生前未了心愿。这次对方回信很,想来是电脑边守着。
但追悼会上我看到她闭上眼睛了。
那或许是除了心愿之外其它事情。
其它?会有什么其它事?我又不认识她
他又是好一阵没有回复。
刘晓茵想也许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种事世上能有几个人亲身经历过。
于是她借此随口般问了句:你近怎么样,很久没见你上了。
工作上有点事,比较忙。他很回答。
简单又普通回答,让刘晓茵无法再继续找话题跟他聊些什么,只能对着他头像上那张逆光侧脸发了阵呆。她有点痴迷那张侧影,虽然可能根本不是那男人真实照片,但她总不自觉地会聊天时将他同这张脸代入到一块儿。
所以不知不觉打了句:认识到现,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但还没发出去,屏幕上突兀跳出对方一句问话:那个4号间你后来又进去过么?
没有。刘晓茵清除了那句话,敲上这两个字后迅速发出。
那就好,那里头怪邪门,以后都不要再进去了。不过,关于里头那头发,你有没有问过别人它是怎么回事?
没问过,我还没跟人说起我进过4号间。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刚才我解剖室看到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好像看到有团头发地上动,不过也可能是只老鼠。
头发?什么样头发?
没看清。
小心点。你虽然殡仪馆工作,但我看你对那地方规矩知之甚少,也没人会特意教你那些,所以自己要当心些。
这话说得人心里挺暖,刘晓茵把它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发觉时间差不多该去巡逻了,才有些手忙脚乱地回了句:嗯,知道了。我得去巡逻了。
晚安。
这是那男人第一次跟她道晚安。
似乎无形中有种距离接近了点感觉。晚安。于是她也回道。然后关上电脑拿起钥匙和科长给交给她蜡烛香烟朝外走去。
十点过后地下室静了不少。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也很少再有来来往往运送尸体声音和家属悲哭。不过火化炉依旧被人使用着,所以她草草看了圈就离开了,也很巡视完了两间停尸房。
2号停尸房总是查得比较仔细,尤其是墙上换报警器,还有小间门。自那天发现那扇门没被锁后她就养成了每次检查完都要推两下才走习惯,哪怕刚刚把门关上她还是要推两下才放心,因此那天之后停尸房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状况。
之后她下楼去了b2室。
以往那一层总是随便晃一圈打个卡就可以了,这天比较特殊,因为科长给她安排了一项额外任务要她十一点前把蜡烛给139号尸体点上,再供上一包烟。
139号就是到那具被从警局送来尸体。
谋杀致死,所以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得到照顾也就比较特殊。
这样想着,刘晓茵正要打开解剖室门朝里走,但不知是否是受了刚才跟人聊天影响,她看到解剖室边上那扇陈旧小门和小门上锈迹斑斑一个4字时,开门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她觉着那门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晃,似乎是头发。
于是立刻打开手电朝那方向照了照。
却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团蜘蛛,她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对着那团蜘蛛呆看了一阵,寻思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了,那么一点东西都能让自己杯弓蛇影地吃上一惊。
就这时她听见墙里头传来一阵滴水声。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那声音是从解剖室里传出来。这会儿解剖室里应该没人,她不清楚这么清楚滴水声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谁离开时没把水龙头拧紧么?寻思着她立刻把解剖室门打开,正要习惯性地去摸墙上电灯开关,却见里头有灯亮着。
是手术台上无影灯。
透过灯光照射她隐约见到对面墙角处有个不像是工作人员男人蹲那儿,低着头,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滴水声就是从他那方向传来,滴滴答答,仔细听却又好像是他哭。
“请问你是哪位!”当下她立刻摁亮了手边开关。
头顶白炽灯唰下亮了,明晃晃光迅速铺满了整个解剖室,也照出了那个蹲角落里人。他看上去脏透了,虽然穿着质地很考究衣服,但那上面沾满了褐色和土色污迹。脸上则糟,头发湿漉漉地脸上黏成一团,混着泥浆类东西,让人完全分不清楚哪些时头发,那些事他五官。他将那大半张脸埋他两臂间,肩膀微微颤动,确真是哭。
见状微微犹豫了下,刘晓茵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公式化对他道:“这里是员工区,先生。家属区是”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感到身下一热。
低头看,发觉自己白裤子被一股突如其来经血染红了一大片,她忙匆匆夹紧腿停下脚步,再尴尬地抬头朝墙角处看时,见那男人闻声朝她抬起了头。
那一瞬刘晓茵差点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那男人一张脸几乎全都烂透了。他面朝刘晓茵用他两只皱巴巴手使劲抠着自己眼睛,没有嘴唇嘴巴张得很大,从里头发出一种极力想叫,但很难宣泄出来嘶嘶声。
然后他重重抽泣了一下,不见了。
仍旧有滴滴答答声音从那方向传过来,却原来只是墙角处水管里渗出水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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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4号间九
后来到底是怎么回到楼上去?刘晓茵说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等脑子里重有了意识时候她发觉自己已经坐了保安室里两只手不停发着抖连电棍也握不住。
但她不知道自己反复去拿那支电棍是要干什么去用来对付解剖室里见到那个人么?可她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解剖室里见到过什么人,他跟停车场里她见到那个穿着婚纱女人一样,很真实地她眼前出现过,可是又他妈很虚幻地消失了
说到这里刘晓茵话音突兀一顿然后有些莫名地问了我一句:“你见过医院里贴佛像么,宝珠?”
我愣了愣。一时想不起是否医院见到过,所以很摇了摇头。
“但我见过。”她说。“就他们带我去签字时候我他们办公室门背后见到他们贴着张很大佛像。”
“你确定不是过年时候贴财神?”我为我这句不算太冷冷笑话噗嗤笑了声。
之后发觉有点突兀。
因为她听了没有笑,只是朝我身后窗玻璃上纸符看了眼,然后摇摇头:“是佛像。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佛,不过我殡仪馆里见他们贴过不会搞错。只不过,殡仪馆里看到别人贴着佛像或者耶稣像什么,不会让人觉着奇怪,是吧?但医院,这种用各种各样学术和科技跟死神抢生意地方,居然会有医生他们办公室里贴佛像,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就有点奇怪了?”
被她这一说倒确实让人觉着有点奇怪。
我点点头。
她便继续道:“可见迷信这东西还真不好说。无论多不信鬼神,就算你是泡马列主义缸里长大,一旦有些古古怪怪东西看多了,你就不由得不去信,或者说,至少不像以前否定得那么绝对,因为唯物信念有点动摇了。”
刘晓茵那晚唯物信念被动摇得很厉害。
她第一次认真地想了下鬼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觉得那张不知被谁贴保安室门上佛像给了她一种安全感。所以她把那扇门关得紧紧,让那张佛像祥和笑脸正对着她脸,之后握着电棍心神不定地不知呆坐了有多久,直至有运尸工过来敲她窗,她才突兀意识到,自己竟连裤子都忘了去换掉。
经血把她椅子都弄脏了,她匆匆忙忙进里屋把自己清理干净,没多时间去弄掉椅子和地板上血,取了钥匙跟他们去了地下室。
这种尴尬自是不会被那两个运尸工放过,他们猥琐地取笑了她一通,地下室安静通道里笑得像两个变态。但就刘晓茵被他们说得愤然加脚步,试图要超过他们朝前离开时,他们却迅速地严肃了下来,几乎是用一种有点严厉口吻让她不要超过他们推着那具尸体,尤其不能超过尸体头部。
然后对面色变得有点难看刘晓茵,他们解释道,女人月事来时候太脏,会犯冲,尤其头部是七窍所,冲撞到话会让魂魄不跟着尸体走,所以月事来时好规避这地方,没法规避话,至少不能随便靠近死者头部。
这也就是为什么通常这种地方不太会用女人来做事。尤其以前,这地方是完全见不到一个女人。
“那如果是女解剖师或者美容师月事来了怎么办?”
他们一口一个说着女人时不屑神情让刘晓茵下意识反驳。
他们没回答。这些人说起荤段子来一套又一套,可是正儿八经要跟他们争论些什么时候,他们却又都惜字如金,只沉默着推着手里尸床,然后刘晓茵停下开锁时候,对她道:“这玩意你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当不当真你随意,毕竟谁都没见亲眼过那种东西呢你说是不?”
后那句话不知怎叫刘晓茵打了个寒颤。
本来她跟那俩人怄气时,几乎已经把之前所经历事情给淡忘了,却突兀被这句话一下子又给提醒了起来,于是一下子就没了继续跟他们争论月事和女人兴致,她默默跟那两人身后,没像往常一样随他们一起进停尸房,而是站门口处看着他们把尸床慢慢推到停放点,然后等着他们填好表格后关灯出来。
但就看着他们一边填表格一边互相低声说笑着什么时候,刘晓茵忽然看到他们边上一张尸床下有什么东西动。
起先她以为是尸布被他们碰到关系。
后来意识到根本不是。
那是个穿着婚纱女人她蹲那张尸床下面,脖子朝刘晓茵方向伸着,两只漆黑眼睛直愣愣盯着她看。
刘晓茵惊呆了。
当即想叫那两个运尸工低头去看,可是话到嘴边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好像喉咙跟她手脚一样一下子全都僵住了,饶是她有一手刀劈开三块砖头力气,却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只能像块石头一样呆站着。然后她看到那女人嘴里伸出了条红得发紫舌头,很硬很长,慢慢从她嘴里垂到了地板上
“那你还不赶紧跑啊!”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一下子出声打断了她话。
声音响得有点突兀,以至把刘晓茵给惊得一激灵,她用力抱着自己胳膊使劲搓了搓,瞪大眼朝我脱了句粗话:
“我草人吓人要吓死人啊!”
她胳膊上有很厚实肌肉,可见她体魄有多强健。如此强健人仅因我一句话就能紧张成这样,实是有点好笑不是么?可是我笑不出来,只下意识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连之前一直都没敢看床底下也看了,所幸没有看到令我担心东西,除了一两张苍白但若隐若现脸。
于是轻轻松了口气,我抱着被子坐回到床上,然后见到刘晓茵皱眉看着我。
“你找什么?”过了会儿她问。
“我被你故事吓到了。”
“哦”听我这么说她也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咕哝道:“我还以为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那个舌头很长女人么?”我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但没成功,这话反而令空气变得加阴沉,于是我立即又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脸上挨了很重一巴掌,运尸工打,我到现都还记得他那时表情,简直是恶狠狠,他对我说,草你妈了个!发什么神经啊!呆他妈想男人啊!”
骂完后他们就拖着她离开了停尸房,连门都没锁。之后也没坐电梯,而是走安全梯上了一楼,到楼上他们就开始一个劲地向刘晓茵陪不是,说对不起她,刚才真不是存心要骂她,也抱歉他们骂得那么脏那么难听。但没办法,碰上那情况他们只能这么骂,骂得越脏越臭越是好。
随后压低了嗓子,他们问她,刘晓茵,你是不是刚才停尸房里看到什么了?
刘晓茵没回答。
她怎么回答,难道说她他们边上看到了前几天刚刚火化掉那个上吊自杀女人?
所幸他们也并不意她给不给答案。只交给她几张符,然后嘱咐她等下去巡逻时候记得要带身边。之后正要离开,其中一人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她道,刘晓茵,如果没记错,今晚那具139是要你去祭吧?
刘晓茵点点头,说是。
那人挑眉道,那你去祭好了?
她摇头:还没呢,之前要去祭时候发现大姨妈来了,所以回来换裤子。
哦。那人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别去了,跟科长打个电话换人去,你别去,那尸体太阴了,你来着大姨妈去准得出问题。
阴?怎么阴?她问。
那人有些稀罕地看着她,啧啧道:你居然不知道吗女人?那是具凶尸啊
凶尸?什么叫凶尸??她再问。
那人哭笑不得般咧了咧嘴眉。
随后把话音压得低,低得几乎凑她耳朵边,对她道:因为死得可惨。他是被谋杀,这你是知道,对吧。但怎么死他们跟你说过不?
刘晓茵摇摇头。
他用手朝脸上比划了个样子,说:他两只眼睛和嘴巴被敲进了一寸长钉子,都是活着时候被敲进去,还被强酸烧化了脸,所以到现都找不到杀他凶手,也没人来认尸。你说这人受了那么大罪,死了得有多大怨气?所以,你说凶不凶?
刘晓茵没有回答。
她没法回答,因为一边听时候,她喉咙又跟之前看到那穿着婚纱女人时一样发紧了。所以等那两个运尸工一离开,她就立刻把门窗再次关紧,随后把桌上电棍再次紧紧地抓了手心。
她决定从今往后无论如何她巡逻时都必须带着这东西,如能有把配枪那好。
随后她打开电脑,打算把这晚上所有遭遇都写出来,并发到上去,或者以此能找到契机同那上男人谈一谈。
她迫切需要同他谈一谈,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过。
但就她刚将微博点开时候,突然间身后嗡嗡一阵蜂鸣声响了起来。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手和脖子都硬了。
她僵硬地停下手指动作将脖子朝后转了过去。
随即见到身后那只警铃一闪一闪,伴随着一阵阵嗡嗡蜂鸣声,闪烁着一道道带着点刺眼红光。
而红光下所显示报警点
真他妈见鬼,竟然是b2楼解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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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4号间十
刘晓茵说她当时真有种活见鬼感觉。
解剖室确也跟停尸房里一样装着台报警器那是因为它曾经也是间停尸房,后来建了就改为它用,连带那台报警器也因为功能失效而被长期废弃了。所以刘晓茵从没想过它还能正常工作,因为她印象里那就是个报警器形状摆设。
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立刻下了b2楼因为她给解剖室打电话过去时一直都没人接。
没人接意味着里头没有人既然没有人,那会是谁触发了报警器,或者说是谁给那台已经几辈子没接通过电源报警器重接上了电源?怀着这巨大疑问她带着电棍到了解剖室门口,不过没像上次去停尸房那样立即开门进去而是迟疑了好一阵子,直到有人从b2楼经过带进一点人气她才把那扇门打开,并且立刻按亮了里头灯。
同意料中一样,通亮灯光下整个房间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那台亮着黄灯报警器。它被接通了电源,积满灰尘外壳上到处留着手指碰触过痕迹,这发现倒叫刘晓茵立刻冷静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原来这并不是什么怪力乱神,而是有人搞鬼。
有人趁解剖室没人时进入了解剖室修好了报警器,然后触发了它。
但谁会无聊到要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这问题叫她感到深深地疑惑。于是她一边朝里走,一边又把周围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到后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但报警器被人动过那是事实,她不敢对此有任何松懈,便打电话知会了科长并通知了11,把这里情况跟对方说了一遍。直到对方允诺说过半小时后就派人来做个调查,至此刘晓茵才彻底定下心来,便拖了张椅子解剖台边坐下,试图放松放松她那两条仍僵硬着腿,然后回去继续她每天任务。
但刚坐了不多会儿,一个发现突兀引起了她注意,因她听到了一阵老鼠啃东西般声音。
吱吱咯咯,很轻但是很刺耳。
于是立刻抬头朝那方向看,随即发觉声音来自解剖台背后那个冷藏柜。隔着外面那层茶色玻璃门,能见到柜子外层那道金属门似乎没有关牢,它微微敞开着,而贴上面那张符也因此有一端被掀了开来,随着空气流动时而微微抖动,发出吱吱咯咯声响。
原来那老鼠啃东西般声音就是因此给弄出来但冷藏柜门为什么会开着?
刘晓茵很清楚地记得之前那些人把139号尸体放进冷藏柜后,他们是把冷藏柜门给关牢,否则没办法将符贴上去。意识到这点她立刻起身走了过去,走到跟前移开玻璃门,然后仔细朝着柜子微侧着那扇门看了眼。
随即一惊。眼前所见东西令她惊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随后再次走了过去,一把将那门彻底拉开,然后将里头那个抽屉状储藏柜狠狠拉了出来!
柜子里晃动液体内显现出一副深褐色身体。
那具139号尸体静静地躺防腐剂冰冷液体内,如同块冰冷石头般一动不动。这让刘晓茵原本高悬着一颗心微微朝下落了点。
有那么片刻她曾以为那柜子里是空,因为她冷藏柜金属门上很清楚地看到了几个清晰指纹,且带着福尔马林湿漉漉痕迹。但显然是她多心了,她受那些运尸工影响太深,事实上尸体就是尸体,人死永远不可能复生,并从冷藏柜里打开门钻出来,所以,造成这种假象很显然是那个故意弄响了报警器人。
但不知他究竟出于什么目做了这一切。
一边用报警器引来了刘晓茵,一边还故意把冷藏柜门打开这种做法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刘晓茵想不明白。但就她因此而此看向门上那几个手指印时,突然听见有人她身后哭了一声。
是个男人声音,低低几乎近她耳边,随后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重重地压了她肩膀上。
这一吓吓得不轻。
她说她当时心跳几乎都要停了,所幸反射神经够好,所以她脑子里还一片空白着时候,手已经握着电棍一下子朝身后狠狠砸去。
但砸了个空。
她身后什么也没有。
不,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就她转身霎那她看到后面有一团黑色东西,忽闪了下就没了,后来她视线就落了附近那台报警器上,因为那团黑色东西消失之后,她就看到有个男人背对着她站那地方,一只手紧紧抓着他脖子,一只手使劲报警器上用力拍着。
一下又一下,嘴里还发出一种很奇怪声音,哭不像哭,说话不像说话。
“你是谁?!”虽然立刻认出他就是之前解剖室见到那个脸烂透了男人,刘晓茵仍是脱口问了他一句。
那男人拍报警器动作立刻停止了。
但依旧背对着她,嘴里发着那种奇怪声音,并且声音响了,静得堪比坟墓解剖室里直听得让人想拔腿就朝外面跑。
但刘晓茵却一步也跑不了。
因为就那时她脖子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绞住了,很大一股力道,绞得她差点一头朝冷藏柜里翻进去。
她急忙挣扎。试图用手把绞住她脖子那团东西扯下来,但奇是手抓上去却什么也碰不到,她脖子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可那种被绞感觉却分明是实实啊那种冰冷、像团极粗绳索一样勒得她完全无法呼吸感觉,分明是真实存。
“我操!”说到这里时刘晓茵突然苍白着脸用力爆了句粗口,然后直愣愣看着我道:“这真他妈太见鬼了!不是么?!”
我咽了咽有点干燥喉咙看着她脸。
很显然她回忆着这段情形时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窒息般恐惧,所以眼睛瞪得特别大,好像随时要从眼眶里脱落出来似。于是慢慢点了下头,我轻声问她:
“那你怎么办”
“真他妈太见鬼了”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又讷讷重复了之前那句话。
我不由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又出现白天时症状。
抬头看看钟,凌晨一点了,便想以此为借口让她停止这话题,却见她面色又渐渐缓和了下来,随后用力吸了口气,对我道:“那种感觉大概持续了十多秒,然后突然就消失了之后,说出来有点丢脸,因为我当时是立刻就逃出了解剖室,连冷藏柜都忘了关。”
“那么那个男人呢?”
“不知道,”她摇摇头:“我没注意,实是吓得已经忘乎所以了,所以除了逃走当时没有其它任何想法。”
原本刘晓茵想立刻逃回保安室。
谁知那时电梯不知是运东西还是怎,总停一楼不往下走。
刘晓茵等不了。
她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会追来似,于是当即改走安全通道。一口气跑到一楼,以她平生速度,可是仿佛老天存心要跟她作对,到了一楼后,那扇门她怎么也推不开。随后才想起来,为了防止有外人进出,一楼安全通道门是锁着,她平时带着钥匙没什么问题,这一回心急慌忙地去解剖室查看,忘了把钥匙带身边,所以她还得退下去选别处走。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但没有别方法,她只能原路返回,顺着楼梯走到b1楼。
她想这段时间电梯总应该是开动了,所以她打算到了b1楼后坐电梯上去。
但是怪事再次发生了,因为她自以为是走出b1楼安全门时候,抬头一看,却看到墙壁上写着巨大两个字:b2。她立刻退进安全门一路往上跑,跑到上一层推门而出,迎面墙上依旧巨大两个字:b2。
“鬼打墙??”听到这里我脱口而出。
刘晓茵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也许吧。总之我当时觉得自己发疯了,从没见过这么可怕并且不可思议事。”
“那后来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只能继续往安全门里退,再继续爬楼梯,再继续进进出出”
“每次都是b2楼?”
“是。那样大概重复了约莫二三十次吧,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很傻缺,为什么不再去看看那台电梯呢?也许它已经可以使用了。于是赶紧停了下来,然后走出去,想去看看那台电梯我折腾了那么久后到底是个什么样情况了。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看到那个4号间门开着。
b2楼电梯和安全通道不同两个位置,所以要到电梯口势必经过解剖室,这让刘晓茵很是忐忑。而人通病就是,越令自己害怕东西,往往越会不由自主地去关注,所以她硬着头皮从解剖室门前经过时,虽然心里提醒了自己无数遍,还是无法控制地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没看到解剖室门前有任何异状,却因此而发现它隔壁4号间门开着。
这发现让刘晓茵吃了一惊。
幸而很她看到里面有个男人蹲着身子翻找着什么东西,身上穿着保洁员制服,才使她大大地松了口气。也真是奇怪,一旦身边有了其他人,之前那种极度恐慌似乎立时就减轻了,甚至可说是消失了,她敲了敲门问他找什么,他倒是被刘晓茵突兀出现而吓得一跳,随后解释道,有样很旧保洁工具找不到了,他想看看是不是会这里。
当时也只能说刘晓茵实是怕过了头,所以一旦情绪松懈下来,思路也就跟着松懈了不少,以致完全没有对那个人话,乃至那个人,产生出哪怕一点点怀疑。只是单纯地觉得能这里看到制服穿得如此一丝不苟,甚至还戴着口罩保洁员,实是难得,因为这地方做久了那些老油条,无论制服也好,口罩也好,向来都是随便惯了。
其它她没有产生任何怀疑,甚至没去想为什么那人她到来后不再继续寻找他要保洁工具,而是随着她一起出了门。她唯一乎是她问起此人是否坐电梯下来时,他给答案是肯定。
这无疑让她松弛下来情绪变得加安定,所以见他推着保洁车朝解剖室内进去时,便也一起跟了进去,一则想看看之前那个可怕男人到底还不,另一则,是想顺便把刚才忘记关上冷藏柜重关起来。
所幸她没再见到那个男人。
他又一次消失了,跟前回一样,明明很真实地她眼前出现过,却又很虚幻地消失了。
而冷藏柜门和她逃走时一样敞开着,半具尸体躺福尔马林中静静袒露柜子外面,幸而保洁员没有留意,所以趁他弯腰选择清洁工具时,她迅速地跑到那边将尸体推进了柜子,又以速度将柜子门用力推上。
但还是被保洁员看到了。
刘晓茵匆匆推紧冷藏柜门后,一回头见到他倒着手里清洁剂抬头望着她,不过关注点倒并不它之前为什么开着,只随口问道:“怎么这具尸体放这里么?”
“是,这边保存起来比较好。”刘晓茵答。
“哦,好久没见它被用过了,算是p级地盘吧。”
这句话让刘晓茵不由得噗嗤一笑。原本有些紧张情绪再次放松下来,她走近了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做完清洁,但随即发觉自己怎么都想不起对方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他死得很惨吧?”这时听见他又问自己,于是刘晓茵点点头。
他便耸耸肩道:“如果我是你,我今晚就不会跑到这里来,太阴了,你感觉不到么。”
刘晓茵笑笑,说:“迷信。”
他也笑了笑,虽然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他一双黑漆漆眼睛:“这里或多或少都信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你这里见过那种东西么?”
“你说鬼?”
刘晓茵点点头。
“见是没见过,但小心点总是好。”保洁员道。然后他转身去搞清洁了,刘晓茵随即也想离开,但突然间有种奇怪感觉让她不由停了脚步,朝那保洁员又仔细看了两眼。
不知怎她突然觉着那保洁员走路姿势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呢?就是走路似乎脚后跟总不着地,好像一直是踮着脚走,一拖一拖,走得好像有点吃力。
于是她忍不住问:“你脚是不是受伤了,不大方便吧好像?“
闻言保洁员不走动了,也停下了手里清洁活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脚。
过了片刻后自言自语似咕哝了声:“也是,好像走着是不太方便。”
边说边轻轻跺了跺脚,刘晓茵眼尖,那瞬间蓦地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裤管内脚踝上跳了出来。
亮闪闪,似乎是根脚链子。
男人戴什么脚链子呢?她暗自想笑,可是笑容还没从嘴角上扬出来,却随即猛地僵硬了下来。她仿佛被虫蛰到了般迅速朝后退了步,问他:“对了,一下子想不起你名字了,你叫什么”
他没回答,只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于是她再问:“你身体不舒服么?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他再次摇了摇头。
但他脸色确很不好看,之前一直没有留意,此时一旦留意,这种感觉刘晓茵心里立刻化学反应般地醒目膨胀起来。
她从没见过有谁脸色会是酱褐色,除了此时静躺冷藏柜里那具尸体。
意识到这点她转身就走,不料走得太急完全没留意前面挡着张解剖台,当即身体嘭下重重撞了那床金属支架上,又猛地朝地上直摔了下去!
倒地瞬间她看到床下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闪烁黑色长发和白色婚纱下一双眼。
苍白眼球瞪得大大,仿佛随时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却无比专注地对着刘晓茵方向,并随着她动作微微转动。
见状刘晓茵吓得尖叫出来。
一边将手里电棍狠狠丢向她,一边连滚带爬朝门外冲去,可是两条腿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任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情急之下她摸出运尸工给她那些符使劲朝身后扔了过去,随后立刻感觉到脚上松动了下,便迅速爬起身就要朝外跑,却被门口蓦地出现几道身影吓得再次尖叫起来。
“刘晓茵?!”这同时她听见有人大声叫她。
然后有人奔了过来,一把将企图继续朝外冲她紧紧按住,这让她几近狂乱,一阵拳打脚踢后仍是被对方制住了,他们一边叫着她名字一边使劲压住了她剧烈发抖肩膀,并且强迫她把头抬起来。
她这才看清原来门口出现那几道身影都穿着警服。按着她肩膀是她馆里同事,那几名警察则门口站着,同她一样眼睛睁得很大,像看疯子般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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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4号间十一
“你知道心脏冷到麻痹感觉是什么样么?”说到这儿刘晓茵冷不丁问了我一句然后也不等我回答,她用力扯了把自己衣领让我看她脖子上一圈青紫色痕迹:“那就是你突然间意识到所有你以为不存那种可怕东西不仅真实地存而且会实质性地伤害到你。”
“是冷藏柜那里被弄出来??”见状我立刻问她。
她点点头:“是,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我。而可怕是就我同事和那些警察都聚我身边自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时候,我发现那女人竟然没跟以前那样消失掉。”
“她还解剖室里?”
“没错。不过离得很远,她好像不能靠那些警察很近所以冷藏柜地方站着,”一边说她一边好像有点儿激动起来似乎语言已经无法让她感到满足,她用力让自己朝上坐直,然后摆出一种僵硬姿势,瞪大眼睛直愣愣看着我:“看,她就这么站着,用这种样子看着我。而我那些同事,还有那些警察,就她面前走来走去,检查这检查那,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
说完一阵沉默,因为她呼吸太过急促,让她一度没法开口。而我也正好藉此理一下自己思路,因为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见到那些东西,为什么那些东西要无缘无故地缠着她。一般来说,冤有头债有主,除非他们互相间有什么非常深刻渊源,否则她应该见不到那种东西,就像那地方工作人,以及那些警察一样。
究竟是什么导致她能见到它们,又被它们给缠着
“我当时真他妈是怕极了,”这时刘晓茵再次开口道,“却又没办法跟他们说,因为人不太容易去相信他们眼睛看不到东西。所以想着,那些警察做完笔录离开后我跟他们一起离开,也许可以摆脱那东西。”
但让刘晓茵没想到是,她跟着她同事和警察出了解剖室后,她发现那女人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虽然一出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仍是令她恐慌到不知所措。
她认出这娘子打扮女人就是几天前那个被火化上吊自杀那个人。她还深刻地记得停尸房里第一次见到这女人尸体时情形,还有火化前突兀看向她时那种眼神。那回忆叫刘晓茵毛骨悚然。
但那女人被火化前明明已经闭眼了不是么?却又为什么要冤魂不散地缠着自己?
这一点刘晓茵怎么都想不通。
于是警察离开保安室后,眼见她那些同事也要离开,她立刻叫住了他们,想跟他们说说这事和她近碰到这些诡异状况。毕竟这地方工作人,无论谁都比她要懂得多,而且一向各种规矩也多,所以绝不会像那些警察一样完全无法沟通,不是么。
却随即发现那几人停下脚步时神色都有点不太情愿。
一开始刘晓茵以为是彼此不熟关系,因为他们都是夜间守夜室或火化室那边帮忙工作人员,跟刘晓茵鲜少有交集。但就刘晓茵想着怎么打开这话头时,他们其中一人却先行开口,指了指墙上报警器对她道:“你应该知道它是派什么用处吧。”
刘晓茵点点头。
“我们工作那么多年都没见它响过,但你一来它就叫了两次,你想过是什么问题么?”
“前一次说是报警器线路坏了。”刘晓茵答。
“那这一次呢?”
“警察说法是有人恶作剧,但是”
“但是什么?”
“我觉着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这话让那人同其他两个互相间看了两眼,随后道:“这里做时间久了,都说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你看到啥了?”
“我看到”刘晓茵后面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突然另一个人摆摆手打断了她话,似有些不耐烦地对她咕哝了句:“不要说了,也不看看现什么时候,你不去干正经事了么?”
“我他妈没法干正事!我看到东西太吓人了!”刘晓茵因此而怒道。“知道我看见啥了?那个上吊自杀女人,还记得不?她家人晚上给她做超度那几天你们都场吧?”
“你是说你见鬼了?”
“是啊!就刚才还他妈跟着我呢!”
这句话让所有人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那人扯了扯嘴角摇摇头:“你大概不知道,每个这边做事人做久了都会觉着自己见鬼了,小刘,你好好想想,如果刚才真有鬼跟着你,怎么我们那么多眼睛都看不见?你以为鬼那么好遇见么?那殡仪馆真得跟阴曹地府一样了是不?”
“但我真他妈见到了!”
“那你想怎样呢?如果真怕得不想干了,得,天一亮就去找你们科长,或者现就打电话给他,结了。”随后他又咕哝着补充了句:“所以老王说得一点没错,这工作真不适合找个女人来做。”
“妈我当时想一拳把他那张扁脸打爆掉心都有。”刘晓茵说到这儿愤愤地对我说了句。然后道:“你完全体会不到那是种什么样愤怒,宝珠。明明我能看到,而且那东西还袭击了我,可是别人却因为看不到而完全不信我话。而不信我话这帮孙子,恰恰都是些平时规矩特别多,连走路先迈哪条腿都有讲究孙子!真他妈!”
她这话让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我深深理解她当时那种心情。只是我被那种愤怒所困扰时候年纪还所以远不如她体会深刻,因此她所从中受到伤害也为深刻,但对此毫无办法,能如何呢?
“那后来怎么样了?”于是我问她。
她苦笑:“后来那帮孙子就走了。走老远我还听见他们拿我说话逗乐子,不过我敢打赌他们害怕,虽然他们嘴上否定我说法,但他们平时行为就能看出他们绝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他妈可惜,我没法让他们看到我看到那些东西,否则我真想亲眼见见那帮孙子脸上表情”
“那你又是一个人了”
“是,一个人。”
“那么,那女人又来缠你了么?”
我这话让她蓦地抖了抖。随后有些下意识地朝身后门看了眼,看着那扇紧闭着门轻轻吐了口气,道:“一开始没有。他们刚走我就把保安室门上那张佛像摘下来抱手里出去了,想离开殡仪馆,想回家。但就往停车场方向走时候,我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当时她头皮一阵发麻。完全不敢朝后看,只是立刻撒开腿就往前跑,可是怎么跑总觉着身后有什么东西紧紧地跟着,虽然没有脚步声,可是她很清楚地能感觉到自己脖子后一阵阵凉飕飕,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波一波朝她脖子上吹气,但是周围根本就没有风。
于是她赶紧放弃了往停车场那条路,改往有灯光地方跑,谁知刚刚跑进灯光范围,她被她面前突然出现投射地上人影给吓傻了。
因为她看到她脚下有两道人影。
一道连着她自己脚,一道就她脚边上,披着长长头发脑袋低垂着,也不知道是看她,还是看地上她影子之后,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听见耳朵边有人叫了她一声:刘晓茵。
她条件反射地朝那方向看了一眼,空荡荡什么也没看见,可是脚下那道并不属于她影子仍,只是位置变了变,之前跟她是一个方向,朝前。再看时却已经侧过身面朝向她了,长发一把一把她脸旁边飘来飘去,但她往自己身上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
只感到一股股冷风她周围绕来绕去,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僵掉了,别说跑,就连喉咙里声音也发不出来。所以管前面不远就是2号楼,楼里有人做法事,可她就是没法朝那栋楼跑过去,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去引起别人注意。
幸好就这时那栋楼里传来阵木鱼声,还有和尚模模糊糊念经声。
听见那声音当刻她立即感到身体变轻了,于是立刻就朝它飞奔过去,一路冲进底楼香火缭绕大厅,把别人家属给惊得纷纷看向了她,那时候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就那么别人灵堂里站着,瞪大了一双眼朝人多地方钻,然后蹲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也不知道是她穿制服关系,还是她当时样子着实有点骇人,所以管受了惊还扰了法事,那些家属也就互相间交头接耳了阵,没有撵她离开,甚至都没有回头再去看她。倒是那几个灵堂中间念经和尚,她进门那一瞬看了她好一阵,然后又继续开始念经,但念节奏明显比之前了很多,木鱼也敲得特别响,随后其中一个还起身用一块黄色段子布把遗像给遮住了,对此家属们虽然疑惑,但面面相觑之外并没人开口去询问他这么做原因。
之后那个和尚朝刘晓茵走了过去。
他是那些和尚中年纪长一个,到她面前打量了她一阵,眼神有点奇怪,似乎还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随后他把自己手里一串佛珠挂到了她脖子上,示意她跟他走。
刘晓茵立刻就跟着他过去了。说实话,过去无论和尚还是道士还是传教士,她眼里都跟唱大戏差不多,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类人她面前能像根救命稻草一样可贵。虽然他们也就是念念经敲敲木鱼,可是那种声音让她有种说不出安心。于是跟着那和尚到了灵堂后面走廊里后,她有些焦虑地对那和尚道:“大师,能不能让我待人多地方啊?”
和尚问她,“你是不是这里保安?”
“是。”
“你是不是被什么跟上了?”
“是。”
刘晓茵说她听和尚问了那句话后差点没哭出来。
当时当地没什么能比这样一句话叫她激动了,但就她想去问问这和尚面对这种状况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时,却见那和尚皱了皱眉再次朝她看了两眼,随后道:“你听过一句俗话吧,人身上有三把火。”
刘晓茵点点头。
“但你身上只有一把,也难怪被那些东西给缠上了。可是你怎么会只有一把火呢?”
刘晓茵张着嘴答不上来。
那和尚摇了摇头:“那你要当心不要把头顶火也给灭掉了,否则你这里躲着也没用,我们也就会念念佛学院教那些经,别也做不了什么。之所以把你叫到这里来是因为你不要以为人多地方就安全,那里是灵堂,有个死人还没被超度完,如果被跟着你来东西给给扯住那就麻烦了,所以你还是待这里相对好点。等下我们超度完了我带你去给我们老师傅看一下,也许他知道怎么解决你事。”
说完那和尚就走了,留下刘晓茵一个人走廊里,虽然依旧很害怕,但已经感觉好了很多,所以她就抓着和尚给她佛珠走廊里待着,像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坐整条走廊灯光亮地方。
那样也不知等了有多久,单调念经声和香火味道让她眼皮子有点沉了起来,她就靠墙上打了个盹。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功夫,被口袋里手机震动给惊醒了,她一弹而起正要站起身,头却猛一下撞个金属东西上撞得嘭地声巨响。
随后她这巨响声里给惊呆了,也顾不得痛,迅速后退,将自己身体重缩进了之前角落里。
她发觉自己竟坐b1楼停尸房里。
雪白节能灯照得四周一片透亮,边上一排排大理石般安静尸体,静静躺金属停尸床上。
她就坐其中一具床底下。不知是不是自己做噩梦,刘晓茵立刻用力朝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随即疼得差点叫出声,她立刻把自己嘴巴给捂上了,下意识伸手去摸脖子上佛珠,佛珠还。既然碰到和尚以及眼前情形都不是做梦,那她到底是怎么从2号楼走廊一下子跑到停尸房里??
脑子一团乱麻之际,衣袋里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她哆嗦着双手把它接通,也不敢开口,只是放到耳朵边听着。
随后听见那头有个老头声音迟疑着道:“刘晓茵吗?我是老王,原来保安室做那个老王。”
“老王”一听见是他,刘晓茵一个激灵,随后脱口道:“我他妈见鬼了啊老王”
“你哪里?科长打电话给我说保安室报警器响了两次,这是真吗?”
“是真”
“刘晓茵,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进过那个4号间了?”
“是。”
“那你有没有里头看到啥特别东西?”
“不知道就看到团头发,别没什么特别。”
“啥你看到头发了??”
“是是啊,怎么了?”
“那你后来干啥了?碰过它没?”
“碰是没碰,就给它照了相”
“还照相了??你这孩子真是”
“怎么了,老王怎么了??不过咱先能不能说那个,你知道我今天碰到啥了吗?太他妈吓人了啊!我被个女鬼缠上了,而且刚才明明我2号楼,可是突然就跑到停尸房了啊!”
“2号楼?”
“是啊!”
“你到2号楼去干什么?它晚上门从来不开。”
“开着啊,还有人里头做法事。”
“你搞什么,刘晓茵,那楼是办公楼,谁会那里做法事?”
“什么”刘晓茵觉得自己脑子彻底糊涂了。呆坐着对着手机发愣时,听见老王又道:“先别管那个了,你停尸房是吗,赶紧出来,去4号间,然后按我说做,否则你麻烦可大了刘晓茵,也真合该你倒霉,这么些年怎么就偏你做这事。”
“我到底做什么了老王”
老王还没回答,手机嘶啦声响,通讯突兀被中断了。
刘晓茵正要往回拨,忽然透过尸布下方空隙,她瞥见有两只脚从她藏身那张尸床前慢慢走了过去,脚湿漉漉,被水泡得都浮了皮,但踩地板上却只留下一点点脚趾痕迹,仿佛他是踮着脚走路。
^^b
2304号间十二
等了很久刘晓茵才听不见脚步声。
她哆哆嗦嗦从尸床底下爬出去时忍不住哭了起来,想站都没法靠两条腿直立起身只能一边小心透过那些成排床底看着四周一边朝停尸房门口爬。
听到这里时我忍不住问她那个从她面前走过人是谁,她看清了没有。
她想了想摇摇头,然后道,到底是个什么样人她是根本没那胆子去看不过那人从她眼皮子底下走过时她看到他右脚上缠根金属链子,这跟她4号间遇到那个保洁员脚踝上那根链子一模一样。
这链子难道有什么特别么?我不由再问。
她点点头,道这是个恐惧根源。
那根链子是每个进入停尸房内那个小房间、被用单柜保存起来尸体所佩戴标示牌。正因为这根链子,让她解剖室时一下子意识到了那个保洁员真实身份,他是一具殡仪馆里保存了起码得有一两个月以上尸体,而他外皮肤也印证了这一点。
那么后来停尸房里从你面前走过去那双脚主人呢?跟他是同一个人么我继续问她。
她想了想,脸色微微有些发青,迟疑着似乎不能也不愿确定。
我便不再继续追问,只安静地坐一旁,听她用力吸了两口气候,继续往下说。
她说她一出停尸房就立刻跳起来朝电梯口奔去。
虽然安全通道近方便,但鉴于之前遭遇,她无论如何不敢再轻易去尝试。所幸这一次电梯没再跟之前那样停留一个地方迟迟不下来,不多会儿,伴随着对她来说无比悦耳又及时叮一声响,它朝她打开了仿佛救世主一样怀抱。刘晓茵立刻朝里冲了进去。一进去就立即迫不及待按住关门键,直至电梯门合上,她手仍死死地僵那里。
直到电梯嗡嗡朝上开动她才彻底松弛了下来。
那时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没这么厉害地大哭过,眼泪无法控制地往外涌,仿佛一个极度无助孩子。所以很她使劲朝脸上用力抹了起来,想把眼泪抹干,但是随之而来一股奇怪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停下手,然后低头朝手掌心里匆匆看了一眼。
然后她再一次被吓坏了。
因为她手心里全是血。袖子和衣服上也是,斑驳血迹沿着袖口呈喷射状一路溅到她领子,对比着她雪白制服,那是多么触目惊心一种颜色!
她被这可怕颜色震得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电梯门开也没注意,只一味盯着自己手掌发呆,却无论怎样都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给弄上了那么多血。就这时电梯叮声自动合上了,眼见就要合拢,她一下子回过神匆忙用力去按了打开键。随后门再次开启,她用手挡住衣服正要朝外跑,一抬头,却一步也迈不动了。
她说那瞬间她有种五雷轰顶般感觉。
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只头依旧朝上抬着,同悬挂电梯门上那个女人一双突出眼睛四目交望,惊得张大了嘴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说到这儿她声音哽咽住了,似乎一瞬回到了当时场景,她肩膀和手抖得有点控制不住。
见状我忙爬下床到她边上用力按住她手,直到她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才放缓了声音问她:“那个上吊自杀女人又来了么?”
“是,”她点头道。“你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样可怕。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突然间凝固了,除了我自己呼吸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而我呼吸也好像风一样,轰隆隆轰隆隆,听得我心脏一个劲直抽,但是两只眼睛怎么也没办法总那个该死吊死鬼脸上移开,一点都他妈不能!”
“那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当时都六神无主了,你说我能怎么办?”说着她用力擦了下眼角,眼角上有之前泛出泪花,被她狠狠擦掉了,然后目光闪了闪,她微微冷静了点下来,半带迷茫对我道:“不过说也奇怪,就那么僵持了大约几秒钟后,她就不见了,跟之前解剖室时一样。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心思去多想,怕她还会回来所以一时半会一点都没敢动,后来见电梯门又要关上了才醒过神,然后使劲掰开门朝外冲了出去。”
可是冲出殡仪馆大楼刘晓茵却再次见到了件奇怪事。
外面天亮了。
虽然只是黎明晨曦,却也足以证明,她2号楼打了个盹,至停尸房里醒来,至少得过去了四小时以上。因为她到达2号楼时,时间不会超过凌晨一点,而她刚才从停尸房里逃出来,逃到殡仪馆外,加上同老王电话交谈,所花时间也绝不会超过半小时。
难道那四个小时她一直都打盹么?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打盹状态下从2号楼跑到停尸房?
她满身满手血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些无法破解疑问,刘晓茵跌跌撞撞跑进了停车场,匆匆越过了那些早上刚来上班,见到她于是跟她打着招呼同事,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奔进了自己车里,随后把所有车窗和门全部锁上,其他人疑惑不解目光中踩起油门,飞一般将车驶离了那个刚刚从夜幕中苏醒过来坟墓般地方。
至此刘晓茵以为自己摆脱那见鬼一切了,尤其是当早晨第一缕阳光穿过车窗照到她脸上,给她那张冰冷脸烫上一层暖意时候。而马路周围越来越多人和车也让人安心,她从未有过哪一天能比这个时候爱马路上喧闹和拥堵,甚至还特意摇下车窗好让外面吵闹声钻进车里去。
就那样一边开一边慢慢将情绪放松下来,并打开收音机想让周围变得热闹一些时,她感到自己握手动档上手指被风吹得有点儿冷。
她想是不是窗开得太大了。
于是伸手去摸开关,想把边上车窗关小点,可回头刚朝那扇大开着窗户瞥了一眼,突然她猛踩住油门加速朝前飞驰了起来!
前面因此而惊跑开来行人纷纷朝她尖叫咒骂。她视而不见,因为她脑子里陡然间全乱套了,只剩下刚才那惊魂一瞥后留给她汹涌而来恐惧。她看到有张脸伏那扇车窗上,脸很模糊,但可确定不是那个上吊自杀女人,也不是“保洁员”,她有一头非常非常长,并且光滑头发,像匹上好绸缎那样披散她脑后,随着车飞速而行所带起风,窗外波浪般招展。
随后刘晓茵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哪里见到过这么一把头发。
也是这么浓厚,也是这么光滑,也是这么整齐而美丽。
但那把头发应该4号间那张废弃手术台上吧
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她看到前面有几个小孩一脸苍白地马路中央人行道上呆看着她。
她急踩煞车,却随即想起自己匆匆上车逃出殡仪馆这一路,她都没有系安全带。
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车尖叫着离那些小孩几步远距离停了下来。
而她一头撞方向盘上就此失去意识。
醒来时人已了这间医院里,脸和身体以及腿全都受了伤,所幸伤面积很大,但都不致命,这已是不幸中大幸。而入院算算至少也有两三天样子,始终也没再见过那些东西出现,想来可能因为那场车祸抵消了鬼灾,他们也就不来找她了。
说到这里刘晓茵重重吐了口气,然后一头倒回床上,不出片刻呼噜声大作,竟是睡着了。
我呆呆看着她,思路还没从她那急转直下故事中缓过劲来,所以根本没办法像她这样说睡就睡着了。看看墙上钟,凌晨两点,我不由苦笑着看着床底下以及门那边越来越多苍白脸,一边后悔着不该就那样随意地把锁麒麟还给了铘。
至少留身边对那些东西还是有点警摄总用,哪怕铘已经不管我了。
但现那些东西是如此堂而皇之地聚集我周围,这一天里阴气盛时候,用它们模糊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我,咕哝着一些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清楚话语。
“走开!”于是我背对向它们躺到床上,朝自己脸上用力压了个枕头。
但依旧能听见它们悉悉索索叹息声,还有越来越近那些冰冷寒气。
我搜肠刮肚地想着姥姥有没有教给我过什么临时解决这种状况方法,后来想到,也许可以用自己血试试,但把手指头伸到牙齿边时怎么都咬不下去,这玩意十指连心可疼得很,如无必要我真不打算这么自残,何况那些东西也并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不是么。
这么想着时,我忽然看到窗玻璃上投映出来影子,是刘晓茵,她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伤似翻身下床,朝前走了两步。然后感觉到肚子上那根导尿管给她行动造成不便,就头一低就把它给拔了。
一股血和尿掺杂而成液体立刻被同管子一起带了出来,撒床上,也把我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见她一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去,忙要出声叫住她,却随即住了嘴。
因为她两只眼睛紧闭着,嘴里还一下一下地发着鼾声。
是梦游么
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我只能傻愣愣看着她继续朝门口走。直至见到她开门走进走廊,才一下子想起来去按床上呼叫器。但手还没碰到按钮突然我全身再次僵住了,因为我看到自己床边蹲着个人。
黑糊糊依稀能分辨是个男人,他朝我摆着手,随着他手动作一股冰冷风朝我吹了过来,我闻到那手上一股淡淡酸腐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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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4号间十三
冯俊死于一起交通事故。
由于他家属对事故调查结果和法庭对肇事司机仅仅几万元金额赔偿判决感到无法接受所以他遗体一直被存放殡仪馆零下5摄氏度恒温、两米长、六十厘米宽冰抽屉里,时间已长达两年。
起先这种孤独让他无助而愤怒。
他家人对于赔偿金执着,以及后来面对越来越高昂冰柜租用费所采取逃避,令他迟迟无法像其他往生者那样从这世界上彻底解脱于是终日游荡活人世界但没人能看到他碰触到他,听见他歇斯底里怒吼。
后来他开始安静下来。因为无法被别人感受到怒气便无法成为一种有效宣泄,所以与其这样不如选择安安静静地他牢笼中等待被释放一天虽然那一天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那样日复一日后来刘晓茵来了。
她取代了老王工作成为夜班保安员也无意中令冯俊状况得到了改善。
他利用刘晓茵申请开通无线络重获得了同别人交流方法,也因此开始留意起刘晓茵这个人,她面孔和她身体,她处事方法和她爱好。他知道她是个退伍军人,也知道她胆子比一般人大得多,唯物主义,所以才会殡仪馆里满不乎地值夜班,满不乎地把自己殡仪馆生活当做故事一样撰写到上,博得别人一个关注,一声惊叹。
这么一个女人,她一边把她所拍并刻意黑化了殡仪馆照片传上吸引别人眼球,一边言辞凿凿地定论这世上根本没什么鬼时候,丝毫不知道一个孤独鬼魂湿漉漉身体正站她身后,用他那双被防腐剂浸泡得要看不清任何东西眼睛注视着她,日复一日,静静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并以络上流行方式,不动声色地她微博和里同她做着交流。83s
直到有一天,当刘晓茵因为一个不慎重行为而被人说教,于是不胜其烦轻描当着停尸房所有遗体,朝那两个运尸工丢下轻描淡写一句话后,冯俊决定以他方式适当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深浅女人。
她说,你们整天神神叨叨烦不烦?世上哪有鬼,死都死太平了被冻得四平八稳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有鬼倒是跑几个出来让我瞅瞅看啊!
就是这么句话,让冯俊她对4号间突兀产生出强烈好奇和兴趣时候,刺激她去打开了那扇整整几十年都没有被打开过门。
“为什么要让她打开4号间?那里头到底有什么?”我迈着自己怎么也跑不伤腿一路追着刘晓茵从三楼追到一楼,一楼楼梯口腿实疼得厉害,于是停下来歇口气,一边打断了身旁那个鬼魂话,问他。
他是之前刘晓茵离开病房时突兀出现我床边男人。
起先我以为他同医院里其它被我吸引来魂魄是一样,后来觉察到不是,他比那些魂魄“陈旧”得多,所以不像它们那样歇斯底里,也没有冲着我大喊大叫。只是拖住了我衣袖阻止了我按向床头呼叫器动作,他不想让我把护士叫来,但同时示意我跟他出病房,朝刘晓茵独自离开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至今我都看不清他到底是副什么模样,他整个儿仿佛罩团雾气里似模糊不清,通体还带着股模糊酸臭。离开四楼后他开始用他沙哑嗓子同我说起话来,他说四楼有一股奇特力量让他无法说出话,然后他开始自我介绍,并同我讲起了他同刘晓茵一段人鬼渊源。
当他听我问起4号间里到底有什么时候,他用力摇了下头,随后对我道,如果他知道4号间里有那么可怕一样东西话,他绝对不会让刘晓茵去打开它门,他不会让她拿自己命冒险。
他所想只是想小小地惩罚这女人一下而已。
因为凡是那地方停尸房待过鬼魂,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得到,地下二层4号间里有团很重阴气,重得能穿透厚重地板和墙壁穿透到其它地方去。因此,他认为那地方可能待着某种能够刘晓茵眼前显形鬼。
他想借着那个鬼去吓吓这个胆大包天唯物主义者。
谁知道刘晓茵一将那扇门打开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甚至为此退回到停尸房避了阵,因为他跟随刘晓茵试图进入4号间时候,明显感觉到一股巨大煞气从里头冲了出来。那是一种连他这样鬼魂都有点心惊胆战煞气。
但那时除了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安,他还是带着点兴奋,一种想亲眼见见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女兵,真撞见了能够她面前显形鬼魂后,脸上会做出一种什么样表情。她还会不会有胆把那种经历也发到上去吗?
可是那个带着巨大煞气从4号间冲出来东西却并没有刘晓茵面前显形。
甚至连冯俊也没能见到它究竟是个什么样。
而对此一切尚且浑然未觉刘晓茵则那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回保安室了,甚至还4号间里拍了照,并且差一点点先发上了微博。
所幸她没有。
她把那些照片先传给了他,并带着一种略带炫耀姿态对他说,她说到做到了。
因此有那么一阵他想继续刺激她探寻4号间秘密。
但犹豫了好一阵后他还是放弃了,从4号间冲出煞气,以及那些照片上所拍摄到东西,让冯俊感到不安,也让他有一种不太好预感。所以他换了威吓性方式。跟刘晓茵讲了关于4号间那段头发来源可能性,试图以此引起她警惕,并从此不再踏进那个可怕房间。
但这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就他刚刚说完时候,停尸房报警器被触发了。
那之后所发生事,刘晓茵都跟我讲得很详细,所以他不复赘言,只简单提了一遍,随后道:“也是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是不是被4号间那股煞气给冲撞到了关系,我发觉刘晓茵可以看到一些死去魂魄那种死时候带着极强怨气、并且死后长久无法化解魂魄。它们能够刘晓茵面前显形,并试图以它们方式来同她进行沟通。而它们跟她沟通目无非只有一个,就是侵入她身体,并以此去达成它们生前未了目。”
这样做会给刘晓茵带来非常可怕后果。
明白到这一点,冯俊立刻想办法阻止了那个上吊自杀女人对刘晓茵第一次侵袭,那是那个女人追悼会上朝刘晓茵看去时候。当时刘晓茵以为是她错觉,其实不是,那女人真朝她看了,如果由此刘晓茵生魂被她眼睛给吸住,那么立刻就会被这吊死鬼给附身。
所幸冯俊设法躲过了和尚念经,帮刘晓茵逃过了那一劫。
事后他因为经文关系变得很虚弱,于是回到停尸房一度无法出去,直至一周后,他感到周围阴气从未有过强烈,于是再次离开停尸房,去见了刘晓茵。
却由此发现她情况变得加糟糕。
那个从4号间出来东西似乎已经开始能刘晓茵面前显形,但仍不知究竟是个怎样东西。同时,那晚解剖室里还被送入了一具死得极其惨烈尸体,它被推进地下室时,沿路它魂魄所哀嚎出来声音把整个地下室都给震动了,并且一路前行、一路用它那双被钉子穿透了眼睛死死盯着刘晓茵
于是为了一切还没进一步恶化前找到控制住局势方法,冯俊决定冒险去4号间查一下。
看看究竟会是个什么样东西被刘晓茵给放出来了。
而它蛰伏至今,又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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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4号间十四
但4号间里冯俊几乎什么发现也没有没感觉到曾经那股强大煞气所遗留下痕迹也没见到刘晓茵所拍下那把头发。
只原本放头发那张手术台下一只痰盂里看到点骨灰他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把骨灰放痰盂里,还跟香灰混合一起,正想继续再仔细查查时候,忽然感觉到刘晓茵那边似乎出了状况便急忙打开4号间门,把当时楼里仓皇乱走着刘晓茵吸引到了他身边。
之后果然如他所料刘晓茵身后他看到了那个前不久上吊自杀女人。
她阴魂不散地跟着她,不停地她身后吹着气,把她眼睛迷得分辨不出方向,以致一直都无法走出b2层。冯俊试图要把那女鬼撵开,但做不到,对方虽然死时间没他久,但一股怨气却远比他强,强得有点超乎他想象,所以他只能可能地跟着刘晓茵,以免那女鬼离她太近会对她造成直接性伤害。
但随后,解剖室里那个139号出现,让他不得不从刘晓茵身边退了开来。
那人死得实太惨了。而且活着时受罪,由于死去时被钉住了双眼和嘴,所以一直宣泄不出来,日复一日积压他残破尸体里。只不知为什么,却被送到这家殡仪馆后当晚突然间被释放了,那样一股冲天怨气,他体内郁积了那么久之后一下子得到爆发,这种戾气就算是冯俊这样老鬼也觉得无法忍受。
所以他逃了开来,想离那股怨气远一点,免得自己受到影响。
可谁知刚刚才从刘晓茵身边跑开,她就遭到攻击了。
攻击她是一把乌黑头发。如果没看错,它是从刘晓茵身后冷藏柜里突然冒出来,像团绳子一样缠住了刘晓茵脖子,想把她往冷藏柜里拖。见状冯俊赶紧想去救她,但却被那个吊死鬼挡住了,那女鬼一边拖住他不让他靠近刘晓茵,一边刘晓茵挣脱了头发想往解剖室外逃时候朝她追了过去。所幸那时警察来了,鬼魂对这类人一向存有忌讳,因此立刻退避了开来,刘晓茵得以逃脱,至少那时候冯俊是这么以为。
但很他就意识到并没那么简单。
虽然女吊死鬼因为忌讳而离开了刘晓茵,却始终跟着她,因为刘晓茵这个人跟一般人不一样,特别容易招鬼跟。而之所以容易招鬼跟,是因为她身上比常人少了两把火。
鬼能看到人身上有三把火。一把头顶,两把肩膀,三把火越旺越是让鬼避得远,反之,则容易被鬼缠身,俗称“招阴体质”。别看刘晓茵长得人高马大,好像阳气很足,但从冯俊第一次见到她时起,就发觉她肩膀上两把火比常人要弱,这是先天所致,身体再强壮也是枉然。而自从4号间门被她打开后,她左肩火就彻底灭了,造成煞气重那些鬼魂能无须避讳地靠近她,甚至直接攻击到她。所以这也就是那个女吊死鬼如此执着地缠着她原因能打破阴阳两个世界限制跟鬼直接接触到人,对于鬼魂来说,就好像溺毙海里之前看到了一个漂浮着救生圈。那自然是无论怎样也要抓到它。
而刘晓茵被恐惧磨细了神经也很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急迫地要逃出殡仪馆,逃出那一切让她感到恐惧根源。但没用,那女鬼很就迫使陷入极度恐慌中刘晓茵自己熄灭了右肩上火,并趁机附上了她身。
冯俊躲远处默默看到了这一切。他想救刘晓茵,但无能为力,只能悄悄跟被附身刘晓茵身后,希望以此能避免她身体出什么状况。所幸就经过2号楼时候,有和尚念经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念经声把刘晓茵引了过去,还没进门时,女鬼就被逼出了刘晓茵体内。
但这并不意味着刘晓茵就安全了,因为殡仪馆和尚超度时间不会超过夜里十一点,凌晨时不可能还会有人做法事,何况2号楼是栋办公楼。
但当时楼里真有人做法事,还有很多和尚。
出于避讳冯俊没有进去,只远远观望着,直到刘晓茵被一名和尚带进了里间,他以为刘晓茵这下真安全了,有了保护,便打算要离开。
却见楼里那些家属跟和尚突然间全化成了一块块黑色东西。
“他们也都不是人么?”听到这里我不由问他。
他点点头:“是。”
“但和尚给刘晓茵佛珠是怎么回事,它是真啊”
“她那晚当夜就出事被送进这家医院,你可有见到她身上带着什么佛珠?”他反问我。
我怔了怔。没等回答,突然看到之前一直不见踪影刘晓茵从一楼急诊室方向慢吞吞走了过来,摇摇晃晃,一副似醒非醒样子。
我忙要叫住她,但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有个穿着婚纱女人正她背上趴着,长长舌头卷着刘晓茵脖子,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我,仿佛警告着我什么。
“她附刘晓茵身上想干什么”于是我低声问边上冯俊。
冯俊摇摇头说他不清楚。
“按说这女人火化前闭了眼,应该算是心愿已了死而瞑目了,可不知为什么死后却紧紧地缠着刘晓茵。”
说着冯俊又看了刘晓茵一眼,幽幽对我道:“如果那时我不进去把刘晓茵从2号楼带出去就好了。“
我才明白原来刘晓茵一觉睡醒发现自己从2号楼跑到了停尸房,是因为冯俊。便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当时以为那样做是保护刘晓茵,保护她不被2号楼那些不知名东西给伤到,但谁知刚把她带出楼,她就被解剖室里那个死者怨魂给附身了,状态跟她现一模一样。
“那怨魂附她身上是要干什么?”
“他带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大约走了两个小时,然后去那边一栋漂亮公寓里见了个人”
刚说到这里刘晓茵脚步停下了,停医院门口方向,摇摇晃晃对着门外发着呆。
我正想悄悄靠近过去,却见她身子一转,朝医院另一个区域走了过去。一边走她背上那个女鬼一边扭头看着我,我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因为她舌头把刘晓茵脖子勒得紧了,紧得让她涨红了脸用力咳嗽了两声。
“凡是被他们附上身,后果通常都会很糟糕。”冯俊我身后轻轻说了句。
“她到底想对刘晓茵做什么??”我回头问他。但随即冲他摆了下手又道:“慢着,你先说说之前那个对她做了什么?”
“他带她去见了一个男人。”他答。“我听他附刘晓茵身上,叫那男人舅舅。”
“舅舅?”我有些疑惑。正想继续听他说下去,突然见到刘晓茵猛地朝前跑动了起来,跑到一扇房门处僵硬而用力地把门拧开,随后从嘴里发出阵模糊叫声,便一头朝里扑了进去!
我立即追上,门关上前跑到了门口。
短短一瞥让我见到那是间观察室,里头独自躺着个七八个月大婴儿,鼻子上插了根管子,小小身体占了很大长床,雪白床单里面如纸色地闭着眼。
刘晓茵就跪那孩子边上。
确切说是那个女鬼。
她伸手想碰那孩子却又不敢碰,只能附刘晓茵背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随后整张脸拧了起来,她瞪大了一双眼用力掐着自己脖子,掐得一双眼睛渗出了鲜红血。
血滴床单上立刻消失无踪,那孩子则哇声哭了起来。
声音很响亮。
顷刻间也不知是不是这哭声关系,那女鬼也跟血滴一样消失不见了,留下刘晓茵懵懵懂懂地一头朝床上倒了下去,然后一下子抬起头,惊诧地朝四周看了眼,怪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刘晓茵!”见到走廊里有人匆匆朝着这个房间奔过来,我忙大声叫她。
她没听见,只是一把用力捂住肚子再次怪叫了起来,因为她肚子上全是血,这让不明所以她吓得几乎要晕倒了。
我只好推门进去使劲把她拖了出来。
见状那几个跑过来人立刻抓住我大声质问:“喂!!你们干什么!!你们这里干什么!!”
我想让他们去叫护士看看刘晓茵状况。
可是刚要开口,却见一直我边上跟着冯俊突然消失了,而刘晓茵则像换了个人似猛地把我往墙上一推,随后朝着楼梯方向匆匆跑去,见有人那方向试图堵住她,迅速转身,几步间便奔进了边上安全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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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4号间十五
我跟着闻讯而来保安和病儿家属一起追进了安全通道,但没能找见刘晓茵踪影。
她好像一进去就立刻消失了似按理说不可能跑那么至少能听见她上楼或者下楼脚步声但听不见。所以病儿家属放弃了追赶骂骂咧咧离开了安全通道我则跟着保安继续朝里搜,搜什么呢?搜那些病人家属没有注意到而我和保安却都看到了东西
一点点不太明显血迹。
它们沿着走廊一直进到楼梯口然后从楼梯口转向地下室。见状保安摇头咕哝道:“啧这女人印象可老深了。入院时候闹着说见到鬼,这会儿又闯人家病房,我早说了这女人还是转精神科比较好,进来时候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迟早得闹出事。这不,果然又发作了,还好没对别人小孩做什么,否则问题就大了。”
“地下室地方大么?”我岔开话头问他。
他这时才留意到我病人身份,忙不迭摆着手要我退后,一边沉下脸喝斥道:“我说你跟过来干什么??看看你这副样子,连路都走不动了,还不赶紧回病房去!你几楼啊?!”
“三楼。312她是我隔壁床,我不大放心她”
“哦,病友啊。得,你先赶紧回去,出点事咱可担当不起。那个女人有我找着,找到了会马上送她回去,你真要帮忙赶紧出去跟护士台说一声,让她们派人下来,看这血出,有可能那女人下面走着要晕倒。”
“好”
保安话让我无从拒绝。不过说句心里话,此时即便他不说,我也不太想跟着下去,因为医院地下室是比其它地方加让我感到糟糕地方。
为什么糟糕?原因很简单,因为停尸房就那下面,管那鬼地方可能整个地下室里层,还是能楼梯处就很明显感觉到一股完全不需要阴阳眼都能察觉到阴气。毕竟它聚集着整座医院大部分死魂灵。
因此,有谁会愿意看着眼前一片黑压压死魂灵还勇气十足地继续往里走呢?而且就刚才,就从安全通道门口到楼梯那一点距离,我已经被蹲里头那些贴着墙壁哭泣着东西连着扯了三次脚。
它们如此肆无忌惮地想要同我取得沟通,朝我发泄它们痛苦。
这要以前,它们是连近我身都不能,否则魂魄弱点早散架了。但现,没有锁麒麟、姥姥以前给我佛珠也早断了,没有这两样东西保护,我等同于暴露一群饿猫面前一大盘被撤去了罩子鱼干。
我不能蹚这趟浑水。
可是若听任这保安一个人下去,我又觉得着实有点不妥。
之前刘晓茵那个小孩病房门口时,感觉好像换了个人似,那副样子让我很不安。虽然并没看到有什么东西附上她身,但总觉着不太妙,她当时看我眼神也是怪怪,所以我有点担心保安一个人遇到她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却又根本没办法警告他。
无奈间,只能他监视下先离开了安全通道。
当然,并没按照他吩咐去找护士,因为就我刚踏出安全门时,就看到冯俊魂魄门边蜷缩着,用他那张模糊不清脸望着我,打着手势让我不要离开这地方。
我问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他却好像说不出话来,只是朝着安全门内用力指了指,随后突然间身体一阵颤抖,他再次消失了,而与此同时,地下室方向猛传来哐啷阵响,把我给吃了一惊。
忙转身奔过去,但没等下楼,就看到保安扛着昏迷不醒刘晓茵从楼下走了上来,见我楼梯口傻站着,没好气对我道:“看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她撑不住要倒,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护士呢??”
“还没来得及去找”
“算了算了,我直接把她送急诊室吧,你也点会病房去。”
“好。”我边回答边看着他扛着刘晓茵从我边上走过去。
走到近处时特意留意了下刘晓茵状况,她脸色蜡黄,两眼紧闭,除此看不出有任何异样,身后也没什么不好东西跟着,于是略微放了点心,便正要跟着一起出去,这时保安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道:“哦,刚才我被她吓了一跳,所以对讲机落楼下了,你能帮我下去拿一下么?”
我有点犹豫。
想找什么借口推辞掉,但转念一想,也就那么点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纵然地下室有再多死魂灵,但大多是病逝或者意外事故而逝,所以通常它们除了心有不甘地痛哭外不会对人构成什么实质性危险。就是阴气过重,侵入体内难免会引起一些不适,于是答应了保安之后,我一边朝楼下走,一边从衣袋里取出没用完纸符,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然后加脚步下了楼。
楼下明显温度比上面低了不少,冷飕飕,不同于空调吹出来温度,是种侵人骨头不舒服感。我用力搓了两下肩膀,看到那些原本挤楼下抬头盯着我看死魂慢慢朝边上退了开去,知道是嘴里符起了作用。
狐狸做符有点特别,因为他用黄纸不是从一般元宝蜡烛店里买,而是从某个专卖店买来。所以平时放家门口或者窗上就有很好辟邪作用,遇上紧要状况把它们嚼嘴里,效果会明显一些。
不过因为以前从没遇到过需要这么用状况,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使用,我量避免不要把那散发着一股臭味纸头吞到肚里去,于是口水就顺着嘴角一直往外滑,这状况倒让我对地下室不安消除了不少,正一边撸着袖子擦嘴,一边低头找着保安对讲机时,突然听见楼上那扇安全门卡啷一声响。
紧跟着一阵钥匙声悉嗦传来,随即咔声响,竟是有人将那扇门给锁上了!
我不由吃了一惊。
连符纸被自己一下给吞进肚也顾不上了,当即大声叫着保安,一边扭头迅速往楼上跑。
谁知没跑到楼梯口就见保安那上面站着,站楼梯口正中间,见到我他有些怪异地咧开嘴冲我干巴巴地笑了笑,这令我下意识朝后退了步,厉声问他:“你锁门干什么?!”
他没回答。
一把丢下肩膀上刘晓茵,我才发现刘晓茵手指被医用塑料扣给扣得紧紧,然后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了下来,看着我脸一改之前笑容,冷声道:
“装,真他妈能装。”
“爱装是吧,老子几十年饭难道是白吃?”
“那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
“不说?那这么问吧,直接点。你们俩现跑这里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勒索?”
“呵,老子他妈一穷二白几十年,勒索个毛?”
我不知道他到底说什么样子。
但他这样子让我恐惧。
人有时候比鬼可怕,因为很少有鬼能直接伤害到人,而人却恰恰相反。
可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会说这种话,做出这种行为。
什么装?装什么?
他认为我和刘晓茵知道他些什么??
惊疑间,我看到他光板头上突然多出了一大把又黑又亮长发。
确切地说,是有颗长着黑长头发头颅贴着他后背爬到了他头顶,然后从他头顶上朝下看着我。
那是颗女人头颅。
面孔乌黑浮肿得完全看不清她长相,对比之下,那把长发显得是出奇漂亮。它们如此丰厚而密集地通道苍白灯光下层叠覆盖保安头顶,发梢又浓又长,仿佛有生命般蜿蜒扭动他身后,有些缠着他头和脖子,有些则像手一样朝我伸展着,而保安对此浑然不觉。
他始终冷冷地注视着我。
见我不吭声,一个大步就到了我面前,然后扬手狠狠朝我用力一推。
我就这样猝不及防间被他推了下去。
一路滚到地上,忙不迭爬起来想逃,却被他三步两步就追到。他抓着我头发把我狠狠推倒了墙上,手掌用力压着我脸,另一只手抽出把刀子压我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口子:“我手可不像那些大夫一样灵活,万一不小心割开动脉可真不好说。所以小姑娘,咱有啥说啥痛点,说,那件事是谁告诉你们,还他妈有谁知道那件事?老王??”
“我不知道你到底说什么!”我咬着牙道。
“还不肯说?”他一把抓起我头发再次把我头朝墙上撞了一下:“这样是不是他妈能让你脑子清楚点了?!”
清楚个屁。
我被他撞得眼冒金星,但一点也没法挣脱开他钳制。
这老头年纪不小可是力气同样也不小。
他见我不吭声火气大了,狠狠用刀柄朝我头上砸了一下。那瞬我看到他头上那颗头颅试图朝我身上冲,但冲不过来,她想附我身可是做不到。
于是她扭曲着那张可怕脸嚎啕大哭,哭得眼睛里滴出血来。
我真想跟她说你哭个屁,我他妈才想哭。就因为她,我和刘晓茵才会被陷进这种可怕事情里来,但她这厉鬼却对这个恶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这恶人身上三把火实太旺盛了,以致她很一片哭号声里消失无踪,却把致命危险留给了我和刘晓茵。
真他妈操蛋。
不过也因此让我想明白了一点。
为什么这保安突然把我和刘晓茵关了地下室为什么他口口声声问我和刘晓茵怎么会知道他过去事为什么他如此穷凶极恶。
看来很久以前他杀死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死而不灭冤魂被困4号间出不来,而他也一直都逍遥法外。
直到刘晓茵无意中打开4号间门把冤魂放了出来,那冤魂阴气促使刘晓茵体质变得加容易接触阴间东西,令那些游荡殡仪馆怨魂都能轻易上她身。
于是女鬼诱使刘晓茵出车祸被送进了这家医院,并想借此机会上了刘晓茵身,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但谁想她怨气非但对这仇人不起任何作用,反而令刘晓茵和碰巧跟刘晓茵一起我一同陷入险境。
此时此地,怨魂们都不见了,刘晓茵昏迷,独剩我一个被这可怕男人逼供。
我会被他杀死灭口么
想到这里我无法再继续往下细想。
眼瞅他停手休息,我立刻趁机猛朝他膝盖上踹了一脚!
他猝不及防吃痛惊跳着松手,我赶紧用力推开他撒腿朝前奔去。
奔去哪里?
我不知道。
这鬼地方除了被锁出口外就是一直线到底一条长长走廊,走廊边上有几扇门,我每一扇都用力推了,但全都锁着。真是穷途末路了么眼见那保安很朝我追了过来,而我拖着伤腿怎么都跑不,也找不到地方可躲,只能随手抓起安墙上灭火器当做防身用,然后奔到走廊头时候停了下来,豁出去转过身面朝向他,想他靠近那刻用灭火器喷他一脸。
他见状笑了起来。
停两米开外地方,朝我手里灭火器指了指,笑道:“你当演电影呢小姑娘。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么?”
我脑子嗡下就乱了,因为我还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慌不迭寻找着开关时,便见他一甩手将手里刀子朝我掷了过来:“咱都别麻烦了,给我乖乖待这儿谈!”
刀子过来速度闪电般。
我后退着想躲,却哪里还来得及,何况身后只有墙壁。
只能使劲把手里灭火器朝前用力一档,随即呯声响,我手一阵用力地震动。
但震动并非是因为我中了狗屎运,用灭火器挡住了那把刀子。
而是有个人身体我把灭火器朝前伸出那刻被它给撞了一下。
他低哼了声。
反手拍开我手里灭火器,又转而用那只手轻轻巧巧扣住了那把疾射而来刀子。
两只手指扣刀刃上,向下一合,刀刃便如同软糖一样给拗成了一个形。
他将那把刀丢了回去,丢对面保安脚边。
见状那保安咒骂了声转身便逃。
但还没迈步,本挡我面前身形微微一闪,鬼魅般挡了他面前。
“操!”保安几时见过这种事。
傻眼了。
连带忘了继续朝后退,于是站他身后我清清楚楚看到他后背上突然间裂开了一个洞。
随后一团血从洞里喷了出来,一只布满了黑色鳞片手也从那洞里刺了出来。
手里握着团突突跳动心脏。
稍稍一捏心脏就碎裂了,与此同时那保安停止了呼吸,被那只手轻轻一甩,无声无息瘫倒地上。
“铘”至此我才回过神,但手里灭火器也同时突然间喷射了起来,雪白泡沫冲到半空,然后没头没脑浇了我一身,把我后面问话生生给浇灭了下去。
我想问他是怎么会到这里来。
但问不出口。
况且头顶上还有只狐狸倒挂排气管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爪子里握着一把白色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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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4号房十六
狐狸和铘出现及时又突兀。
突兀是因为我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毫无预兆情形下发现我出了状况并跑来这地方救我。
尤其是铘。
我以为没了锁麒麟他就根本感知不到我状况了并且从此会一走了之。
所以完全没想到他会我危险时候及时出现。
而狐狸出现则让我心里乱糟糟。
我没办法像白天那样对他视而不见,但心里那道隔阂,纵使他此时适时出现,我依旧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尤其是他笑嘻嘻着样子,若无其事得一如既往,真让人窘困不是么。
但所幸无论是他亦或者铘都听不见我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念头,也都没有留意到那之后我脸上神情他们似乎都对彼此出现有那么一点惊讶,然后狐狸从管子上跳了下来把手里那团泡沫丢到尸体脸上,盖住了他那双临死前惊恐睁大眼睛,挑眉对铘道:“杀他做什么多麻烦。”
“碾死一只苍蝇而已。”
“苍蝇尸体会引来麻烦人,比如警察。”
“警察是什么。”
“哦呀”
铘对现代事物总是心不焉,所以被唤醒至今,他始终没有彻底融入这个时代。对于他来说,杀人便是杀人,挖出一个人心脏他眼里就跟捏死只苍蝇没有什么区别,因此他完全不会考虑到,保安尸体暴露这个地方,一旦被发现,那么后同他一起我跟刘晓茵会是第一嫌疑人。
这点狐狸却考虑到了。他总是能考虑到很多事,无论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我试图弄干净自己身上那些泡沫时候,他已经像个真正罪犯那样有条不紊地把尸体上血液处理干净,装进了不知从哪里搞来尸袋里,随后打开原本上着锁停尸房,把尸体藏进了那个全是尸体地方。
而就他继续用拖把和清洁剂处理地上血迹跟泡沫时候,我看到保安血淋淋身影从停尸房里走了出来,带着一脸茫然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定定落到了铘身上。
“啊!!”然后他尖叫起来。握着手里刀子直冲到我面前,用刀戳向我脖子,扭头朝铘一声大吼:“别过来!过来我杀了她!!”
铘纹丝不动,对他这疯狂视若无睹。
而我则直接把自己脖子朝那把刀上撞了过去。
死鬼魂无法碰触到人,所以刀子从我脖子上直穿而过,消失他手心里,而我脖子完好无损。
保安见状惊呆了。
这时才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异样,他惊惶失措地朝自己身上一阵乱摸,随后摸到胸口处拳头般大一个洞。
洞里空空,没有心脏,也没有血液流动。
于是他张嘴啊声叫了起来,就像那些死不久鬼魂一样,极度恐慌又极度愤怒地朝着我大喊大叫,随后狠狠地伸直了指头,一把朝着我抓了过来!
“吵死了。”低头拖着地狐狸这时咕哝了句。
然后脚往地上一踩,就踩地上那片还没给处理干净血迹上,这轻轻一脚让本已近咫尺保安突然间头往后一仰,笔直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很奇怪他似乎这时才突然发现到了狐狸存。
因为他倒地一刹那,他眼睛瞪得大了,仿佛活见鬼似瞪着狐狸,僵着脖子朝他发出一连串怪叫:“什么东西!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使劲爬起来想逃,但无论怎么用力,始终跑不出狐狸身周那一圈范围。
末了只能一把抱住头把身体紧紧地蜷缩了起来,蹲地上一边发抖,一边嚎啕大哭,活像只怕极了惊弓之鸟。
这真是奇了,任谁见了狐狸脸都不应该怕成这副样子,他怎么会怕成这样?
我不由将视线转向狐狸,没见到他脸上有任何异样,却因此被他觉察到了,他回头朝我咧嘴一笑,笑得好像我又欠了他多大一笔钱一样。我皱了皱眉,正想把头别开不去理他,却听见楼上突然传来阵推门声音,还有人声隐隐门外叫:
“咦?门怎么锁了??谁过来把它开一开!”
“闪人了。”狐狸因此而立刻松开脚,把地上后一片血迹抹干净。
随后丢下仍痛哭保安,提起拖把便带头往楼上走,但走到一半忽然嘴里轻轻啧了一声,回头神色有些叵测地对我道:“那女人跑了。”
我吃了一惊。
紧跟几步到他身后踮起脚往上看,果然看到整条安全通道里空荡荡,原本被保安扔地上昏睡不醒刘晓茵不知所踪,只原地留下一团模糊血迹。
难道她醒了后自己跑掉了?可是出去和上楼门都锁着,她能跑到哪里去?
正疑惑着,狐狸几步上楼到了通往上层楼梯口,抬腿朝楼梯上那道铁门轻轻一踹,门便应声而开。
原来门锁已经被打开了。
是被刘晓茵给打开么?
这问题我跟着狐狸和铘跑到二楼时有了答案。
刘晓茵呆呆坐楼梯口。
手指上依旧缠着保安用来绑住她塑料扣,她艰难地用那些手指玩弄着一把锁,并且朝我们嘿嘿傻笑。
笑得好像一副神智不清样子,怎么会这样?
“刘晓茵!”我不由跑上前朝她大叫了一声。
她完全没听见,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只顾着玩弄手指上塑料扣和锁,然后咯咯地一阵一阵傻笑。
“她怎么了??”我转头问狐狸。
他上前翻了翻她眼皮,道:“被附身时间过长,有点失心疯了。修养阵子应该会好,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
“不过她现这状况,如果再不找医生来看下,恐怕有点麻烦。”狐狸瞥了眼她身上血后答道。
我觉着这答案似乎是他有意岔开话题。但他不愿说我也没法细究,只能跟着他和铘一起把刘晓茵带回了病房。
病房里差点被护士白眼瞪死。
她是巡查时看到我们病房门开着,并且里头亮着灯,于是发现我跟刘晓茵不见了。刚开始以为我们只是出去转转,没想到我们一小时就是三个多小时,天都要亮了,才见我俩姗姗而来,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这让她有点气急败坏。
幸而刘晓茵伤转移走了她注意力。她一边给刘晓茵缝合被拉扯大伤口,一边质问我造成这伤口原因,我答不上来,想起白天时刘晓茵发作,于是以此做了借口,含糊令她感觉刘晓茵伤是因为她精神状况再次出现问题而弄出来,而我也是因为不放心她精神状况,所以跟着她一起出去,才会那么晚回来。
护士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刘晓茵眼下精神状况也确实异样,无论她怎么跟刘晓茵说话刘晓茵总是爱理不理,还冲着她傻笑。不得已,护士只能暂时先处理完了她伤,然后说,等到天亮把精神科大夫请来给她查查到底问题严不严重,是否要转去精神科治疗。
之后护士就离开了,临走前严厉地撵走了狐狸和铘,管狐狸朝她笑得很甜蜜,也没能令她额外徇私。
看样子有时候帅哥这一套手段也是不太管用。相比色相,还是饭碗靠谱些,谁说女人不现实?
铘临走前把锁麒麟放了我枕头边。
我没敢看他,因为我把锁麒麟还给他时候是多么爽和果决,好像自己是电影里那些了不起主角一样。谁想几个小时之后还是乖乖收着它,并靠着它。
之后,一直到天亮病房里始终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我突然间变成了个普通人,再看不见那些不普通东西,听不见那些不普通声音。这真是极其惬意一种感觉,所以管手脚还因着之前那一切而冰凉着,人却很就陷入熟睡状态了,那样稀里糊涂地不知睡了有多久,突然间一声尖锐嚎叫声从我床底下骤然响了起来,直把我床震得一阵颤抖。
我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神智还迷糊着,手已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起枕头边锁麒麟,死死捏手心里,随后壮了壮胆低下头,朝床下匆匆看了一眼。
床底下地板上赫然浮着张扭曲变形了脸。
管变形得几乎要辨别不出五官,还是依稀能看出他是之前被铘杀死地下室保安。
他张大了嘴想朝我说些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挣扎着想往我这里靠,谁知半个头刚刚钻出地板,突然他啊一声惨叫,那颗头一下子就从地板上沉了下去。
沉到鼻梁处他还挣扎着往上窜,一双血红眼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求我把他拉上去。
我怎么可能去拉他。
捏着锁麒麟我把它猛地朝他头顶处用力挥了一下,他立刻哇地声怪叫,彻底朝地板下沉了进去。沉进去时那双眼可怕得让我无法正视,迅速抬起身往床中间坐了坐,随后听见地板里发出咚咚咚一阵撞击声,伴着隐隐哀嚎,那样毫不停歇地折腾了数十秒后,一切总算安静了下来。
此时黎明微露出鱼肚白色光亮,我抓着锁麒麟床上僵坐了数分钟,然后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想让早晨鲜空气把自己急跳心脏平静下来。
谁知头一回却见到刘晓茵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明注射过镇静剂,却那么就醒了,我觉着有点不对劲,却不敢随便跟她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也这样盯着我看。
过了片刻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道:“我是不是发生了跟昨天一样状况”
我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原来她从昨晚呆傻状态里清醒过来了么当即点了点头。
她见状皱了皱眉,随后又问:“为什么我肚子这么痛。”
“你身体出状况时候把导尿管给拔了。”
“是么”她脸色苍白,想撩起衣服看,却还那勇气,于是摸了摸衣角抬起头,她朝我招招手道:“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对你说。”
“什么事?”我朝她走了过去。
没等走到她跟前却见她噗声又笑了起来,那种痴痴傻傻笑。随后仰起头痴笑着看着我,道:“我要她命我要她命我要她命我要她命”
“够了!”我惊叫着用力把她推倒。
手碰到她时她不吭声了,也没再痴笑,只愣愣地看着我,就这时门外有护士匆匆走了进来,面色有些怪异地对着屋里喊:“312床,有人要见你。”
她身后跟着两名神情严肃警察。
2354号间十七
警察以“杀人嫌疑”为名,把刘晓茵带去了另一间病房隔离开来单独问话。
从他们初我边上对话来看他们怀疑刘晓茵是前两天一起入室谋杀案第一犯罪嫌疑人,因为他们不仅被害人住所处监控录像里发现了她案发时段出现身影,还找到了带有她指纹凶器。
对此刘晓茵当然是矢口否认。虽然她初时仍一副痴痴傻傻样子但后来不多久她就警察严肃而可怕指控声中一点一点清醒了过来随后立即开始申辩说那天晚上一直都殡仪馆里待着,如果不信,有那里摄像监控为证。如果她那个时间段离开过殡仪馆话那么监控录像里必然会有她离开时记录。
我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要糟。
因为冯俊那个鬼魂清清楚楚地跟我提到过,那天晚上刘晓茵被鬼上了身离开殡仪馆足足将近四个小时。而那个附她身上鬼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一起命案里惨烈死去无名氏。它所带她去地方,是它舅舅家。
这一点刘晓茵是一无所知。所以当警察冷笑着点点头,告诉她那天晚上殡仪馆监控录像恰恰记录了她那天凌晨离开她工作地方,到附近2号楼逗留了阵,然后出来离开殡仪馆,直到凌晨四点才重回去整个过程时,刘晓茵惊呆了,然后有些焦躁地大喊起来:“那才见鬼了!我明明2号楼里睡觉!我一步也没出过殡仪馆!我为什么要杀那个人?我根本就认也不认识他!!!”
“那你认识这个么?”警察递给她几张照片问她。
照片是案发现场凶器。
一把刀,三枚钉子。
警察一边给她看,一边像个机器人一样简单又直接地描述道,刀被用来捅破了被害人肝,所以导致他难以抵抗钉子则是活生生被按进被害人眼睛和嘴里,手段之残忍,就跟半年前那起始终悬而未解案子一样。
那起案子被害者尸体现就刘晓茵所工作那家殡仪馆里,因此警方不仅认定刘晓茵杀死了现这名被害者,同时也是半年前那起悬案犯罪人。虽然不确定刘晓茵先后作案目是什么,但他们推断说,也许是那具尸体突然出现勾起了刘晓茵藏匿已久杀人,所以见到尸体当晚,她就迫不及待出去寻找能消除她这一猎物。而那之前,她精神开始失控是有先兆,因为命案发生几小时前,警方曾接到过刘晓茵报警,说殡仪馆解剖室也就是停放半年前那名被害者尸体地方,警报器响了。
警方接到报警赶到现场后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刘晓茵,一副精神失常样子,好像跟空气打架,所以他们推算,那个时候她精神已经开始失控了。
刘晓茵听到那时脸上百口莫辩一副神情让我不忍直视,但我没办法说些什么,即便我知道她是无辜,却也只能边上无可奈何地看着。
后来刘晓茵问他们,那她为什么要杀了那栋公寓里男人。
那晚之前她都没听说过那个小区,也从不认识那个男人。他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为什么要杀了他。
警察回答说,他们调查那名死者身份时候,发现他有一名过去曾经来往很密切外甥失踪已经很久了,而他初被报案失踪时候,跟前一起案子那个死者尸体被发现时间相当接近。由此可推论,那名失踪外甥或许就是前起命案被害人。而刘晓茵,必然是个患有精神疾病、先后用相似手段残忍地杀害了两个有血缘关系男人连环杀手,而她体魄和她当过兵资历,恰如其分地证实了她是极具杀人条件。
刘晓茵听到这里顿时歇斯底里了起来。
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抓住其中一名警察,对着他尖叫:“你们这是污蔑!我从没有杀过人!我从没有杀过人!!你们这些吃干饭!找不到凶手就胡说八道冤枉无辜者!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然后别人使劲把她拖开时对着我哭喊:“宝珠!你知道我是无辜!是不是!我昨晚都告诉你了!你知道我是无辜是不是!!”
我当时真很想逃开。
她哭得让我差点也哭出来,但是她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要我跟那些警察说,她是遇到鬼缠身了么。
这就是阴阳眼悲哀。
而她比我这个从小到大天生阴阳眼加悲哀。
因为她完全没有经验,也没有应对这种事情方式。所以只会愤怒,只会发急,只会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以为这样做是证明自己清白,殊不知,却是将她拖进一个加糟糕境地。
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带去隔离病房像个真正罪犯一样被同其他病人隔绝开来。
一路走,整条走廊里都能听见她疯狂尖叫声音:“我没有杀人!老天作证我他妈没有杀人!!我是被鬼害!!被鬼害啊!!!”
然后声音渐渐消失,我追到病房门口想再看看她时,见到离我病房很远走廊那头,冯俊影子隐匿角落里。
他用力抓着自己头,低低抽泣着,声音难受得几乎要将墙面都撕裂了
“哎宝珠什么声音这么吵?”这时突兀听见身后林绢问我。
她被刘晓茵哭叫声吵醒了,眼神还迷迷瞪瞪,不过比起前两天来气色好了不少。说话声也响亮多了,本是件开心事,可我此时哪里还开心得起来。
“你哭?”她发现了我异常便盯着我脸仔细看了两眼,有些不解地问我。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我迅速抹了下眼角道。
“是伤口有什么问题么?”她有些着急,想坐起来,但很又不得不放弃。
“你别动。”我走到她边上往她床边坐了,随手她边上水果盘里拨了拨:“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等下就好了。你想吃点什么吗?”
她还没回答,目光忽然朝我身后看了一眼,随后我听见身后有个上了年纪男人声音问我:“请问刘晓茵是不是住这个病房?”
“本来是,您是她亲戚?”我立即回头问她。
门口那老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不是,我是她同事。”
“您是老王?”
2364号间十八
来者确是老王。
跟刘晓茵形容得一样是个个子不高,瘦削而严肃老头。他得知刘晓茵被以杀人嫌疑为名给转走后相当吃惊之后,为了不影响林绢休息,也为了有些话不能当着她面讲我陪着老王一起去了医院公共休息处,那边我大致跟他讲了下刘晓茵昨晚跟我说那些事,保留了冯俊那些没讲以观察老王反应。
老王反应似乎是意料之中。
他对刘晓茵遭遇并不感到意外倒是对我能这么相信刘晓茵话,没把她当成个精神病人而感到有点意外。他说殡仪馆工作了几十年,若还摆着张唯物主义嘴脸那是不可能,很多人里头或多或少碰见过些说不清道不明东西,但刘晓茵遭遇实是有点过头了点,虽然那会儿他听刘晓茵讲起她不但把4号间门打开,还进去拍了照片时,就预感到会出事,却没想到影响会那么大。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问他:“老王,4号间里那把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怨气那么重?”
他沉吟了半晌,然后叹着气对我道:“不瞒你说,我殡仪馆工作五十年,初二十年4号间倒也没有那么邪门,它就是个不怎么派用处杂物间,平时没什么人会进去,所以很少被人打开。至于我跟后来那些小辈说,什么五十年始终没被打开过,都是我为了防止他们随便进去所以胡诌。但到了后来,它就不对劲了,因为出了档子事,那件事殡仪馆怕受到牵连所以整整三十年都对外界隐瞒着,以致后来除了我和一些很资深员工外,基本上没人晓得了。”
之后,承诺不说出去前提下,老王把那件事经过给我说了一遍。
当时保安科值夜班人并不只有老王一个人,他是有个搭档,过去是个六十多岁老职工,后来退休,换了个小年轻,叫小周。两人一天隔一天交替着上班和休息,所以虽然也是年终无休,那时工作量倒也算是轻松,老王生活也是普普通通,一天上班,一天休息跟人打打牌吹吹牛,逍遥自。
但有一天这种逍遥突然间就被打破了。
虽然已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但老王说他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女人样子,至今都还记得,因为长得实太漂亮了,尤其一头长发,又黑又厚,柔软得跟绸缎似,好像挂历上电影明星。
那天早晨这女人本是来参加追悼会。
来得很早,但馆里迷了路,正碰上刚下班老王同跟他打了一夜牌小周一起,就跟他们询问。之后问下来,观礼会堂离主楼还挺远,女人就问他们能不能行个方便带一下路。那时老王赶着换衣服,就让小周带她去了,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见到小周回来。
之后大概过了两三天吧,有民警来询问一个女人失踪事体。因为那女人失踪前后时间段应该是殡仪馆,那天早上她赶来参加一个朋友家属追悼会,但追悼会现场并没有人见过她出现,而且之后也再没有她任何音讯,所以他们来问问殡仪馆里工作人员,有没有谁那天早上曾见到过她。
老王一看照片,不正是两三天前那个早上跑来问路那个女人么?
当时他让小周带她去会堂了,可是之后小周再也没出现过,还以为他一声不响辞职了呢。当下他想把这事跟警察说,但转念一想,这样话领导不就得知道他跟小周打通宵牌事了?闹大了被开除可怎么办,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多嘴比较好。
因此他就没说。但错误这东西跟滚雪球似,是会越滚越大。老王说,如果他当时不那么自私,把整件事跟警察说了,让警察介入调查,后来也许就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事了。但他没有说,只事后假装不经意地跟领导打听了小周消息,问领导小周是不是辞职了。领导有点愠怒地说,没有,那小子工作一直都心不焉,嫌累嫌脏嫌薪水低,估计是回老家去了,反正也就是个临时工。
听领导这么说,虽然老王心里有点犯疑,觉着小周不告而别可能并不像领导说那样简单,却又不敢跟领导再多说什么,只能继续对此事保持沉默,直到有一天,他看见殡仪馆大堂角落处,有个女人靠近保安室地方走来走去。
人很安静,不跟谁说话,问她是谁也不理,总是低着头拿背对着人,看上去古里古怪。
几次三番之后老王实忍不住了,就问另一个代办值夜班人,他值班时候有没有见过那么样一个女人。
对方回答说没有见过。
老王觉得很纳闷,寻思那女人到底是谁,也不像是哪个死者家属,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家属会时不时三半夜跑到殡仪馆里溜达啊不是么。所以过了几天,他又一次透过保安室窗户见到那女人身影时,他推门走了出去,想叫住她好好地跟她谈一谈,问问她老这里转来转去到底是什么意思,谁知刚出门却发现那女人不见了。
一秒钟前还见她保安室窗外,垂着一头长长头发,窗户边走来走去。可是一秒后就完全没了踪影,这真是太奇怪了,老王正纳闷着,忽然听见阵脚步声,随即看到刚才不见了女人正朝电梯处走,他忙叫了声喂,想叫停她,她却走得了,三步两步走到电梯边,摁开了电梯门朝里走了进去。
老王赶紧追,没来得及,电梯门关上了,下了地下室。这让他有点傻眼,因为地下室没有工作人员钥匙是不能下去,那女人怎么能下去,莫非她是殡仪馆员工?但看着不像啊,带着一肚子疑问老王匆匆从安全楼梯下到了地下室。追着电梯跑到b2楼,刚好见那女人从安全门这里走过。
他忙追过去,想叫住她,但她竟再次失踪了。
这次是活生生就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他惊诧极了,也感到森森一股恐惧扑面而来,险些挪不动步子。
但后来还是鼓起勇气朝前走,一间间把门打开,看是不是那女人行动迅速,藏身到哪一处房间里去了。但连着打开了几扇没有锁门,都没见到那女人,他开始感到气馁,并加恐惧,可是作为一个保安,职责还是必须,所以他必须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找,就这样一路到了那间终日锁着4号间门前。
那时,那扇房门起码有大半年没人进出过了吧,可是他发现那扇门上锁被人动过了。虽然是用钥匙打开,但事后没有锁好,所以一推就开,见状老王忘了之前恐惧立刻朝里走了进去,但随即就被里头扑鼻而来一股浓重臭味给呛得逃了出来。然后心急慌忙打开灯看,看到那幕景象,他说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他看到里头有具腐烂得开始生蛆女尸。
她保持着一种扭曲挣扎姿势躺墙边那张废弃手术台上,原本非常美丽长发被连皮拉掉了,以致老王一时都没能认出她原本是谁来。致死原因恐怕是左边肋骨从皮肤里刺出后造成大出血,同下半身流出血混合一起,浸透了整张床单。而她就那片刺眼干枯血迹中头仰天倒垂床沿边,一双腐烂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门看。
那张脸活着时是多漂亮啊,跟电影明星似,死后却像个微微浮肿塑料人偶,带着一种极度愤怒而疯狂表情张大了嘴,像是随时能从那嘴里发出一声可怕尖叫来。
任谁见了会想到她就是很多天前那个带着一脸温婉笑,向他和小周问路女人。
亦是那个跟小周一起失踪至今,不知行踪女人。
她从失踪那天就已经4号间躺着了吧,直到腐烂发臭,才被老王以这样方式这种时候发现。那么,她是不是就是刚刚那个总是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女人呢?老王说,他不敢想,想了会腿软,至今都是如此。
那之后他立刻把馆长找来了。
问他要不要马上报警。但馆长沉思了很久后摇摇头说还是不要报了,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天,当时警察来问时候,馆里明明有人看到她了却谎称没有看到,这件事计较起来会给整个殡仪馆带来很大麻烦,况且他近正面临升职调任,他不想因此事而节外生枝。
于是他们就不动声色地把那个女人给火化了。
本想让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掩盖过去,事实上初几个月里,确一切风平浪静,没有警察再来殡仪馆盘问过关于那女人失踪事情,老王也没再见过那个曾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出现、总是拿背对着别人奇怪女人。
但就馆长终于升职成功,即将调任去好地方担任管理那天,却再次发生了件奇事。
那天晚上馆长高级饭店设宴请客,把老王也请去了,请他这样小人物赴宴原因彼此心知肚明,宴会结束还给他塞了个红包,然后欢欢喜喜地各自离开,馆长自是回家,老王则继续回到殡仪馆值班。
值班到半夜眼皮子发沉又开始打盹,被一阵悉悉索索声音给吵醒,他以为是有老鼠,低头正要去找,却一眼看到脚底下盘着一个浑身是血女人!
当时把老王吓得魂都要飞了。好容易定下神来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团漆黑光亮头发,不过随后他感到加恐惧了,因为头发连着头皮,头皮上粘着干枯了血团。这不正是4号间那具女尸被连皮拉掉头发吗!但为什么这东西突然间会出现他脚下,他记得很清楚他进保安室时候地上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他为此感到心慌意乱时候,馆长突然推门而入,脸色很难看地对老王说,老王,不太对劲,我觉着刚才自己撞克到了。
原来,那晚馆长刚到家不久,就看到自家没开灯客厅里影影绰绰站着个女人。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老婆,但老婆没那么瘦,也没那么长头发。他立刻就开灯问:谁啊!灯亮那女人就不见了,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就跑到窗口边想拉好窗帘回房睡觉。
谁知刚拉到一半,突然看到窗玻璃反光上有个女人他背后看他,把他给吓坏了,立刻回头,还真就自己身后见到了一个一身黑衣女人,她低头站客厅中间,头发长长遮住了脸,嘴里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过来,到他面前猛一抬头,猜猜是谁,竟然就是那个死4号间女人!
他吓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自己家逃了出来,然后跑到殡仪馆找到了老王。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道:刚到时他还不敢进来,因为那女人就保安室里,老王脚边蹲着,看着她。之后一下子消失了他才敢进来。
这番话听得老王腿都要软了,然后把自己刚发现那团头发给馆长看。馆长一看,说,坏了,该不是那女人死得太惨又找不到仇人报复,所以缠到我们两个发现者身上来了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老王急忙问。
馆长想了半天,说,以前时有很厉害和尚被分到殡仪馆里工作过,是那种真正剃度烫过戒瘢庙里苦修了好多年和尚。不如明天我开车跟你一起带着这头发去找找看他,问问他是不是有方法给超度一下。
老王当然没有意见。于是当晚馆长就保安室睡了,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便开车带着老王一起去了市里某座很有名气寺庙,见到了那位已近八十僧人,把手里这团头发给他看了,并告之了它由来。
和尚则由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那团头发,也拒绝碰触它,只从经卷里抽了根红绳给他们,嘱咐他们回去后把头发好好处理一下,上面头皮取下来烧了跟原本骨灰放一起,用被使用过那种痰盂装起来,然后用绳子同那头发系一起,两者一起摆女尸被害地方,兴许可以镇住作祟冤魂。不过因为死者怨气极大,所以那地方要可能关闭着不让生人进出,尤其是女人或者阳气弱人,免得唤醒怨气,那样话作祟起来可能加让人棘手,到时即便是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是修佛之人,不是降妖除魔之人。
说完后和尚就请他们离开了,老王说,他离开时亲眼见到那和尚把他俩做地方统统用佛尘扫了一遍,还撒了香灰。这举动让他感不安,于是一回到殡仪馆,两人立刻按着和尚交代把头发和骨灰都处理了,随后锁了4号间内,从那一天开始没再开启过那把锁。
之后没多久,馆长去了地方上任,但上任不到三天就死于一场车祸。
对此老王一直惴惴不安,他唯恐那女鬼怨魂并没有被镇住,她仍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们。但是,从那之后,一直到刘晓茵重把4号间打开,中间这段日子再也没有出过任何状况,老王也再没见过那个一头长发女鬼出现,所以他以为那女鬼可能已经投胎转世了,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谁知,她仍是出来了。”说到这里老王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对我道:“现那丫头可麻烦了,又被惹上了要命官司,要说是鬼缠身搞出来,谁信啊?唉,你说她好好一个大姑娘跑到殡仪馆当什么夜班保安,那么喜欢当保安还不如去银行做呢,你说是不?”
我苦笑。
见他看看手表起身要走,忙又问他:“老王,那么刘晓茵说2号楼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办公楼么?为什么她会里面看到和尚跟守夜人?”
“哦那个”他神色沉了沉,摇头叹了口气道:“那地方本来也是开追悼会会堂,但是三十多年前,夜里大概是香火烧得太旺了还是怎,发生了火灾,把整层楼都烧着了,逃出去好些人,但也有不少人没逃出去,那些和尚本是跑进去救人,结果也被烧死里面了,所以,我想她那天晚上看到大概就是那个吧”
“哦”原来如此。
三十年多年前原来殡仪馆里还发生过那样悲惨事。不过也正因如此,所以刘晓茵曾差一点被里面死去和尚魂魄所救,只是冯俊毫不知情,以为她要被害,特意把她带了出来,殊不知这样反而害了她,以致后来惹上了命案缠身。
而今一切证据都指向她就是杀人嫌犯,而且还连带怀疑半年前那个人也是被她杀,对此她却完全没办法让自己脱罪,因为很显然这次那个死者是当初那个死者魂魄附刘晓茵身体里,借着她手所杀,杀完之后鬼魂得到解脱,一走了之,刘晓茵却即便浑身长满了嘴,也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了。
带着这样一种沉甸甸心情,我送走老王往自己病房走。没到门口就见几个小护士聚集一堆议论纷纷:“喂!听说了么,那个312自杀了!”
“什么?!刚刚不还好好??”
“是啊,之前还听见她楼上大喊大叫,突然就看到抢救室老张他们奔过去了,过了会儿听说已经没救了”
“啊她怎么死”
“上吊”
我听着,只觉脑子里轰一下。
我要她命我要她命我要她命我要她命
我想起她早上痴痴傻傻时就是这么对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尾巴,明天继续
2374号间十九
一直到警察来病房找我问话时我才意识到刘晓茵真已经死了。
那之前我曾抱有一种莫名侥幸希望那些护士是误会了什么,刘晓茵其实并没有死。但她真死了。就几小时前还跟我躺一个病房,跟我说着她那些可怕经历,用粗鲁声音骂着脏话。转眼却成了殓房里一具冰冷尸体。
我问警察我能不能去看看她,他们说不能。我又问,好好她为什么会自杀?他们淡淡道,畏罪自杀。
好一个畏罪自杀。
确很恰如其分当时当地,没什么比这适合她自杀原因。任谁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早就疯了杀了两个人,现被警方单独关押,看来像上次那样逃脱法是不可能了,所以干脆就自杀了。
有谁知道这其中真正原因呢?
没人知道,即便知道也没人肯花时间去判断她真假。唯一知情人如我、如冯俊,却也只能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一些发生,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完全帮不到她,因为我俩既不是狐狸,也不是铘,
所以警察一走我就忍不住哭了起来,难受极了。见状林绢很是困惑,问我为什么要哭。她说那是个脑子一混乱就会杀人疯子,走极端地自杀也算是个解脱,对她或者对她周围所有人都是件好事,所以,为什么要哭?
然后她劫后余生似叹了口气,又道:“你好好想想,宝珠,想想他们说那两个死者死因,多可怕,眼睛和嘴里被活生生钉了钉子啊,死前得有多痛苦,而你和我昨天晚上就跟那么个疯子睡一个病房,我天想想都可怕”
“眼睛和嘴被钉上钉子,其实是有说法。”这时门口忽然响起狐狸话音,
“什么说法?”林绢问。但一眼见到是他立刻欢呼起来,然后嗷嗷抽着气乱叫:“不行不行,碰到伤口了,痛死了痛死了,帅哥来给点安慰。”
“哦呀,要什么样安慰?”
“你手往被子里摸摸就知道啦!”
“是,女王。”狐狸还真就听话地笑嘻嘻把自己爪子朝她被子上伸了过去。
没等碰到被面,被我一巴掌拍开,然后低头瞪了她一眼:“你他妈饥不择食啊!”
“你吃醋了?”林绢斜眼朝我笑,继续朝狐狸抛媚眼,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闷住了,头往里床一别对我道:“叫你家胡离赶紧走开,帅哥面前裸奔自己脸,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看吧,这就是林绢,身体稍微恢复了点就开始只想着自己脸。不过这样一来,倒说明她是真恢复得越来越好了,若是换了前两天,她都虚弱得连说话力气都不太有,别说对着帅哥发花痴占便宜。
所以心情比之前好了一些,我想起狐狸之前话,便问他:“眼睛和嘴被钉上钉子有什么说法?”
“你想知道?”他坐到一边拿起只苹果开始削皮。
见我点头,就道:“因为眼睛和嘴被钉住,死人就没法上阎王那里诉冤告状了,而且阴气不够盛话,连回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能力也没有了。所以说,凶手杀人前是做了点功课。”
我听得一激灵。
而林绢也不做声了,依旧把头别一边,虽见不到她神情,但呼吸很明显没了之前轻。
显然我俩都被狐狸说话给吓到了。
或者说是他说着那句话时脸上表情。
如此可怕一句话,从狐狸微笑着口中说出,轻描淡写得仿佛寻常无比一件事。
这是顶可怕。
虽然不是头一次看见,我仍会觉着害怕。
“哦呀,切到手了。”这时他忽然抬起拿苹果手朝我看了眼。
“啊?”我再次吓得一跳:“割哪儿了?”
一边去翻他手指,却被他手指一勾我脑门上弹了个爆栗,然后嘻嘻一笑:“骗你,小白。怎我说什么你都信。”
“你他妈”
“哦呀,跟着那个不男不女,你也越发不男不女了。”
“日”
“啧啧,来日”
我想我是永远吵不过这只奸诈狐狸了。
正愤然甩他一巴掌后想出门去走走,冷不防却见一个熟悉人病房门前站着,看来站了有好一会儿了吧,直至见我注意到了他,才笑了笑朝里走了进来:“小两口斗嘴么?看来恢复得不错啊,宝珠,没带啥东西就跑来看你不介意吧?”
“罗罗警官”我一时有些发愣,过了会儿反应过来,立刻道:“其实你是为了刘晓茵事来吧。”
“为她事,当然,也正好顺便来看看你。怎么搞,突然就受伤住院了?”
“碰到了点倒霉事。”
“是么。不过,说起来还真巧不是么,哪里碰上稀奇古怪死亡事件,哪里就能碰上你。光这一点来看,你确是够倒霉。”
“怎么了,刘晓茵不是畏罪自杀么,古怪什么。”
“这个么,”他沉吟着看看我,似乎是想从我脸上找出些什么来,我被他这种训练有素眼睛看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小心翼翼朝边上狐狸看了看。
他低头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好像对来人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就是不想理会咯正琢磨着,听见罗永刚道:“她跟你同病房,你对她天安小区犯下案子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呢,我跟她认识才不过一天,也没说上几句话。就是觉着相当突然而已。”
“突然到会为了她死而哭么?”
“毕竟我们一个病房里住过。况且,就算路上小狗小猫出车祸被撞死,人都会觉着难过,病友自杀了,怎么能不觉得伤心呢。”
“这倒也是。”他点点头。
“那么,确定杀人案犯罪人就是她了?”我问。
他朝我看了眼,道:“天安小区那件命案犯罪嫌疑人确是她没错,不过半年前那起命案,他们说也是她干,我倒有些怀疑。”
“是么?”他这话不由让我有些意外。“为什么?”
“且不说她跟死者见完全毫无关系。我查过她履历,除了性格孤僻一点,她从小到大正常得很,还有点男孩子性格,比较爷们。这样一种人是很难突然发作成人格急剧缺陷精神病或者,那种病人发病原因多数是周围环境所造成,她缺乏那种环境,祖上也没有精神病人。倒是这次被她所杀那个人,也就是前面那个死者舅舅,他嫌疑大一点,因为据我收集资料来看,他这半年里不仅跟死者后母结了婚,还把死者父亲所遗留给死者房产、公司股份中百分之八十纳入了己有。而仅仅半年前,死者还没报失踪之前,他还一无所有,并且同死者后母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
“所以我觉得那男孩死应该另有原因,而两起命案相似度如此之后,又是不是意味着凶手向我们透露些什么,或者表达些什么。”
““透露些什么?表达些什么?”
“我有个大胆猜测,也许刘晓茵是无辜。有人以一种极其高超手段让她做了替罪羊。”
“那么能查出真正凶手到底是谁么?”
“很难,因为目前一切证据都显示刘晓茵有罪,即便我觉着疑点很多,但实找不到证据证明她清白。况且她又自杀了。”
“是,真可惜,她自杀了。不然,如果她知道还有位高级刑警觉得她案子有疑点,她还有机会证明她清白,也许她不会是这样结果吧。”说着这话时,我不由自主朝门口看了看。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看到刘晓茵魂魄出现了,但只是一个长得有点像她男人身影,从门外匆匆走过。
我有点失望地轻叹了口气,然后听见罗永刚也有些失望般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真蛮想好好听她说一遍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也许能因此从中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她有对你说过些什么吗,宝珠?”
“她说那里工作让她越来越害怕。”
“就这些?”
“是,就这些。”
这肯定答复令他再次看了我一眼,随后看了眼手表,他点点头:“好吧,不打扰你了。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能不能再来找你聊聊。”
“当然可以。”
送走罗永刚后狐狸苹果也削完了。
这么一个小小苹果他居然削了半个多小时,居然那苹果依旧是雪白粉嫩没有一点发黄,倒真不愧是出自妖怪之手。
然后他举起苹果朝我晃了晃:“林绢好像又睡着了,苹果要不要吃?”
我不客气地拿到手里用力啃了一口:“你刚才琢磨什么,不声不响。”
“那个警察是个麻烦。”他看着我鼓动腮帮子道。
“罗永刚么?为什么?”
“因为他看得多,想得也多。所以很多其他警察不会注意到东西,没准他会注意到。”
“比如那个保安么?”
他看了我一眼,笑笑。
“狐狸,你说为什么现实总是那么糟糕。”
“怎么糟糕。”
“电影里,那些人经历了很多乱七八糟困难剧情后,往往总是能善恶有报,或者化险为夷。但现实却总是相反。”
“是么?”
“现实里很多事情往往都不会如人意,比如刘晓茵死,比如一直殡仪馆冰柜里被困着,无法得到解脱冯俊我真想不通啊狐狸,那些鬼不都已经有心愿了了心愿,有仇报了仇,为什么还要害刘晓茵,害她到死地步??”
“有种鬼,死后已经无法投胎,需要找替身。无疑那个刘晓茵先天体质让她成为当替身佳人选。”
“真他妈自私”
“人自私,鬼自私,妖怪一样也自私。那叫天性。”
“那么我自私么,狐狸?”
他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又伸手我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回家吧,小白,这地方待久了,你会变得傻。”
完结
^^b
238黒霜杀一
“四月八黑霜杀”
这是青海东部农业区广为流传一句农谚是对晚霜危害出现时间描述。当然,这个故事里我要说自然不是跟农业有关东西。我要说黑霜杀,它对于游荡我们这个世界里某些妖鬼来说,无异于晚霜之于农作物,每五十年出现一次,每次出现,听说必然会令妖鬼世界为之动荡。
出院后不久,黄梅季到了每一天雨总仿佛下个没完,天气黏黏糊糊,人也黏黏糊糊。
所以入梅头一天我就看到对门蓝背着巨大旅行包出去了连门口摊子也都收拾干净,看样子是打算避开这种长毛天出去长途旅行一阵子。他走后不久有一户人家搬进了我家隔壁,那栋本住着对老夫妻三层楼房子,所以近段时间周围热闹了很多,有小孩地方难免热闹,何况还是个四五岁大娃娃。
小孩叫洪飞,我很喜欢听他透过漏风门牙怪腔怪调念他名字洪灰,长得圆头圆脑很是可爱,每天下午从幼儿园回来他常会到我店里转一圈,因为知道我必然会给他一块糖糕或者一杯放了很多糖奶茶。
但有时候被他爸看到了,那男人会很不开心,经常当着我面一把拧着他耳朵就走了,还把我给他东西数丢进垃圾桶。所以有一次我不由跟狐狸抱怨说,那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一点面子都不给,要扔不能回去再扔么,当着送东西人面扔,哪有这样无礼人。
但狐狸嗤之以鼻,一边搓着擀面杖一边对我道,确是你多事了,小白,哪有给小孩子吃那么甜。
倒是我错了?我不悦。
他点点头,笑嘻嘻道:还真是你错。
所以打那之后,我很少再给洪飞点心和奶茶吃,管他用他那双比杰杰还要圆还要大眼睛盯着我看、乞求我能给他点什么吃吃时,那副样子着实可怜,我还是决定量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况且他爸爸洪伟可不是个好惹人。
不好惹倒不是说他脾气有多坏多暴躁。事实上,只要不为了那个小孩,他还是很有礼貌斯文一个人,每天见了面会主动打招呼,也会主动每天早晨出门前把自己家和我家门外地面都清扫干净。但每次见到他,我总习惯对他敬而远之,想来除了因为他孩子问题上对我表现出不留情面,也可能跟他性格多少有点关系。
他不太爱说话。如无必要,好像从不与人交谈,跟他太太也是如此。而他太太看上去则似乎有点怕他,对于他决定总是说一不二,唯唯诺诺,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让人感到不好惹原因吧,我觉得一对夫妻里女方这样弱势,男人若没有外显露出凶悍,必然有种内含而不露强势和霸道。
不过他太太性格倒他正相反,是个很好相处,话也挺多女人。
自从搬来后,每天上午十点半会准时踩着拖鞋穿着睡衣到我店里,有时候吃些点心,有时候就点杯热牛奶,淅沥沥雨声里坐着,等我空闲下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
聊话题离不开电视上八卦闻,或者买衣服和首饰。当然说得多是她儿子,总是洪飞长,洪飞短,洪飞今天老师那里领了五角星,洪飞今天被表扬了如此,反反复复,有时候听着难免会腻,因为自己没有小孩,所以只能听着,搭不上什么话来。每每这种时候会分外想念仍医院里调养着林绢,她近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但仍还不能出院,乡下亲戚接到消息后近也特意赶来了,住医院附近照顾她,所以她就叫我不要一直去医院陪她了,好好家养我自己身体,好好地看店。
但没她日子着实是有点无聊,我想念跟她一起逛街淘折扣衣服化妆品,听她聊她跟谁谁一夜情故事,而不是干巴巴地坐地板潮湿小店里,跟大我十来岁主妇说着明星八卦,看她特意晃我眼前那些昂贵首饰,听她反复不断地说着她儿子。
不过,即便这样,有一天她忽然不再来店里了,不再有人跟我扯皮聊天,倒是突然间分外有些想她了。
她大约连着有三天时间没到我店里来。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她近一次来过之后,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听见隔壁这对外人眼里无比和睦,也非常温和美好夫妻,突然间吵架了。
自然,不是那种菜场大妈式吵。他俩即便是吵仍是含蓄,但声音比平时要大,只是隔着厚厚墙无法听清他们吵些什么,隐约能感到女人非常气愤,而男人十分不耐,你一句我一句大约吵了半个多小时,后来洪飞哇地哭了起来,他们才没再继续吵下去。
之后女人连着三天都没有进过我店。
那三天里隔壁房子内始终很安静,连说话声都没有,也没了洪飞往常稚嫩而絮叨话音,除了早上和下午接送洪飞上幼儿园时段,就好像那个家里一下子没人了似。
直到第四天早晨,我又一次听见了他们吵架声。
吵得比以往激烈些,还有什么东西被打破声音,这让我听着不禁有些担心。寻思着是不是要过去看一下,但一时又找不出什么像样借口。
就店门口摇摆不定着时候,我看到洪飞低头从他家走了出来,走到马路边石墩上坐下,托着腮帮像个小大人似轻轻叹了口气。
“洪飞,今天没去幼儿园么?”于是我立刻走过去坐到他边上,摸摸他头问他。
他摇摇头。
“为什么,身体不舒服?”
“不是。妈妈要我去幼儿园,但是妈妈不让。所以他们就又吵架了”
“哦”原来是为了洪飞去不去幼儿园事吵架。不过,为什么他爸爸不让他去上幼儿园?我有点奇怪地问他。
“爸爸说今天天气不好。”
天气不好?我抬头看看天。入梅后这天一直都不好,不是下雨就是阴着,难得今天稍微露出一点点阳光,怎就不好了?
但心里虽然犯着嘀咕,嘴上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别人家事,于是便起身想回店里给他找点什么东西吃,因为听见他胃里叽里咕噜地叫,显见那对夫妻吵得都忘了给儿子弄早饭。
但刚要转身却见洪飞忽然抬头朝着马路对面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咯咯咯,一边笑一边还拍了拍手。
我不免有些奇怪,朝马路对面看看,但除了偶尔经过一辆车,并没看到有什么特别能让人注意到并感到有趣东西。就问他:“你笑什么,洪飞?看到什么啦这么开心?”
“大哥哥”他笑嘻嘻回答,一边伸手朝马路对面指了指,两条腿很开心地晃了两下:“那个大哥哥手里东西真好玩,真好玩。”
“大哥哥?”我狐疑着再次朝那方向看去,但那地方除了蓝住房子和边上路灯,我确实什么也没看见。“是什么样子大哥哥,洪飞?”于是又问他。
“蓝衣服,脸上画着花大哥哥呀。”
“是吗?”
“大哥哥说你很漂亮。”顿了顿他又道。然后摆了摆手,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大哥哥走了”
239黒霜杀二
那天之后虽然小洪飞话让我当时有点不安但过后由于并没见发生什么异常状况,所以不久就被我渐渐淡忘了,况且连着几天好天气让生意好转起来,整天忙忙碌碌也无暇再去胡思乱想。只是每次听见隔壁传来吵架声,总让我不免有点担心那小孩,我怕他又像上次那样独自跑到马路上,这么大点孩子,如果身边没人仔细看着还真是很放心不下。
不过,也许是那次目睹了儿子差点出事,所以洪伟对他看管得尤其紧了,每天除了上下幼儿园基本上看不到洪飞出门玩,总是家里待着,有时候一个人抱着玩具坐阳台里,低头看着我店门外摆摊子卖早点或者下午没卖完点心,朝我挥挥手笑笑,很孤独可怜一种感觉。
后来他连阳台上也不出现了。
甚至连着两天没见他去幼儿园,这让我再次不安起来,我担心他是不是病了,或者出了什么状况。但当我带着点心找了借口去拜访他家里时,却见他笑嘻嘻地客厅里蹦蹦跳跳,非常健康。
这真叫我有点尴尬。
我想我大概是有点关心过了头,毕竟以前从没跟一个小孩子这么亲近过,投缘过,所以难免对他特别地关心起来。于是回去后,一切照旧,继续忙我店,继续跟来来往往客人聊天扯皮,继续听着隔壁那对夫妻时不时地吵架那样简简单单又过去了两天。
到第三天早晨,我跟往常一样把狐狸蒸好包子搬到店外去卖,这时见到洪飞开门一个人跑了出来,到我身边,揉着眼睛半是认真半像开玩笑地对我说:“姐姐,我妈妈要跟我爸爸离婚了,你说我应该跟谁好?”
我当时正忙得晕头转向,所以没特别留心他这话真假,也没特别注意他脸色,只随口应道:“爸爸妈妈怎么会离婚呢,乖,小洪飞,赶紧回去吧,不然你爸爸等下出来找你要骂你啦。”
“但是,我到底应该跟谁呢?”小孩子不懂得看情况,所以他继续问我。
我只好挑了个模样好包子递给他,然后摸摸他头哄他:“谁都很爱你啊,所以不要再问姐姐这种问题啦,乖啊回家吧”
洪飞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洪伟找来了。
走到他面前他就没再继续缠着我,不等洪伟开口,头一低就乖乖跟着他往回走去,只是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样子,我只好一边给包子装袋,一边朝他挥手,所以当一片阴影当头笼罩过来初,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只顺手把装好包子递给前面顾客,然后想停下手歇口气,冷不丁听见有人问:
“老板娘,包子几钱一个。”
我这时才发觉头顶光被遮住了。
抬起头,见到一个男人我近前站着,个子很高,人很瘦,那么晴朗好天气里撑着把伞,巨大伞面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一道轮廓分明下巴脸侧发丝下若隐若现着,白皙得近乎透明肤色,同墨黑布伞形成无比鲜明对比。
“老板娘,包子多少钱一个。”见我不语他又问了我一句。说话声有种病态沙哑,并且慢吞吞,仿佛每一个字都要拿捏半天。
我回过神道:“五块。”
“五块?”他似乎有些意外:“别家二块五,你家五块,是不是贵了点儿”
“料好,味道好,口碑好。”
“所以价格要贵上一倍么?”
“嫌贵可以去别家买,先生。”我皱了皱眉,开始有点不耐烦他缓慢语速和龟毛性子,而且他让后面排队顾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不买话让让后面人好么。”
“这些都要了,不用找。”岂料他径直拿出几张百元大钞放我面前这么对我道。
我一愣。
看了看他手里钱,再看看蒸笼里剩下那些包子,迟疑着接了过来,问他:“真不要找零?”
见状他身后那些顾客立刻抱怨着离开了,他没有做声,直等那些人全都走散,隐伞下那张脸似乎笑了笑:“早先听人说这家点心味道好,所以特地过来尝尝。”边说伸手往蒸笼方向伸了伸,到蒸笼边时手指顿住,他问我:“可以吃么?”
“你买下了,当然可以吃。”
他这才从蒸笼里取了只包子,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之后吸了口气:“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手中伞面轻轻一转,整张脸便全部隐了伞下,他把吃剩下包子放进蒸笼转身往马路对面走去。“喂!你包子!”我忙挥着塑料袋叫了他一声,但他人已到了马路中间,听见我叫声朝我方向侧了侧头,见状我一下子跳起来朝店里退了进去,因为我发现他脚下竟然没有影子。
明晃晃阳光他墨黑伞面上折射出苍白反光,而无论伞或者他身体,都没路面上投下一星半点影子。
见鬼他竟然是鬼吗??
但是鬼怎么能实实地包子上咬出一个清晰口子
想到这里我立即再朝马路中间看,那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他刚才站地方留着对淡蓝色脚印。
当有车从那上面飞驰而过后,脚印便也不见了,随后一阵细细雨丝被风吹到了我脸上,而之前还艳阳高照天,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就阴了下来,浓浓云层好像一团团奇形怪状脸,低低压屋檐外天空上,由浅至深从我头顶处一直往前延伸向东,把东面天际线染得跟墨似一片漆黑。
“咻,你一个人刚才自言自语做什么?”身后杰杰突然而来说话声把我惊得一跳。
它被我模样给开心到了,有点嘲弄地眯眼看着我,甩着尾巴绕着我脚下转。我没理它,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杰杰竟然没看到刚才同我说话那个人。
这很不正常。通常对于鬼怪和潜危险,这只猫嗅觉总是特别灵敏,往往没等靠近就跑得远远,可是这次那人我边上站了那么久,它却完全没能看到甚至感觉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寻思间,雨骤然变得又大又急,我不得不立即冲出去先把摊子全部收回店。之后正预备要关门,忽然见隔壁房门开了,洪伟从屋里探出身朝外面看了看,见到外面大雨似乎有些犹豫,但仍回头朝里招了下手,随后从门里出来。
而他妻子紧跟他身后。怀里抱着小洪飞,嘴里急急不知道跟洪伟说些什么,但话很被洪伟打断了,他用手掌遮着洪飞头,然后拉着他妻子一同朝我家店门口飞奔过来。到门口那妻子立即带着洪飞冲进店,而洪伟则门外站定了脚步,有些不情愿却又迫于无奈般笑了笑,问我:“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说实话,他这突如其来恭敬还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以至迟疑了下我才点点头,给他把门再朝外敞开了点:“当然可以,进来吧。”
他走了进来,掸掸身上水,从妻子手里接过洪飞放到地上。
洪飞一落地就朝我走了过来,我发现他眼圈很红,好像刚刚哭过,忙蹲笑嘻嘻问他:“洪飞,要吃点什么东西吗?”
他没有理我。只低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规规矩矩坐着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我抬头问洪伟。
他没回答,只是有些心不焉地朝里屋方向看了看,随后问我:“胡先生不家么?”
“他出去买菜了。”
“哦那”说到这里他脸上不情愿神情又露了出来,但看到一旁洪飞后,轻轻吸了口气,继续道:“那你表哥么?”
“你说铘?”
“是。”
“他。你要找他么?”
他点点头:“如果可以话,我想见见他。”
“可是”我没法说自己已经好一阵没跟铘说过话了。
铘跟狐狸不一样,我不理他,他便不会主动同我说些什么,除非有迫不得已情况发生,譬如医院那个时候。因此,从医院回来后我跟他就仿佛生活同一屋檐下陌生人,有时候几乎感觉不到他存气息。
“我可以见见他么,老板娘?”此时见我迟迟没有回答,洪伟又问。
我正硬着头皮要答应,身后门帘忽然一掀,铘恰好这个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
“给我杯茶。”到我面前他对我道。
我愣了愣。
没等反应过来,他已小洪飞桌边坐下,朝他看了眼:“多大了。”
洪飞有些不知所措。
兴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铘,所以有点怕生,低头一个劲用手抠着桌子,小小脸憋得通红,好一阵之后才轻轻答:“五岁。”
话音刚落,他屁股下面滴滴答答一阵响,我闻声低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这孩子怎么怕铘怕成这样,一边回答一边竟然吓得尿裤子了。忙要过去把他从铘身边抱开,铘却仿佛预知般抬起头,朝我淡淡看了一眼:“茶呢,客人来了怎么不上茶。”
这一次不仅是洪飞,连我脸也红了。
尴尬红。
他竟然把我当店小二使唤。这真是见了鬼了
但当着洪伟他们面也不好说些什么,便闷闷进了厨房,一边倒茶,一边听见铘话音隐隐从外头传进来:“你们族同我们素无往来,怎今天会特意造访。”
“先生明知故问么。”
“为了黑霜?”
“是。”
“既然那老狐已经应允你们住这里,以你身份,还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小飞看到他了。”
“看到黒霜?”
“是”
“那么请回吧。”
“先生?”
“既然他已经看到黒霜,就是命定事情,你找谁都没用,请回。”
说到这里时洪飞突然哇声哭了起来。
我吃了一惊,不知铘是不是做了什么吓到他了,赶紧丢开茶具冲出厨房,却见原来是洪飞妈妈,她用力抓着站起身试图回里屋铘,苍白着脸一声不吭,但眼里全是泪。洪飞一旁看眼里,不知他妈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所以吓得大哭。
“若兰姐!”见状我忙跑过去拉住她,怕铘一个不耐烦就把她给甩飞了。
但洪伟速度比我得多。
就我刚跑到她边上时候,她已被洪飞一拉拖到了自己身后,回头严厉地朝她看了一眼:“别多事!”随后望向铘,低头从衣袋中取出只手掌大小木头盒子,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如先生能帮我们全家渡过这一遭,他日必然重礼回报。”
话说完,他把盒盖打开。我看到盒子里躺着块石头。
粗看真跟块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但当它一接近铘身边时,忽然里头竟隐隐透出一点淡金色光来。
铘瞥了它一眼后目光似乎微微有些意外。
但转瞬就又恢复了平静如水模样,它离自己近时候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点那块石头粗糙表面上:“你当真要将它给我?”
“是。”
“你该知道,黒霜显身不会没有来由,如出意外,你甘愿承担那个后果么?”
“只要先生肯出手,怎样后果都由我承担。”
“呵。”不知为什么铘望着他突然冷笑了声。
手指稍一用力,便洪伟诧异目光下将它推了回去:“礼太重,受之不起。况且我已明白告诉过你,只要见到黒霜,便是命定之事,无人可管。”
“便是管了又怎。”盒子即将推回到洪伟面前那刻,有人突兀我身后道。“石矶精魄,平时就连见一面都难,何况送到手上。”
“哇!”就这时洪飞突然哭得响了。
一边哭一边从湿漉漉椅子上跳了下来,几步冲到他妈妈身后,涨红了脸像只惊弓之鸟般将脸藏了起来:“妈妈!我们回去啊妈妈!这里好吓人啊妈妈!!”
但无论他爸爸还是他妈妈都没有理会他。
只将信将疑地将目光紧盯向我身后,我身后店门口正站着一身是水狐狸。
不知几时回来,见所有人目光都因此而转向他,遂收拢伞拍了拍衣服上水珠,甩着尾巴绕到洪伟身边,朝他笑笑:“不过,同我做交易,光这点是不够,你说呢?”
洪伟皱了皱眉。
似乎有些无法忍受狐狸轻佻举止,但忍住了,点头道:“我说过,他日必然重礼回报。”
“口说无凭。”
“可以立据。”
“好。”话音落,狐狸拿起盒子里石头冲铘嫣然一笑:“如此,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边说边将另一只手伸出,手上除了勾着个装菜塑料袋,还多了两杯茶,热气腾腾茶水杯中晃晃悠悠,好像一瞬间刚刚被冲泡出来,散发着淡淡清香。“也是缘分。可巧他那杯茶,小白还没送来,而我茶,却早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来喝一杯?
洪伟迟疑片刻,点点头。
“但喝了我茶,此后你和这块石头便是我了,这规矩可懂?”
洪伟脸色变了变。
目光再次转到洪飞身上,他用力吸了口气,点点头:“懂。”
这当口狐狸已将茶送到他面前。他一声不吭接过喝了,喝时候那张脸仿佛随时都会呕吐出来,却硬忍着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似乎吞不是茶,而是他命。
见此情形我不由摸了摸洪飞头。
想起他之前对我说话,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可是两个分明都那么爱他。
但他是否知道这一点?
我低头看看他。
见他依旧抽泣着,但两眼呆呆也不知道看着什么,靠他妈妈身边,正透过玻璃窗神游般望着马路对面。
狐狸也朝那方向看着。
他今天这表现有些奇怪。
以往所有闲事他能不管就不管,这次为了一块石头,却开了例外。难道这块石头对他诱惑力居然这样大?
琢磨着,见他转过身从桌上拿起剩余一杯茶喝了一口,随后笑嘻嘻对我道:“好茶,要不要你也来一口。”
“卖身契么?”我不屑道。“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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