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养尸地二十七
当然无论我怎么叫铘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我意识到这种冲动行为会给我带来怎样麻烦时候压着门框那口橱柜突然哐啷啷一阵响,险些朝我身上斜倒了下来。
所幸被我及时回过神,它倒落瞬间跳起身用自己背把它死死顶住。但随即感觉到一股巨大力量朝它上面又撞了过来一下又一下很令这具虽然老旧但还算结实粗重家什开始发出一种肢解般。
我试图控制住它,但完全做不到。
寒冷和恐惧让我身体抖得厉害尤其是手和脚,它们仿佛脱离我周身神经般让我难以感觉到它们存,那一瞬我以为自己是真要完了,这地方那么完全没有躲藏可能性也根本没办法逃走,因为我脚所能承受运动已到了极限。只能心慌意乱地顶着橱柜死撑那里,偏就这时,手掌里那架手机猛地一颤,兀然间发出阵极其嘹亮铃声。
那一串清脆愉音乐几乎令我心跳骤然停止。
没等缓过劲来,手却已神使鬼差地第一时间按了接听键,随即听见里头嘶啦声响,好像信号不好似一阵嘈杂。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这地方是根本接受不到手机讯号。
既然这样,那又怎么可能有电话打进来?意识到这点,我顾不得身后橱柜砰砰震动,匆匆将手机凑到眼前往显示屏上看了看,便见来电显示处赫然一串残缺不全乱码,虽仍保持接通状态,但手机内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嘭!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一下撞击。
重得险些将我从橱柜前弹了出去,我忙转过身用力攀住墙壁站稳身体,随后正要把手机塞进衣袋好腾出手找地方借力,却此时手机里再次嘶啦一阵响,随即,一道苍老而熟悉话音自机身内慢慢传了出来:
“nbnnn,sp”
一听到这句话我两条腿一下子就软了。
顾不得门板和橱柜被撞一点点从门框上豁开,我跪倒地上一把举起手机用力贴到自己耳朵上,对着里头大叫了一声:
“姥姥?!姥姥是你吗姥姥?!”
对方没有应我,只是依旧以一种平静到近乎机械话音,反复念着那一句话:
“nbnnn,sp”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手机内所传来这句话,是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
以前身体不好时候,姥姥常会我床头念这经文,包括七佛灭罪真言,那些反反复复字句和韵律,同终日缭绕客堂里香火味一样,是我童年时伴着成长所习惯成自然一些东西。
姥姥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为我念起过,狐狸从来都是对经文嗤之以鼻,连客堂香炉也几乎成了摆设,所以久而久之,那些原本如生活里一部分般熟悉记忆,也就成了陈旧过往中一个片段,被我不经意间丢脑子某个角落,随着时间推移几乎忘却了它们存。
却没想到会这种地方,完全没有料想到情况下,再次听见。并且没想到是,那从手机里将它们念出苍老而缓慢声音,明明白白就是姥姥声音。
姥姥
自她去世后,任凭我拥有一双阴阳眼,任凭我见了多少个鬼怪妖孽,我都无法再见到她一面姥姥,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间拨通我没有信号手机,念出这么一句经文来呢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地想着,想得好一阵忘了呼吸都没有任何知觉。
直至突然意识到周围静得仿佛坟墓一样没有一点声音,才惊觉手机内话音不知几时已经消失了,而原本狠狠撞击门板上那股几乎随时都要将门板和橱柜推到、随后从外头闯进来力道,也似乎随之一起消失了。
只有隐隐一些雨声外头闷闷地响着,带着单调节奏,一阵又一阵重复得令人几乎忽略它存。
而若非是我幻觉,那么雨声里好像还夹杂着一些哭声,很模糊又很难受哭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般压抑外头某处悄悄地抽泣着
是谁?谁哭?
当时当地我完全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个问题,只将那早已一片死寂手机紧紧贴我耳朵上,然后压低了声音,一遍又一遍对着它问:“姥姥?是你吗姥姥?是你吗姥姥”
手机内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于是用力按了下键盘想看看它是否还接通着,但灯光刚刚从屏幕上亮起,我突然见到面前那扇堵着门板和橱柜房门竟敞开了。开了很大一道口子,足够我透过它将外面被雨水笼罩世界看得一清二楚,我看到就离门不到一步远距离,一个矮小又跛着足人影歪歪斜斜地那儿站着。
这真叫我大吃一惊。
一时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愣愣看着他,不确定他究竟是人还是那些追踪而来不化尸。他没有不化尸那么干瘪,全身被雨淋得透湿,散发出一股酸腐而腥臭味道,那股味道显然来自那些正从他身上滑落下来黑色液体,它们不停顺着雨水滑落下来,积他脚下,好大一滩,并沿着房门敞开那道口子缓缓流进了室内。
我呆看着不知所措间,他嘴里突兀发出了一声模糊抽泣。
随即一脚朝里踏了进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将脸凑到了手机灯光处。“宝宝珠”他含含糊糊地叫我名字。
此时灯灭了,而我不会再将它摁亮,因为那瞬间我已经清楚看清了他脸。
“黑子”
黑子他家仓库里被飞溅玻璃扎中了后脑勺。
受了那样伤,断无活着可能性,可他现偏偏活生生地站了我面前。左眼上那块穿透而出玻璃夜色里闪着幽幽光,像是告诉我,他遇害那一瞬间并非是我幻觉。而他此时活生生站我面前,同样也不是我幻觉。
当时只觉得脑子里乱透了。
先是姥姥电话,然后是死了又活生生出现我眼前,用他那只被玻璃扎成了黑窟窿眼睛对我流着泪黑子。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珠”恍惚间,黑子又叫了我一声,并且用手里一团漆黑东西抹了抹他不断流着黑色眼泪眼睛。
那团东西是只死猫。脖子长得有点畸形,全身腐烂黑色死猫。
他将那只猫递到了面前,哭哭啼啼用他黑洞洞眼睛看着我:“小黑墓姑子杀了墓姑子不是墓姑子”
话说得如此模糊,以致我一时听不明白他究竟想对我表达些什么。正要因此而追问,没防备他突然朝后猛退了一步,随后抬起头,对着漫天落下雨发出一声无比凄厉哀嚎:“啊!!她说全都要死啊!!早就死了啊!!早就死了啊!!!”
话音未落,他扭头就朝远处狂奔而去,速度得根本由不得我张嘴叫住他。
而我脑子里亦是乱糟糟,乱得像团结不开绳结。直至他身影彻底消失远处如山岭般起伏槐树林阴影中,方才缓过了劲,想着他出现和他所说模糊不清话,横竖觉得不对劲,便匆忙起身想要追住他。
但谁知没跑两步,突然砰声枪响,自前方不知哪处兀地射来一枚子弹。
紧贴着我脸侧呼啸而过,脸上随即辣一阵剧痛,惊得我一下子呆了原地。就那瞬间突然有人自黑暗中猛冲过来,一头将我撞倒地,抡起胳膊没头没脑就对着我一拳挥了过来,幸此时有人蓦地一声惊叫,随后飞奔来把那人拳头死死抱住,大声道:
“是宝珠!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
202、番外 *画情二十
268、番外画情二十
二更时分小莲被隔壁屋一阵呜咽声惊醒。
知是自家小姐又被噩梦给魇着了忙披了衣裳起身奔到她房里,果然见她整个上半身连带头都给被子紧紧缠裹着因而透不过气来,在里头一边挣扎一边发出点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像哭又好像在跟谁说着话暗沉的夜色里直听得小莲手臂上一层鸡皮疙瘩悄然浮起。
忙伸过手去帮着将被子从她头顶上掀开了,露出她半张被汗水浸得湿透的脸,然后朝着她肩膀用力推了两下轻轻道:“小姐醒醒啊小姐小姐”
叫到第三声时,朱珠倒抽了口冷气一下子睁开了眼。
惊恐的眼神让小莲不由自主朝后倒退了步朱珠也仿佛活见到鬼似的忽地直起身对着小莲搭在她肩上那只手好一阵拍打,及至望清原来是自己丫鬟,方才猛松了口气,随后呆呆靠坐在床上好一阵没有任何动静,只一个劲对着床边那道窗看。
见状,小莲小心问她:“小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朱珠点点头。
“仍是梦见了少奶奶?”
朱珠再次点了点头。
小莲便叹着气走到一旁,从抽屉里找出三支香点上,推开窗对着外头拜了拜,然后喃喃说了几句什么,再将香插到窗边的香炉里,一边喂朱珠喝下一杯安神茶,一边合衣在一旁的榻上躺下了,知她今晚必再不敢一个人睡,便陪着她一块儿到天亮。
自曾韶卿自尽后,这是朱珠连着第三个晚上梦见她了。
每次必然是二更天。
当她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会看到床边那道窗自个儿慢慢朝里推了开来,随后,有一张脸从窗外朦胧的月光里探了进来。
那是曾韶卿死时那张苍白又挂满了暗红色血迹的脸。
她把自己撞得好狠,狠得半边额头都朝里凹陷了进去,上面手指大小一个窟窿,是墙上一块突出的鹅卵石所造成。
朱珠清晰地记得那天当自己匆匆朝曾韶卿奔去时,她躺在地上还留着一口气。
直至见到朱珠蹲在身边,才彻底断了气,断气前一双眼直愣愣盯着朱珠瞧,似笑非笑,仿佛在说,瞧,我终于还是自己了断了自己。
许是对这一幕印象实在过于深刻,以至从那天开始,连着三晚,朱珠每晚都会梦见曾韶卿带着她那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她房间的窗外。
每次都那样直挺挺在窗外站着,用她死时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静静望着朱珠。
直到朱珠被她望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才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朝自己胸前轻轻一指,定定看着朱珠道:“这颗心不在了,任是怎样都无济于事的,你懂么?”
朱珠仍是不太懂。
心不在了,人不是还在么?无论怎样她兄长仍是她的丈夫不是么?天长日久,岂会等不回一颗心?何至于要下此狠手,最终害得兄长险些丧命,也逼得她饮恨自尽。
何至于此
于是第三夜里,当再次见到曾韶卿出现时,朱珠终于状起胆子反问她:“嫂嫂既然对我兄长用情如此之深,为何还要下此毒手?纵然此时心不在,那么下一时呢?再下一时呢?总是你的丈夫莫非再多等一阵子都等不及么??”
话音刚落,原本始终在外头站着的曾韶卿突然双眉狠狠一竖,伸直了双手就朝窗里扑了进来!
直扑到朱珠身上,用她僵硬的身体压着朱珠,用她冰冷的手指紧紧扣着朱珠的喉咙。巨大力气扣得朱珠只有出气的份,完全没法吸进一口气,只能奋力挣扎,却哪里使得出一点力气?在碰到曾韶卿身体的那刻,她整个人就好似被酒精泡过般绵软,除了徒劳地扭动身体,朱珠穷尽一切方式也无法从她十指如铁箍般的钳制下移开分毫。
直到耳边隐隐传来小莲的呼叫声,那曾韶卿将头一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
“斯祁朱珠!你怎知我痛?怎知我恨?否则,又怎会在知晓一切经过后还来徒劳地质问我诸多为什么!”
说罢,话音消失,人亦消失。
朱珠终于得以从中缓过一口气。
醒来后喉咙处竟仍隐隐发痛,仿佛之前那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不由再次将梦里那些情形,那些话,在脑子里细细回味了一遍,一时双手抖个不停,即便喝下安神茶也无济于事,只能在小莲随后响起的鼾声里睁大了双眼继续看着窗外,唯恐一不小心合上眼,那满脸是血的女人会又再次出现在外头那片朦胧的月色下,带着一腔冰冷的恨意,朝自己扑过来
曾韶卿是如此的恨着朱珠。
从三年前她嫁入斯祁家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恨着她了。
这一点若不是后来从曾韶卿的贴身丫鬟兰儿口中供出,朱珠无论怎样也不会料到这一点。
那丫鬟在斯祁鸿翔一顿私刑后,便将她主子自嫁入斯祁家后所经历的一切,所做过的一切,全都招了。她说她家主子自嫁入斯祁家后就几乎没有同少爷圆过房。
她说她记得清清楚楚,大婚那夜少爷喝醉了酒,喝得人事不省,进到屋里叫着朱珠小姐的名字,一边夺走了她家主子的身子。于是她主子自那时起便知道,斯祁少爷那一颗心根本就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他自家妹妹身上。
那会儿她家主子很是害怕。
亲生兄妹互生情愫,那岂非么?后来才知道,原来妹妹并非亲妹妹,只是收养的。之所以不能婚配,仅仅是因为算命先生说过,八字不配。
真可笑。一个八字不配,便拆了从小就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人。
也仅仅因了这个八字不配,让她家主子这堂堂一位大理院正卿的千金,嫁给了一个徒有躯壳,完全没了心肝的男人。
但她家主子却又是真真爱着斯祁少爷的。
打从她第一眼见到媒人带去的画像,和斯祁少爷的墨宝时,便已倾心于他。因而她想,无论过去如何,无论斯祁少爷曾经再怎样眷恋过他的妹妹,既然他俩现已成为夫妻,那么天长日久,总有一天他会留意到她,一颗心会慢慢回归向她。
但她却想错了。
整整三年,三年时间斯祁少爷非但没有对自己妹妹的眷恋之情减上半分,反是越发浓烈了起来,甚至同她家主子在一个屋,一张床上,整个人都是冰冷的,不碰她,不看她,即便说着话,也总是温和得体,却有口无心,淡得叫兰儿这一个做丫鬟的旁观着都觉得无法忍受,何况她主子那一腔炽热爱着他的心肠?
于是她家主子开始恨了起来,恨这个家,恨少爷,自然更恨少爷那日夜惦念着的妹子朱珠小姐。
那恨意直到朱珠小姐十八岁生辰那天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去年十二月二十,朱珠小姐十八岁生辰的早晨。
那天兰儿见到自家主子格外高兴,对着镜子在佩戴一副孔雀石的耳环。于是兰儿好奇问她,奶奶怎的这样高兴?有喜事么?
她主子笑吟吟指着耳垂上那对环道:这是相公放在梳妆台上的。
兰儿当即领会。
想那斯祁少爷自娶了她家主子,从未想到赠过一件半件东西给她,倒不是小气,只是从不会有这份心而已,因而,常会见她主子独自一人对着戏里书里那些情人间相互私赠物件的段子暗自叹息。谁想这次少爷竟会突然开了窍,赠了她主子一副耳环,虽区区一点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但显见,这些年主子一颗心苦苦的等待总算有了些起色。
当即为她高兴不已,谁想到了这天夜里,那一对一向相敬如宾的夫妻,竟破天荒头一遭在房里争吵了起来。
争吵原因是为了那副耳环。
那副并不值钱、却令她家主子从未有过地高兴的孔雀石耳环,原来并非斯祁少爷赠送给她家主子的东西。
那东西原是斯祁少爷学着洋人的样子,预备着赠与朱珠小姐的生日礼物。
一听少爷这样说,她家主子立时将耳环摘了下来交还给少爷,岂料少爷却并不接过,只是朝那耳环看了一眼,随后淡淡对她家主子道:既已戴过,再送朱珠便不合适,你若喜欢,自管留着就好。
就是这么一句话,将忍在她家主子心头那一腔恨,一腔压制了近三年的恨,完完全全逼迫得迸发了出来。
那恨,究竟是恨到什么样地步?
恨到她当即便回了娘家,去寻了一味药来,想让朱珠将之误服下去之后,从此彻底除去这眼中钉,心头刺。
兰儿说,她不晓得那究竟是什么药。
只知她家主子说起那味药时,眼神冷冷的,冷得仿佛冬日里的坚冰似的。她不知为什么主子在忍了那么久之后,偏偏会为了这么一句话便彻底发作起来,也不知怎样才能打消主子这个可怕的念头,因而急得团团转,却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主子每日调配着那些药,即便双手因此而灼伤,都坚持着由自己亲自去做。
但有一天,当她再次隔着门缝偷看自家主子调配那些药时,却见主子忽地停了手,随后对着那些药发起呆来。
一动不动呆了好一阵,好似痴了一般。就在兰儿为此惴惴不安之际,又见她突然失声痛哭。慌得兰儿立刻不顾一切闯进屋内,询问主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主子却怎样都不回答,只一味低头擦着眼泪,直到再没有泪水可以哭出来,她抬起头,望着兰儿,一字一句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兰儿,即便朱珠死了也全无用处。因为一颗心若是不在了,任是怎样都无济于事的,你说,可不就是这么一个理么,兰儿
那之后,兰儿亲眼看着自家主子将那些原本预备给朱珠小姐吃下去的药,一点点撒进了炖给斯祁少爷的汤里。
再之后不多久,斯祁少爷便突然染上了“奇症”。
怎样看都无济于事,怎样治都治不过来,眼看着人一天天衰败下去,腐烂下去,兰儿不由害怕地问她主子:再这样下去少爷怕是真的要不成了,主子,您真的要他死么?
她主子没回答,只淡淡道:情远当归未?若情归,便可生,否则,他即便活着又有何用。
可是斯祁少爷的情始终没能回来。
即便他病着时,她家主子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不顾累,不嫌脏地伺候着他,陪伴着他,他心心念念的唯有朱珠小姐一人。甚至比往常惦念得更为肆无忌惮。
于是她家主子的心死了。
在见他弥留之际时也只念着朱珠这一个名字的时候,彻彻底底地死了。
因而当碧落先生到来,将斯祁少爷救治回来之后,她当机立断自娘家再度取来一味药,一等府中查得不再如前阵那般严谨,立即冒险亲手将它投入少爷所服的药中,而少爷一喝那药的第二日便立刻猛烈发作起来,即便碧落先生的药也无法挽回。
本以为这下少爷必死无疑,岂料碧落先生再度来临,竟再次将少爷硬生生从黄泉路上拖了回来。
当知晓这一消息时,兰儿已在为她家主子的命运惴惴不安,岂料仅仅当日便传来她主子撞墙自尽的消息,登时人已陷入绝望,只求斯祁大人格外开恩,不要再动用私刑,让她痛痛快快随着主子一块儿去了便是。
那之后不多久,朱珠便得知了兰儿在曾韶卿房中上吊自尽的消息。
上吊的白绫是她额娘安佳氏亲赐的,算是格外赏她一个痛快。
于是同一天里,救活一人,自尽二人。这实在不知该算是喜事还是丧事。只是那天阖府上下格外安静,无喜无悲,便如斯祁复清醒后那双一动不动注视着天花板的眼神。
想到这儿时,窗外的夜色已被黎明暮色慢慢扯开,朦胧白光透过窗格上的玻璃罩进屋里,给屋子浑浊的光线带来一点儿清晰的东西。见状朱珠方才合下肿胀的眼帘,放任自己小睡片刻,岂料也不知是不是安神茶终于开始起了效用,这一睡,竟是睡到日上三竿方始醒转。
睁开眼便听见院墙外脚步声忙忙碌碌的,管家婆子尖着声匆匆忙忙,似有什么重要客人到访,在筹备着招待。
也不知究竟是谁劳得府里上下这般兴师动众?朱珠虽有疑惑,却也无心去过问,只慢慢坐起了身子披上衣裳,正待要梳洗,见小莲低垂着头从外头走进来,似有些心不在焉地一路东张西望着。
便道:“怎的了,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小莲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自家主子竟已起身,忙匆匆去打水,一边堆着笑道:“没呢,主子,小莲只是吃撑了,胃里有些不太舒服。”
朱珠将信将疑,却也懒得仔细盘问,只静静坐着,由她端了清水来伺候她洗了面梳了发,正低头翻开一本书等着将自己头发绾好,忽听小莲轻轻叹了口气,便立即透过镜子朝她瞥了一眼,蹙眉问:“究竟是怎的了,还不实话同我说。”
“小姐”小莲迟疑了下,慢慢将她发髻盘好了,又咬了咬唇,方才低声道:“我听前院的人说,静王爷来府上了。”
静王爷三字刚出口,朱珠手中那本书啪的声落地。
小莲慌忙要去拾,就见朱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愣愣望着她道:“静王爷来了?来了几时”
“约莫约莫有半个多时辰了吧”
“可知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来来拜访老爷”
“为何拜访我阿玛??”
“小姐”眼见自己的手腕被自家主子抓得越来越紧,小莲心里喊痛,却只能苦笑着继续讷讷答道:“听说听说是来跟老爷提亲的”
话音未落,朱珠立刻风一般朝外头奔了出去。
一路跑,一路腿抖得连连踉跄,几度险些跌倒,却由不得别人上前搀扶,只一味将跟来的婆子丫鬟用力推开,直到径直穿过栖霞堂外的花苑,跌跌撞撞进了内门,方始喘着粗气站定脚步。
因她一眼望见载静正在她阿玛的陪同下从栖霞堂内走出来。
目光如水,淡然不见一丝神情。而她阿玛始终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一脸尴尬,一脸歉意。
见状朱珠心下已是一片了然。
眼见两人身影便要朝自己方向过来,慌忙侧身避入一旁的假山后,亦不敢大声呼吸,便用手将自己的嘴紧紧捂牢着,近乎屏息止气地听着山石那一头两人脚步声由远至近,再由近渐远。
直至快到内门处,方始匆匆探头朝那方向望了一眼。
却只来得及望见载静着暗黄色团龙补服的身影在门洞转角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
当即心口处刀割般一阵剧痛。
也不知怎的,这人若是不见着,便也罢了,此时一见到,突地心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直令朱珠两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到地上,随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猛地从胀痛许久的眼眶内滚了出来。却又不敢放出声,就那样一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一边用力抽泣着,直待那猛烈的剧痛随着泪水慢慢冲出体内,方始一口气缓了过来。
随后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不由吃了一惊。
立即抬头寻着方向望去,便见就在自己对面那棵树荫下,斜靠着一身黑衣的碧落。
他在那儿不知已瞧了她多久。
却始终安静得仿佛一道影子似的。只一双眸子闪闪烁烁,如块晶莹剔透的琉璃,带着同载静一样水般沉静的神情望着她。
一动不动注视着她。
见状朱珠不知怎的突然再次哭了出来。
仰头紧盯着他那双绿幽幽的眸子,失声痛哭。
202养尸地二十八
直到袭击我那人被拖开,我才看清原来他是谢驴子。
一眼认出他原本几乎被我忘记怒气一下子就直冲到了脑门心只觉得全身都哆嗦了起来,我猛地从地上一跳而起扬手一巴掌甩他脸上一边狠狠地朝他啐了口唾沫。
他倒也没躲,只尴尬地朝我笑了笑然后挣脱开林绢手站直了身体。
我这才发现他左边身体受了伤,可能伤到了肋骨,所以刚才才会被林绢轻易地制止住了他继续朝我挥来拳头。之后,其余人先后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汪进贤小邵罗小乔他们看起来都跟谢驴子和林绢一样,好像是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似,狼狈不堪,且惊魂不定,泥浆水几乎完全盖住了他们本来面目,他们一边走一边朝后看着,好像担心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们。
后一个出现人是谭哲。他脸色煞白,抓着枪手微微发抖,我留意到他身上也受了伤,没有握枪那只手上全是血,半个手掌肉都翻了出来。但相比较,却是罗小乔状况看起来差,比我逃离前所见她差得太多,就好像一个垂危病人似瑟瑟发抖着,神色恍惚,小邵搀扶下心不焉地看着我。而其余人,则见到活生生我后都颇为不自,没人正视我,也没有人吭声,只有林绢急急忙忙地甩开谢驴子手奔过来,一把抓住我朝我身上左看右看。
之后想对我说什么,但话还没出口,人先已哭了出来,见状谢驴子捂着左肋处咳嗽了两声,有些含糊又有些急躁地道,“别哭了,既然人都齐了就赶紧走吧,这地方不安全。”
说着转身就要走,不料罗小乔突兀推开小邵一个大步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大叫道:“走??那北北怎么办?你们要跟上次那样丢下他不管了吗??”
她这话让我不由一怔。
真奇怪,何北北不是早王寡妇家门口受到不化尸袭击时就失踪了么罗小乔为什么会这时候突然提到他?
疑惑间,却忽然见到谢驴子神色一变一把捂住了罗小乔嘴,随即就听见他们过来那个方向,好像有一阵沙沙声音自雨声中隐隐传了过来。
“过来!”没等我回过神,就见谢驴子一挥手立刻带着他们朝我身后小屋内冲了进去,我当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他们突兀出现又突兀地闯进了我避难地方,好像之前把我当活靶子一样丢弃危险地方事情从未发生过似。但就愣神当口被林绢用力拖了一把,不由自主也朝屋里跑了进去。
而前脚刚踏入房门,他们立刻迫不及待地把门板和橱柜朝门洞上用力封住,之后,就我刚刚被他们挤到谢驴子身边时,他突然扯了我一把,压低声却又明显带着种不耐对我道:“知道野外行动时跟紧队伍统一进度是必须么?你反应这么慢,当是跟旅行团吗还等着别人去照应你?”
我气极,却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沉默着帮其他人一起把门板和橱柜重顶住了门,随后屏住呼吸听着外头动静。
那样过了好一阵,除了持续雨声,没再有任何异样声音出现,彼此间才悄悄松了口气。
也开始有人慢慢地稍微活络了一些,黑暗中我隐约见到小邵身影朝窗口处慢慢挪了两步,随后将窗板稍稍掀开了一点,然后用他无论怎样都没有离开过自己手那架**对着外头看了阵。过了片刻,他看着镜头似有些意外地摇了摇头,轻轻咕哝了句:“怪了,这地方没见过,好像是我们这两天里头一次经过”
“是么?”听他这么说,谢驴子立刻到他边上凑近了窗,小心翼翼朝外看了一眼。随后倒抽了口气迅速将窗合紧,他恶狠狠咒骂了一声:“妈,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了?”汪进贤立刻问。
“这是坟地,还记得黑子他怎么说起过这地方么?”说着,谢驴子以速度将那扇木窗推开朝前用力一指:“看!看到那一大块小山包似地儿了没?”
顺着他指方向,果真见到一片雨雾和黑暗包围下,隐约有一片山丘似暗影起伏外面空旷土地上。
四周一棵树一根草都没有,荒凉土是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环境内唯一东西,而事实上,我们所待这间房子周围也是如此,没有树没有草,跟村子其它地方相比,实是有些怪异,只是之前我一个人又惊又怕,所以完全没有留意到这点。
而再仔细看,确可以看到那片起起伏伏土地上,除了一个又一个土墩,还有许多深浅不一坑洞。它们有些看得出来是被用机器挖掘出来,有些则明显出自人双手,这些密集又杂乱东西令这片土地看上去狼狈不堪,好像一个施工才刚刚开始,就被迫全面停止工地。
土坑边散落着一些长短不一石碑,不用说,显然就是墓碑了,它们冷冷地躺那片毫无生气土地上,伴着毫无生气坑洞,雨水冲刷下闪着细微又冰冷光。见此情形,谢驴子轻轻把窗板关上,会过头望向我,沉着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那些不化尸呢?”
他两眼黑暗里闪烁着一种有些诡异光,狐疑并带着某种咄咄逼人。
这光让我觉得浑身极不舒服。想起之前,就是他和谭哲两个人几乎置我于死地,此时却完全不提那一回事,只一味关心我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那些不化尸又哪里。因此我沉默着别过头,没有理会他。
见状汪进贤朝谢驴子做了个手势,似乎是要他继续追问,但就这时,忽听见罗小乔一声冷笑,带着种有些尖锐声音低低说了句:“那些不化尸当然都追我们,要不是北北及时出现,你觉得你现还有那个命坐这里对她问这问那吗??”
我一听不由加奇怪。
何北北及时出现?莫非罗小乔意思是,何北北同我们彻底失去联系后,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死,并且之前曾经出现并救过他们?
想到这里,不禁脱口问她:“何北北还活着?那他现哪里?”
听我这么问,罗小乔一下子哭了,一边哭一边不顾身边林绢阻拦,狠狠地朝谢驴子踢了一脚:“又不见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谢驴子被她踢得默不作声,见状林绢忙再将她嘴用力捂住,随后将她拖到我面前,一边试着稳定住她情绪,一边众人一片沉默中,压着嗓子将他们之前遭遇简单对我说了一遍。
原来,就我从黑子家那个仓库里逃出后不久,那个不知是张晶还是由张晶所变成怪物就朝阁楼上追了过去,初他们还勉强抵挡了一阵,但阁楼毕竟有年头了,很多地方脆弱得不堪一击,没多久它就开始出现坍塌迹象,于是他们放弃了阁楼躲避打算,从上面唯一窗户钻出去,由谭哲屋顶用他枪射倒了几个活尸后冒险跳下楼,然后一片活尸包围下跟我一样强行朝外突围出去,谢驴子左边身体伤因此而产生,他落地方式不好,可能摔断了肋骨。
而他们突围也完全没有当时那么走运。虽然谭哲射击能让那些中弹活尸暂时停顿下来,但它们恢复行动力速度是极其惊人,往往刚从它们身边经过时,它们已经恢复了过来,无数次被它们抓到,全是凭着一股子巨大逃生才一次次从它们掌心里挣脱了出来。
但是到了后来,简直是穷途末路了。
虽然天放亮,可是突如其来大雨和晨雾将他们视线禁锢一个很短距离内,对此那些活尸所受影响却不大,因为它们完全靠听觉和嗅觉追踪,所以纵然行动迟缓,却也让这几个逃生者几乎完全无路可走。很多时候简直无法确定要往什么方向逃,哪边都看不清楚路,走哪边都可能落入一群活尸所形成包围圈里,糟糕是,谭哲探路时候还被那些东西给咬了。
那些东西,雾气里简直就跟潜入了沼泽泥浆鳄鱼一样,随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偏偏一旦遇到还不能用速度逃离,因为完全分不清哪个方向是安全。所以那时谭哲突然间被从雾气中出现活尸袭击时,其他人虽然就离他不远地方站着,却没一个人来得及冲过去救。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东西一口咬住了要往雾气深处拖走,就那时突然一个人大喊大叫着从那东西背后雾气里冲了出来,那声音刺激到了原本咬着谭哲不放活尸,它松开嘴转而朝那人追去,这才让谭哲死里逃生。
而那个从雾气里冲出来人正是何北北。
相互打了个照面后,何北北以一种无比震惊目光望着他们。林绢说,那神情简直就跟一个行将溺死人突然见到了一只救生圈一样。他震惊地望着他们,随后无比惊喜地便要朝他们冲过来。但他没有看见自己身后跟着无数僵硬而散发着恶臭身影。
谢驴子却看见了。所以当即,仅仅不过几秒钟当即,他迅速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却又完全身不由己命令。
他叫住他们跟他一起朝着何北北相反方向逃了出去。
那时何北北已经满是希望地离他们很近了,大声地叫着罗小乔名字,朝他们挥着手。
几秒钟后这一切就消失不见。如同他出现只是雾里一层冰冷而短暂幻觉。
说到这里,罗小乔再次哭了起来,被林绢用力捂着嘴,所以只能发出那种无比痛苦又无力呜咽声。随后她瘫坐地上像只愤怒麻雀一样全身抖了起来,一边狠狠地用她能喷出火来眼珠瞪着谢驴子。
谢驴子被她看得只能匆匆将脸别到一边。
见状汪进贤轻吸了口气走到罗小乔身边试图打圆场,这当口那一直看着自己刚才拍摄内容小邵忽然再次有些意外地轻吸了口气,随后抬起头将**移到所有人中间,有些惶惶然地问:“看,这玩意儿是不是就是黑子说那块碑?”
他话成功转移了所有人注意力。
随即都朝**播放屏上看了过去,就见屏幕上,一片黑糊糊山丘般起伏废气坟冢和土坑中间,赫然有一块圆柱状石碑矗那里。
它比周围偏低墓碑都要大,大上很多。但比我想象中要因此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发现过它存。只是镜头内,它看上去如此突兀和明显,皆是因为它通体那种苍白颜色,即便是一片黑暗夜色里,也莹莹透着层光似东西。
啪!
就这时谢驴子一拍膝盖猛地直起身,道:“走,这地方不能留,赶紧走。”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立即跟他一样纷纷直起身朝门口走去,包括之前还对着他如仇人般狠瞪着罗小乔,也完全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见状我赶紧冲到他们面前将他们拦住:“等等!”
“做什么?”谢驴子蹙眉问。
“我要带个人一起走,你们帮我一下。”
“谁??”我话令他眉头蹙得紧,旁人也因此疑惑地看着我。
我朝林绢看了一眼,随后掏出手机朝向铘所躺那个角落,将它用力摁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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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番外 *画情二十一
269、番外画情二十一
“晓得不?前些日静王爷亲自到咱府上是为了跟咱老爷提亲。”
“真的?可真是给足了老爷面子了。但小姐不是许给碧落先生了么”
“是啊,所以才可惜了呢,老爷夫人不得不推了王府的提亲。”
“怪不到都说小姐这阵闷闷不乐,便是因了亲事在烦心呢”
“是啊,她同王爷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长大,都道她总有一天是要嫁给静王爷的谁知”
一路嘀嘀咕咕一路那些丫鬟的脚步声同她们细碎的说话声一道在院墙外渐渐走远朱珠睁开眼,被阳光蛰得两眼微微发疼,便翻个身坐了起来。
怀中一幅画由此掉落到地上,小莲闻声进屋,见着地上的画,叹口气拾起来摆到桌上,边伺候着朱珠起身,边埋怨道:“小姐整日浑浑噩噩,茶饭不思,您瞧镜子里这脸色,哪还有这画中半分红润,若是叫老爷夫人瞧见,少不得要将小莲一顿责骂”说着,见朱珠径自望着桌上那幅静王爷赠的画出神,便不再吭声,只默默替她梳洗干净,一转头便见她站起身朝屋外走去,忙追上前问:“小姐是又去给少爷问安么?”
朱珠点点头。
“不如先用了点心再去可好?”
“不饿。”说罢跨出门槛一路朝斯祁复住处走去。
小莲见无法说动她,只能匆匆卷了个馒头在她身后跟着,一路少不得又将她埋怨几句,她却始终充耳未闻。直至进了斯祁复的屋门,那丫头才不得不留在门外候着,见怀中馒头已经变凉,便一边继续自言自语埋怨了几声,一边格吧格吧将那馒头一口口吃进了自个儿的嘴里。
屋内斯祁复一人靠在床上闭着眼,似乎睡熟着。
他自被碧落从死亡边缘救回后就整日这样嗜睡,碧落说那是他伤及太多元神的缘故,只需继续静养一阵,便可逐渐恢复过来。
脸上伤痕倒已恢复得七七,全因碧落每日给的药方泡的水给他洗着,效果奇好,令那张脸已几乎完全恢复了原先清俊的模样,只是原本他身旁整日守着曾韶卿替他擦上擦下,现今擦身用的脸盆和毛巾都在,人却已化作一缕香魂。
思及此朱珠不由轻轻一声叹息,正要转身出门,忽见斯祁睁开了眼径直望向她,用他沙哑的嗓音轻轻道:“你在?”
朱珠停下脚步点点头:“过来给哥哥请个安,没想到把哥哥吵醒了。”
“没事,”他牵了牵嘴角勉强撑起身,朝边上椅子指了指:“本就没睡着,既然来了,坐会儿再走吧。”
朱珠依言坐下。只是每日来看他,总见他昏睡着,如今突兀见他醒来,一时倒也不知同他说些什么,便垂着头不声不响,一边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你嫂子呢?”这时突兀听斯祁复问了句。
她一口茶水卡在喉中几乎呛住。
闷了半响方才慢慢将那口水咽进喉咙,她转头朝斯祁复望了望,道:“哥哥忘了么,嫂嫂已经”
后面那些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在欲待出口的时候,斯祁复面色一变,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于是她知道兄长已是记起来了,便再次沉默下来,正想着该怎样将这话题引开,忽听他低低一声苦笑,道:“这些天每次醒来,我似乎总忘了她已经没了这件事。”
“嫂子在时哥哥总忘了她就在身边,现在不在了,哥哥却又忘了她已离开的事实么?”闻言朱珠不由淡淡责了声道。
斯祁复听后一阵沉默。
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窗外,怔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手从被子中慢慢移出,移到朱珠近前,紧握着的拳翻转过来,露出里头被捏得皱巴巴的一方帕子:“这是你嫂子遗落在这儿的,他们整理床时没瞧见,被我收在了这里。”
人已走了,还留着这个做什么?见状朱珠想问,但望着斯祁复那双无神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默默坐着,将头别到一边。
“你说人怪不怪,朱珠”似乎觉察到她心中所想,斯祁复望着她,慢慢道,“那些日子,你嫂子在时,我好像总也无法看见她有时甚至几乎忘了她的存在似的,还总想着,若真有一天她真的不在了,该多好,该多好忽然有一天,她真的不在了。就在前一日她还在给我擦着脸,擦着身体忽然间她就不声不响再也不会出现了,但我突然间,却好似满世界都能瞧见她似的”说到这儿,斯祁复挣扎着坐直身子,朝他床尾处指了指:“有时看到她在床那头坐着,有时看到她呆呆看着我,有时候又像你这样呆呆看着窗外我想叫她过来,挨着我坐近些,好让我仔细看看她,但她就是听不见。我也看不清楚她的脸,有时候好像能感到她在对我笑,真奇怪,朱珠,你见过她笑么,她笑起来真是很好看”
说到这儿,他忽然沉默下来,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朝它看着,过了半晌,呵呵笑了一声,将那帕子揉到自己脸上,一字一句道:“人好贱。”
不知为什么,一听这三字朱珠两眼不由自主烫了起来。
于是轻吸了口气,她试图打断这番谈话,一抬头却见他直愣愣朝着手中的帕子望着,便没能说出话来。所幸他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那样彼此沉默了好一阵,正打算起身告辞,便见他回过头,轻声问了句:“丧事办得怎样”
“阿玛说了,仪式是必须按着祖宗规矩来,隆重置办的。也已差了人去了曾家报信,这些天那边该有人过来了”
“如此,甚好”边喃喃说着,边朝床上躺了下来,似乎乏得有些说不动话了,但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在朱珠站起身时抬眼望向她,道:“额娘说,这一回我身上蛊毒发作,全是因了你应允了碧先生的求亲,方请得他出手。是这样么,朱珠?”
朱珠微微一怔。
随即咬了咬唇低头不语,见状他一声苦笑,摇头道:“我连累了你嫂子尚不够,还要连累你一辈子么。”
“哥哥何出此言”
“你不要以为旁人什么也不知道。我知晓前些日静王爷来府上跟阿玛提亲了,也知小时候,无论是他来咱府上,还是你去紫禁城,虽你总口口声声地说怕他,却总爱前前后后跟着他”
“哥”
“静王爷和碧先生,你究竟愿意嫁给哪一个,朱珠?”
如此直接一句话,问得朱珠几乎掉出泪来。
却又只能生生忍住了,勉强自嘴角挤出一丝笑,望着她兄长道:“婚姻大事我等自是做不了主,但凭爷娘决定便是了。他们觉得好的,自然是好的。”
“我只问你自个儿心里究竟想要嫁给谁。”
再度逼问,终将朱珠眼里的泪给逼了出来。
无法回答,只望着斯祁复那双眼无声抽泣着。见状斯祁复重重吸了两口气,颤着声道:“你自不要管我了,喜欢谁便跟了谁,须知一生的无心无情,生不如死”
“哥!”不由自主一把打落身旁的茶盅,朱珠朝他大叫了一声。“许都许了!怎可言而无信!况且碧先生也是知书达理!一表人才!有礼有节!我我我!!”
连说三声我,却突地什么也说不下去,只朝着那一脸苍白的斯祁复用力跺了下脚,转身逃一般便朝屋外冲去,任是斯祁复在屋内用尽了力气想叫住她,头也不回。
直至奔到门口处,许是整个上午粒米未尽,又骤然间气急攻心,眼前突然间天旋地转般昏黑起来,慌忙搭着门框勉强站稳了,隐隐见到小莲闻声急匆匆朝自己扑来,一头便朝她怀里倒去,随即人事不省。
那样昏昏然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鼻中透进一股薄荷的淡香,方始慢慢醒转过来。
朦胧中依稀辨清是躺在自个儿屋内的床上。床边坐着个人,低头朝她看着,初时以为是小莲,便将那伸在自己额上探着体温的手握住了,迷迷糊糊道:“小莲,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你且托我起来”
对方依言托住了她后背,将她半个身子稳稳自床上托了起来,让她头朝自己肩上搁着,一边在她背上轻轻一阵揉捏。
随着那股不过硬不过软的力道,登时让一口憋在胸内的闷气从喉咙里直透了出来,朱珠得以用力缓了口气。
而神智略一清醒立即觉察出这肩和肩上气息的不同来。
不由令她大吃一惊。
慌忙一把将那人推开,身子急急后退,指着那人脱口道:“谁?!”
待到看清面前这人,更是惊得脸一下转了色。
青一阵,红一阵
直到胸前一口气随着激烈的情绪喷涌进喉咙,才猛喘着,望着他颤声道:“碧碧先生,你怎的会在这里小莲呢小莲呢!!”
“小莲煎药去了。”望着她仓皇如惊弓之鸟般眼神,碧落不动声色道。
一边朝后退开了一些,在一个令朱珠稍许冷静下来的距离,他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姑娘原本体弱,现今整整一上午至今粒米不沾便到处走动,怎的叫自个儿身体承受得住?”
“不饿。”
“饿过了头,自是感觉不到饥饿的了。”
“先生怎会在此,是来给我家兄长复诊么?”
“来给你家兄长复诊,顺带再替姑娘把个脉。”
“朱珠无病,不需把脉,先生请回吧。”
“双目无神,面色萎黄,脉细如丝这有病无病,倒也不是由着姑娘说了便算的。”
淡淡一句话,堵得朱珠哑口无言。见状碧落站起身走一旁桌边坐下,抬眼望见上面那幅画像,正要伸手取了来仔细观之,瞥见朱珠神色突变,便将手一转,取过边上砚台研了点墨,摊开纸,提笔在上头徐徐写了起来:
“姑娘虽无显著病症,却显见血虚气弱,倘若久久不做调理,日后必然虚症走了实症。今起按着此方连服五日,若面色有所改善,碧落再为姑娘调整用药。”
“烦劳先生了”
“又察觉姑娘气淤在肝,是有何难以言明的不悦之事么?”
“先生是医者,当问病症便可,怎的连这种琐事都要盘问。”
“心病且须心药医,姑娘,既有症状显在了身体上,症结所在但说无妨。”
“先生多虑了,朱珠哪有什么不悦到能令身体不适之事。”
“既然如此,为何离上次见到姑娘至今相隔七日,这七日里姑娘每日竟只食一餐?”
闻言朱珠不由一怔:“先生怎会知道”
碧落没有回答,只将笔往边上一搁,提纸把上面墨迹吹了吹干,“如此不思饮食,是否同上次在下无意中撞见姑娘独自哭泣,相关?”
一听他提起那日栖霞堂外自己哭泣之事,朱珠不由脸色一阵发白。
当即咬着唇沉默不语。见状,碧落微微一笑,再道:“那么再请问,姑娘当日哭泣,又是否是因了斯祁大人谢绝了怡亲王的求亲?”
“碧先生既然知晓,何必再问朱珠。”
“因为碧落只想再次同姑娘确认一件事。”
“何事。”
“姑娘嫁于碧落,可是出于自愿。”
“早已说过,既然答应先生,必是出于自愿。”
“既然如此,那么有句话,碧落当要同姑娘直接言明了。”
“先生请说。”
“姑娘连着七日每日只食一餐,并非不思饮食,而是姑娘一心求死,可是?”
直截了当一句话,听得朱珠身子不由自主微微一颤。
登时只觉得那双一动不动注视在自己脸上的碧绿色眸子,竟似能穿透她身体直刺进自己脑中一般,逼得她承认不可,不承认亦是不可于是只能一味呆呆朝他望着,直至望见他眼中原本柔如新月般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一抹坚石般的硬冷:
“姑娘一心求死,却又怕死后我放弃医治你家兄长,便以这种方式慢慢拖着,想直等你家兄长完全康复,便可撒手而去。这算盘自是打得极好,但我既以迎娶姑娘作为条件医治你家兄长,必是为了迎娶姑娘你这个人,而不是一具尸体来到身边。无论怎样,望姑娘能谨记这一点。”
“朱珠不知先生在说些什么”
“呵”这话令碧落淡淡一笑。“无论你知或不知,自今日起便按我这方子将药喝了,饭菜一顿顿明明白白地吃了。否则,姑娘身体弱上几分,你家兄长自是会衰败上几分,孰轻孰重,姑娘自个儿掂量便是。“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姑娘如此冰雪玲珑,竟到现今仍是未将碧落的话听透么。既然碧某有方式治那蛊毒,又怎可能没有方式将它牵制在你兄长体内,将它调口教成一个说死便死,说活便活的好奴才。姑娘你说可是?”
“先生!”闻言朱珠霍地自床上直扑下地,一把抓住碧落那条随意垂在身侧的胳膊,厉声道:“先生你仍将那蛊留在我哥哥体内吗?!你竟是以此来要挟我吗?!”
“不是要挟。”他看着她面具后那双凄厉的眼,抬腕将她手轻轻一甩:“只是给姑娘提个醒儿,要盘算碧某,姑娘稍嫌嫩着。若还不够明白,那么碧落直截了当同姑娘讲,姑娘这个人也罢,这条命也罢,碧落此遭势在必得,若要轻生,无论婚前婚后,你兄长必将为姑娘殉葬。”
说罢起身,朝着朱珠色如死灰那张脸双眼一弯,竟又弯出道温润如月的笑容来:“姑娘可记着了?”
朱珠哪里应答得出。
只气到全身发抖,抖得双唇内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却又有无穷无尽的怒火在喉中蓄势待发,苦于死死被卡着憋着,以至连呼吸都变得异样困难。当下猛一把抓在他衣领上,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只能狠狠将那两片布拽在手心,拽到被汗水潮得湿透,随后使劲将他身体推了推。
却哪里推得动。
他修长身形看似单薄,却竟仿佛一座山石般沉重,狠狠一推之下非但没有撼动他半分,反令自己不由自主朝他身上跌撞了过去。意识到这点朱珠慌忙后退,怎料反被他手一伸,一把将她揽入他的怀中。
“先生放手!”见状她急叫。
不料刚刚奋力一挣,他头一低已用着同她之前相同的力度猛地吻住了她的嘴,又在她仓皇将脸转开之际,用牙狠狠一口咬破了她的唇。
朱珠呆了。
不知是痛呆,还被他这动作给惊呆。
眼睁睁望着他伸出舌尖在她唇瓣伤口处轻轻一舔,舔下一抹殷红色血,反抹到他自个儿那双妖娆至极的嘴唇上。随后手一松,由着她呆如木鸡的身体散架般垮倒在他脚下。
他便低头径直朝她望着,用他那双抹了她血的唇,对着她微微一笑:“看来是记清楚了。”
说罢,转身径自朝着屋外走去。
直到脚步声自屋外消失,方见小莲端着一碗药从门外战战兢兢走了进来,到朱珠身边扑通声跪下,放声哭道:“小姐千万莫要轻生啊小姐千万莫要轻生啊”
“你都听见了?”半晌朱珠直愣愣问了她一句。
她立即点头。
“那你便该知道,我是无论怎样也不可能轻生的了”
“小姐”
“你且把药拿来。”边说,边不等小莲将药送到手中,一把将碗取过,径自将里头汤药朝自己嘴里倒了进去。
一口接着一口,仿佛吞着谁的命一般,将这一碗浓黑酸苦的药尽数吞进了自己的喉中。
203养尸地二十九
昏暗光线所照处林绢啊发出声惊叫随即一把捂住自己嘴两眼瞪得跟桂圆似,极其不敢置信地看向我。
而其他人自然不会明白她那么吃惊原因是什么。
当他们看到角落里被泥浆糊满了一身铘时全都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之后听见汪进贤低低骂了声:“操我还当是不化尸”
铘那副样子确像个不化尸。他近乎地躺地上,头朝我们所待位置侧着所以看起来好像望着我们。但那双目光依旧是空洞跟之前相比没有任何改观甚至连我手机光也没能刺激他再度出现那种回光返照般苏醒。
“他他怎么会这里”这当口林绢终于从嘴里结结巴巴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没办法回答只能摇了摇头。
见状谢驴子皱了皱眉若有所思朝我们三个扫了一圈,迅速问了句:“你们都认识?”
“是。”林绢点头。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这里。”
短短两句话,问得直接而冰冷。我发觉他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又警惕光。
于是我含糊说了句:“他是我哥。”
“你哥?”他再次皱眉,目光从我身上移到铘脸上,仔细看了眼。
“你哥是混血儿么?眼珠这色儿。”片刻他撇着嘴问。
“他们是表亲。”林绢插嘴道。一边说一边朝铘走近了,然后转过身,以谢驴子所看不见位置朝我别过脸,用口型急急地问我: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也无法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一切只有等他清醒过来才能知道,如果他能清醒过来话。
想着不由摸了摸手腕上锁麒麟。这东西自铘出现后就再也没了任何动静,连颜色也恢复了原来样子,好像跟它所锁住那头麒麟一样,全都失去了知觉。
而这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想着这些时候,我发觉谢驴子目光同汪进贤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朝我看了过来,神色颇为复杂:“老实说,你们不是记者吧。”
记者听到这两个字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难怪,我和林绢跟这批人本就完全不认识,中途突兀借着谭哲关系进了他们队,原本就格格不入,现又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属于我和林绢这边人。这很难不令他想当然地认为我们是什么小报杂志娱乐记者,上看到了他们宣传后就混进了他们队伍,而铘则是被我们暗地里找来做内应,为了从他们身上窃得有价值闻。
想清楚了这些,自然是要立刻同谢驴子保持一点安全距离,以免他驴脾气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和林绢采取什么不好举动。所以借着小邵朝铘走过去机会,我也立刻跟了过去,因为他正试图用**将铘拍下来。
“别拍好么。”我上前制止了他:“他昏迷了。”
“昏迷??”林绢一听立刻将自己手机也摁亮了,朝铘脸上照了过去,及至看清楚他那双眼里空洞,不由倒抽了口气,一脸凝重地问:“他到底怎么了你们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办法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只能将自己逃出黑子家后遭遇,略去了铘从土里钻出来那部分,简单地跟屋里所有人都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他会这里我也非常意外,因为他近一直都外地工作,我都跟他好几个月没联系了,这一点绢子也是知道。”
几个月来我一直都是以铘外地办事敷衍林绢询问,所以听我这么说,她立刻点了点头,然后费解道:“可是,这也太怪了不是么,怎么他会跑到这里来,难道他也是跑到这个来旅游吗?”
没等我吭声,谢驴子突然黑暗里发出一声冷笑:“演得倒还真像回事,
“谁他妈演戏!”一听这话林绢当场就炸了,也不管是不是会引来危险,她回头一把指着谢驴子高声道:“你们拍视频了不起啊?花钱给姑奶奶看姑奶奶也懒得瞄一眼东西!现自找死路就眼跟前,我都没计较你们差点砸破了我头,你还他妈有心思管我跟她是不是记者,留着等自己这条老命能活着爬出去再计较这些问题吧!行不行!”
她说话得跟放机关枪,所以要阻止她根本就来不及,一堆话啪啪说完,谢驴子连个声都出不了,所有人也都因此而一瞬沉默了下来,我怕谢驴子会受不了这口气而爆发,赶紧把林绢拉到角落里,随后重摁亮了手机,我看着他们脸对他们正色道:“不管怎么样,一起逃出这地方才是正事,你们能帮我么?”
话说完,那几个人好一阵都没有吭声。
直到灯光自屏幕内熄灭,才听汪进贤轻轻说了句:“帮?小姑娘,不是我说什么,你这位表兄弟看上去跟个植物人似,叫我们怎么帮。”
话音落,谭哲也道:“汪老师说得没错,宝珠,你看大家都已经累累伤伤。你再算算,我们已经多久没吃过一点东西了,本来就体力透支了,现再加上你这连路也走不了表哥,这要一出门,你觉得我们还能从那些活尸跟前走过去么?”
他说得不无道理。
确实,若硬是带着铘话,别说是逃,就是放任随便走,这外头又是风又是雨,我们这些人以眼下状况也根本举步维艰。想明白这个,我心里闷得难受,却也不知怎么办,只能一屁股坐到铘边上,看着他,期望他能突然间眨一下眼睛,活着动一动。
可是没有。
黑暗里他始终如一具雕像般静躺着,静得几乎连呼吸和心跳都感觉不到,于是我朝林绢推了一把,把她重推到那些人中间:“趁这会儿还安全,你们赶紧走吧。”
“你说什么??”林绢瞪着我:“他们带不了铘,我们怎么走??”
“你跟他们一起走。”
“那你呢??”
“我想过了,我跟他待这里,总比带着他跟你们一起外面跑要安全。”
“可是这地方连门都没有!真有要活尸闯进来,你往哪里躲”林绢话还没说完,汪进贤上前一步搭住她肩膀,开口道:“她说得没错,她这里待着比跟我们一起要安全,没准我们找到了出路,那就能立刻报警进来救她。”
“可这里是坟地啊那些活死人老巢啊”
“我们来之前她不是一直都很安全么。”谭哲一句话,令林绢哑了口。半晌用力吸了两口气她还想说些什么,冷不防我身旁突然间悉索一阵响,随即一道人影直挺挺从地上站起,一双暗紫色瞳孔黑暗里泛出道磷火般光泽。
“吵”
一屋人手电和手机光一齐惊惶失措地朝他身上和脸上照去时,铘从他薄削嘴唇里丢出这一个字。随后捂住了自己耳朵,他仿佛没有见到任何人一般自顾着朝地上蹲了下去,眉心微蹙,仿佛这狭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以及那片他所认为嘈杂。
“铘?!”见状我立刻爬起来抓住了他肩膀,连着用力摇了三四下,试图吸引到他那双仍旧木讷眼睛。但毫无用处,他依旧只顾着用手捂着自己耳朵,目空一切。
我无法死心。
他已经醒了不是么,那他一定会继续变得清醒,就跟他以前发生类似状况时一样。
带着这样信念我再次用力摇了摇他肩膀,却不料被他反手一甩,将我一把甩了地上。当我匆匆爬起来时,便见他面无表情地屋子里走动着,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走去哪里,只是那块仅有空间内绕着圈,一圈又一圈,无比僵硬又无比机械地走动着
“他怎么了”林绢颤着声问我。
我哪里回答得出来,只用力咬着嘴唇以免自己情绪走向崩溃,就这时突然间门上嘭一阵响,那突兀而来撞击令门上橱柜一下子朝着汪进贤身上直倒了过去!
“小心!”所幸谭哲反应,一把将橱柜重顶回到门上,见状谢驴子和小邵急忙也朝橱柜上用力扑去,这当口门上再次嘭阵巨响,随即喀拉一声爆裂,就见那口夹板非常厚实橱柜一下子从外至内豁出道巨大口子,紧跟着就看到一只爬满了皱纹干瘪手掌从那道豁口外伸了进来,一把抓到谢驴子身上,几乎连着领口将他脖子一起撕碎。
他惊极一声怪叫迅速后退,随后拔腿就往里屋处跑,一边跑一边用他变了调嗓门大吼一声:“跑!跑!”
谭哲他们立刻放弃了房门跳起身就跟着他一起往里屋处跑去,眼见就要将我和林绢丢下,我站起身大喊了一声:“别乱!我能对付!”
这句话没能令任何一人为之停顿。
眼见那只橱柜和橱柜后那块门板轰声朝屋里倒塌了下来,我无可奈何地便要后退,却不料抬头匆匆一瞥间,却意外地发现门外竟空落落,什么东西也没有。
正发着愣,突见谢驴子猛地又从里屋内冲了出来,面孔扭曲,扭曲到了两眼都变得通红地步。
随即他突然一把抓住机械地从他面前走过铘,我完全没有意识过来他这是要做什么时候,将无知无觉到连一点点抗拒都没有铘,猛地朝他身后推了过去。
我不由一声尖叫。
因为就铘踉跄着往他身后走去时,我看到他身后那个通向里屋小门内,除了急急逃出汪进贤他们,还闪出了一道细长影子。
摇摇晃晃,通体散发着一股淡淡酸臭和土腥。
那不是活尸又是什么
它一感觉到铘逆向动作便立刻放弃了对汪进贤他们追逐,张嘴朝铘扑了过去。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力量和速度,就那东西靠近铘一瞬间,我一把抓住铘胳膊将他猛朝后拽了过来,随即狠狠咬开自己手指,血从伤口内鱼贯而出霎那,用着自己速度往铘胸膛上急急写下一行字: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一边写,一边念,就像我印象里曾见姥姥做过那仅有一次此类举动。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她当时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奇怪是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将当时她那一举一动以及念着这句话时节奏和语调记得清清楚楚。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传说能够驱魔除妖退业障,令人逢凶化吉。
但如果不起任何作用话,那么被灭定,必然是我跟铘了。
所以后一个字念出口那一瞬间,我用自己从未有过那种无比憎恨目光,转头朝谢驴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当口我看到他嘴角蓦地抖了抖,也不知是怕了还是怎。
随后屋子里所有光都消失了,仿佛那些手电和手机同一时都断了电,而屋子里声音也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了,除了我粗重又带着点绝望和愤怒喘息声,一点点声音也没有。
“吵”这时我听见铘嘴里又慢慢说出了这一个字。
随后嘭声闷响,伴着一股扑面而来腥风,我透过黑暗隐约见到那具扑向我和铘不化尸亦如被骤然断电机械般,死气沉沉地跌倒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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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番外 *画情二十二
270、番外画情二十二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八月。
天热得整日像团火在烧无论街上还是宅中都变得异样安静,除了蝉不知疲倦的鼓噪便几乎听不见旁的声音。
不过提督府近来倒是热闹许多。
自少奶奶曾韶卿的丧事过后,府里上下总被一种无形无状的阴鹜所笼罩着整天都不见有人露出一丝笑脸。因而一过服丧期安佳氏便命人将堂房表亲家的一些娘姨们及其儿女接来府上,明着是叙叙旧,实则是想替府中增添些人气免得眼看朱珠婚事将近,府中仍整日死气沉沉的端得是不吉利。
于是偌大的宅院因了那些人的到来而重新恢复了点生气。不过热闹归热闹纵使那些堂表少爷小姐们整日斗茶吟诗说说笑笑,却鲜少能见到府中两位少主子的参与。因斯祁复的身体仍是没有完全痊愈,故而无法亲临作陪,况且妻子刚逝不久,尽管旁人已脱了素服,他仍身着丧装,自是不便会客。
而朱珠则是自从嫂嫂丧事过后便鲜少踏出房门。
不知情的以为她即将出阁故而有所避嫌明白的,自都知晓她的状况,便也由着她去,想着纵使现下她心有不快,但等上了花轿嫁了人,早晚便也就渐渐习惯了。
唯有小莲整日愁眉不展,真正在为朱珠发愁焦虑着。因她知晓一切远非表面看来那样平静简单,也知小姐此番要下嫁的那位碧落先生,并不是个普通人,也不像外表那样温和礼善。那是一个如此表里不一的人,只是这种事,虽心中明明白白,却只能兀自在心口里揣着,旁人谁都说不得,道不得,因此真真愁煞了这个仅仅十四五岁的小小丫鬟。便同自家主子一样也食不知味,却又能如何是好。
这一日又见朱珠一人呆呆在床上靠着,自晌午起便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于是端了碗银耳羹进屋,一边伺候她吃着,一边忍不住埋怨她道:“小姐这样整日死气沉沉在床上躺着,也不出去走走接接地气,再下去怕是真的要病了。”
朱珠笑笑:“有碧先生的药天天调理着,哪能说病就病。”
“小姐真以为那是仙方么。即便仙方也治不了心里的沉闷,你看外头花开得这样漂亮,你都不晓得出去看看,成日躺在床上瞪着那道天花板,便以为旁人在紫禁城里也同你一样拿无趣折腾自己么?”
“静王爷去了紫禁城么?”脱口问道。见着小莲眼中神情闪烁,方知自己问得有些忘形,便别过头将目光转向窗外。
小莲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听说老佛爷跟皇上有些不开心,便惦记得他紧,召去伴驾半月有余了还听说”
“还听说什么?”
“听说老佛爷想着要给王爷指婚呢”
“是么。”
“嗯。”刚才说出那句话来时,小莲原有些担心朱珠的反应,见她只淡淡应了声,便壮了壮胆子,又道:“王爷他总也是要成亲的,小姐”
朱珠闻言不由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停下手中勺子,讷讷一笑:“是了,王爷他总也是要成亲的”
“小姐,总归是没那缘分,便不要成天惦记了。”
“呵你说得倒是容易。但你却不知,这脑子里头的东西,岂是说想便能不想的”
“小莲自是不知,但小莲知道小姐若再整日这么想,这么惦念,自个儿身子怎么能好。若碧落先生下回来见着了,怪罪起来”说到这儿一眼见到朱珠目光中闪过的阴鹜,忙笑了笑,转口道:“说起碧落先生,前阵子他不是去了趟杭州么,便托人捎了些上好的杭州丝绸来,又说天气热,小姐须记着理气,所以还让带了些藕粉来。”边说边往外头跑去,不出片刻取了只红缎缠裹的锦盒,打开,露出里头浅蓝湖绿双色丝绸,明晃晃如两块毫无瑕疵的静水琉璃,轻摆到朱珠面前,啧啧叹道:“先生真是好眼光呢,这样好看的丝绸,刚好给小姐做两身夏装,瞧这颜色,真真好合了小姐的肤色”
“你若喜欢,自个儿拿去用便是了。”不等她将话说完,朱珠淡淡道。
小莲尴尬笑笑。
片刻默默将锦盒收了,见朱珠端着银耳难以下咽一副模样,便又道:“小姐若吃不下,不如小莲去厨房给小姐调些藕粉可好?
“不用了,你自个儿玩去吧。”
“主子”一听这话,饶是小莲天生一张喜庆脸,也已不再笑得出来,“哪有主子在屋里闷坐着,丫鬟自个儿出去玩耍的道理”说着话,一屁股在身旁凳子上坐下,呆呆朝朱珠望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听,小姐,似乎隔壁在对诗呢以往小姐最爱玩那个,现下离得这样近,却也不愿让小莲陪着一起过去同他们一块儿热闹热闹,总是成天这样闷坐着,小莲虽年纪却也知道小姐为何这样不开心,小姐日日夜夜一颗心在静王爷身上,却只能为别人披上嫁衣,自然是开心不起来的。只是如今,木既已成舟,小姐却何必再要自寻烦恼小姐,有句话小莲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想那碧先生,虽然不是小姐心中所属之人,却也是样貌堂堂,且一手高明的医术,小姐嫁于他,日后必然不会有多大委屈的”
“你懂什么”
“小莲自是不懂,也从不知心有所属究竟是个怎样的滋味。可是看小姐整日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觉得即便心有所属是样再好的东西,也让人望而生畏的了。若小姐从未见过静王爷,或碧先生从未想过娶小姐,那何来这样的愁苦,偏偏造化弄人,好端端一段姻缘,牵在了错误的两个头上,可是小姐除了想开些却又能如何呢?”
一番话,说得朱珠一阵发愣。
随后朝她默默望了一眼,扯扯嘴角苦笑道:“你这丫头,大字不识一个,道理倒是比谁都明白,比谁都懂。”
“奴婢只是一心想要小姐开心起来”
“呵开心想我现在,确实是预备着要去想开些的,但苦于那念头,那日服一日的念想,总在我这脑子里氤氲不散着。我自是能听进你这番道理,却又怎的去阻止那些念想反反复复在我脑子里消失又出现?小莲小莲,你可知何为身不由己么?”
小莲咬了咬唇,摇摇头:“不知”
她笑笑:“就好似呼吸,你能屏息上一阵,但能将它止上一辈子么?”
“呼吸是为了活命,念想一个人,却不会攸关性命”小莲咕哝了句。
朱珠再笑。知是无法再同她继续说些什么,便放下碗勺重新靠回床上,目光转向窗外,不再言语。
“小姐,”见状小莲原预备着起身要走,想了想,又道:“小莲知道自个儿什么也不懂,但有一点小莲清楚得很,过去小姐被那混世魔王折磨得战战兢兢,现今又被他折磨得茶饭不思,浑浑噩噩,那混世魔王果真是小姐命里的克星。只是小姐,既然从小到大总受着他的欺负,何必对他如此惦念,即便碧先生不逼婚,小姐嫁于那混世魔王也是去受气的份,每次想到这个,小莲便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你自然是不明白的,况且自小到大我也不净是受他的欺负。”
“小姐此话怎讲?”
朱珠一阵沉默。
原以为她不愿就此对自己说些什么,小莲便也沉默下来,低头将桌上碗碟轻轻收拾了,正兀自用布擦着桌面,忽见朱珠目光一转径自望向她,轻声道:“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八岁那年他将我带去那林家老宅,之后所发生的事么?”
“当然记得,他威胁要收小姐做偏房呢!小莲怎会不记得”
她嘴角微微一牵,似想起什么,面色红了红,过了片刻讷讷道:“那天我气不过,便将他置放在窗台一只唐代烧瓷给砸了,用那碎片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真的?”
“真的。”
“那魔王岂不是更要恐吓你了?”
朱珠摇摇头。“没有。他脸上被我砸出了血,于是被他侍卫匆匆带走了。隔了两日我又在他骑马时用羊虱子草蛰了他的马”
“小姐”小莲一听瞪大眼。
“把他马惊着了,将他甩下了马背。所以至今他右脸侧同左腿处,各有一道伤痕,便是因了我的缘故”
“小姐小姐你就不怕那会儿将他摔死了么”
这话出口朱珠不由噗嗤一笑。一时原本游移在眼中的阴霾似乎隐隐退了退,她目光从小莲身上移开,垂眼想了想后道:“其实原也想过的。只是那天,在他被人从地上搀起来后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指着我对我吼道,你这傻瓜,就不怕这样做自个儿活活被马踏死么?!你还要命不要?!那一刻起,我便再也不想要他死了”
小莲闻言呆了呆。
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上来,只默默朝朱珠望着,心里突突跳快了两下。
随后见她想了想,又道:“后来有一回,在紫禁城里见到他,那时他腿伤已好了,却见到我总也不跟我说话。我便也不理他,但紫禁城我只跟他一人熟,又只能下意识跟着他一直跟他到了西膳房,他偷喝老佛爷的贡酒,也给我喝了,我俩就那样谁也不跟谁说话地你一口我一口喝着酒,谁想不多久都喝醉了,他就背我去了隔壁没人住的偏殿躲着。”
“那时我还醒着,他却很快在榻上睡着了,你也知道那时候,也就在他睡着时,我是不害怕他的,所以我跑到他边上,看着他那张脸,看着看着,也不知怎的就偷偷亲了他一下。他什么都不晓得,到现在都不晓得”
“小姐”小莲脸红了起来。想笑,却不知怎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热。
“到了十一岁那年,有天,阿玛带我去他家府上玩。婆子领我去找他们兄弟几个,他那会儿不在屋里,我见他屋里多了两个新丫鬟,便笑他怎的一人要那么多人来伺候。婆子笑笑跟我说,姑娘不懂,那是通房丫头来着。”
“虽然那时我尚但通房丫头是什么还是知道的,所以一听,突然间便不高兴了。所以那天,一直到快跟着阿玛离开,我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后来临走前,他趁着边上无人,便拦住我,问我做什么总不说话。我说,你去同你的通房丫头说便是了。他怔了,过会儿不知为什么忽然笑起来,随后扯着我的手把我往他屋里拽。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总以后你们都要被我收作小的,不如现在一同熟络熟络。我一听急哭起来。他也不管,硬是将我往他屋里拖。”
“进去后我哭得越发厉害,以为他真是要让我同那两个丫鬟熟络,谁知他却叫了她俩出来,随后对她们道,我这小管事婆嫌你俩伺候我人手太多,往后,不用再上这屋里来了。然后,她俩便走了。”
“真的走了?”听到这儿小莲忍不住睁大了眼问。
朱珠点点头:“真走了。”
“走后,他转过身跟我说,瞧,她俩都走了,这会子连个给我叠被子的人都没了。我一听,想,也是啊。便过去给他叠那刚被叠了一半的被子。可是怎的都叠不好,叠得汗都出来了,一转头望见他在我身后皱眉望着我,好像要同我说些什么。”
“我便问他,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说,我愁。”
“愁什么?”
“愁收你做小似乎也不好,瞧,你连伺候我都伺候不像样。”
“那我能做什么?那时我傻乎乎问他。”
“于是他又笑起来,说,除了福晋,好像还真没什么可让你这笨丫头做的。”
说到这儿,朱珠轻轻吸了口气。抬眼见到小莲目不转睛朝自己望着,目光闪闪烁烁,似有泪水晃动。便朝她笑笑,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细想起来,似乎过了十二岁,他便不再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阿玛也不再带我去他家府上玩耍了,于是见面的机会亦变得稀少。却总也忍不住时不时会惦念起他,即便后来他突然去了法兰西,整整四年没有一点儿音讯,总还是能有个念想呵,谁想而今,却连那一点点念想也是不能的了。”
“小姐”听到这里眉心一蹙,小莲低头轻轻抹了下眼角的泪:“别想了,再想下去心里头会更难受。”
朱珠却仿佛没有听见,只带着脸上那丝笑一动不动望着她,慢慢继续又道:“所幸,哥哥他终是恢复过来了,斯祁家只有他这一个传宗接代的,只要他无事,那怎样都是好的”说罢,轻轻咬了下嘴唇,将眼里慢慢浮出的那一层泪花硬生生逼了回去,随后坐起身,朝门口处望了一眼:“是谁?”
门外随即传来脆生生一阵轻笑,紧跟着一股香风卷入,一名身着洋装的年轻女子自外头笑盈盈踏了进来:“听提督夫人说你身子不适,所以过来看看,这阵子不见果真是瘦多了,你还好么朱珠?”
“原来是婉清格格”一眼认出原来是布尔察查氏家的大格格婉清,朱珠立刻下床迎了过去,小莲见状也立即起身,行了个礼后匆匆出去倒茶。一等她身影消失在门外,婉清便自作主张将房门掩了,随后径直望向朱珠的眼,笑了笑道:“北京城里能将怡亲王载静折腾成那样的女人,你还是头一个啊,朱珠。”
“静王爷静王爷怎的了?”听她这一说朱珠不由慌了神。
随后见这格格再次笑了起来,伸手再她肩上拍了拍:“莫慌,他好着呢,这会儿怕还在宫里陪着老佛爷喝茶谈心。”
闻言朱珠微微松了口气。脚下却不由得一阵发软,便径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原听说他要来提亲,怎的却被你家推辞了,提督大人可真是好挑剔的眼光。”
“不是我阿玛挑剔实在是情非得已”
“为了那御医碧落么?”
“格格自是明白人”
“呵那御医我倒也见过,当真是美艳到不可方物,又一手高深医术,你能嫁给他,倒也是非同一般的福气。”
“格格”听她这一说,朱珠不由抬头望向她蹙眉道:“格格原是这样想的么?”
“你不这么想?”
朱珠欲待开口,但一眼望见晚清那张明艳的脸,闪烁锐利的眼,便喉咙如同被卡住一般,怎的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轻轻摇了下头,随后目光转向一旁,笑笑道:“格格来莫非便是为了夸赞朱珠那位未婚夫婿的?”
婉清便也朝她笑了笑:“那是自然,毕竟你那位未婚夫婿,全紫禁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夸。不过”说到这儿突兀话锋一转,她放眼望了望屋内稍显浑浊的光线,再看了看朱珠的脸色,道:“也快是要当新娘子的人了,怎的脸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看得好生晦气,难怪你额娘口口声声劝说我过来同你游说游说,本想着也不过便是夏日寻常之症,现下看来,你倒真是要随我好好出去走走才是。”
闻言朱珠不由一怔:“额娘要你来领我出去走走么”
她再笑:“倒也不是。想你额娘那样端庄严谨之人,怎会叫我带了你出去走,自是我拿捏的主意。毕竟游说不是我所在行,领你出去转转,寻些个乐子,倒还是可以的。”说罢,也没等朱珠缓过神开口,一把抓起她手腕便将她朝门外领去。
到门外见小莲匆匆跟来,伸手止住她道:“莫跟来了,你家主子今儿跟本格格出门散心,多个人多点事儿,我不乐意。你且在家候着,稍停我自会送她回来。”
说罢拉着朱珠便径自朝提督府外走去。
而朱珠跟小莲这一主一仆面对这样一个女人,竟都好似被梦魇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点儿也反驳不了。只一个站在原地发着愣,一个下意识匆匆在她身旁跟着,那样一路无语径直到了府邸门外,便见一辆黑底烫金顶马车安安静静在门前候着,车上两名车夫一见主子出来,立即跳下车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将两人迎到车下,婉清便开了车门先将朱珠朝里搀扶了进去,在她身后道:“你先在里头等着,我去同你家额娘交代一声,稍后便来。”
说罢便摆摆手自顾着往门内返回。
见状朱珠倒也不疑有它,只低头往车里钻了进去。
车内四周都被帘子遮着,昏暗一片,正自摸索着边上窗子,想去弄出多一点的光来,忽地见到一只手突兀从里头黑暗中一把伸出,牢牢扣在她手腕上!
这叫她大吃一惊。
险些因此惊呼出声,随即借着微弱的光辨出对方衣袖上的纹理,便硬生生将那声惊叫咽进了肚里。只全身一阵发抖,随后由着那只手一把将她朝黑暗深处拽了进去,直至扑进那道温润的胸膛,闻着扑面那阵熟悉的气息,眼里瞬间一片泪水扑了出来。
“王爷”随后低而匆促叫了声,便一把将黑暗中那人宽阔的胸膛狠狠抱住,疯了般贴住了他低头压来的唇,疯了般同他覆盖上来的身体用力纠缠在了一起
204养尸地三十
我没想到这方法还真会奏效。
但若是以为就此脱险,那可大错特错因为那具活尸才刚刚倒地我脚下地突然猛地一松一下子就裂了开来。紧跟着一只枯柴似手甩开浮土从我脚下直探而出,一把抓住我脚踝险些把我拖进脚下那个突兀裂出坑洞里去!
那见鬼东西力气真是大得惊人,所幸被边上林绢死死拽住她和谭哲用了两个人力道才令我脚从那东西手指间挣脱了出来然而没等我站稳铘却突然推开我手径直朝屋子外走了出去,步子很一下子就把我林绢一起撞倒地上。
我急得大叫因为外头浓重雨雾里隐约可辨有数条干瘦僵硬身体正朝这方向聚拢过来。但叫声一出我立时发觉自己做了件蠢事,因为我刚被谭哲捂住嘴,只听扑扑数声闷响,这整个屋子地面突然绽裂开数个坑洞。
离得近那个一下子就把腿脚不利索汪进贤吞下半个身体,见状所有人全都往外冲了出去。
而这当口汪进贤甚至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呆看着原本就他边上谢驴子一下子就跑得没了踪影,便下意识低头朝脚下看着。
随即啊声怪叫,一股黑血从他嘴里直喷了出来,因为他肋骨处被地下钻出那只干瘪手直接给穿透了。血淋淋手指上沾着他身体里带出内脏,并且还空气里抓动着,却并没有因此而一下子要了他命。但这比直接要了他命加糟糕,他痛得脸色煞白,使劲朝坑外伸出手,用乞求目光看着离他近我。
“救命!!”他对着我大叫。
而就此时,原本抓着我那个活尸一下子从它所待那个坑洞里钻出半个身体,循着他挣扎动静和叫声霍地回过头,一口朝他肩膀上迅速咬去。
整个小屋霎时响彻了汪进贤惨叫声。
时至后来后来,那叫声一直都没能我脑子里淡忘过。
如此可怕而痛苦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正因为此,当那两个缠住他活尸再次朝他身上抓咬过去时候,我看到原本已经惊兔般逃出门外谢驴子重又返回了进来,脸色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扭曲到狰狞,他大张着嘴喘着粗气冲到汪进贤边上。
我以为他是要把汪进贤出那两只活尸中拖出来,但他只是将手里一大桶液体猛地一提,朝着汪进贤和那两个僵尸所坑洞里倒了进去。
液体哗啦声泼出,我随即闻到股刺激柴油味。
“跑!”耳边响起谭哲吼声,随即我身体被谢驴子回头冲过来狠狠朝外一推,便踉跄着不由自主跟着林绢和谭哲跌出了屋外。
这时谢驴子也已经冲到门口处,面色依旧狰狞,他浑身发抖费了半天劲摁燃了打火机。
原是想点燃嘴上烟,但半天没点着,眼见里头那些活尸蠕动着挣扎着已经全都爬出坑洞往门口处爬来,他咬牙狠狠骂了声娘,随后一把将那只打火机用力朝它们丢了过去。
火星碰到柴油轰下燃了起来。
那些活尸没有任何痛觉,全身燃烧后依旧屋子里爬动着,于是很顺利地令火势变得猛烈,不消片刻整栋房子全都被吞没火海里,隐约能见到那些东西还里头爬着走着,又因为完全失去了视觉和听觉作用所以互相撞击着
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除了熊熊烈焰风雨里发出噼噼啪啪烧灼声,还有一大团一大团黑色浓烟随着风滚滚扑进头顶那片暗沉云层。
“操我操”一阵吱嘎声响过后,那栋被烧得摇摇欲坠房子垮倒了地上,也许没想这一切会结束得这么迅速,谢驴子一边喃喃咕哝着,一边摇摇晃晃跌坐到了地上。那瞬间可能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我们身后仍有活尸移动过来,全部注意力都集中那座燃烧着废墟上,罗小乔对着它放声大哭,小邵**逃离时丢了火场,所以他看着它一个劲地发着呆。只有林绢不知怎忽地惊跳了一下,随后扯住我衣角,示意我朝她手指方向看。
我看到那方向一片长长如山丘般起伏坟冢区靠西,有一团暗幽幽光微微晃动。
光来自一块巨大石碑,它极其突兀地矗一堆荒冢和乱碑中间,显得格外庞大和孤独,又由于颜色苍白,所以夜色里看起来好像是发光。我想那一定就是黑子所说千杀镇了,不知怎,亲眼看到它一瞬我肩膀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随后感觉林绢也抖了抖,过了会儿她压着声问我:“喂,你有没有觉得它看上去比刚才高?”
我没能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完全没时间去弄明白。
因为那时我听见了罗小乔一声惊叫。
随即见她惊慌失措地就朝后退了两步,直退到谢驴子边上,却立时发现除了身后那一片火海和坟地外她已无路可退。这时我循着她惊恐目光,看到前方有几具枯瘦身影已经穿过周遭雾气,慢吞吞走到了离我们短短数十米开外地方。
它们脚步声被烈火汹涌声音给吞没了,所以直到距离我们几乎已近咫尺,才刚刚被罗小乔给发现。
这发现让她一下子有些失措,一阵无头苍蝇般混乱后,突然朝我们用力一摆手,尖叫了声跑!,便转身往后面那片坟区内撒腿跑去。
“你傻了是不是!后面是坟场!谁知道地里还有没有那些劳什子玩意!”谢驴子见状赶紧跳起声朝她大喊。
但哪里还来得及。不仅是她,连小邵也跟着跑了过去,这让谢驴子气得跺了跺脚,正要对着他们背影咒骂,突然朝我身后方向瞥了一眼后,他两眼蓦地瞪大,随后一声不吭扭头就跑,竟是追着那两人消失方向也跑进了屋后那片坟地。
他这行为让我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不晓得他究竟我身后看到了什么,能令他不顾危险跑向了他原本不愿意过去地方,当时立即就扭头朝身后看去,却除了那几具逐渐靠近活尸外什么也没发现。
这时林绢突然推了我一把,惊道:“你看啊宝珠!铘这是要干什么??”
我一惊。忙朝她指方向看去,就见原本出屋后就不见了踪影铘,此时竟朝西边那片坟地上兀自耸立着石碑处走着。而诡异是那块石碑看起来似乎比刚才见到时高了很多,正如之前林绢所问我,有没有觉得它看上去比刚才高?
我一瞬明白了她所指意思。
它真比我之前见到要高了很多,倒不是它长高了多少,而是它脚下那片陡坡似隆起坟地,比之前明显地拔高了。如果说之前是斜坡样,那么此时已如山丘一般,但这坟地怎么会自己往上长高呢??
一边脑子里混乱地想着这些问题时,我突见铘周围显现出无数道干枯身影。
它们或是透过雾气从雨幕中缓缓走出,或是从地下慢慢爬出,也不知是否因了铘走动时所发出声音,竟好似约好了一般,一齐循着他方向跟了过去,甚至那几个已离我这方向极近,近到谭哲已对我和林绢发出警告声、试图拖着我俩朝后退活尸,也突然硬生生朝那方向一转,随后蓦地往那边走去。
见状我不由一把甩开林绢手迅速朝铘那边奔了过去:“铘!小心啊铘!!”
狐狸一直说我笨。
我想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因为明知道无论我怎么叫铘都不会听见,我还是忍不住要那样做。仿佛心里头总有那么一丝侥幸,或许他能突然间就从那种可怕呆滞状态里清醒过来,恢复成他那副不可一世麒麟神兽模样。
可是没有。
完完全全令人绝望地没有。
直到我摇摇晃晃拖着那条已经麻木伤腿冲到他面前,离他近那几具活尸猛扑向他瞬间把他拖了开来,他仍是如同木偶一般机械而麻木。
那时我以为自己一定是死定了,因为我把他脱离那些活尸,突然脚下猛一松动,一股巨大力量拖着我和铘便朝那处松动土层里陷了进去!
“宝珠!”隐约听见林绢尖叫了一声,我下意识松开铘朝边上一抓,抓了一根坚硬东西上。
我赶紧用力气把它抓住,一边顺着它便想往上爬,可是匆忙间抬头朝上一看,不由得手里猛地往下一滑。
被我抓住那根坚硬东西是张晶手臂。
她手臂硬得跟石头似,脸上表情也跟石头一样苍白而僵硬。她用那样神情歪头看着我,随后突然伸长手,一把朝我抓了过来。
我下意识朝后避了避,但随即发现她并不是为了抓我,而是我边上铘。
此时突兀从我身后钻出一张枯瘦脸。它闪电般朝我脖子处咬了过来,我当真是躲都没处可躲,只能用力气别过头,眼见即将无法躲过它尖锐牙齿,可是突然间那些牙齿就从它嘴里啪啦拉一阵掉了下来。
然后是它下颚和眼球。
然后整个头颅都碎了,因为铘手指如同钢箍般地将它轻易贯穿。
“铘?!”见状我不由又惊又喜。
以为他这个时候突然清醒了,可是当我望见他那双眼睛时,一下子心跳又跌入了谷底。他那双眼睛依旧是空洞,似乎刚才举动就跟他之前小屋时对我攻击一样,只是暂时条件反射
“你还真让我有点好找。”这当口,突然听见张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头没脑,我甚至不确定这话是否真是她说,因为她嘴巴处一片模糊,仿佛完全撕裂又重拼合了一起。
这样一张嘴怎能说出那么清晰话?
而且那声音完全不像是个女人。
正犹疑间,铘身体猛地一震,随即被张晶一把拖出了那个坑洞。
我忙跟着要爬出去,但当一眼看到外头情形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外头密密麻麻站满了那些活尸,它们摇摇晃晃地将我围中间,头却都朝西边歪斜着,仿佛那方向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那方向高高耸立着一块碑。
那块汉白玉千杀镇。此时它看起来加高了,因为它脚下那块坟地隆得仿佛一个巨大山包。离得近了,隐隐可见山包内有什么东西微微蠕动着,每蠕动一阵,山包就朝上长高那么一点,于是这块碑越来越高,并由它细如蛛般石缝里发出阵吱吱嘎嘎声响
“千杀镇,镇着千条不死魂,但千年了,也是该放出来透透气了,你说是么?”张晶又道。
而话音未落,突然听见远处蓦地传来一声尖叫:“北北?!你没死么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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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画情二十三
271、画情二十三
直至很久载静才将手慢慢松开,朱珠依旧紧抓着他衣服匐在他怀里,仿佛一撒手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了似的:
“王爷那天在栖霞堂外头我瞅见王爷了王爷走得很快,我还以为王爷从此不会再来了”说着话,眼泪又啪嗒啪嗒直掉下来,见状载静笑了笑低头用手指替她将那些泪一点点抹去:“我也瞧见你了不能叫你我怕你一出来我就会忍不住把你直接提回王府去。”
一句话说得朱珠噗嗤一笑,却又挤下眼眶内更多的泪水来:“婉清格格说你被老佛爷召去宫里,怎的今日会突然过来”
“替老佛爷出宫办些事,又听说你病着,想着无论怎样都得设法见你一面。”
“见了又能怎样”
“见你瘦成了一把骨头,再下去眼看都能被风吹走了,索性抢你回去养结实了再放回来。”
“王爷”朱珠一惊,以为他当真,抬头却见他淡淡一笑:
“怕什么,说笑的。”
“不好笑”
“但我来寻你有事却是真的。”
“什么事”
“上回听你阿玛说,因替你兄长张贴的求医榜上写了能治你兄长疾病者便将你嫁于他,因而他不得不信守承诺,将你嫁于太医院的碧落。”
“是的。”
“但你阿玛说,榜上那个条款并非是他所写,定是有人暗中篡改,故意为之。因而,你这一嫁可谓是嫁得不明不白。”
朱珠闻言眼圈一烫,将头垂了垂低。
“既然这样,那你阿玛有没有将这事同碧落明说,以此换得同他一个协商?”
朱珠摇摇头,咬咬唇沉吟道:“其实朱珠原也一直都在奇怪想那碧先生,平日极其温文明理的一个人,不知为何在此事上咄咄相逼”
“他逼你嫁他?”
“原没有逼,还把聘礼一并带回去的。谁知第二日兄长就疾病复发了,眼见便要不行,我便同阿玛一起去他府中求他,而他直至我亲口允诺嫁于他,方才同意出手诊治我家兄长”
闻言载静微一蹙眉。沉吟片刻,望着她若有所思道:“你俩过去认识?”
朱珠摇头:“只在上回进宫前后见过两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不过”想了想,她接着道:“不过他对我生身父母的家事倒颇为了解”
“你生身父母?那得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子他该还小吧?”
“是的。但他说同我生身父母家颇有渊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令载静再度皱了皱眉。过了片刻,道:“如此,倒还真是有些怪异。他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么?譬如以别的条件,换得你的自由”
“王爷”一听此话眼泪再度渗了出来,朱珠摇摇头:“阿玛曾问过碧落先生,以四品以上官衔替换可行,他亦拒绝了”
“既然这样,利不成,威可成?”
“王爷要做什么”
“今我便是特意过来问你,那碧落在亲事上可有商议余地。若有,无论怎样的条件都任由他开,但若此路不通,那我便只能回宫后去奏明老佛爷,随后请她使个方便,将你指给了我,那即便他如何再用榜文上的承诺牵制你家,日后任谁要说要骂,便也是我一人的事,你只管毁了那约,安心嫁入我府中便可。“
“王爷”闻言朱珠立刻用力摇着头拉住他的手:“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有何不可?”他挑眉。
“王爷这一番情义朱珠已是感念一辈子,又怎能要王爷替朱珠背负那背信弃义之名,徒被世人言笑?朱珠宁可死,也不要王爷那样!”说话间泪水已是又从眼眶内滚滚跌落,她抓着载静的手紧紧握着,又紧紧望牢着他那双闪烁在幽暗中的眼眸,心中痛得几乎无法言语,便只能一遍遍捏着他的手指,将它们贴牢在自己心口处,使劲抽泣着却又不敢放声,直至载静一声叹息将她一把按进怀中,方才闷闷地哭了出来:“王爷此生朱珠不能陪伴王爷只求下辈子能在一起了”
“你这傻瓜这辈子尚且无法掌控未来,下辈子天知你我又究竟能在哪儿?”
“别说了王爷别说了!!”一句话让朱珠不由放声大哭。
所幸马蹄得得,车轮滚滚,将她这悲戚之极的哭声吞没了进去,也令得她哭得渐渐肆无忌惮。而载静因此始终沉默着,由她将自己手指捏得几乎连骨头都要揉碎般,低头一动不动望着她。
直至朱珠的哭声渐渐停息下来,方才将手慢慢从她掌中抽出,随后捧起她的脸,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朱珠,我思前想后,唯有请老佛爷赐婚,是万全之策。世人如何看待,如何说法,与你我何干?纵使日后被骂作背信弃义,又能怎样。现我看你这副神情,断不仅仅是因那区区一些世人言说而至,你老实告诉我,除了那纸榜文,他还有何地方束缚着你。”
朱珠闻言用力咬了下唇,沉默着摇摇头。
他笑笑:“好,你不说,我便亲自去他府上问他。”
“王爷”见他作势要推开车窗,朱珠慌忙一把抓住他手腕。
他再次望向她:“你告诉我,我看看有无解决方法。”
“王爷”朱珠再度咬了咬唇,忍着喉中的酸涩颤声道:“即便朱珠说了,也是枉然。”
“告诉我。”
短短三字,却似给了朱珠一些勇气,她用力握了握手心,轻声道:“兄长的病,实则身中诡异蛊毒。碧先生此次来府上救了我兄长的命,却并未将蛊毒去尽,而是将它留在了兄长体内,要它生便生,要它死便死,似是将它变成了他种在我兄长体内的傀儡。”
“所以,即便你兄长完全康复了,只要他一声令下,你兄长仍会再次受那蛊毒之苦。”
朱珠点了点头。
“呵”他一声冷笑:“原来如此。朱珠,他竟为你使得这样手段,当真是非你不娶的了。”
朱珠垂下头。两只手将他那条胳膊紧紧拽着,分明能感觉他那胳膊忽变得如钢铁般坚硬,似凝聚了无数怒气集中于此处。不由一慌,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低头倏地朝自己望了过来,冷冷道:
“那我便杀了他。”
“王爷!”闻言朱珠两眼蓦地瞪大了。
一度以为他同之前一样是在说玩笑话,但仔细朝他那双眼看了,眼中那凌厉的神情却叫她猛一阵颤抖。当即一把扯住他衣领,急声道:“万万不可!无论怎样,碧先生对我家有救命之恩!怎可恩将仇报!倘若就因朱珠这一点姻缘之事而杀死先生,又毁了王爷一世英明,那不如干脆杀了朱珠更好!!”
“朱珠”他目光微闪。
有那么一瞬整个人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过了片刻,目光由冷转淡,继而轻轻吸了口气,自那幽深如潭的眸中浮出一层雾气:“你我到底该怎么办”
朱珠全身再度发起抖来。
使劲将一口牙紧紧咬了,才止住眼中泪水再次当着他的面夺眶而出,随后用力吸了几口气,垂下头道:“如寻常那样,该是如何,便是如何此后朱珠自是将王爷在心底紧紧的藏着,任谁也无法取之代之。而王爷往后念着朱珠也罢,忘了朱珠也罢,不要再去想那些会损及王爷阴德之事,朱珠便可安心了。”
说到这儿,见载静兀自在黑暗中沉默着,便将手顺着他手背缓缓移向他胳膊,轻轻推了推:“王爷”
他似在想什么,双眼一动不动望着角落的黑暗处,兀自看得有些出神。
直至再度被朱珠轻轻一推,方才将目光重新转向她,随后将手伸到她面前,托起那张被泪水浸透的脸静静望了阵:“朱珠,此后我无法在你身旁伴着,你万事自当小心。”
闻言朱珠不由一怔:“王爷为何突然说出此言”
“碧落此人,无论相貌还是才学,皆是一等一的。竟会以那种手段强娶于你,若真是出自一片痴心,倒也罢了。但在宫中,我观此人言行举止处处有些可疑,近来更是说动老佛爷在宫内各处修建起一些奇怪的建筑,名为风水,却着实不知所为何用,神神秘秘所以,若是相处之中发觉他有任何怠慢之处,切不可迟疑,必须遣人告之于我。”
“嗯”眼眶一烫,朱珠轻轻点了下头。
由此二人皆沉默下来,由着车轮滚滚,一路也不知去往何方。
那样不知又走了多久,载静朝朱珠望了眼,道:
“琉璃厂那处林家老宅,我已全部修缮妥当,屋中你亲生爹娘所留之物,皆替你保存着。当初说好赠你,原想着等你嫁来一同搬入去住,如今便已归你所有,此后它怎样处置,便全由你决定。”
话音未落,见朱珠眼里泪水已如断线珠子般滚落,他不由笑了笑:“别哭,哭什么自小到大,每回见我你就哭。害怕哭,伤心哭,开心也哭你真当你是那石头记里的林黛玉,要还我一世的泪么。”
朱珠闻言想笑,但牵了牵嘴角,终是止不住一长串泪又从眼眶里跌了出来。便哭了又笑,笑着将泪抹到他衣上,仍是止不住地哭。
见状载静想起什么,便自身边取出一只小小丝棉袋子,打开,从中取出支红玉髓的簪子。
看似普普通通,应是有些年头,他将它轻轻拈着,替她绾进发髻内:“这样东西,你且留着,本是来求亲那日想托你阿玛交予你的,这会子便只能这样给你了。它是赫舍里娘娘赐予我祖上的东西,你且替我好好收着。”
“王爷”
见她已由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载静不由再度笑笑,伸手将她抱了抱紧道:“我这一说,并非我便就此放弃,无非是要你安心。那碧落一事,待我回去再好好思忖,只要你一日未嫁,我必要设法同他交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他真如你所说,是个温文识体之人,那即便心机叵测,自然也应有个商议之处。因此,你回去后切记调养好了身子,否则待我娶你进府,若再见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必不饶你。”
说着,见她抬头径自朝自己望着,一副欲哭又笑的呆傻模样,便不由自主一把将她按至身后的椅背上。
欲待朝她那双哭肿了的嘴唇吻去,忽地又抬起了头,轻吸口气,将她那张为此困惑起来的脸慢慢纳入怀中:“我不在时,好好照顾着自己,记着了么。”
朱珠点了点头。
正要再往他怀抱深处钻进去一些时,忽觉车轮停了下来,外头响起一阵模糊说话声。片刻,门帘轻轻掀开一道缝,一名车夫在外头小心通禀道:“主子御医碧落先生求见。”
“何事?”
“说是在提督府中知晓他未婚妻子现正在格格车中同格格闲谈,眼见时候不早,便想来接她回去,望主子恩准”
一句话,说得朱珠脸上一片死灰。
下意识抬起头呆呆朝载静望了望,见他沉默不语,一双眼隐在黑暗中窥不见一丝神情,便整了整衣裳转过身,掀开车帘朝外头钻了出去。
一出车门便见碧落骑在一匹白马上笑吟吟朝自己望着,身上风尘仆仆,一副远行的装扮,显见是刚从杭州回来,便竟追至了此处。
不由脸狠狠地烫了下,低头下车,一路经过他马前便要径自离去,忽听他在马上淡淡道:“姑娘这是要走着回去么。”
朱珠不得不停下脚步。也不知该怎样应答,只能沉默着,回头朝他笑了笑。
他没再做声。伸手将身上斗篷解了,一抖朝她丢了过来,径直遮到了她头上,将她那张脸盖了个严严实实。随后俯一把抓住她僵硬胳膊,轻轻一提便将她拽上了马背,转身朝载静那辆车浅浅一揖,勒转马头带着她朝着崇文门方向飞驰而去:
“回去吧。”
206、画情二十四
272、画情二十四
只是一路走了好一阵却迟迟没到提督府,朱珠不免觉得奇怪。
这么些时间别说一个崇文门,便是两个都快到了怎的会迟迟还没到家。当下趁着周遭安静,便悄悄将脸上斗篷掀了掀开,朝外望了眼。一见面前忽闪而过的街面不由吃了一惊,这哪是往崇文门而去分明是在朝阳门内大街上
“碧先生怎的”正抬起了头想问碧落忽见他一抽马鞭那马骤一声嘶鸣加快了蹄子就朝前冲去,惊得她慌忙抓紧了碧落的衣裳,又下意识觉着不妥想避开,却被他顺势一把抓了抓紧。
“怎的什么?”随后他低头笑了笑问。
“怎的不是回提督府?!”
“我忽然改了主意。”
“先生是要带朱珠去哪里??”
“姑娘可否先回答碧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姑娘先前在车内同格格聊了些什么,聊了这许久?”
“便是便是一些女儿家的琐事”
“女儿家琐事。”他再度笑笑:“那怎的我会在提督府里碰见了格格。”
这句话出口朱珠脸倏的下白了,张了张嘴半晌没能出声,正兀自抓着他衣角发呆,突然马身一弓猛朝前一跃,便见前头一道门槛忽闪过,忙下意识抬头朝门首处望去,登时惊呼了声:“先生带我到先生府上是做什么?!“
“姑娘还没回答碧落的问题。”
朱珠闻言立即用力挣扎了一下:“放我下去!”
“急什么,到了,自然会放你下去。”
说话间,就见身下这匹马如在旷野般沿着前方小径一路驰骋,丝毫不受路面狭窄的限制般,撒开了蹄子径直便是往着府宅深处急行。眼见边上家丁纷纷避让,却又仿佛见惯不怪般毫无异色,只纷纷退到一旁跪倒了,随即赫然见一道朱漆大门跳出层层花木围墙,蓦地出现在眼前。
也不知是这宅子里哪一处居所,竟是朱珠先前从未见过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却哪里有心观赏,只一味在碧落铁箍般坚实的手臂中使劲挣扎着,突又发觉不对,因那马明明已看到大门近在眼前,却仍视若无睹般径直朝它冲去,仿佛疯了一般。当下不由用力往碧落手臂上一抓,连声惊叫道:“停啊!!快停啊!!”
碧落竟亦如充耳未闻。
反而嘴角一扬猛朝马腹上用力一蹬,就听那马一声嘶鸣轰地下飞跃而起,一头朝着大门上直直冲撞了过去!
“先生!!”朱珠再次一声惊叫。
头下意识迅速往他臂膀内缩了进去,以为这一下连人带马要狠狠撞到那道门上了,不由把眼紧紧闭了起来。
却不料忽听前方哐啷一阵闷响,那马疾奔的身形恰在此时突然戛然而止。
一下子站定了下来,仿佛它刚才根本就没在奔跑,而只是在慢慢地走。但带来的冲力却是巨大的,大得令朱珠几乎一下子从马背上跌撞了出去,幸被身后碧落一把圈住了身体纵身一跃,便如同只大鸟般轻轻跃过马身,在前方那道突兀开启了的朱漆大门前抱着她翻身落地。
脚一着地朱珠立刻仓皇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匆匆后退,不料一脚绊在门槛上,立即嘭的下朝里倒了进去。落地跌得肩膀生疼,却哪里敢停歇上片刻,忙不迭翻身而起,谁想之前那番遭遇早已将她颠簸得天旋地转,以至刚撑起半身就又跌倒了下去,再慌忙爬起时,碧落已不紧不慢自门外跨了进来。
而他身后那两道大门亦仿佛自个儿生了眼一般,在他进门一刹那轰的声关上。
隐隐听见一阵细琐的嬉笑声自门外传来,但再听又似只是阵鸟叫,叽喳一阵便飞走了。随后一片寂静,无论鸟叫、马嘶、亦或者蝉鸣,突然间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瞬间只有朱珠慌乱的喘气声在眼前这栋漂亮的大屋中回荡着,这叫她脑中登时乱作一团,只抬头呆呆望着碧落那道笔直站在门前的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脱口道:“先生为何突然带我到此”
“姑娘还未回答在下之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姑娘明明在格格的车里同格格说话,为什么碧落能在姑娘的府中遇到格格?”
“我”
“还是格格车中同姑娘说话的,另有其人?”
“先生”
“那人必然不叫先生。”
“碧先生”
“他也断然不可能叫碧先生。”
短短几句话堵的朱珠白张着嘴无论怎样也说不出话来。当下又羞又急,脸一阵红一阵青,撑着身体的手止不住一阵阵发抖。
见状碧落微微一笑,朝她走近一步,淡淡追问了句:“车内那人是谁,姑娘可否告知?”
朱珠哪里能说得出口。
一下子眼里被充斥而出的泪水给涨满了,却死都不愿在他面前掉落下来,于是狠狠忍着,狠狠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他,盯着那双似笑非笑,美得毫无瑕疵,却又令她恐惧得全身发抖的眸子。
然后小心翼翼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裳,低头笑了笑:“先生将朱珠带到此间,便是为了探知朱珠刚才同谁一块儿在格格马车上闲聊么。”
碧落不语。
她便再度笑了笑:“我同先生虽有婚约在身,却仍尚且待字闺中,因而现今究竟同谁一道出去,同谁一道说话,似乎还由不得先生费心过问,不过,仍是要多谢先生如此关心体恤朱珠的”
说到这儿,忽然间脑子里一阵晕眩,令朱珠险些再次朝地上跌了下去。
幸被碧落伸手一把扶住,她却并不领情,只将肩用力一挣,便从他臂膀中挣脱了出去,随后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先生一向知礼之人,怎的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呵”一听这话碧落不由淡淡一笑:“男女授受不亲,是了,碧落忘了,多谢姑娘提醒。”
“先生无须客气。须知此间人多眼杂,若有闲话传出,耻笑了朱珠事辱没了先生的清誉事大。所以,还请先生尽快送朱珠回去才好”
“姑娘说得是。”
“如此”
“如此,临走前碧落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姑娘。”
“先生还有何赐教”
“再过阵子碧落便要迎娶姑娘进门,姑娘却仍习惯以先生相称,未免生疏。因而碧落想问问姑娘,不知姑娘几时才能对碧落改口称呼。”
闻言不由怔了怔,虽脑里一片晕眩还未恢复,朱珠仍是强打了精神朝他仔细望了一眼,讷讷道:“改口不知先生想要朱珠怎样改口?”
“譬如,叫我阿落。”
“阿阿”连着模模糊糊说了两声,终是没能将那落字说出。她有些疑惑地朝碧落望着,因那脸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亦似乎越来越遥远。当即不由抬手朝他伸了伸,脱口道:“先生是要去哪里”
碧落却并未远离一步。
仍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站着,望着她那双疑惑而失神的眼,目光闪烁,冷得仿佛两块碧绿的冰晶。
直至见她双眼一闭一头朝地上滑到了下去,他仍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观望着。
而她身后却忽然间倏地绽出一道柔软的床来。
恰在她落地一瞬间接住了她,令她斜斜躺入了床上那片水一般柔滑的丝绵间。
至此,他方才朝她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慢慢踱到她身边站定,低头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睡死了的她。
那样也不知看了多久,忽地伸出手将她软绵无力的手臂径直拉起,再把她重新朝床上滑倒的上身使劲一拽,狠狠扯进了自己的怀内。
随后贴近了她耳侧,在她耳侧那些柔软的发丝间轻轻吸了口气,哂然一笑:“先生,先生这几百年的时间,莫非让你瞎了不成,竟望不见阿落就在这里。”
话音落,低头用力抱住了她。
用着几乎要揉碎她般的力道紧紧抱着她,直至无法控制周身突然间微微一阵颤抖,便附身同她一起往那床上最柔软的部位倒了进去。却才刚刚同她身体缠到一块儿,脸上那淡淡的神情便仿佛骤然间支离破碎了,只剩一片清冷到凄厉的孤独骤地从眼中直透而出,他压在她身上定定望着她那张脸,望着她那双紧闭的眼睛,随后再度笑了起来。
笑得如桃花般艳丽,却又如毒药般苦涩。
随后一把扯掉她脸上那副碍事的面具,头一低将她嘴唇吻住。
恶狠狠地吻着疯了似的,好像以此她便会同从前那样有所回应,而不是现今这样冰冷而无知无觉地躺着,那样安安静静的,仿佛死了一般地躺着。
痛到锥心的讽刺不是么。
于是再次狠狠地吻住她,唇齿纠缠间,一字一句,朝她用着唯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好好看看我是谁,宝珠”
再度吻,吻她的唇,吻她的颈,吻她散发着她气味的发丝和衣领:
“当年你像条狗一般跟着我,现今你是不是早已经忘了”
“呵,真像一条狗。”
“我走到哪儿,你便出现在哪儿,赶也赶不退,撵也撵不走现如今,索性娶了你,让你明明白白地跟着,让你畅快尽兴地跟着,你却不跟了,你却不跟了宝珠,宝珠,好好看看我是谁,你睁开眼好好瞧瞧我是谁”
说到这儿,终忍不住一把撕开了她衣裳,将她整个儿柔软的身体紧搂进自己怀里。
这一瞬好似又回到当年。
他恣意妄为,她懵懵懂懂、却又随心所欲。
于是愈发疯狂起来,他不顾她人事不省,狠狠地揉捏着她,狠狠用自己的嘴唇和牙齿在她身上留下一串串艳红的痕迹如此,便再也控制不住,即便两手每一刻在试图将自己使劲固定在她身侧的床褥上,仍无法控制那根根雪白长尾自身后的衣袍下喷张而出。
便索性身子一挺,将那些缠裹着自己的负累倏然间撕得四分五裂。
之后,便再也无法忍了。
那抑制了数百年的,在这瞬间如团喷发的天火般烧灼得他无法忍受,迫使他急急压迫到她身上,急急在她身上喘息着,索取着,即便她心跳和气息平稳如水,即便她神情比死水更为冰冷,仍无法阻止他在一阵颤抖后,将他那勃发的朝她体内径直撞击了进去。
只那么一下。
突然脑中如冰水般一激,随即立刻抽身而出,却哪里还来得及。
就见朱珠身下已迅速冲出一片血。
滚烫红艳,朝着他身上直扑而来,令他一瞬间熄尽了周身全部的火焰。
“宝珠”
短短惊诧过后他迅速将手朝她处抹去,在更多血液冲出那刻,自掌心内一团暗光涌出,立时将它们终止了下来。
随后立即俯身将脸朝她那张已如死灰般苍白的面孔上凑近了过去,到她嘴边张开口,自口中徐徐吐出一缕青烟。
烟仿若有着生命,在双唇间轻轻一个兜转,便尽数钻入了朱珠的口中。
约莫半盅茶的功夫,眼见她脸色便慢慢好转了起来,而嘴唇上亦重见了血色,碧落方才将脸抬起。却无法将目光就此移开,按捺不住自己一双眼朝着她怔怔一阵凝望,随后轻吸了口气,侧身在她身旁坐下了,手朝她身上一摆。
便见那原本被他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衣服直飞而起,转瞬如原先一样,一丝不苟地穿妥在了她的身上。
“呵,人与妖这便是你给我的最大抗拒么,梵天珠。”再次将目光转到她脸上,碧落似若有所思般淡淡一笑。随后捻起她一缕发丝,放到唇边轻轻咬了咬:“可我偏不信这命轮便从此扭转不了。换你,你信么,宝珠?”
无论是唤作梵天珠亦或者宝珠,床上的朱珠始终昏睡不醒着。
毫不知情,便也无从回答。
“什么也不知,你倒也真是安心了”于是他再度笑笑。
目光由此转到她发上,望见她发中隐隐闪烁一点暗红色的光,不禁眉梢微微一扬。“血玉簪么你阿玛倒也懂用这种劳什子的方法替你辟邪。”说罢,朝那簪子伸过手去。
原是看着有些眼熟,想取来瞧个仔细,不料手离那簪子只差半分距离,突见一道光自簪内闪过,顺着他指尖一头便朝他手内冲去!
当即被他伸出右手一把扣住了那只手腕。
这短短瞬间,那道光已将他那只左手整个儿染得一片通红,连带皮肤亦变得透明,隐隐可见一些细小的东西在皮肤下移动着,见状他眉心微微一蹙,迅速将那扣在腕上的右手朝腕中心用力一点,再往上一移,遂将手上暴张而出两根细长的指甲狠狠朝着左手掌心内直刺了进去。
立即从伤口内喷出一道血。
血中透着暗光,闪闪烁烁,带着里头一些细碎扭动的东西跌落到床上。
碰到被褥它们立即嘶嘶作响,转瞬,连带那床一同通体腐朽发黑,随后忽的下消失不见。
眼见朱珠身体立即从上跌落,被他一把揽进怀中,随着他身形一同站起。
再朝她发上那支簪望了一眼,方始认出,原来那竟是康熙帝的皇后赫舍里氏曾佩戴过的玉血沁心。
可谓神玉,却怎的会在并非皇家出身的朱珠身上。
由此眉心再次蹙起,正待细想,忽大门处一道暗影闪过,有细小的人声自外头传了进来:“禀主子,宫里有太监过来传话,说老佛爷惦记主子了,要主子立即入宫觐见”
闻言,碧落抱起朱珠轻放到一旁的椅子上,随后转身推门而出,朝门外那黑影点了点头:“我这便去。你且驾车送斯祁姑娘回府,若府上问起来,便说她身子有些不适,已在车内睡了好一阵了。”
“是。”
204养尸地三十一
何北北就在那块石碑边上。
那么一对比,原来石碑真的很高大,几乎让人完全没能留意到它边上的人影。
他竟然没死,明明从谢驴子他们的话来看,应该是完全没有生还可能的何北北,这会儿却好端端在那儿蹲着,两手抱着膝,低头像是发呆似的看着我。
他对罗小乔的叫声充耳不闻,罗小乔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在何北北背后几十米开外的那片土堆后,所以根本看不清此时何北北那张脸。他脸上的神情很奇特,像是发呆,又像在笑,那么似笑非笑地朝我看着,然后站了起来,手朝前一抛,轻而易举地把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从离我那么远的距离一下子抛到了我的面前。
落地嘭的声闷响,伴着股潮湿的腐臭。
随后我看清那东西原来是具猫尸。
黑色的潮湿而腐烂着的猫尸。滚到近前的时候,那截折断了的脖子在我面前晃了晃,将它那颗摇摇欲坠的头颅转向了我。这令我手一松再次跌回了坑里,而没等站稳脚,一波晕眩感紧跟着袭了过来,几乎让我因此而跌坐下去。
我以为这可怕的晕眩是自己受的伤引起的,但很快发觉并非如此。
它来自脚下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震荡。大地在震动,震中心便是前方那块石碑,它在我勉强站稳身体后再次攀爬出时,看起来晃得非常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它底下将它用力摇动着,推挤着……而它地下那片已如山丘般的坟地也已隆得越发高了起来,好像有某种东西正在里头急剧膨胀,稍一用力,便能如火山爆发般自里头喷发而出。
这奇特的景象并没有让我留意太久,很快我意识到周围那些原本聚集着的行尸都不见了,它们本如同监狱的围栏一样伫立在我边上,但此时一个也不见了,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大片的沙土随着地面的震动一**朝上飞扬着,很快将这地方笼罩得一片模糊,远远听见罗小乔仍不死心地在她的藏身之处大声叫着何北北的名字,但石碑边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就我刚刚落下坑再爬出来的那短短一瞬间,他不见了,而铘竟也不见了!无声无息地同‘张晶’、同周围那一大片行尸们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铘?!”见状我不由跟罗小乔一样大叫起来。
刚开口立刻呛进一大口泥沙,随后身子突然猛地朝一下一沉,然后又猛地随着身周的土壤高高往上一荡。真无法形容这奇特无比的感觉,好像我不是趴在地面上的一个土坑里,而是趴在一片波澜起伏的海面上。‘波浪’一阵阵起伏,我的身体便跟着一阵阵跌宕,如此重复了三四下后,地面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豁地分裂了开来。
裂口中心就在离我不到几步远的地方,并以着一种极快的速度朝前方霍地蔓延了过去,就好像一支脱弦的箭似的,倏然间刺进了前方那块被山包顶得摇摇欲坠的石碑底部。
紧跟着啪的声脆响,石碑底下裂开了。
那能令大地都分裂开来的巨大的力道,在碰触到它的一瞬轻易就将它底部撕碎了开来,与此同时一片浑浊的气体从那里头喷了出来,我不知那是喷发而出的泥土还是什么,它们冲天而起,并以势不可挡之势朝着四周喷溅,眼见劈头盖脸就要朝我身上射落下来,我正要缩进坑里躲避,不料突然间身子猛地一沉,随之一股巨大的吸力自下突地窜起,拖着我整个下半身便直往下拽!
意识到不好我立刻使出全身的力道蹬着伤腿便朝坑外迅速攀了出去。一露头立刻被漫天落下的泥土砸得头昏眼花,却哪里顾不上这么多,只一心离开原先所待的地方,一边用胳膊挡着脸一边迅速朝前爬,想在四周平静下来前尽快找到个可以暂时藏身的安全地方。
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前面传来阵说话声。
低低的在四周隆隆的气浪声里若隐若现,最初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随即就看到前方被喷射得模糊一片的地方,有个人正摇摇晃晃朝我奔了过来。
依稀是个女人,一边跑一边朝着我说着什么,我忙大声叫她别过来,在那里就近找个地方躲,因为更多的石头和泥块正随着那石碑地下喷射而出的气流朝她飞溅过去。
但她充耳未闻。
甚至许多泥块和石头已经砸到她身体了,她只晃了晃,依旧往我这边跑。
于是我不得不冲出刚刚找到的掩体朝她奔过去。
想将她拖来跟我一起躲着,但是刚靠近,我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几乎因此而被一团土块砸倒在地,但顾不上疼痛,我立即倒退着朝后跑去。
那女人是罗小乔。
她身上开着一个大洞,洞贯穿了她整个上身,但她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只一边不停地擦着那些源源不断从洞里流出来的血,一边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带着这样的伤从那么远的距离跑到这里的,但我知道她背上紧贴着的那东西极其危险。
即便离得那么远我都能嗅到它身上那股浓烈的危险的气味,那个似人又非人,如同烟雾般模糊不清的东西。它贴在罗小乔背上吸着她脖子,而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地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周围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石头和泥块中大声问我:
“北北呢??宝珠??你看到北北了没有??他拿我心脏干什么?你帮我问问他,他拿我心脏做什么??”
我怎么敢回答她。
就在她刚刚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嘭的声跌倒在地上使劲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与此同时那附在她背后的东西立刻从她身上滑了下来,在地上爬了两步,然后慢慢直立起来,如人一般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样的距离看起来它如婴儿般小,但完全是个成人的轮廓。一边走一边从嘴里发出种唧唧咔咔的声音,似乎是说话,但完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随着距离的接近我觉得全身冷得发抖,一种比冬天的寒气更为阴寒的森冷,这叫我无法忍受地抖了起来,抖得牙齿都开始咯咯打战,我不得不使劲摇着牙齿,以免它们发出的声音让那正慢慢从我躲避的掩体前经过的东西有所察觉。
我得庆幸那东西没有眼睛,否则它可能早就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而不是如此时这样,在掩体前停顿了片刻后,又慢慢往前走去。
直到渐渐那些尘土聚集而成的浓雾吞没了它的身体,我才敢松开口用力吸了口气。
此时才意识到罗小乔已经死了。
从她之前的话来看,竟似乎是被何北北杀死的。
因为她问我,‘他拿我心脏干什么??’
何北北拿走了她的心脏么……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疑问刚刚在我脑子里一闪过,突然间我呼吸再次停顿了下来。
因为我再次听见了一阵说话声。
低低的,在气流的喷发声中几乎分辨不出的一种说话声。
它们在我周围此起彼伏着。
最开始离的很远,然后开始逼近。
然后我看到很多人影在周围的尘土中慢慢显现了出来,那些同刚才附在罗小乔背后的东西一模一样的人影,摇摇荡荡在空气中,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然后它们倏地朝着我方向聚拢了过来。
205养尸地三十二
我思维因此而一下子停顿了数秒钟。
回过神时空气已因着那些东西逼近而生出股让人全身僵硬冰冷所以虽然我以速度站起来转身就跑可是没跑两步那两条腿就沉得跟灌了铅似一点都动弹不得了。
然后我感到肩膀上被一股巨大力量狠狠地撞了一下。
好像是被根粗大结实棍子撞到了一样痛得我几乎再次跌倒地而当它改变方向从我边上滑开,并立即调头再次朝我撞来时我一抬头却是看到了一张灰蒙蒙脸。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棍子而是那些蜂拥而来从地下冲出东西中一个。
它咧开嘴朝我发出嘶声尖叫。
叫声几乎细不可闻但很显然另其它正靠近我那些东西听见了,它们立刻停顿了下来,并迅速安静了下来。一度静得让我以为它们放弃了对我包围可仅仅不过数秒,离我近那只突然再次发出一声尖叫,那瞬间其它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再次朝我包围了过来,并一个接着一个朝我身上撞,像是要径直贴到我身上,或者撞进我身体里去
却一次又一次被弹开,好像我身上有一道无形而坚固屏障。
我意识到手腕上锁麒麟又开始颤动了起来,很轻微颤动,这令我精神为之微微一振。
我想它是不是同之前突然不知去向铘取得了某种联系。
总觉得铘不应该会那么轻易地失踪,即便张晶变成了那种模样,即便他失去了意识,也不太可能如此短暂时间里被如此轻易地控制住并带走。
所以我始终觉得他应该离得不远,就这附近某处,某个我目前用眼睛无法看到地方。
于是一边被那些东西撞得连滚带爬,我一边挣扎着努力将手腕高高抬起,朝着四周大喊大叫:“铘!你哪里?!铘!!”
但没叫两声,我立刻将自己嘴用力捂住,并条件反射地朝后退了两步。
因为就前方被地震扬起尘土所逐渐散开地方,我见到了多如烟雾般身影。
那些小灰蒙蒙人影。嘴里发着唧唧咕咕说话声,喋喋不休,此起彼伏,并且朝着我方向一路靠近过来,而就再离它们身后不远地方,我见到了何北北。
他蹲地上,像之前蹲石碑边上时一样低着头,发呆似看着他面前那片地。
那片地上有道模糊人影正从四周被震得松动土壤内慢慢爬出。
一边爬一边哭,哭声极其凄惨,以致一时无法辨认那究竟是个女人还是男人。爬到一半时候,那人哭得凄惨了,以致引得那些正涌向我东西突然间变得狂躁起来,忽地下从地面直窜而起,争先恐后往我身上直冲过来。
却也不靠得太近,离我一步之遥距离它们铺天盖地将我密密包拢,不出片刻就把我眼前罩得一片漆黑,以致连呼吸都仿佛被周遭骤然降低温度给凝固了,让我一下子几乎完全不能呼吸。
这可怕窒息感。
甚至比那些从地下突兀钻出东西令人感到可怕,因为那是死神你面前一秒一秒做着无比清晰倒计时。
但所幸,这可怕场面所持续时间并不太久。
就我几乎为此而失去知觉时候,突然呯声枪响,令周围那些团团包围着我东西哗下便散开了,与此同时一只手猛地抓住我肩膀将我用力朝后一拉,随后拖着我朝相反方向发足狂奔。
一边奔一边继续朝我身后射击,纵然这样,却又怎能阻挡住那些非人东西?
它们只是畏惧火。子弹飞过那一瞬所擦出火光闪现时,它们略微放缓了速度,但随后又以速度追了过来。
那真是场无比艰难拉锯战。
一番马不停蹄飞奔后,也不知究竟跑出多远,但我再也跑不动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是被前头那人拖着往前走。所以很,横挡前一块小小石头轻而易举就将我绊了个踉跄,这让全神贯注于拖着我跑那人也毫无防备间被牵连了,于是两人一起跌倒地,不等爬起,身后轰地阵响,随即便见那些尾随而至东西带着低而急促说话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俩包围了过来,并且原本矮小如侏儒般身影突然间暴张而起,倍数扩大,亦变得越来越清晰。
清晰得能分辨出原本模糊身躯上一片片铠甲鳞片,有整齐有凌乱,头顶太阳透过密集云层投射下来异样苍白光线下,闪着道道银灰色光,令它们看起来就好像一条条饿急了巨蟒。
但它们无疑是一批古代士兵。
确切地说,是一批死于很多年以前古代士兵魂魄。
它们地下被压埋了不知多少个年头,不知为何至今都没有转世入轮回。因而这会儿一经释出,散发出阴气和煞气强烈得可怕,并由此而被我身上阳气所牢牢吸引着,无论我走到哪里,只怕它们都会立刻追踪而至。
逃不掉除非铘或者狐狸就此地。
“这边!!”
正为此而发着呆时候,那开枪救了我人使劲抓了我一把,随后把我朝边上用力一拖,于是我不由自主跟着他朝边上一道半掩着门内冲了进去。
原来之前一片惶乱间,我竟未我俩早已冲出了那片墓地,也未发觉这附近还有房子。
进门后那扇门立即被那人给用力关上,顶牢。随后咔声响,边上有人点燃火柴从窗户处仍了出去。
我正想去看清那是谁,窗外啪啪一阵响,有什么东西被火柴给引燃了,烧了起来,却并没有烧出火焰,而是释放出滚滚浓烟,不出片刻就将这房子外一切笼罩一片白蒙蒙烟雾中,也因此而似乎挡住了那些古代士兵魂魄追踪而来身影。
它们似乎那些烟雾里迷了方向。虽然我始终能听见它们此起彼伏说话声,却并不见它们任何一只穿过那片浓烟靠近这栋房子。
于是略微定了定神。
用力喘了两口气,渐渐视觉也从光明骤入黑暗不适中恢复了过来,这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又回到了原先黑子带着我们避难那个小仓库,而救了我持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绢男朋友谭哲。
他仍守门口处警惕地听着门外动静,而点燃火柴将外面烧出一片浓烟人,则是谢驴子。他黑着一张脸站窗边朝外看着,窗外光透过他脸微弱照进这房子,这房子经由之前张晶和那些活尸折腾,早已残破不堪,四处都是打斗所造成破坏,还有那些活尸被攻击后留下断肢。我试图从这些凌乱中找到其他人身影,但匆匆扫视了一圈后,发觉这屋子里除了我们三个,再无他人。
“林绢呢??”当即我转身问谭哲。
他闻声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这动作意味着什么?是他不知道,还是
我不敢往下想,只死死盯着他。他见状眉头蹙了蹙,随后道:“这趟活动,我们被人坑了,宝珠。有人混队伍里设计了我们,所以我们这两天所有遭遇,我们所出事,都那人计算之内。并且,他还把罗小乔心脏给挖了,所以”
说到这里,似乎不堪回忆,他眉心再次蹙了起来,将头别到一边。
“所以你们他挖罗小乔心脏时候逃了出来。”我问。
他点点头:“是。”
“那林娟和你们摄像师呢?”我再问。见他不愿再说什么,便望向谢驴子:“你们不是一直一起么,他们是不是也逃出来了?”
“我不知道,没有注意。”谢驴子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窗板,将外头不停涌入浓烟隔绝了开来:“那时候光顾着逃命,没怎么留心这一点。其实小乔那傻丫头大声叫时候我就知道不好,那时就预备着要逃了,没想到后来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妈,当时我跟谭哲都吓傻了,拼了命地逃,刚开始时候我还听见林绢和小邵脚步声来着,所以到这里后谭哲跑出去找他们,但结果只带回了你。”
短短几句话,简单却似乎摆明了一切。
我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随即被谭哲往后拖开了一点。
然后拍拍我肩,他对我道:“别离门太近,天知道那些柳木烟效力到底能坚持多久。”
我沉默了阵。
直到肩膀和牙齿不再因着他们话而继续发抖,而外头亦似乎不再听见那些东西模糊又可怕低语声,便吸了吸气,平静下来问他:“用柳木烟阻挡那些东西么,你们是怎么想到这方法?”
“那是谢驴子找到法子。我们一路逃到这里时候,他用燃烧柳木想对付那东西,结果发现那东西可以干扰它们发觉到我们。”
“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带了柳木再回到那里,想找到林绢和小邵,但救你时候把它们弄丢了。”
“谢谢你”
这句话令谭哲苦笑:“谢什么,终没有找回林绢,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了。”
“她也许躲其它地方了,你知道,她很聪明。”我道。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是,她很聪明。”
我不再继续这话题,只呆呆这凌乱不堪屋子内又扫视了阵,一边脑子里努力地拼凑着这几天来所有不堪回首记忆。
随后我用力吸了口气,问那一直心神不定地窗边徘徊着谢驴子:“杀了罗小乔人是何北北么?”
他闻言似乎又些受惊般地缩了缩身子,随后用力点了下头。
“那么刚才谭哲说,混这个队里设计了我们人,也是他了?”
“没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注意到他当时石碑旁样子,他到底怎么了”
谢驴子没有吭声。
我正要继续再问他,一旁谭哲轻声道:“我想,那也许因为他是墓姑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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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画情二十五
273、画情二十五
黄昏时分到了储秀宫早有首领太监李莲英外宫门候着见到碧落笑呵呵迎了上去,招呼道:“碧先生到得可早,老佛爷还屋里换衣裳您得稍等些。”
边说边引了碧落往里走一路见碧落一双眼径自朝自个儿身上瞧着,不由有些不安道:“先生可是瞧咱家身上有何不妥?”
碧落笑笑:“无不妥,倒是看出些喜来。”
一句话说得李莲英干笑了声:“先生说笑了我们这些做太监能有啥喜来。”
“自是财喜。公公今日财宫亮堂,定是有财运之喜。”
“哈哈先生几时学会看相了。”
碧落笑笑:“难道不是?”
听他这一说李莲英先是笑了阵,随后点点头道:“也不算是多大财运,蒙太后娘娘赏识,近日揽了东华门文华殿修缮监督一职。”
“端得是肥差呢,恭喜李公公。”
“呵呵,过些天太后这边办完了差,手头得了空,咱家请碧先生出宫喝两盅去。”
“谢公公。”说到这儿,似想起什么,便随口问道:“说起来,也不知东西两门处坛子起得怎样了。”
“噢,那两处坛子应是起得差不多了,等咱家空闲时,自会替碧先生过去看着。”
“多谢公公。”
“不过”稍有些迟疑,李莲英抬头朝碧落望了眼,放缓了脚步对他道:“太庙玉带河那块儿立几座塔,前阵子有人上老佛爷这儿参了,说自古从未有人此立塔,看着突兀,有损金水玉带风水之嫌”
闻言碧落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他们懂些什么。”
“是,老佛爷也是这样回应他们。但参奏者里不少当朝老臣,因而老佛爷心下也有些犹豫。”
“是么。”碧落点点头。
说话间,已到了内宫门前,李莲英示意碧落门前候着,随后掀帘进屋,不多会儿出来朝里做了个请手势,恭声道:“碧先生,老佛爷宣您觐见了。”
寝宫内檀香缭绕。
因前些日办佛法会,宫内还做着佛堂装扮,慈禧亦一身素白裙装,仿着观世音样儿,端坐莲花蒲团上,一手拈着柳叶条,一手托着青玉净**,垂眼抿唇由着一名洋人一旁静静替她作着画。
听见碧落进屋,她抬眼朝他微微一笑,示意那画者先退了,随后欲待站起,似脚有些不稳,碧落见状便先太监一步将她搀起,一手由她搭着,将她扶至榻上坐下。于是一双眼笑得加慈爱,她摆下手中净**,拈着柳条望着他道:“总也是御医,便不将你当外人看了,否则这一身衣裳倒也真不像个出来见人样儿。”
“老佛爷说哪里话,老佛爷这一身宛如观世音下凡,端得是庄重美丽,怎就不能出来见人。”
“总是老咯”
“太后可年轻着。”
话引得慈禧再度微微一笑,随后敛了神情,将柳条搁到一边端起杯茶喝了口,道:“自按照先生所说,太庙立了那几座塔后,虽上海法租界那边仍不太安稳,不过牡丹社一事已有了好消息。”
“是么,可是淮军已取胜?”
“一是淮军援台令双方军力起了变化,二来那些东洋人恐水土不服,军里感染了热症,已病疫五百多人,因而无心恋战,便派了大久保利通前来交涉。”
“怎个交涉法?”
“要咱大清国给他们军费赔偿。”
“呵,那不是个天大笑话。”
“自是如此,因而文祥建议一钱不给。”
“文祥大人说得是。”
“但恐他们寻到洋人公使介入调停,到时可能无法得以如此简单处置。”
这话令碧落笑了笑,却也无法因此而说些什么,便沉默下来,垂手立一旁。
慈禧见状将茶杯放到一边,望着他道:“好歹也是件好事,可见应了你那句能改善风水之说。但总归是那样地方立了从未有过东西,又恩准你紫禁城东西两门动土,所以碧落啊,若非是显著风水改运,只怕我难以跟朝野上下交代,你说可是。”
“太后所言极是。”
“况朝野上下已是风言风语,说你是我包养宠臣,安德海第二,”说到这儿,不由莞尔一笑:“你瞧瞧,为了咱这大清江山,我真是连自个儿老脸都不要了。”
话音落,碧落单膝朝她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起吧起吧,我这也不是怪你,只是既然如此兴师动众,又几乎是坏了祖宗规矩,你自是要给我点像样儿东西瞅瞅才是。”
“但请老佛爷安心便是。只要老佛爷身体无恙,万岁爷身体无恙,这风水所带来好处,至多不出两年便能令老佛爷和皇上亲眼目睹。”
“皇上”说到同治帝,慈禧面色微微一变。随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太极殿内还闲置着偌大一片空处,我寻思几时立坐观音金身,保佑保佑咱这位年轻不懂事皇帝才好”
“便按着老佛爷慈颜,立一尊如何?”
闻言慈禧登时笑了起来,面色微红:“瞧你说,我可不学来那武则天,以自己容颜立佛像,归天后留什么无字碑,我可没她那么些野心我只求菩萨能保佑咱大清国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皇上那把龙椅能坐得安安稳稳,便好了”
“老佛爷慈祥”
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外头小太监通报道:“启禀太后,御前侍卫察哈尔莫非求见。”
闻言慈禧身子微微坐了坐正,由着一旁宫女将外衣往身上披整齐了,点头道:“宣。”随后望见一旁碧落投来目光,笑了笑:“先生应是从未见过他,今儿刚巧来,也能引了先生同他见见。”
“那位察哈尔莫非?”
慈禧点点头:“总是自家人比较贴心,所以前阵子载静特意将咱正蓝旗满洲都统察哈尔家长子莫非叫来了宫中,兼任皇上御前侍卫。”见碧落闻言目光微有闪烁,便再道:“你一定觉着奇怪,为什么来个御前侍卫我都要特意引你瞧瞧。因那莫非可非比常人。”
“呵,老佛爷说得可真叫碧落好奇起来。”
“你可知道察哈尔家祖上原是做什么么?”
“回老佛爷,臣无知了”
“他们家呀,原是蒙古国第一风水大相。”
话音刚落,一人自外头走了进来,到门帘处单膝跪地,叩首道:“察哈尔莫非扣请老佛爷金安,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之帘子卷起,一名穿着浅黄色行职褂子年轻官员身形现了出来,仍低头匐着,一双细长眼却似闪闪烁烁,朝着碧落方向悄然望了一眼。
随后嘴角轻扬,便再一头朝着慈禧叩拜了下去。
入夜,朱珠全身烧灼。
自回家后她那一直就有些不妥身子,这会儿似乎加糟糕起来,便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半侧床上由小莲一遍遍替她擦着滚烫身子,一遍遍给她揉搓小腹。
因她回到家中后便一直说着腹痛,却又不敢跟爹娘说,所以愁得小莲浑身是汗。
终于忍不住又见她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时匆匆去告之了安佳氏,便正要派人出去寻医,恰见碧落先生轿子进了府里。原是出宫时刚好惦记着斯祁复身体,故而过来看看,一听小莲描述,当即就同她一起到了朱珠住处。
朱珠正痛得床上蜷缩成一团。
见状他立刻打开手中箱子取出几枚银针,令小莲掀了薄被便要给她扎,朱珠一见却怎肯允许。当即又是痛得皱眉,又是死死地拽着自己衣服,见状小莲不由急道:“小姐小姐,这会子就只是让碧先生诊治而已,也由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了,到底是您身子重要还是这颜面重要??”
于是朱珠只能松了手。
由着这年轻男人将自己衣衫慢慢朝上掀开了,又褪去了一些裙子,随后将手中细若发丝银针一支支扎了她小腹上。
倒也不觉得痛,许是已被腹痛折磨得麻木了,因而几针下去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只过了片刻感到一股微微热随着针刺入地方渐渐涌向丹田处,少顷,那原本剧烈搅动腹中疼痛立时减缓了,亦令她长出一口气。手脚微微松弛了下来,于是得以有了那么一点精神朝那依旧专注她腹部银针处碧落再次望了一眼:“多谢先生”
他笑了笑:“可好些了?”
“好些了先生怎会此时来到府上”
“原是来看看你兄长,谁知你竟得了急病。”
“不知朱珠得这是什么急病,怎会腹中剧痛难忍”
“姑娘是从几时开始疼痛。”
“应是你家那位仆从将我送回府上之后。”说到这儿,话音微微一顿,她有些茫然道:“朱珠有些费解”
“怎么?”
“我原记得自格格车中出来后,先生骑马将我送回府上,可怎会突兀换成了马车朱珠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呵”闻言他再度笑了笑,道:“你今儿本就有些不舒服,所以中途去了我宅中,给你服了些药,你便睡着了。我想想留你府上总是不妥,刚好又被老佛爷传进宫,便叫了府上奴才用车送你回来。谁想你到家竟然身子变得糟,若早知晓,我便早一刻过来了。”
“原来如此”虽仍有些半信半疑,但他说得倒也确实没有任何不是之处,便松了口气朝床上躺了躺平。这会儿已然觉得腹中为好受了许多,甚至也有了明显饥饿感,便扭头对小莲道:“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点心,取些过来,再为先生烧一壶花茶。”
“是。”见小姐已恢复常色,小莲自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便感激地朝碧落望望,立即奔奔跳跳往厨房处去了。
直至她身影消失,朱珠脸微微一红,望着碧落道:“先生,朱珠还有些病症,望先生指点一下。”
“姑娘请说。”
“回家后身上发现这些东西,也不知怎会出现,想是同发烧相关,望先生给个诊断”边说,边咬着唇将手腕上衣袖慢慢撩起,露出一条雪白胳膊,胳膊上赫然几点红印,带着微微肿,烛光中闪闪烁烁。“就是这样”
碧落正将银针从她腹上一一抽离。见状,朝她手臂上仔细望了望,随后目光微闪,道:“身上其它地方可还有?”
朱珠点点头。
“可否让下瞧瞧?”
她脸再次烫了起来,朝自己衣领处指了指,不安道:“都,不方便叫先生瞧,望先生体谅
闻言他挑挑眉。
遂起身用块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到她床边径自坐了下来,正色道:“自古医者如父母,你这会儿便当我是你阿玛额娘,便可以了。”说着,将手伸向她衣领,见她迟疑了阵垂下头,知是默然应允,便轻轻掀了她领子,朝她脖子处看了看。随后笑笑:“果真只是寻常疹子。姑娘体内湿气重,身子又这样瘦弱,稍有不慎便会这样,不妨事。”
边说边从一旁箱子内去出一只瓷**,打开拈了些乳白色东西朝着她脖子上轻轻抹了,随着一股淡淡清香,朱珠便立时觉得脖子上肿痛好了一些。
“先生果然医术了得”
“区区一些湿疹,若连此也治不了,还做什么郎中。”
“呵,”闻言朱珠轻轻一笑,随后忽地敛了神色,朝他这张背着烛光脸望了过去。
脸因光线而显得为柔和与美丽。
令朱珠原本紧绷着情绪略略平稳了些,也因此略有些放肆地多望了他几眼,直至他觉察到了,抬眼望向她道:“姑娘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想,有时觉得好像什么地方见过先生,却怎都无法想起来。”
“呵,姑娘话听上去有些奇怪。”
“先生”
“姑娘想说什么?”
“先生,朱珠只是希望,若我们曾经很久远以前,有过什么交集,而朱珠却已经怎样都想不起来了先生若是真知道,还望先生能如实告知,以让朱珠能够有些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缘何先生要如此执着地迎娶朱珠。”
“呵呵姑娘这番话听上去仿佛是说,还望碧落能如实相告,以让朱珠能死个明白。”
“先生说笑了。”
“我会待你好。”
突兀一句话,说得朱珠微微一怔。
便见他笑笑再道:“我会待你好,朱珠,我娶你自是真心实意。”
话音落,许是离得近,朱珠只觉他一道微温呼吸扫了她脸上,不由脸一烫,迅速将头转向一边:“先生可瞧好了?”
见状碧落慢慢朝后退了开来,将她领子拢了拢:“碧落失礼了。但,早晚便是夫妻,姑娘总要试着习惯才是。”
“待到婚后朱珠自会慢慢去习惯。”
“也好。”
说罢沉默下来,他坐到一旁研了墨,灯下专注写起方子来。朱珠一旁看着,过了会儿,脑中一番挣扎,她迟疑着咬了咬唇,轻声道:“先生,”
碧落抬眼朝她看了看。
“朱珠想,以先生这样品貌,以先生这样学识,多少好女儿家自会芳心暗许,何必因了朱珠一个而”
“多少好女儿家自会芳心暗许,那么朱珠芳心可愿许。”
“先生先生实是叫朱珠费解”
“那就不要多想了。”说罢放下笔,似乎朝朱珠笑了笑,朱珠却看得模糊。
紧跟着脸脑中也有些模糊起来,她不由问道:“怎忽然这样困了”
“因刚才腹痛耗费你太多元气,因而一经医治便分外容易困顿。”
“如此朱珠怕是要失礼了”
“你且安心睡,我捎带便自行离开。”
“如此”如此,朱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一下子便陷入了沉沉睡梦里。
因而丝毫觉察不到此时那碧落先生已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她床边坐了下来,静静朝她望着。随后俯嘴对着嘴朝她口中慢慢喷出一团青色雾气,如之前他府邸中时那样,将这雾气一点点渡进了她口中。
约莫过了半盅茶功夫,方见她额头汗液褪,脸也因此显出一层血色。
方始将口中雾气止了,随后似乎微微有些乏力,便径自她身侧躺了下来,望着她脸,望着她唇,听着她唇中一点一滴细微呼吸。
便禁不住自体内悄然升起,不由自主伸出手慢慢朝她嘴唇上抚了过去。
却手指触到她皮肤那一瞬,忽然想起了什么,兀地停留她脸侧,僵硬了下来:
“正蓝旗察哈尔家莫非倒是从未将此人估算进来,你说可是?”
“是,主子。”他身后旋即响起一道话音。
紧跟着床边淡淡显出一道瘦长身影,如同蛇一般纤细瘦长身影。
他侧头朝那身影轻瞥了一眼,淡淡道:
“去给我好好查查。”
“是,主子。”
话音未落,突然啪声响。
便见门口处那刚刚回转小莲一脸惊恐瞪着屋内,手中所托餐盘内物什一瞬间砸得满地都是。
见状床边那身影立即消失了。
而碧落亦从床上坐起,朝她笑了笑:“小莲,茶呢。”
“茶厨房。”刚碰见他视线,小莲目光突地由惊恐变得木讷。
随后木木地一个转身,重朝着门外走去,一路脚步慢腾腾,却也是极有目标地往着厨房方向。
“小莲,取茶。”碧落便对着她那木讷声音再道了声。
她立刻往前一个踉跄。
随后点了点头,继续往厨房方向慢腾腾走去,口里讷讷应着:“是,主子”
207养尸地三十三
我知道墓姑子有个儿子因为小时候我这村里见到过他,两次。那是个比我小不了多少小孩子,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墓姑子丈夫为了他而跟墓姑子大吵,说墓姑子明明生不出孩子却有了这个孩子,这结果是他不想要。于是第二天再次见到墓姑子丈夫时,他已被墓姑子和她那只黑猫给吃了如此诡异一段过往但从碰到黑子直到他死,我始终没听他提起过关于那孩子一星半点。以致我几乎将他给忘记了直到此时听谭哲突兀说起。
他说何北北是墓姑子儿子。
我很吃惊。虽然算算年纪看来确实差不多,但我怎样也无法将那个好脾气、外表平常无奇男孩同墓姑子儿子联系到一起。事实上,我曾一度以为那男孩是同杰杰一样猫妖,因为他同墓姑子黑猫拥有同一个魂魄,也可说是那只黑猫所化。
所以原本我曾以为墓姑子吃她丈夫行为是受了猫妖驱使。但当时年纪所以没有同任何一个人说起过,包括我姥姥。
但没想到现却从谭哲口中得知,原来墓姑子真有一个儿子,而那个儿子真是个人。
一个我从没想过他身上有任何异样人。
何北北。
他怎么会突然成了墓姑子儿子?压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两个人,突兀便成了一对母子,这要是一小时前,我是无论怎样也觉得不可能。
但一小时前我那块千杀镇下所见到何北北,以及后来罗小乔死前所说那些话,让我不得不立即接受了这个事实。何况,这个事实是何北北亲口说,就他杀死罗小乔,挖出她心脏之前。
何北北是墓姑子儿子。
但他不是当年那个黑猫所化成男孩。那个男孩早已随着黑猫死而死去了,死后所化魂魄停留这村子十多年未曾离去,直至后来被黑子口中得墓姑子,也就是张晶所彻底杀死,因而,现是连魂魄都没有了。
但跟何北北一样,那个黑猫所化男孩也是墓姑子儿子。
被医生判定无法再生育墓姑子,她确曾经有过两个儿子。一个是何北北,另一个却是个畸形儿,有着人声音和表情,却先天一副猫身体。
畸形儿出生当夜就断气了,被墓姑子埋自家屋子门外,随后欢欢喜喜地她丈夫回家那天将健康那一个抱给她丈夫看,满心以为她那将近一年没回家丈夫见到这意外孩子后,会跟自己一样惊喜交加,却不料换来却是他突兀变掉脸色,以及再也不加以掩饰可怕脾气。
那是一种又惊恐,又憎恶暴戾。他将它们数发泄了墓姑子身上,连打带骂,说她他不得时候一定偷人了,说那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他。
管墓姑子诅咒发誓,管那孩子五官像极了他,他始终不肯承认那孩子是他。于是为了留住那个男人,留住他以孩子为借口,试图离开她那颗心,几天后墓姑子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把自己尚未足月孩子交给了村外来人贩子,咬着牙始终不吭一声。
她以为这样之后那男人会回到过去样子,回到那个温文尔雅,体贴并爱着她他。
但她错了。
那次回来男人是想跟她分手,因为城里他有了真正要娶人,所以回来见到墓姑子生下孩子后他吓坏了,于是气急败坏了,他着迷于墓姑子容貌和身体没有错,但一辈子跟她一起,一辈子跟一个弱智又被无数人过女人生活一起,背着一个丈夫名头,这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
她只是他再这小村里暂时所停靠一朵浮萍,压根没想过要跟她生根发芽,开支长叶。
他是要回到城里去,那个世界才是他世界,那里等着他女人才是他一辈子能相濡以沫女人。
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下贱弱智。
但他送走了她孩子,也伤了她身体,所以他不能立即就将她丢下不管,否则万一被这傻子哭闹着说出去,可能由此而对他不利。因而,那之后,男人开始了两地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城里,偶尔回到村里回到他们原先家同墓姑子住上几天,与其说是回家,不如说是为了她身上发泄暂时,以及将她出卖身体所得积蓄一掠而空。随后再次回城,回到他现实中生活里去。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墓姑子似乎对这样生活并无抱怨,男人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回去时间亦越来越少,因为墓姑子美丽容貌已无法抵消他对她智商和身体上那股肮脏气味厌恶,即便是她身上发泄时候,他已经会开始感到恶心。
对此,墓姑子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
以她智商确是难以察觉这一点,她只要她男人依旧会回到这个家,便可以感到满足。而男人不家时候,她孤独一人时,却倒也不是傻到彻底没心没肺。她常常会她那个畸形儿子坟前哭,哭声也跟猫叫似,因而没有一个人跑来问一声她为什么哭,为什么总坐那个土堆前哭。
人们只会以憎恶情绪看着她哭,以为是一个傻子毫无意义宣泄,并且声音有些瘆人。
所以没有人会因此而留意到,她那样哭泣了几个月后,她家突然间多了只猫,乌黑如幽灵般一只猫。它总是像只幽灵似静静守墓姑子身边,静静看她哭,静静陪她村子里东游西荡。
人们以为它是她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
他们不知道它其实是从墓姑子整日哭坐着那个土堆里爬出来。
它就是那个自出生那刻便夭折了畸形婴儿。被墓姑子埋地下几个月后某一天,它突然间活了过来,从土堆里爬出,爬墓姑子膝盖上,如婴儿般对她啼哭撒娇。
那天开始他们便整日形影不离了。也是那天之后,村里开始发生了牲畜莫名死亡事件。
那些牲畜死于血液和内脏被全部清空,以致尸体全成了干瘪状,样子非常骇人,令村里人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以为是妖鬼作祟,但无论请来多少高人开坛作法,村里牲口依然不停地死去,于是走投无路之下,他们请来了我姥姥。
但我姥姥并没能阻止墓姑子丈夫死。
就再我姥姥到这村子当晚,他同那些死去牲畜一样,被墓姑子和那只黑猫吸干了血咬去了内脏。但他没有白死,因为他死终于让村里人瞬间明白,那些年里不断死去牲畜究竟是被谁所害,又是如何被害了。也因此激起了无比巨大民愤,那些由恐惧转化为愤怒人,将墓姑子残暴地打得半死后,把她交给了警察,然后把她那只黑猫吊死了村口那棵歪脖子下。
却不料那黑猫魂魄是不死。
本就是死而复生一个东西,又怎会再次死去。它被村里人勒断气那一刻魂魄突然间分裂了开来,一部分稍弱,被它尸体所束缚着困村内无法离开,一部分则因着极强怨念冲出了那座小山村,一路循着那些数年来不曾飘散干净气息找到了当年被人贩子带出村外何北北,随后被那一卵同生孪生兄弟吸收进了体内。
那之后,时光荏苒。
由于寻找过程中耗费了太多力量,所以那自猫尸中脱逃怨魂始终沉睡何北北体内,令初何北北同普通孩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地一天天长大,成人,并恋爱而同一时期,许是报应,那座小小村子则一场翻天覆地劫难过后,从此成了一座死村。
后来死村引起了越来越多人兴趣。
并随着络发展,越来越多人开始知晓到它,并试图亲自进入那个村庄,去解开它那么些年来充斥身上无法解释谜团,深入地去了解它,或者说征服它。
也就是那时,谢驴子找到了罗小乔,希望她参与他们探险队,为他们制作一个可能会引起轰动效应那么一个视屏。
而罗小乔则把自己男朋友何北北带进了这个团队。
见到汪进贤珍藏黄泉村照片那一刻,何北北体内沉睡者怨魂醒了。
于是几天之后,一张大不动声色地那几名兴致勃勃探险者身周编织而成,那时,所有人都做着一个很美好梦,一个通向成功,通向成名,通向无赞誉和财富路没人知道再过不多久,他们将被陷入一个有生以来为绝望险恶之地。也没人知道,那将他们一步步逼上那个地方人,就是他们身边脾气为温和,人缘好,性格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缺陷好好先生,何北北。
所以即便看到他举着刀子走到自己面前,罗小乔依然不相信他真会向她动手。
直至他不但动了手,还亲手把她心脏挖了出来,并微笑着对她说:借你心脏一用,宝贝。
然后他就那样微笑着将她心脏带走了,那颗被挖出来时还扑扑跳动着心脏
说到这里时,谭哲话音顿了顿,面色微变,我却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我仍他所说那些东西里发着呆,所以完全没有感觉到离自己身后不远地方,那扇门嘭一声响,朝里震了震。
那刻我正因着谭哲说那些东西而困惑。
困惑为什么那个沉睡何北北体内怨魂苏醒后要对一群毫不相干人做出这样事。它为什么要设计我们?它为什么害我们?它为什么要挖出罗小乔心脏?
若说我当年跟姥姥来过这个村子,同它或多或少有点关系,那其他人跟它死完全没有任何干系啊它先下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我不由自主将这问题问向谭哲时,没等他开口,身后那门突然再次嘭一下发出声剧烈撞击。
这一声撞击立刻将我从那些困惑中抽离出来了,我意识到眼前境况似乎加棘手,那些被柳木烟雾给趋离东西又返回来了,并且来势汹汹
忙站起身便要往谭哲那边靠,头一台,却豁然发觉他抬手正用他那支漆黑枪指着我。
“你做什么”我脱口问。
他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皱了皱眉。
有那么一瞬似乎手往下垂了垂,我以为他是要去射那扇门,却见他忽然将目光再次望向我,随后道:“你问我们这些人跟他有什么干系,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是。”
“对不起,宝珠,这问题恐怕只有等你死后亲自去问他了。”话音未落,我听见自己左肩处咔嗒一声脆响,随之而来一阵无法忍受剧痛和推力,把我整个儿击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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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画情二十六
274、画情二十六
九月初九当东华门那处金顶蟠龙坛后一根龙柱竖起后神武门近饮安殿处那块空地也开始正式动土。
建依旧是蟠龙坛,但跟东华门和西化门两处坛子不太一样这处坛子是用千年沉香木所打造,因制材极其昂贵稀有所以规模也比前两者小了很多原本八角龙坛设为四角,分四方二十八宿,雕龙尾处以镇坛。
一切建造设计皆按御医碧落所给出样式进行所以随着坛子愈渐成形,宫中乃至朝野上下对他质疑声也就越发厉害因为至今无人能知道他本就严格按着风水相建造而成紫禁城内再设风水究竟有何用意,也始终无人能猜透慈禧心思,摸不清她为什么会置祖宗规矩于不顾,妄听一个小小御医之言,就紫禁城几百年未动地面上兴建那些连名称和用处都不知坛子来。
“若说东西二门处坛子并无不妥,这处坛子也是如此么?”立远处朝那初具雏形坛观望了一阵后,载静朝那名静静立他身后侍卫官瞥了眼,问他。
侍卫官正是察哈尔莫非。
原跟载静一样默不作声用他那双细长眼朝远处那片建筑望着,听载静问起,当下沉吟片刻,道:“回王爷,现今只是雏形,所以臣暂时也看不出来。但第三个坛子一起,原双坛守龙格局便有了点变化,只是变化究竟作何目,还是未知。”
“双坛守龙上回听你说起时便想问了,风水上有这一说法么?紫禁城自前朝至今那么多年,怎过去从未听你族里提起过。”
“回王爷,这却是个偏门,所以臣也不知那位碧落先生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若不是问了我家老祖宗,就连臣也不知有这么一种方式可以紫禁城风水中另立风水,要知紫禁城本就是当年强风水师拿捏定夺下建造而成,又因当年先祖爷刚入紫禁时对其风水稍动过一番,本已是无可挑剔了,所以稍一动作,都可破了原有风水,因此即便是我察哈尔家,也是不敢对它构局妄自有所建议。”
“既然如此,老佛爷怎就信了区区一个御医话,便紫禁城内动土。”
这句话问出,莫非双眼微微一闪,随后将话音放了放低,道:“那位碧落先生确实可疑。臣记得第一次入宫见到他时,就曾他面上观出一些奇怪东西。”
“怎样个奇怪法?”
“臣看人首先观人其相,相上则首观人眉心,眉心间有线,或淡或深,或素或艳,皆可依次判断。但碧落先生眉心,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唯有一片说不清道不明气”
“气?怎么个说法?”
“这,”略一迟疑,莫非朝周围望了一眼后,道:“人有人气,但臣碧落先生身上所见到,却着实不好说究竟是什么,只能说,似人而非人,似因而王爷给臣信中所提到担忧,确实不无道理,此人恐怕极其异于常人。所以莫非给王爷回信时提及,将那支当年赫舍里皇后所赐予王爷祖上玉血沁心时刻带身上,以防不测,王爷可有按着臣嘱咐去做了?”
听他这一问,载静微一沉默,随后笑了笑,转开话头道:“那么他平素究竟怎样,身家底子,你可有都给我查明了?”
“回王爷,臣都一一派人去查过,但他身世实堪称是谜,无父无母,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沾亲带故熟人。原本浪迹江湖,却又江湖中没有任何相关名声,只一年前忽然来到北京城,便因出色医术而被老佛爷看上,召进了宫里,又短短数月间,令得老佛爷几乎离不开他这个人。所以即便至今没个正式官位,竟也被赐了行走后宫权利,还得老佛爷如此信赖,听了他话,紫禁城内大肆动土。实是身世简单到了极点,又叵测到了极点。”
“除此便什么也查不出了么?”
“至于其它臣还探知一点,就是那京城闻名名伶楼小怜,是他府上门客。他府中似乎收留了不少这样门客,都是年轻貌美,体态妖娆男子,逢到过节或者老佛爷戏瘾上来了,便会送进宫中为她唱戏取乐。”
“楼小怜”微一沉吟,载静道:“我到是记得,前些时老佛爷住处见过一面,端得是妖娆如同女人。他府上净受了这些人么?”
“是,王爷。”
听罢冷冷一笑:“难道他喜好男色。”
“这倒不知,不过这些日子以微臣所查,倒也不见他真有同任何一个女人,或者任何一个男人,有何种亲密往来。除了”说到这儿,偷眼朝载静面色一瞧,便止住了话音,似笑非笑沉默下来。
载静闻言目光微闪,却也不见有任何异样,只静静又朝远处那建筑望了一阵,便听身后那莫非又道:“王爷,微臣一直不明白,既然王爷想要阻止他迎娶斯祁姑娘,何不干脆同他挑明,看他有何打算。毕竟世间女人众多,要什么样得不到?况且看他平日为人八面玲珑,想来,断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为难您王爷。”
“你却错了。无论替斯祁复治病,还是提亲,还是之后再次诊治,他都是有目而去。便是为了迎娶朱珠,却不知究竟为了什么,不惜斯祁复体内留蛊,以此要挟朱珠非他不嫁。此人心思极其叵测,若我直接同他当面商谈,必让他知了我想法,这样一来,恐商谈不成,反会被他另有所图。”
“那王爷想要作何打算。”
“先瞧瞧他紫禁城施这些风水目,再一点点揭了他外头这层皮。所幸因老佛爷交代,他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迎娶朱珠,我便要看看他究竟那些深深壳子里藏着怎样一个里子,到时一并揭了,将他除个干净了事。”
“王爷所言极是。”
话刚说到这里,抬眼见到同治皇帝銮驾正朝这方向过来,莫非便立即住了声,垂头退到一旁跪倒地,而载静也此时见到了皇上出现,立即一掸箭袖朝下跪了,口中恭敬道:“万岁吉祥,臣载静叩见万岁爷。”
载淳车上坐着,瘦得几乎形销骨立。因而精神气也不足,虽靠柔软椅背上,依旧有些乏力地用手支着头,见载静朝自己跪倒,便吩咐停了驾,随后起身下车,由一旁人伺候着边上石凳坐了,随后朝载静一摆手:“起吧。你怎这里,也同朕一样散心么。”
“回皇上,宫里头闷了一天,见日头好,所以出来走动走动。”
说话间,抬头望见载淳正蹙眉望着前方那处施工中坛子,便知他也是为了观察此物而来,当下微微一笑,道:“皇上,近来各地太平许多,想来是太后娘娘风水布置起了作用。”
“太平?”他微微蹙了蹙眉:“英国人要咱承认东洋人侵台是保民义举,拟定条约将琉球正式兼并给东洋人,还要咱出白银几十万两作为偿银,这也叫太平?”
“这等条件,老佛爷答应了?”
“总是要答应,不然还能怎样。至于什么风水,”他抬眼又朝前方建筑望了望,牵牵嘴角:“你说光造出这么些东西来洋人就能从咱国土上撤走么?就能替咱军队去抗那些洋枪洋炮么?”
载静不语。
同治见状笑了笑:“你怎不说了。我记得四年前你可能说,朝里当着一干老臣面,当着老佛爷面,侃侃而谈。那会子载静到哪里去了。”
载静笑笑:“大概丢法兰西了。”
“呵我知你吃了一亏,怕了。所以当个太平王爷便好。只是朕呢,你瞅瞅朕呢”
说到这里,目光一沉,抬手朝周围那些侍卫太监轻轻一摆:“你们且先退了。”
众人闻言立刻退后,各自散开,只留一名小太监远远不碍着主子地方候着。载静见状便也挥退了自个儿侍从,正要连同莫非一并遣走,同治忽道:“莫非先留下吧,正好朕要问你讨些东西。”
这句话令莫非朝载静望了一眼,随后再朝地上跪了,默不作声等同治再度开口。
同治亦沉默了一阵。随着一阵冷风袭来,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遂将身上披风裹了裹紧,垂眼望向莫非道:“便是前些日子你从你老家带来那些丸子,这会子可带身上?再给朕一些。”
闻言莫非一怔。稍一犹豫,道:“皇上,此药性子猛烈,还请皇上不要过于依赖才是。”
“给便给了,如此絮叨做些什么。”同治不耐地再次紧了紧身上披风。
眼见莫非低头从怀里取出一只青花底瓷**,抬手朝同治恭恭敬敬递了过去,载静不由站起身一把搭同治手腕上,迅速道:“皇上恕臣无礼,但此药皇上不可多服,该听为臣一句话才是!”
同治手因此而被按得完全无法动态。
便将视线转到载静脸上,目光沉了沉,冷声道:“载静,纵是兄弟,你放肆了。”
“臣知罪。”闻言载静立即重跪倒地,一只手却仍旧扣同治手腕上,恳切道:“皇上可知它是什么做,用是牦牛骨和雄鹿血,效果自是好,但药性猛烈至极,想当年先帝爷用后整整三日无法疲软之事,皇上也是知道,怎现今全都忘了么。”
听他这一番话,同治不由一声苦笑,随后伸手载静那几根坚硬如石般手指上轻轻拍了拍,道:“朕怎会不知。但你可知朕苦处。”说到这儿,见载静径自望着他不语,便再笑了笑,道:“现也就咱们兄弟几个,多丢脸事也不妨说给你听听。自两月前朕同宝音房里做那事被老佛爷闯入见到,当场喝住了我俩之后,朕便便无法再行那事了”
说罢,三人间一阵沉默。
片刻载静抬头朝同治望了一眼,慢慢松开手,轻声道:“怎会这样严重”
“不知。许是落下了心病,便是去那八大胡同也”
“皇上!”闻言载静一惊。立即朝莫非望了,莫非当即心领神会,立刻将手中瓷**交予同治,便躬身退去,只留载静依旧原地跪着,望着同治道:“皇上,皇上莫非是糊涂了,竟连那种地方都去?!可知那些地方全是各色疾病起源之地,皇上本就身子不好,若再沾染上”
“行了!”话还未说完,被同治不耐打断:“去都去过几回了,不也没有任何事么。否则你叫朕怎么办?想我额娘,她既不让我碰宝音,又逼我同那些她看得入眼女人才可同床,朝政上要管,这朝政下、床铺上,她也都要管。万事都要管!万事都觉着朕做不对,做不好!你说!朕是不是要疯了!载静!你可知道朕苦么?你可知道么朕苦么??”
一叠声话,说得越来越激动,以至话音未落便引来一阵剧烈地咳嗽。
见状载静忙起身给他拍背理气,直到好容易缓和过来,他涨红了一张脸,靠载静肩膀上轻轻吐了一口气:“朕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载静。”
“皇上说什么胡话,只是点风凉咳嗽,稍后请那位神医碧落先生看一下”
“别跟我提他!”听到碧落两字同治目光骤地一凌,随后恨恨道:“那什么劳什子神医,不知道从哪里学来奇门蛊术,蛊了我额娘心,乱了朝纲,祸乱后宫!”
“皇上”
“他让人太庙里立塔,你可知自那些塔立成后,朕身子骨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但老佛爷只知整天责怪朕流连后宫,糟蹋身子。现今你看看他,如此年轻便成天出入后宫,外头不知道被人笑话成了什么样子,老佛爷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惯着他,宠着他,什么都听他!载静”说到这儿,同治突然一把抓紧了载静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道:“有句话,实不该从朕这当皇帝人口中说出,可朕终究是忍耐不住。”
“皇上想说什么”
“自古有这么一句老话,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你看那碧落,看看他那张脸,看看他入宫后诸多言行,他可不正是那妖孽么!”
“皇上”
“所以载静,你要帮朕你必要帮朕啊!帮朕除了那个蛊惑人心祸乱朝纲妖孽!”
208养尸地三十四
我完全没有料到谭哲会朝我开枪。
肩骨碎裂剧痛让我一下子几乎失去理智以致根本无心去追究他射杀我原因只下意识转过身猛地朝门口处扑去。
可手还没来得及抓到门把早被守附近谢驴子一把抓住。他拖着我重返回到谭哲边上一只手死扣着我身体一只手死死按着我嘴将我脱口而出尖叫狠狠按了回去。这当口我听见门外撞击声又响了起来,但无论谭哲还是谢驴子似乎都对此漠不关心他们只是低头看着我,好像看着一只待宰牲口而这种眼神中惶乱地静止了片刻后,我突然间意识到这趟死亡之旅恐怕不仅仅只是何北北一人设套子。
谭哲以及谢驴子,他们中间究竟又扮演着什么样角色?
无论怎样,断不会如谭哲刚才所说那一点那么简单。先不论他们之前是不是从何北北身边逃出来,至少谭哲当时救了我,那绝对不是因为为了回去救林绢和小邵而碰巧所为。
那分明是个陷阱,等待我踏进去一个陷进。
只是为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当时就让我被那些从地下出来东西给杀了,或者干脆把我交给何北北,偏要绕上那么大一个圈子,到现才动手?而他们同何北北之间,又究竟存着一个怎样关系?
闪念间,忽见谭哲抬起手腕看了下表,随后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我道:“进度了点,时间还没到。”
什么时间?我没问他,因为感觉得出来,那答案并不会是我想要听。所以一边迎着他视线,我一边控制着疼痛带来痉挛,将压肩膀上手慢慢从伤口处挪开。他见状看向我被血肉糊成稀烂一团伤口,对我道:“很抱歉打碎了你骨头。”
装什么绅士??
我牵了牵嘴角想笑着揶揄他一句,但笑不出来,说不出什么话来。疼痛令我全身发抖,谢驴子以为我挣扎,所以把我钳制得紧,这情形我别说开口,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而他还持续加大着手里力道,然后抬起头,对谭哲有些不耐地道:“还等什么,点动手。”
如果不是我错觉话,他声音听上去有点不安。
不知是不安着他对我这番举动,还是外头那些不停撞击着门东西。那些东西一次次撞着这间小小仓库门,有好一阵了,但撞不开。我不知为什么它们力量面对这扇破败不堪门时会显得如此疲弱,不可能纯粹是因为柳木关系,必定还被他们两人设置了什么方式,以将那些东西阻挡外。
“你急什么,”谭哲笑笑。他显然比谢驴子镇定得多,镇定得让他看起来同之前那个富有纨绔子弟像是两个人。收起枪蹲再次看了看我肩上伤,随后他示意谢驴子将我放松一些。
这不能不说是个机会。
就谢驴子手刚一放松时我用全力一下子把刚才偷抓手里一条死尸手臂朝他挥了过去,他下意识朝边上一避,我立刻跳起来迅速朝门口处奔去!
但随即一个踉跄跌倒了下来。
因为即将逃开一瞬,谭哲一把抓住了我手。他手握力比谢驴子大得多,几乎将我手腕拗断,于是我只能再次安静下来,任他将我重推近谢驴子,然后朝我手腕上看了一眼:“这就是阿何说那根东西么,可以束缚麒麟东西?”
我本咬牙沉默着。
半秒过后一下子回过神来,不由对着他问出这句话大吃一惊。
这似乎比知道何北北是这一趟死亡之旅策划者让我吃惊一件事。何北北他知道锁麒麟么??他是怎么会知晓锁麒麟
“你好像很吃惊是么,”谭哲很注意到了我神色。
或者说,他早已料到我会有如此神色。他抓着我手腕,用他手指那些冰冷而安静碎骨上慢慢移动着,一边再次看了看我。
我点点头:“是,很吃惊。我没想到两个看起来跟我一样受害者,看似好心地对我说了那一大堆话之后,以他们行动告诉我,原来他们同这村子里一个死了很久女人儿子,是一伙。”
“你看出来了?”他笑笑。
“那你们究竟是几时开始合作,谭哲?进这村子之前,还是知道了何北北是墓姑子儿子之后?”
这问题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沉默着同谢驴子互望了一眼,随后有些突兀地问我:“你知道墓姑子是个什么样人么,宝珠?”
我想了想,道:“守墓人养女。”
“守墓人养女,”他点点头,然后朝屋外指了指:“据我了解,也是这地方第一具不化骨。”
“什么意思。你是说,墓姑子是个死人?”
“一直都是。死人所生孩子,怎么可能是个活人。”
谭哲回答令我再度吃惊。
“你意思是,当年那个守墓人复活了墓姑子,然后把她当做自己孩子一样养大?”
“并不是守墓人复活了她,而是墓地那片地。”
“养尸地”我脱口而出。
他点点头。
“但死人又怎么会长大?!”
“因为那个姓杨守墓人。”
“他?”
“拿阿何话来说,他是个走尸人。”
“走尸人”听到这三字时,我心里已无法用惊诧去形容。
虽然听黑子说起这地方时个养尸地时,我不可避免地想到过那些人,那些名字同赶尸人只差一字,但能力却可怕得多,也诡秘得多一群人。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地方会有走尸人存。他们不是只同自己圈子里人生活一起么,怎会有人单独逗留这么一个小村庄里,并且一待就是近百年。
脑里这么飞又费力地思索着时候,听见谭哲继续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走尸人,他也没确切地同我说,但那类人据说能让死人像活人一样行动,甚至成长。墓姑子正是因此而像个正常人一样这村里长大起来,并且如那看墓人所说,再过个几十年,她可能就真正地变成了一个人。”
墓姑子母亲是个死人。
死人是不可能生孩子,即便生下来,那也是个死了婴儿。所以墓姑子不仅是个遗腹子,还是个死了孩子。但她侥幸被埋了这个村子里天然而成养尸地里,所以虽然她死了,却又未死,因为这片特殊土地里特殊养分让她重回到了这个世上,成了一个阴孩。
这样一个孩子出现本是会给这个村庄带来灭顶之灾,所幸,她被一支名为走尸人神秘部族中传人老杨头给发现,并把她抱回了家。
老杨头祖辈历代都是走尸人。
自走尸人部族逐渐失势后,内部一直争斗不止,不得安宁。于是几百年前,他们离开了部族单独生存,想要过上与世无争安静生活。但没想到他们选中槐安村是片极大养尸地。
千年前这村子所地方曾是片古刑场。
有史料记载,当年一场战役中失败投降两千多名官兵,被俘获后带到此地,被数砍头。但至今没人从这地方挖出过任何一具疑是那场屠杀中牺牲者尸骨,所以,对于史料记载这一段是否属实,也就一直众说纷纭。只有老杨头家人知道那是真实,因为他们一到此地,便感觉出这地方阴气重得可以令周围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所幸中心地带有一块不知什么年代、被什么样一个高人所设石镇给镇压着,令那团阴气无法破土而出,从而无法为祸人间。却也因此令这地方形成了一块养尸地,死人埋于此地,不会死不灭,一旦那块石镇失效,早晚是个祸害。
于是老杨头家人就再这个地方居住了下来,一则看守着那片养尸地,二则守着那些不会死,亦不会腐化尸体。
直至墓姑子出现。
那个从尸体中生出尸婴。落地几乎同常人无异,会哭,会笑,会爬动。却是个真正死人,甚至比死人为糟糕东西阴孩。阴孩出现会给人带来灭顶之灾,但如果操控得当,却也能令她反之成为守护这村子善物。于是老杨头决定用他祖传绝学,炼制这具特殊尸体。
他年事已高,也没有子女,所以他之后,恐无人再能替他看守这个地方。
除非他能将那阴孩变成他继承者。
于是用祖传方法,他用封土蒙住了她两眼,又以自己血封住了她灵窍,这样一来,令她成了普普通通一个女孩,并因为封了窍,整日痴痴傻傻。
如此,只要以这样状态再过上几十年,不吃人肉不吸食人精血,她便可彻底与人同化,从此彻底杜绝潜藏这个村子里一场浩劫,并恢复智商后,能接替他位置,成为这个村子离守墓人。
谁知村人愚昧残忍,不仅糟蹋了她,还害死了她孩子。
于是,一场浩劫应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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