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小黑煤窑
夜已经很深了,车窗外的蓝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地之间,漆黑一片。秦慕容乘坐的面包车,在一个小村庄的附近停了下来。车内的灯光打开了,那个买票的中年妇女开腔说话了:“呶孩,俺们不去辉平镇了。”
“你们为什么不去辉平镇啊,你们不去辉平镇,为什么在我们上车的时候,你们也不说一声呢?这叫我如何是好呢?”
那中年妇女,歪着头,斜着眼睛,望着秦慕容说:“那怎么就不中呢?”
“不行啊,师傅。我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下车,我是太不方便了。你们看,这车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你们可不能这样。”
那中年妇女恼怒了,冲着秦慕容发起火来:“你说啥呢?说啥呢?下去。”
“你们怎不能半路甩客吧?你们这样,叫我咋办呢?”
驾驶员说话了:“小师傅,我们拉你到辉平镇,回来,肯定又要放空趟了。这半夜三更的,谁会出门啊?我有个提议,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晚上,你就到我家去住一夜。你不但省了住宿费,而且还方便了我们。这都夜晌了,就是到了辉平镇,你要是想住店,我看,也是没有人敢给你开门不是。明天早儿,我们一起去辉平镇。回来了,我们还能多带几个客人。这法儿,对你我都有好处,你看成不成?”
秦慕容心想,现在也确实是很晚了。如果像这位驾驶员说的那样情况,我想,还是住在这位驾驶员的家,比较好些。想到此,秦慕容的脸从冷到热,到稍有笑容。他转变了态度,微笑地说:“那好吧,师傅。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啥麻烦不麻烦的,这叫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看来你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要不然,你怎么会有这个胆量,走夜路呢。”
“师傅,你就不要吓唬人了吧。现在这社会,难道这里还会有土匪不成?”
“小师傅,看样子,你是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没有在江湖摔打过。说起话来,像个领导似的。没在咱们农村吃过苦吧?”
“师傅,你说错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在农村生活到二十岁呢。”
“那也是读书读到二十岁罢了。一看你的皮肤,就知道了,你肯定没有吃过苦。”
“师傅好眼力。”
秦慕容和驾驶员师傅一边聊天,一边看着驾驶员师傅,又是锁车门,又是杂七杂八地收拾东西。那卖票的妇女,站在一旁,看着,啥话也没有说。
秦慕容跟着驾驶员师傅,走近一排平房。这排平房,大约有三四间,连建在一起。平房的外墙,都是用大青石垒砌的,长方形状,像垒城墙的大青石砖一样的方正,精美。走进里面,那些墙上的大青石,一点也不方正,个个凸凹不齐。而且,整个墙面,像是被烟熏过的一样,乌漆墨黑的。
那卖票的中年妇女,原来是那驾驶员的老婆。她进屋以后,就两脚不沾灰地忙活起来,不一会,就整了一桌子的菜。那驾驶员待客热情,十分客气招呼着秦慕容入席。饭桌旁,有两个一大一小的小孩,像个小馋猫一样,跟着香味一起就溜了过来了。一个揉着眼睛,一个用胳膊肘揩着流下来的鼻涕和
哈喇子,两双眼睛盯着那桌上的菜,直愣愣地站在一旁。
秦慕容看见这两个孩子十分的可爱,又看看,那位驾驶员师傅为人这么好客,整了这一大桌子菜,感觉不好意思。所以呢,他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啊,维人酸小,在江湖上是会吃亏的。想到此,他从衣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零钱,给那两个孩子一人十块钱。
那两个孩子,拿到了钱,快活得不得了,一蹦一跳地跑到那个卖票的中年妇女跟前,高兴地喊:“娘,娘,那位叔叔给我们钱了。”
那个卖票的中年妇女,笑嘻嘻地拉着两个孩子走到秦慕容跟前,说:“大兄弟,瞧你,这不是破费了吗?”
“大兄弟,来,我们喝两盅。娘们家,就是絮叨。”
“你们喝,你们喝。”
秦慕容吃罢饭,那驾驶员师傅抱了一床棉被,带着秦慕容又来到小面包车上,说:“大兄弟,对不起啦,今天晚上,你就吃点亏,在这车上委屈一晚上啦。”
“你瞧你说的,老哥,给你添麻烦了。”
秦慕容一路辛苦,又在那驾驶员师傅殷勤劝酒的说服下,多喝了几杯酒,上车以后,在后排,铺好了被子,躺倒就睡熟了。
秦慕容睡得很沉,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的双腿和双手。他脑海里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他的双腿就是不听自己的使唤,想动,就是动不了。他哼了一下,心想,这也许只是一场梦吧。曾经,他的确做过类似的梦。自己把自己的腿给压住了,想动一下,可是就是动不了。于是,他又放心地睡了。
又过了一会,秦慕容仿佛感觉到,好像真的有点儿不大对劲。自己的头,也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他拼命地挣扎着,自己的脑袋僵硬着,一点也动不了。这时,他仍然还是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就好像给鬼下账一样,有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坏了,真真确确,这不是一场梦,自己是真的被绑成了一个肉粽了,怎么也动弹不了,而且还不能呼喊。既然如此,他也就拿定了主意,只能顺其自然,任凭他们摆布了。
周围的声音非常嘈杂。
这个说:“尻,这孩咋来,老古怪呢,一点也不至声呢。”
那个说:“睡死个球了。”
有个人插嘴说:“那怎能?进车里,他还打着呼噜呢。”
“遇到神了,还真的沉得住气呢。以前那些货,个个都和杀猪似的,嘶着呢。”
“这孩,也不嘶,也不胡乱着踢腿。嗨,这厮。”
“咋来,不嘶,不踢,这不正省事么,有啥不中呢。”
秦慕容估计,这拨人,至少约有三、四个人在忙活着。他心想,我是个大男人,穷光蛋一个人,绑架我,干什么呢?应该不是遇上了绑架这档子臭事吧?不是绑架,他们要干啥?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真的想不通,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闭着眼睛,任你们来吧,无论什么事情,怎得有个头。这无怨无辜的,这些人,怎不会这样捆捆绑帮,把我扔进河里喂鱼吧?我又没有带行李,也不像个有钱人啊。天要灭我,我又怎么能左右得了呢,任他去吧。
秦慕容感觉,像是被人扛在肩上。颠颠簸簸,走
了很远。渐渐的,天色有点儿亮光了。秦慕容的头,整个被布蒙着的,双眼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只能微微看见一点亮光。
秦慕容感觉到,好像进了屋。里面臭烘烘的,像是男子的脚臭,又像是男子的汗臭。其实,这两种臭味都有,还有小便桶的刺鼻味。“咕咚”一声,秦慕容被重重地摔到草堆上。虽然,摔下时落地很重,秦慕容感觉到,气都摔得憋过去了。但是,毕竟是摔在草堆上,秦慕容落地以后,只是惊吓得“唉吆”一声,也就没有再吭声了,静等着故事拉开序幕。
“啊,老板。这穷孩子,不是个哑巴啊,会吱声呢。”
“打开,给咱瞅瞅。”
蒙在秦慕容头上的布,给一层一层地打开了。秦慕容的眼睛被勒了很长时间,而且还勒得很紧,他睁了开眼睛,强烈的亮光,很刺眼,他又把眼睛闭上。过一会,他又睁开眼睛,视线模模糊糊的,瞒眼都是乱飞乱跳的星星,什么也看不清楚。渐渐的,面出现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老头,矮矮的个子,脸色黑黝黝的,泛着红光。在他的身后,站着几个人。秦慕容卧在草堆上,像个被观赏的动物一样,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往他这边瞅着。有的是一脸的凶相,也有的,脸上还带着满意的神色。
那个小老头说:“老孩,你别怕。只要你听话,好好地帮我们干活,我们是不会把你弄死的。”
坏了,这是啥地方呀?看来,肯定不是个好地方。不听话,就要把人给弄死,这里应该不是地狱吧?不是地狱。但是,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一点,秦慕容得心里,是很清楚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暂时还是不要说话为好。秦慕容望着那个老头,只是点了点头。但是,他的目光仍然没有从那个老头的脸上移开。他一边读着老头的脸,一边揣摩着,我该怎么办。
“还成,能把老子挣钱。你们给我好生照看着,别把他给搞废了。”
一个瘦瘦的中年人说:“中,就把这孩编到我们这个队吧。”
“中。看来这孩还听话,你就不要打他了。”
“不打不行啊,老板。”
“你不长脑子啊,你看这孩,听话着呢。打伤了,又要白吃我几天干饭了,不要老子钱啊。”
“听你的,还不中?老板。”
“手脚松开,就能赚钱,咋不中呢。”
那个瘦子一边蹲下身来,给秦慕容松绳,一边说:“老孩,听话,免得吃皮肉之苦。这还是老板给你的情面。你可要记住噢。”
秦慕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那个瘦子给秦慕容松开手脚后,对秦慕容说:“跟我走,干活去。”
秦慕容默不作声,老老实实地跟在那个瘦子身后,往前走,眼睛不时地乱瞟。
“老实点。”那个瘦子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说:“你也别乱瞅,进到这里面,你就别想跑出去。这里面,只有进来的时候,那一条路。无路可逃。想逃,逮着了,就是往死里打。不想死的,就老实点。”
秦慕容也没敢再乱望了。那个瘦子把秦慕容带到一个窑洞口,指着挖煤的工具,说:“拿着,进去挖煤吧。”
原来,这里是一个小黑煤窑。
第三十二章 无辜的恶斗
煤窑的洞道里,黑黢黢的,光线很差。秦慕容遭到绑架,被迫进入这样的黑煤窑,干黑工,犹如遭到五雷轰顶,整个脑袋瓜子都给炸蒙了。霎时间,整个精神仿佛都崩塌了,有一种从天堂之上或然掉到地狱的失重感觉。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幻。
黑煤窑里,干活的窑工,大部分的人,一眼望去,好像都是有些智障的弱智人群。或者说,至少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他们的眼神,望起人来,两只眼睛都是直愣愣,没有一点儿眼神。特别是当他们看见新来的人的时候,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其实,秦慕容在这黑黝黝空间里,望人的神态,给人留下的印象,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只是当那些人傻傻地看人的时候,他们的嘴角往往会流下口水来。
秦慕容被那个瘦子领班,带到窑洞里的一个地方。那个瘦子领班站在那里,指着这个一个地方,气势汹汹地说:“你,就从这里开始挖。不许偷懒。”
“领导,你贵姓啊?”
“你混蛋,你说啥叫溃陷?领导,是个啥球,我不懂。我,叫二蛋。你,就叫我二蛋,就中。”说完,那二蛋就猫着腰,溜了出去。
窑洞里,低矮,潮湿,没有一点儿防护的设施。最让秦慕容无法忍受的,在他干活的时候,立不起来腰,挺难受人的。没有挖多久,他已经是腰酸背痛了。他挖满筐煤,背在肩上,顺着低矮的洞道,运出窑洞,倒在露天的煤堆上。
黑煤窑的生活,人像狗一样的活着,像驴一样的干活。什么叫做暗无天日,这一下,秦慕容可算是真的领教了。在这里,说人话。人,听不懂。不,这些,不是人,他们真的是禽兽都不如。他们除了打,就是打,用树条抽,用脚踢,甩起来一耳光,那还算是最轻的惩罚。
这段暗无天日的生活中,秦慕容经常想起来丁枝红,想起她说过的一些话。现在,他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整日的体力劳动,脑袋瓜子,是最闲的。闲着没事的脑袋瓜子,一有时间,就乱转。既使快一些,或者是慢一些,也没有什么事情来人为干扰它。所以,整日里,他满脑袋子的胡思乱想,在小小的脑袋里跑轮船,开火箭,乱跑,乱跳的。有时候,能从世界的最东方,跑到太平洋的最东海岸。也有的时候,能从远古的奴隶社会,窜到而今的社会文明。可是,无论他怎么上跳下蹦,就是倒回到他所学过的课本,看过的书籍,经历过的事情,思考过的问题。他现在的思维都没有跳过丁枝红身体倒影的半径,没有逃脱丁枝红说过的那些质朴语言的圈子。这人啊,还是要活得真实一些,不要,整天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中乱撞。沉迷于美好的憧憬之中,摆脱不了诱惑的羁绊,那是很悲惨的。为了一些不真实的梦幻,流离失所,四处奔波,不值得啊。我秦慕容,要不是经不起这些虚幻梦境的美丽诱惑,又何有今天的苦难呢?人生的苦难啊,人不自作,自找苦吃,上帝又有何水平设计出这样的辛酸和煎熬呢?
这天,秦慕容背着一筐煤炭,从窑洞里半蹲半爬着出来了。现在,他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了。从洞口爬出来,他已经不用待眼睛眯顿一会,就适应洞外刺眼的阳光了。在窑洞
口,秦慕容看见第一天被绑架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胖老头,他就站在洞口旁。他看着每一个从洞里爬出来的人,对那个痩子工头说:“尻你个娘来的,狗二蛋,这些人干个些啥活呢,他们径直是在这里浪费我的粮食。你在这里干个球啊?”说着,他就朝二蛋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二蛋痛得嘴吱歪吱歪的,也没敢说话,只是默默地抚摸着自己的屁股。胖老头骂了一声,扭身走了。二蛋朝胖老头走远的方向望了望,这才将五官往鼻子中间一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出来,算是表达对胖老头的回答。他转过身来,对着刚刚从窑洞里爬出来的又壮又高的傻大个子,甩起来就是几鞭子,狠狠地说:“尻你个娘,半晌你才挖出来一筐煤,还不够你中午一顿饭给中了。再这样干,你中午,屁都没有不给你吃的。”
接二连三,从洞里爬出来的人,没有不被挨鞭子抽的。二蛋揍人揍累了,就躺在地上,睡他的大头觉了。
“二蛋,二蛋,赶快给我滚起来,带着你的这帮人,抄上家伙,到窑堡去。”一个扎着一根独辫子的大姑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二蛋大声嚷嚷着。说过话,她一转身,就又跑了。
“石磙子,石柱子,狗蛋蛋,还有你,新来的,你以后就叫门栓子吧。你们拿着各自的挖煤镐,跟我走。”
大家把背在身的煤筐扔到地上,拿着铁镐,跟在二蛋的身后。那个又高又壮的汉子,抢跑了几步,走到二蛋的身边,憨憨地说:“我们是拿镐往他们的头上开挖,还是往他们的身上开挖啊?你不说,我们不好干活。”他话还没有说完,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了。
“石磙子,你是猪脑袋,还是狗脑袋啊,谁叫你往人家头上开挖,就是身上,也不能开挖。只能用镐背,往他们背上拍。”
“噢,知道了。”
“你们听见了吗?”
“我们知道了。你叫我们打,我们就打。谁不打,咱尻他娘。”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讲着,讲着,他们这就跑到窑堡了。原来这儿就叫窑堡。秦慕容第一天被绑架来的那个窑洞。
窑堡门口,站有二三十个人。窑洞里来的人,一看就知道,一脸乌漆抹黑的,手里都拿着铁镐。还有些人,手里拿的东西很杂,有扁担,有铁锹,有木棍,还有拿铁叉的。
这里,四周都是陡峭的黄土绝壁,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干枯深沟。沟床旁边,有的地方,或东,或西,像是从天而降,生长出一两个巨大的怪模怪样的磐石。紧挨着磐石的身旁,一般都生长着一棵,或是两棵高大的树木。那树冠,枝繁叶茂,葱翠中叠加着墨绿。使这黄土沟壑里,有了一些生命的气息。
沟壑的河床中间,有的地方,是板实的黄土,平坦得像人工修铲过的一样。也有的地方,散乱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或成堆,或一串挤着一串,成片成片地摊在河床中间,断断续续,沿着河床,一直延伸绕到土山背后。
沟壑通向两边的黄土高坡,只有一两条陡峭的小山羊路,空手行走都很困难,有时也许还要借助双手攀爬,才能攀登到高坡上面来。
对面的黄土坡上,也有二三十个人,也都是抄着家伙来的。看来,他
们也是有备而来的,确确实实是真想干仗来的。
窑堡在黄土高坡的半山腰处。秦慕容站在窑堡的土坡上,观看了一下地形。他想,如果发生冲突,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伤残于这无辜的恶斗之中。就是我自己,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我应当想办法,制止这场为恶人所做的无辜牺牲。于是,秦慕容对那个胖老头子说:“老板,派十几个人绕到对面土坡的上面,多备些石头,等这些人冲到沟壑里了。我们这边,也用石头守着。他们要是往回退,我们已经有人守那边了。只要一直把这些人压在沟壑里了,我们要怎么处置这些人,还不是你老板一句话的事情。”
“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二蛋冲着秦慕容恶狠狠地说着,他的唾沫星子,喷得秦慕容满脸都是。
那个胖来头,抬起眼皮,望了望秦慕容,又低下眼皮,思考了一会儿,说:“二蛋,你带着石磙子他们十几个人绕过去。我在这里喊话,拖延时间。等你们到了,我喊你们冲,你们就用石头,将对面的人撵到沟壑里去。”
胖老头扯着嗓子,他的满身怒气,把他的脸都憋得通红通红的,将老颈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得爆了起来。他喊道:“王老大,我没有粘你,没有碍你,是那一炷香,没有插到你的鼻子,碍你生这么大的气啊?”
“我是左一个李哥右一个李哥,把你都抬到天供着。可是你呢,你是一点情分都不领,还背后抢我的生意。难道你做老哥就是像你这样做的吗?今天,你必须要给一个说法。要不然,咱们就见个高低。我要是给你撂倒了,我认了。你要是给我撂倒了,你也别认怂,倔老头的生意,从此就是我的了。”
胖老头说:“别呀,王老大,你千万不要听别人在那里胡说八道,有些人,就是存心要挑拨我们俩的兄弟关系。他们把我们俩给弄掰了,一来他们好看我们俩的笑话,二来他们也好从中渔翁得利不是。咱们俩,可不能上他们得当。”
“昨天的那一单,你压低价格,抢走了我的客户,这可是事实?这是人做的事吗?”
“那倔老头,他可是老江湖了。他满嘴跑火车,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话,你也信?”
“其他的,你也别废话了,你就说,你昨天是不是和他做了一单子生意了。做了,是爷们,你就说做了。没做,你也吱一声。你把嘴张大,对着太阳说,你到底做了没有?”
胖老头看见二蛋带着一帮人,已经绕到王老大的背后了,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做了就做了,又有好大事啊?那倔老头,本身就是我的老客户。允许你偷腥,难道你还不允许我吃鱼吗?真是笑话呢。”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今天,我就来给你捞捞痒,松松皮。”
“王老大,这就是你对老哥说的话吗?你娘个球,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呢。你太嫩秧了。”
那个王老大,对着手下的人喊道:“谁把李胖子放倒,今天我就请他吃红烧肉。”
那些人,呼啦一下子,顺着山羊小路,就往沟壑里冲。
胖老头微微一笑,就要举起手臂,张着嘴,准备说:“冲……”。就在这时,秦慕容抱住胖老头子的胳膊,说:“老板,慢着,别慌。”
第三十三章 不用血战的角斗
秦慕容看见黑煤窑老板李胖子,举起手来,指挥窑工们就要往沟壑底下冲。他赶忙抱住李胖子的胳膊说:“老板,慢,现在还不能让弟兄们冲下去。”
李胖子眼睛睁得像要吃人的样子,望着秦慕容。
“老板,现在弟兄们冲下去,谁胜谁负真的很难预料。还是按照我们刚才商议的办,中不中?”
李胖子紧锁着眉头,两眼瞪得老大的,望了秦慕容一会。不一会,他将眉头舒展开来,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嗯,讲的有些道理,等一下就等一下吧。”
来与李胖子拼命的也是一位黑煤窑老板,叫王老大。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他亲自拿着一根扁担,冲在人群的最前头。从对面的黄土坡,下到沟壑底下,是一条斜坡山羊小道,陡峭难走。王老大求胜心切,一路小跑。那山羊小道,又窄又陡,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王老大起跑初期还好,慢慢的有些惯性,王老大又冲得太猛,还没有冲到沟壑的最底下,就有些止不住速度了。结果,王老大还没有跑到沟壑的底下,就直接从上面摔了下去。
王老大从地面上爬起来,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和鼻子有些麻木了。他顺手一摸,满手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满手都是血。顿时,王老大满腔怒火,站在沟壑底下,就高声大骂起来:“尻你个娘来,李胖子,老子今天不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老子今天就不姓王。”说着,他扭过头来,对着他身后的窑工们喊道:“弟兄们,给我冲。谁放倒李胖子,老子今天请他吃大肥肉。”
跟在王老大后面的人,大多数都是连滚带爬的,这才跟在王老大的身后。还有的,给甩下一段距离,三三两两的,跟在王老大的身后,也不敢怠慢。还有的,也摔倒了。他们爬起来,疼得龇牙撩嘴的,也不敢落后得太远,紧紧跟在王老大的身后。王老大冲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李胖子站在窑堡的高处,看得是一清二楚的。他指挥着窑工们往下扔石头。王老大的人,怎么也冲,也冲不上去。不仅如此,还有的被石头砸伤了,疼得是嗷嗷直叫。王老大气急败坏,高声怒骂:“尻你个娘来,你这个胖猪,有本事的,你给我滚下来。今天,老子跟你单挑,不拼个你死我活的,就不是站着撒尿的汉子。”
李胖子看到这样的情景,你看他乐得美滋滋的样子,是洋洋得意,得意洋洋的。他冷冷地笑着说:“算了吧,我才不跟你耍蛮劲呢。老子今天在这里,非把你困死个球。”
王老大气得直蹦直跳的,待在沟壑底下,是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胖子这时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拍着双手,笑眯眯地扭过头来,问秦慕容:“尻,老孩,你叫个啥呢?”
“二蛋说,我现在的名字就叫门栓子。”
“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尻你个娘来的,像个门栓子的样子。你看现在,咱们咋办?”
秦慕容说:“开打,搞得不好,会打死人的。打死了人,要么就得赔钱,要么就是跑路。这都不合算,你说是不是啊?我说啊,我们做生意,是为了啥?那还不就是就想多赚两个钱吗。如果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我们干么非要开仗呢……”
“少说这些屁道理,我听不懂。你说,现在咋办,就中了。”
“跟王老大谈判
,以后卖煤,大家统一价格。有钱,大家一起赚。他又不受损失,他会同意的……”
“好了,好了……”李胖子瞪着老大的眼睛,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然后,他的眼睛定住了,盯着自己的脚尖,望了好大的一会儿,最后才将目光移到秦慕容的脸上,说:“尻你个娘来的,老子不都跟你说过了吗,不要跟我讲道理,老子没文化,听不懂那些屁道理。”
李胖子,扯开嗓门,对着沟壑里的王老大喊道:“哎,王老大,听老哥一个劝吧。咱弟兄俩个,可不能开战。如果真的打起来了,咱哥俩,谁闹个头破血流的,你我心里都闹得慌。王老大,咱弟兄俩个能真的动起手来吗?如果要是真的打起来了,那世人还不说破大天啦。咱哥俩是啥关系呀?是磕过头的亲兄弟。有一件事情,老哥我是至今都不敢忘记呢。曾记得,那一年,寒冬腊月,外面是大雪纷飞,狂风戏虐。你老哥我是生病在床,孤苦一人,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病情是一天重似一天,眼看就要给上天给收了个球。”
“李胖子,亏你还记得。”
“咋不记得呢。那时候,我们这穷旮旯的黄土岗,就连以前配的一个赤脚医生都留不住。听人说,他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集镇上,去捞大钱了。碰巧,你来看我。你见我病怏怏的样子,二话不说,就用独轮车,把我推到县城里了。县城医院里的医生说,要是再迟来一步,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李胖子侧耳听听,沟壑里,没有一点儿声音,他继续说道:“打咱们这里,到县城,可是有三四十里地的路程要走啊。老弟呀,你可真是咱的过命兄弟,冒着刺骨的寒风,顶着鹅毛般的大雪,浅一脚深一脚,一步一步往前推着我。你老哥我,虽然是发着高烧,整个人也都是迷迷顿顿的。但是,我心里可是明白着呢。老弟,我这条命可是你救的,你的大恩大德,我可是永世也不敢忘啊。”
“别老说那些没用的。”
“要说的,要说的。这件事情,老哥我可是永远永远记在心头呢。所以呢,我说呀,咱弟兄俩个,一定不能开战。老弟呀,大哥要是有哪些地方对不起你了,还要请老弟你多多海涵海涵啊。”李胖子说完,两手抱成拳,连连打躬作揖。
王老板看见李胖子虽然已经占了上风,可他还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想到此,他心中的怒气,也就消去了一大半了。他抬起头,仰望着李胖子说:“你也别废话了,痛快点。你说,咱们和那倔老头的生意今后咋办吧?”
“这好说,这好说啊。有钱,还不是咱哥俩一起赚吗。我有个提议啊,咱们哥俩的煤,今后对外都是一个价,谁耍滑头,天打五雷轰。”
“好,李哥,就按你老哥讲的办。咱们俩一言为定,谁要耍滑头,天打雷劈。”
“你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你老哥我,讲出去的话,就像是一口吐沫,吐到地上,就是订一颗钉,?都?不掉的。”
王老大双拳一抱,仰头望着李胖子,说:“李哥,我错怪了你了,对不起啦。”他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人说:“弟兄们,咱们走。”
李胖子向对面黄土坡上的二蛋大声吆喝起来:“二蛋,你还站那里干嘛呢?难道你连咱王老弟断后路都敢断?尻你个娘来,还不赶快给我滚回来。”
李胖子的这一吆喝,引起了王老
大的注意。他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身后的黄土高坡上。李胖子家的二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带了许多人,绕到自己的背后了。人头攒动,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王老板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就像有一根鱼刺,掉进了自己的嘴里,卡到喉咙里,横挂着。要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这死老头,可真是个老江湖,还有这两下子。今天要不是他给俺一个台阶下,那咱的脸还不知道要丢到那里去了。看来,他还真没有忘记那段子事情,惦记我过去对他的好呢。今天要是真的打起来,冲又冲不上去,退又退不回去,咱的弟兄,只有挨打的份,哪还有机会还击啊?真要是那样,那可苦了我的那些弟兄们啰,又不知道有多少弟兄们要受伤了,就是俺,也许也难幸免躲过这一劫啊。李胖子,老子欠你一个人情,我记着呢。
李胖子看着王老板灰溜溜地走了。他挺着胸脯,两只手背在身后。他的一条腿立着,站在黄土地上,仿佛大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的依托和无穷无尽的底气。他的另一只脚,脚尖虚晃在地上,脚尖带动着小腿,小腿联动这大腿,一直不停地抖动着。就这样,李胖子一直看着王老板的背影,内心得意不得了。你说有多得意,他就有多得意。王老板的身体,渐渐的被黄土高坡遮挡住了,直到最后,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了,他才志得意满地对秦慕容说:“走,咱们喝酒去。”
秦慕容愣在那里,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是听得真实了。
“尻你个娘来,咋不走呢?”李胖子对着正在发愣的秦慕容,骂了一声,扭身走了。秦慕容默不作声,跟在李胖子的身后。
李胖子和秦慕容,蹲在屋里的地上,围着地上的一小堆花生。他们俩一边掰着花生,一边喝着酒。秦慕容默默地喝着酒,一句话也不敢乱说。李胖子也不吱声,一边喝酒,一边时不时地瞅瞅秦慕容。李胖子这些观察,自然躲不过秦慕容暗暗窥视的余光。但是,秦慕容只是不敢说,也不敢问。他内心清楚得很,自己现在的实际处境,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捕捉住的小鸟,关在笼子里。别人要是把他给放了,这是上帝的慈悲。别人要是永远把他这样地关着,这也是这一生的一场劫难。现在,只有等待着时机,等着上帝的恩惠。
“你想跑吗?”喝了半晌的酒,李胖子猛然间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想跑。”秦慕容怯生生地回答。
“尻你个娘来,说的道是个大实话。来,喝一个。”李胖子大口将小半碗的酒,一口喝干了,用手抹了抹嘴,说:“有头脑,还实在。中,老子喜欢。”
秦慕容也大口地喝了一起,低着头,掰着花生,一边吃着,一边将目光朝地下看,说啥也不敢到处乱瞅。
李胖子语气缓和地说:“老孩,在这里,你想跑是跑不掉的。这里虽然没有你们说的天罗地网,就是人盯人,就把你给盯死了。跑不掉了,逮了回来,我不动手,他们就会把你打个半死。你要是跑掉了,二蛋会把石磙子打个半死。你瞧瞧,二蛋,石磙子,还不把你看个死死的。”
秦慕容和李胖子正在喝酒,二蛋进来了。他看见秦慕容也蹲在地上喝酒,他把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个样,怒气冲冲地说:“小屁孩,还不快滚到窑洞去挖煤去。”
秦慕容像触电一样,刷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准备往外面走。
第三十四章 李胖子试探秦慕容
二蛋的一声呵斥,把秦慕容着实吓了一跳。猛然间,来了一下子,秦慕容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只受惊的羔羊一样,整个身体都矮了半截。秦慕容知道,这里不是说理的地方。示弱,也许也是一种良好的自卫武器。
李胖子抬头望了一眼二蛋,没有吱声,又低下头来,端起碗,喝了一口酒,继续掰着他手里的花生。他一边掰着,一边吃着。似乎周围的一切,只是刮了一阵风。
李胖子看着秦慕容默默地走了。当秦慕容走到窑洞门口的时候,仿佛像是放慢了脚步,他还是一声不吭,闷着头喝酒吃花生。当他看见了秦慕容的背影,在窑洞的门前完全消失以后,他这才虎着脸,对着二蛋怒喝道:“尻你个娘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敢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你他个娘的,在老子面前,啥时有你说话的份儿。”
二蛋红着脸,站在一边,傻愣愣地杵着,大气也不敢出。李胖子,低着头,喝了几口酒,掰了几个花生吃了过后,仍然没有吱声。二蛋用一只脚,在另一条腿上蹭一会痒痒。李胖子这时才抬起眼来,瞅了一下二蛋,说:“你这个狗日的,尻你个娘来的,还杵在那里干嘛呢?还不过来,陪老子喝一口。”
二蛋这才像活猴子一样,神气活现地走到李胖子跟前蹲下,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尻你个娘来,一碗酒,让你一口就喝完个球了。你这个狗日的,给老子再倒一碗。”
二蛋打了一个酒咯,一股酒香从嗓子眼里面冒了出来。他笑呵呵地说:“老板,这酒好,这酒真好。”说着,他双手捧着酒坛子,倒满了一碗。
“二蛋,你看门栓子这个人怎样啊?”
“干活不行。他的身体,不是咱干活人的身子板,不行。”说着,他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看样子,像个读书人来着。”
“老板,这你都看出来了?就这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他都值你一个月挖出来的煤钱价呢。”
“有这么值钱吗?”
“有啊。”李胖子翻了一下眼睛,望着二蛋,说:“二蛋,你还记得吗,咱们和肖老板干那一仗,咱那钱花的,我心里头,都在滴血啊。”
“那一仗干得,真痛快,比吃大肥肉都过瘾。”
“没花你们的钱,你他娘的不知道心痛。”
“老板,在咱这乡旮旯里,要想干点事情,就得靠这个。”他举起攥紧的拳头说。
“这样的时代,快要结束了。你懂你娘个球啊。喝酒。”
二蛋满脸疑惑地问起李胖子来:“门栓子,还识几个字?”
“应该吧。二蛋啊,咱们要想干大事,在咱这乡旮旯里站得住脚,咱们也要用一两个像门栓子这号人。”
“老板,咱不是听你的嘛,你说咋,就咋。”
“这个家伙,要是愿意在这里干,老子就把咱那个宝贝妞,嫁给他个球。咱招他做咱的上门女婿,让他死心塌地的帮咱干。如果他真的不愿意留在咱这里,老子就让他滚蛋。这号人,放在这里,弄不好,会坏大事的。”
“他要是敢,老子非把他给做啰。”
“你这个狗东西,没王法啦。你想上西天去不成?老子现在可不想去。”
“那鬼地方,谁想去啊。就是呆在穷这旮
旯里,这不,还能有口酒喝着呢。”
“你这个狗日的,尻你个娘来的,这句话算,你说得像个人话。你这个狗日的,像条能养熟的狗,干了。”
“好来。”二蛋端起碗来,一口气,将一碗酒全给喝干了。二蛋喝完了酒,将碗向李胖子倾斜了一下,仿佛在说,我喝干啦,可一点都没有剩啊。然后,他放下碗来,用手抹了抹嘴角上流下的一点点酒迹。他也不再蹲着了,而是直接坐在地上,盘着腿,等着李胖子继续往下说。二蛋的脸,不一会,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就连老颈脖子,也是白一块,红一块的。
李胖子没说话,只是慢慢地小口一口一口地抿着酒,掰着花生吃。
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一天清晨,秦慕容吃过早饭,坐在一块黄土高坡上,仰望着太阳,出神。东方,红红的太阳,像一个橘红色的大红球,金灿灿的,慢慢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了起来,美丽极了。在这一段时间里,秦慕容最大的乐趣,就是仰望每天的日出和日落。工友们说,这个家伙已经疯了,要么就是已经傻了。因为,他们看见秦慕容只要一有时间,就蹲在土坡上,整天整天地望着太阳,发呆,发愣,眼睛珠子,转都不转。
在这里,秦慕容没有一个朋友。他认为,在这个鬼地方,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他的内心世界,也不可能有谁能够真正听懂他诉说的心声。所以,处在精神苦恼的秦慕容,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只有面对着太阳,用心在和太阳说话。那无言的诉说心声,释放了他多少年烦恼的内心沉淀。多少年的心结,在这一段时间内,得到了梳理。每天,他多和太阳诉说一会,他内心的烦躁就会多释放了一些。他在精神上,就会轻松了许多。渐渐的,他的内心世界,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人的生活,是要有社会历练的冲刷积淀。没有被社会磨砺的生活洗礼,人们仿佛就像生活在航船上,没有着地的坚实支撑,没有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仿佛一切,都有一种漂浮感。在前进的过程中,一帆风顺的生活中,这种感觉也无时无刻不在。既使在休息的闲暇之中,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啊,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对的。说明自己在思,在悟。人生活在逆境之中,并不可怕。怕就怕在自己没有知觉,自己麻木了自己,那真的就太可怕了。人生的路啊,我将如何往前走,难道我就这样永远的漂浮不定吧?
人们的生活,怎得有一个动力的源泉。有的人,只要求活着,这就是他的活着的动力源泉。有的人,有理想,就像我刚踏进社会的门槛一样,当时,我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现在,我怎么啦?竟然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到底是何原因啊?我秦慕容不能不再思考思考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如果曾经有过思考的话,那就是一个无头苍蝇,在到处乱撞。
嗨,一个连自己生存都成了问题的人,哪有资格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生活?爱情,骤然一热,什么都是美丽的。头脑一旦冷静下来,第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要吃饭的问题。要生存,要体面,要尊严。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那只是神话,神话啊……
这些生活,教科书里面是没有答案的。答案在哪里?答案在生活里。是的,就在生活里。让生活教会生活,这就是我对生活的领悟吗?人生,多了一份坎坷,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黑着头,
昏昏颠颠,没有思考,随波逐流,那是真的太可怕了。上帝给了我们一个头脑,把它放在人的最高的位置,那是为什么?那就是要我们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首先要使用大脑。人,如果真的都没长脑袋,那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太可怕了。我长脑袋了吗?我深表怀疑。从现在来看,要是有的话,也只是生长了一个只会读书的脑袋,没有生长一个还会生活的脑袋。
想到此,他豁然站立起来,对太阳大喊一声:“丁枝红,你太伟大啦。从今以后,我就要做一个像你那样的人,一个不好高骛远的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一个真真实实的人。”
工友们看见了,都在说,门栓子,彻底神经了。
秦慕容大声呼喊以后,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内心也不觉得是那么的憋屈了。他又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对着太阳,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秦慕容要是有可能的话,不,我一定会逃出去的,我一定能够跳出这个火坑的。假使我跳了这个坎,我不会再去找唐琳琳了。因为,这个坑,也许就是上帝的暗示。我不能再往前面走了,我应该去找丁枝红。这是上帝的警示,如果我要是还执迷不悟的话,上帝也许会加倍惩罚我的。如果,我说如果,丁枝红能够接受我的话,我愿意和她从头再来,和她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秦慕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更忘记了自己仍然身处离境之中。
李胖子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着秦慕容,他发现这个秦慕容整日望着太阳发呆。这天清晨,他看见秦慕容又在那个老地方,一个人,像个一只小猴子似的,蜷缩在黄土高坡上,面向着太阳,仰着头,望着。不说话,也不动弹,像座雕塑一样。他不吱声,从秦慕容的背后,走到秦慕容的身边,自己找了一块地方,挨着秦慕容坐了下来。
“老孩,尻你个娘来,有吃有喝的,咋啦?难道还想家不成?”
秦慕容吓了一跳,慌忙地站了起来,两颗眼睛珠子都也不知道运转了,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杵着。他吃惊地望着李胖子,也不知道该说啥好。
“你这个王八蛋,难道你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成啦?你家里有个啥?是有万贯家产,还是家有老娘啊?”
秦慕容觉得这话茬能接,说:“家里还有一位老娘健在。”
“那你就回去吧?”
这话茬,秦慕容觉得不好接,弄不好,会将自己弄栽了。
“干嘛不滚啊?”
“我怕你把我腿给打折了。”
“尻你个娘来,算你长个心眼子。我可早就跟你讲过啦,你要是想跑,你就得要跑得快一些,千万不要让二蛋和石磙子他们给逮着了。你要是让他们给逮着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老板,我走,我也是光明正大的走。”
“你不要大白天说梦话吧。你当我这里是说书场啊,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你不要搞错啰,我这里可是和断魂桥一个样呢,来我这儿的,都是不想来的。都是硬叫我们这里的黑白二常,用绳子拴着,逮来的。就是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嗯,就是不死,也得褪掉一层皮。”
秦慕容没吱声,站在那里。
“尻你个娘来的,看你个怂包样子,坐。”
秦慕容还是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十五章 李胖子说他掉在地面上的绿
秦慕容怯生生地在李胖子的身旁,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低着头,望着自己昨天晚上才洗白了的脚尖,默默地看着,不敢作声。
李胖子抬头望了一会太阳,啥也没瞅出来,他心里开始犯起糊涂来了,这太阳,有个啥?每天不都是这样吗,有啥值得让这个傻瓜蛋没完没了地傻傻地望着呢?这个秦慕容,是啥意思啊?不就是一个太阳吗,有个啥啊?每天这样没中没晌地傻傻的盯着瞅着,能望出个花来?他可是每天都是这个傻样,真是个糊涂蛋。这个傻瓜蛋,书呆子,看来只配我来使用。
秦慕容,人坐在这里。心,早放飞了。他在想,这人啊,可真是有意思啊,从表面上,我李胖子坐在一起,身体是如此的平等。可是,我们的心理差距,那是太大了,有天壤之别。他的心思,坦坦荡荡,所有的事情,全拿捏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呢,心里是如此恐慌,忐忑不安,就像是打鼓的一样。命系一线,全在于自己对问题的认识、分析和判断的对错与否之上。这人啊,平等与否,不在于表面,这确确实实是全在于人当时所处的环境和地位。秦慕容的身体,虽然是已经坐了下来了。但是,他的心,却在怦怦乱跳,已经提到喉咙眼上,放不下来了。
秦慕容不想死,也不想作死。因为,从目前开来看,李胖子没有想要秦慕容命的任何迹象。可是,李胖子到底要秦慕容何去何从呢?秦慕容猜不透,这要看李胖子的心思,也要看上帝到底是啥个意思。如果,在这世界上,仅仅只是两个因素的对撞,那秦慕容的心,完全可以放下来了。可是,秦慕容心里,清楚的很。他完全处于一个弱势,而且是弱得不能再弱了。李胖子要想弄死他,在这穷乡僻壤,鸟不生蛋的地方,也就像要弄死一只蚂蚁一样那么简单。但是,这天网恢恢,是疏而不漏,人在做,是天在看,法律的威慑力,还是无时无处不在的。秦慕容有这个自信力。秦慕容心想,李胖子的心里也应该有这个胆怯。所以,秦慕容现在的整个心思,就是要动用自己的整个思维的智慧,与李胖子周旋。
李胖子扭过头来问秦慕容:“老孩,坐在这里,干啥呢?”
秦慕容望着李胖子的脸,心里面的小九九,上下翻腾,一点儿也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地盘算着这个李胖子,到底准备要干啥子坏事情?可他嘴上却啥也没有说,只是盯着李胖子望着,似乎在等待着李胖子继续往下说。这两个人,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读透对方的心思。
“门栓子,你是不是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傻二蛋,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这样死心塌地跟着我李胖子后面跑。我跟你把话说透吧。在这里,不仅仅是二蛋,这里的所有人,对我都是忠心耿耿。我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向西。我叫他们打狗,他们不敢撵鸡。我叫他们下河,他们谁也不敢上岸拉稀。”
李胖子望了一眼秦慕容,观察一下秦慕容的面部表情,看看他有没有啥反应。
秦慕容的两只眼,眨也不眨一下,只是一个劲地瞅着李胖子的脸。他精力集中,似乎都没有敢用口水来运湿自己的喉咙。因为,他喉结动也没有动一下。他全神贯注,僵化成了一个活雕塑。
“能在咱这里蹲得住的人,每个人都一个复杂的背景,都有一串说不完的故事。要是会写书的
话,每个人都能写一本厚厚的书来。只可惜,我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要不然,我才不蹲这个鬼地方吃碳灰呢。蹲在屋里,耍耍笔杆子,溜溜嘴皮子,闲在家里,拿着国家发的工资,那是多舒服啊。只可惜啊,我没有那个命。咱是啥命呢?说出来,也是一肚子酸水。这,只有咱自个儿知道。”
李胖子瞟了一眼秦慕容。秦慕容仍然像个木雕的大疙瘩一样,木讷地坐在那里。
“我以前,是咱这儿生产队的小会计。在咱这里,能识文断字不多。我呢,记个工分什么的,还能凑乎,勉强地干着吧。咱是干地里活的料,咱这里都兴这个。那些干不了地里活的,虽说是能识几个字,人家也没有眼拐子看他。就是大姑娘嫁人,也要嫁一个虎背熊腰的庄稼汉。文弱书生,就是小寡妇,也瞧不上这类人。说起能干活儿的庄稼汉,咱生产队,曾经有一个人,大号叫刘木头……”
秦慕容半晌插上一句话,说:“李老板,你们这儿的人,起名字,都是怪怪的。啥二蛋啊,石磙子,门栓子……”
“这,你就不懂了。咱这儿穷,生老病死全靠老天爷保佑。上辈子传下来的,说长辈们讲,起这样的名字,小人好养。名字起得太精贵了,那些妖精会来把他们带走的。”
秦慕容点点头,好像在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刘木头,身材是五大三粗的。那个身腰,都和水桶一样,走起路来,多远就能听见他的脚步声。百把斤的东西,上肩就扛走了。抡起挑担子,他能跳起一两百斤的担子。说起他干庄稼活来,人人都竖起大拇指。
这人啊,没有文化,自然而然就缺少教养。刘木头这个人,浑身有股使不完的劲。他精力旺盛,田里的活儿干完了,闲着没事,他就到处碍事生非。有一天,我拿鸡蛋,到集市里准备换些大盐回来。我孩子他娘,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这不是人养的刘木头,他不怀好意,钻到我家的小麦地里,死皮赖脸地要帮我孩子他娘干农活。
第二天,我和孩子他娘上麦地里去做农活,我看见麦地中间,倒了一大片麦子,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打滚似的。我看着我家那口子。她低着头,红着脸,啥也没有说。我想啊,她肯定反抗了。可是,这刘木头捉她,还不是和捉小鸡一样的。她不说,我心中也就猜出个七八分来。我肚里的气啊,是气得一股股的。拼命吧,凭咱这力气,还不是小鸡和老鹰斗,哪能斗过人家呢?请咱们那里的头头脑脑们,或者是长辈们来评评理吧,那还不是像请哑巴给评理一样,是有嘴也说出来。
在咱这穷得鬼都不生蛋的地方,人们自幼就有一种对贫穷的恐惧,对饥饿的恐慌,对金钱的羡慕。人们的眼里,只盯着钱。除了钱,人的眼睛,就和瞎眼一样,是啥也看不见。我去找谁说理呀?找谁说,也没有用。那时候,生产队与生产队之间,有时为了抢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那刘木头,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一垛墙。生产队里的哪个头头脑脑不偏着他,不袒着他。嗨,他们径直不是头,是头,也只是个萝卜头,遇到了事情,就把头埋到土里头去了。
去找那些长辈吧,还不如不找呢。他们家的那些漂亮小媳妇,要是有谁被刘木头瞄上了,哪还有一个能从他的手指头缝里溜掉呀?他们不也是在忍气吞声吗?他们才刁呢
,他们的本领,就是学会抓灰盖屎,从来不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不把屎往自己脸上糊。这个刘木头呢,和谁家的媳妇好,也就成了谁家的半个劳动力。嗨,在这崇尚金钱的社会里,人们满脑子都是在围绕着钱在想事情,其余的,哪有那些闲工夫考虑啊。
有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的,田里啥活也没有。人们在家闲着没事。这闲事,也就找上门来了。一天傍晚,刘木头喝得醉醺醺,闯到我家来了。我是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这刘木头,你是来找死的,不能怪咱啦。他骚酒喝得醉醺醺的,还要找酒喝,大话连天的,说是冬天没事干,那就只有喝酒睡女人了。到我家,说这话,他是在找死。他逼着我,和我家那口子,陪他喝酒。
这刘木头,真是海量。他是喝得醉醺醺来的,在我家,他又喝了许多。不是我成心想灌他酒的啊,是他自己要喝的。他酒喝多了,趴在咱家的桌子上就睡着了。我那口子,也喝多了。她跑到屋里睡了。我气啊,我找来了一个棒槌,从他的背后,对着他的头,正准备往下砸。天不灭他,他醒了。
他站起来,看见我手拿着棒槌,迷迷糊糊地对我说,这么晚了,还干啥活啊,明天我来帮你干。他打了一个酒咯,说,今天真的喝好了。他用手指了一下门,比划着说,我回去啦。说着,他踉踉跄跄地打开门,一阵狂风吹了进来,把他吹得踉跄了一下,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他走了。他还反身把门关好。可是,不一会,大风又把大门给吹开了。
我站在原地,浑身抖颤个不停。我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坏了。真的很危险啊。有时,人干起糊涂事来,就是那么一念之差。等酿成了大祸了,说什么,也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几天后的一天中午,我正在家里喝酒。生产队里的头头,把几个公安警察引到了我家。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当时已经被吓得六魂无主了,两条腿就像棉花一样,扶不起来,一点也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我只好老老实实,如实回答。他们拿着雪亮亮的手铐,将我双手给铐起来了。我家里的那口子,哭得就像个泪人似的,瘫在地上。
一个安分守己的庄稼汉子,豁然之间,就变成了杀人犯。我的头,一下子就炸了。我,杀鸡,手都抖,怎么会去杀人呢?我被逮到该去的地方。那时候,兴拷打。他们拿着麻绳,沾上水,不停地拷打我。打累了,他们又用好话歹话来安慰我,劝说我。说什么,你说呀,你要是现在说出来了,我们还算你是自己坦白出来的。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坦白从宽,那我真要把牢底坐穿啰。说不定,还会人头落地,早日投胎呢。抗拒从严,也许我还可以回家过年,又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了。
那时候,心里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啥最重要呀?活命最重要,其它算个球呀。人活在这世上,整天争争吵吵的,争个啥?只要能活着,有口饭吃,那就行。其它的,啥也别争个。啥是自己的?命都没有了,孩子他娘,还不是人家的孩子他娘啦。自己还有个啥?自己真的走了,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气呼呼地说:你说不说?
我说啥呢?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的说了。刘木头真的不是我杀的。”
第三十六章 噩梦缠身
秦慕容走了以后,丁枝红心中虽然有些懊恼,但那也不过就是那几天的事情,度过了那些烦躁的日子,丁枝红的心态又恢复到以前应有的平静生活。她一点也没有记恨隔壁小王他媳妇的多嘴多舌。她想,如果没有小王他媳妇的嚼舌头,也会有小李他媳妇在自己的背后闲言碎语,戳她的脊梁骨,或者小钱他媳妇在她背后,做那些翻万的事情。这臭事,总会有人去抖搂的。人闲着么,怎么也会去找点事情做做,就是去捅捅马蜂窝,也会比闲着无聊要好百倍百。她更不会不记恨秦慕容。她想,这人么,各有志趣,三观不同,难免会对同样的事情,有不同的认识,做出人生不同的抉择,在所难免,更是情理之中。
人们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在秦慕容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丁枝红不但没有渐渐淡忘了秦慕容,反而渐渐思恋起秦慕容的好来。在她的脑海里,时时刻刻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断地浮现。这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就是她珍爱的秦慕容。
也许夫妻之间就是这个样子,天天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些油盐酱醋茶的日常琐事,日子过得久了,彼此之间往往是不会太在意那些情感上面的缠缠绵绵。一旦分开一段时间以后,那份纯洁的恩爱情意,就会变得更加珍贵起来,珍惜彼此,变得尤为重要。现在的丁枝红,满脑子里面,都是秦慕容的好来。秦慕容的忠厚老实,秦慕容时不时地表现一点点的男子汉的气质,和他时隐时现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思想,小见识,都是他的可爱之处。回想起来,那一段光阴的生活甜美,愉悦和陶醉,像甘露一样,现在仍然在往心里浸入,时时使她醉意悠然,回味无穷。
一天夜晚,漆黑的夜色把丁枝红带入梦乡。朦朦胧胧之中,丁枝红看见秦慕容像飘逸仙人一样地跑着,他那跑步的神态,缓慢而又洒脱。他一边跑,一边挥着手,一边呼喊着:“琳琳,琳琳,等等我,我来了。”在前面,有一个姑娘。她那秀长的颈脖上,围着一条红黑白颜色相间的围巾,腼腆地站在那树林中间,羞羞答答,含情脉脉,犹犹豫豫。不一会,她也顾不得许多了,飞一般地往着秦慕容的那个方向跑去。霎时间,树林间的杜鹃花开放了。唐琳琳就像花仙子一样,她飘逸到哪里,哪里就有杜鹃花,月季花,牡丹花,芍药,就一起簇拥开放起来。
就在唐琳琳将要跑到秦慕容的跟前的时候,秦慕容已经伸展张开了双臂,唐琳琳也如似陶醉一般地闭起了双眼,即将倒向秦慕容怀里的时刻,丁枝红再也沉不住气了,她奋不顾身,冲了上去,对唐琳琳大声呵斥道:“琳琳,琳琳,那是我的慕容。”说着,丁枝红一下子拦在了秦慕容和唐琳琳他们中间。她又扭过头来对秦慕容说:“你……”她哽咽了。
丁枝红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自己的睡衣,全部给汗水浸透了。梦醒了,秦慕容确确实实早已走了。但是,到现在为止,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仍然放不这段感情。
这天,丁枝红在办公室阅读报纸,看见一条消息,说是一位乘客,在长途客车上,遇上一伙劫匪。这位乘客不顾生命安危,勇斗歹徒,不幸被亡命之歹持刀捅伤。歹徒被公安部门擒拿归案了。这位勇斗歹徒的乘客却因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了。
这天夜里,丁枝红又做了一个噩梦。丁枝红像时空穿越一般,亲眼目睹了秦慕容经历的又一桩心酸事情。
秦慕容坐在长途客车上,丁枝红也上了客车。她走到秦慕容的跟前,和他说话。可是,秦慕容却没有搭理她。
丁枝红就用手在秦慕容的面颊上亲昵地抚摸了一下。古怪的很,秦慕容一点反应都没有,照常和别人说话。仿佛秦慕容根本看不见她丁枝红这个人,也听不见她说话一样。其他任何的人也是这个样子,都装作看不见她这个人,听不见她的说话。丁枝红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股神风一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秦慕容走到哪里,她就跟到那里。
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刻了,长途客车或然停了下来。驾驶员像凶神恶煞一般,气势汹汹对秦慕容说:“下车,下车。”
“到站了吗?”
“叫你下车你就得下车,哪有那么多废话。再不下车,我就一铁棍把你敲死。”
秦慕容好像是习以为常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一点儿生气的痕迹也没有。秦慕容下车了,长途客车开走了。
这里是一个大山坳。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公路,也看不见小路,到处都是散乱的鹅卵石和一小簇一小簇的茅草。这里似乎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秦慕容不慌不忙,内心平静如水,默默地往前走着。在这里,哪里是前,哪里是后,丁枝红是一点也辨认不出来。
“嘣,嘣,嘣”一辆柴油三轮车在秦慕容的身旁停了下来。
“嗨,要送吗?”
“送到前面的镇上,要多少钱啊?”
“五毛钱。坐不坐?”
“坐。”
“上来吧。”
秦慕容跨上三轮车后面的车厢里。三轮车“嘣,嘣,嘣”地往前开了。
这个三轮车驾驶员往前开了一会,又开了回来。跑了一会,他又调过回头来,继续往前开。反反复复,跑了三四趟。丁枝红是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秦慕容坐在车上一点也不吱声,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跑了一会,仿佛是这个三轮车的驾驶员也来来回回跑烦了,干脆停了下来,对秦慕容说:“到了,下车吧。”
“到了?”
“到了。”
秦慕容从衣兜里掏出五毛钱,给了这个三轮车驾驶员。这个三轮车驾驶员接过五毛钱一看,恼羞成怒,直着嗓子嚷道:“怎么啦,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啊?给这一点钱,你想打发叫花子啊?”
“价钱是我们俩刚才谈好的。难道你想反悔吗?”
“我们这里讲的五毛钱,就是人民币五十块钱。快掏!你要是不给,老子今天晚上就把你给做了。”
“你想打劫吗?想打劫,也得动动脑子。难道你也不想一想,如果我没有两下子,我敢在你们这里走夜路吗?要钱,只有五毛钱。要想打劫,你先得赢我三拳两脚才行。”
这个三轮车驾驶员,手里拿着三轮车的摇柄,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对着秦慕容的头,就是一摇柄。“噗嗤”一声,秦慕容的头上给挨了一摇柄。顿时,秦慕容头脑开花,笔挺挺地倒下去了。
“哎呀,杀人啦!”丁枝红大喊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醒了,原来是一场梦。丁枝红的一身睡衣,全浸湿了。
长途客车在辉平镇南头的公路旁边停了下来。车内的乘客,陆陆续续都下了车。到站了,秦慕容也走下了客车。他站在公路的旁边,眯着眼睛,张着嘴巴,深深地打了个哈欠。他打哈欠的样子特别夸张。他直直地向空中伸展出的两个手臂,将脑袋紧紧地夹在中间,长长的懒腰,把整个身体仿佛都拉长了许多。然后,他又跺了跺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他好像看见了他的裤子上有一些灰尘,又用手拍了拍。这时,他仰起头,向街面上张望了
一会,这才开始慢悠悠地往街市方向走去。
在辉平镇上,秦慕容看见有一家旅馆,门面既不偏僻,也不是处在闹市区里。于是,他走了进去。在一位服务员的引导下,他查看了一下客房。客房内的设施,还算能够讲得过去,最主要的是床铺整洁,地面也很卫生,挺满意的。他选择了一个单间,先预定了三天。他交上了定金,办完了手续,回到了他的房间里。走进房间后,他关上门,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好。他打开电视机,将枕头放在被子上面,斜着靠在被子上面,躺下了。过了一会,他觉得有些困了,又懒得起床洗脸洗脚。干脆,他用脚尖,褪去皮鞋,将一只脚架在另一只脚的脚面上,伸出床沿,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秦慕容一边应答,一边穿上皮鞋,往门口走去。他打开门一看,见一位中年人站在门口。这人理着平头,戴着一副眼镜。嘴唇上面的小胡子,修得整整齐齐的。西装革履,还打着一副领带。
他微笑地说:“你是新住进来的吧?现在不中不晌的,吃饭吧,又早了点。上街闲逛吧,又迟了点。哎,同志,我们来玩两圈,怎样?”他看见秦慕容有些迟疑,就一边拉着秦慕容的胳臂,一边说:“玩玩么,没事的,又不来钱的,那不就是个纯消磨时间吗。来,来。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纯属交个朋友,来,来。”
人家那么诚恳,那么盛情,又不是赌钱,自己怎么能推脱呢?秦慕容关好门,跟着那位客人,走进了他的房间。房间里面的麻将桌旁,坐有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大家坐好了,那个时髦女郎说:“我们大家各自把各人的子牌数好啊,免得到时候玩得不开心。”
秦慕容看了看子牌,他手里的子牌总共标注有一千块钱。他望了望那个邀请他来的中年人说:“我们刚才不是说……”
那个中年人抢过话来说:“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没事,没事的,大家玩玩嘛,开心就行。”
麻将玩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三下五除二,秦慕容手中的一千块钱的子牌全输光了。秦慕容本身就是麻将生手,那麻将也怪得够呛,只要是秦慕容快要开牌了,秦慕容的上家一出牌,秦慕容的下家就有牌要对,弄得秦慕容根本抓不到牌。那位中年人,滑得像个泥鳅一样。他看秦慕容的子牌输完了,他就站起来,要去上厕所。临走的时候,捂着肚子说:“活人要给尿憋死了。我保着啊,没输没赢。”说完他就跑了。
秦慕容站起来就要走。结果,那个年轻的时髦女郎,一只手把他拉住了,伸出纤细的手掌,说:“哎,大哥,你今天啊,手就是有点背。付账吧?”
“什么?我们说好的,我们是耍着玩的,不搞钱的。”
“谁说的?每人一千块钱。怎么啦,输钱想赖账啊?”
那个年轻男子伸手把门给关了起来,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胆敢赖账,老子今天非一刀把你捅了不可。”说着,他就掏出一把匕首来,对着秦慕容的肚子就捅了过去。秦慕容双手捂住匕首的刀柄,踉踉跄跄地往那个年轻男子的方向栽去,他有气无力地喊道:“丁枝红,快来救我……”说着,就瘫倒在地上了。
丁枝红“啊……”的一声,吓醒了。她猛然坐起来,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她在想,这一定是秦慕容遇到为难的事情了。所以,秦慕容才反反复复托梦给她。
第二天,丁枝红向公司申请,准备和保卫处长一起,到辉平市去考察市场。
第三十七章 李胖子当年的囫囵事
李胖子和秦慕容坐在土坡上,说得没完没的了。
李胖子说:“你天天坐在这里犯什么傻?”
秦慕容望了望李胖子,没有说话。
李胖子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想的啥。你在想,我的命怎么会是这样苦呢,挨上那些一连串的倒霉事情都不说了,现在还给人家逮到这矿上做苦力。喝凉水都塞牙齿,真是倒霉透顶了。其实呢,你那些臭事情,对于我来讲,这些事都不算个啥事?我当年,摊上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杀人犯,我要是承认啰,那可就得要一命抵一命。”李胖子用手掌往脖子上一横:“杀头。”
李胖子奸笑了下,说:“不承认,那就看着公家判了。也许,自己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呢?不过啊,你不要以为,我真是个杀人犯噢。我可不是,我真的不是噢。
那年头,在那里面,我的皮肉之苦,可吃够了。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咬着牙关,往前挺,能挺一天算一天。一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被放了出来。后来听说,医学鉴定报告出来了,那个坏蛋是酒精过量后摔死的。放我出来的时候,再三叮嘱我,不允许我到处乱跑。可是,我能自己的院子里,自由自在地仰起头来看看蓝蓝的天,能在咱们村子外面的荒岗野地里,像野马一样撒腿乱跑,我感觉到,真是太幸福了。”
秦慕容瞟了一眼李胖子,心想这个死胖子,还真是个草根命啊,既使掩埋到泥土里,经过一段时间,他又生根发芽,吐青,又活过来了。人,首先得活着。当人只想着如何活着的时候,他就从来不想明天的事情了。他想的只是我此时此刻如何能活下去。此时此刻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有那个穷功夫想明天的什么事情啊?
李胖子说:“我到了家里,我那口子看见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个好地方,羞愧难当,生下了一个女娃,就给一个多嘴的婆娘,戳她的脊梁骨,把她戳得无路可走,投河自尽了。我一个大男人,白天要下地,晚上回来,还要拖累一个孩子,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日子苦,可日子还得要一天一天的往下过啊。累一点,苦一点,还不算个啥。这个妞,是不是我的种,还在两愰之间。这内心的苦楚,又有谁知道呢?
就在这妞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刘木头的弟弟出了车祸,急需要输血。医院里没有相匹配的血型,有人嘀咕,要这妞去医院验血。救人要紧呀,我也同意了。结果,一验血,血型匹配。古代就有滴血认亲这么一说,那村里的人啊,又开始议论开了,说我这么多年来,都是白辛苦一场了,到头来,都在替人家养孩子。我苦啊,嘴上是没处说,心里面却在滴着血。孩子的内心,也很痛苦。她虽然不说话。但是,从她的脸上,我能看得出来,整天的闷闷不乐。
苍天有眼,有一年,我开大刀,也需要输血。你说巧不巧,医院的血库里也没有相匹配的血浆。这妞,犟得很,非要医生验血,看看匹配不匹配。嗨,咱俩的血型也匹配得上。我病好之后,背着家里的人,也顾不得害躁不害躁了,厚着脸皮,和医生说了明白。医生说,是不是你的亲闺女,那要去做亲子鉴定,
仅仅是血型相匹配,这还不能说明问题。这妞是不是我的种,暂时不要急急忙忙下结论。但是,有一点,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了,她也不一定就是刘木头的种。这妞,还是我的贴身小棉袄,还是我的宝贝疙瘩,还是我的掌上明珠。
她不识字,可她一心一意想嫁给一个有文化的人。你像个识文断字的人,怎么样?你愿娶她为妻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个小老头,连同这个小煤窑,可都是你的了。”
“我有老婆了。我那口子是徽合市人,她在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呢。”
“如果二蛋他们就是不放你走,你又能怎么办?你不是还要在这里安家吗?”
“随着区域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的法制观念必然会逐步增强。违法的人,终究会受到法律的严惩。我想,这样的日子,不会拖得太遥远了。”
“在我们这个偏僻的乡旮旯里,鬼都不来下个蛋,山高皇帝远的,还有什么法律不法律的。你这个书呆子,事已至此了,还在做白日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我虽然在你们的手里。也许明天,也许在后天,我的爱人就会带着派出所的公安干警,跑到这里来找我了。到那个时候,不仅仅是我,会被解救出去。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得到解救,你也会受到法律的严惩。”秦慕容说过,悄悄地瞄了一眼李胖子。
李胖子把上身挺了一挺,把两只手往膝盖头一拍,说:“又不是我把你逮到这里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啊?再说啰,他们来这里,都是自觉自愿的。就拿二蛋来说吧,他原来是一个嗜赌如命的家伙。开始,他赌钱,赢了别人家里的所有积蓄。输家不干啦啦,人家输红了眼。这个输家变卖了一些家具,继续找着他赌。这个输家手气是背到家了,又输个精光。这些人,赌起钱来,什么都能想到。这个输家把自己的老婆压上了。说是要是二蛋赢了,可以和他老婆睡一晚上。输钱的人,心永远是寒的。什么个结果,不用说了。虽说是老婆哭死哭活的不愿意,可还是让二蛋给睡了。那个输家的老婆,后来跟人跑了。
这天,那个输红眼的家伙又来了,说是变卖了房屋,要继续与二蛋大战三百回合。时运来了,结果是二蛋输了房子,输了承包地。最后,就连自己的老婆,也输给人家了,还欠人家一屁股两侉子债。他耍赖,跑路了。他走投无路,大雪天,到处讨饭,是我看他可伶,这才收留了他。请他到我这个小煤窑来做做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你现在叫他到哪里去?出门就会给债主逮到了。给那些人逮到了,那二蛋还不给那些债主活活打死啦。
你说,像这样的人,他还敢回家吗?像这样的无赖,他们还有什么坏事不敢干的?你要是跑,给他们逮到了,他们还不把你的皮给扒了。”
“你利用这批无耻之徒,犯了法,你同样也脱不了干系。我想,你在那里面呆过了一阵子,应该知道一些法律基本常识。现在,你把我放了,应该说,你还是没有一条路走到黑。要不然,你今天也不会和我费这么多口舌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工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也不领我的情,我要你又有何用呢?你滚吧,现在就滚。”
“李老板,你放我走,从这一点看,充分说明你是一个有头脑的人。说定啦,如果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你还可以说,一旦我抬脚迈步,你再阻拦我,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快滚,快滚。我说过了,你听不懂啊。”
秦慕容迈开大步就走。在这里,秦慕容虽然是待了一段时间。可是,如何走到辉平镇,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底。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在天黑之前,赶到辉平镇去,才算是真正脱离了这场噩梦。
听说,前面有一个小山坳,过了小山坳这个唯一的出口,有一条大路,通向辉平镇。秦慕容带快脚步,急匆匆地往前走去。刚下小山坳,他就看见二蛋当路口坐着,秦慕容顿时惊慌了。坏了,肯定走不了。这个二蛋,肯定又要把我拽回去了。他不会对我下毒手吧?我走,那可是李老板亲口承诺,放我滚蛋的啊。
“干嘛呢?”
“李老板请我帮他办件事请。”
“你们这些臭文人,就是敢做不敢为。既然想跑,为什么不讲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一点也不带水分。”
“我跟你讲一句大实话吧,你知道吗?我为什么守候在这里等你?”二蛋看见秦慕容满脸的疑惑,一脸的吃惊模样,大笑了起来,说:“这都是李老板事先安排好的。”
“二蛋老兄,你想怎么样?”
“门栓子,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要是在这里,我和李老板的女儿就根本没戏了。因为,李老板那可是实心实意地想招你做他家的上门女婿,来维持他的小煤窑。他的女儿,我早就看上了。可是,人家看不上我,说我没文化,大老粗一个,以后成不了大事情。什么叫成不了大事啊?我们庄稼人,有衣穿,有饭吃。冬天,有煤炉子烤火,春天有地方晒太阳,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想干么呀?我们庄稼人,要文化干嘛,顶个屁用啊,无论走到哪里,都得靠一身子力气。嘴能讲八国都没用,田里的麦子,玉米束,全凭嘴,能运到家里吗?不行。读书在我们这里,真的没用。有啥用?能种庄稼?还是能挖煤,在我们这里,全得凭力气吃饭。”
二蛋望了一下心神不定的秦慕容说:“所以么,我打算放你走。你走了,我肯定就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了。”
秦慕容双手抱拳,说了声:“谢谢啦,二蛋老兄。”说着,他就准备从二蛋的身边绕过去。二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秦慕容的肩膀,说:“慢着。”
“又怎么啦?二蛋兄。”
“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跟李老板交待呢?说我把你放了,我可没有这个能耐。”二蛋抓耳挠腮,急得团团乱转,想不出个注意。
秦慕容急中生智,将二蛋的衣服撕烂了好几处,这还不算。他叫二蛋闭上眼睛,从地上抓了一把灰,往二蛋的脸上一撒,馓得是二蛋半天睁不开眼睛。
秦慕容对二蛋说:“你和李老板说,就说我会一点拳脚功夫,还耍赖,就这个样子,让我给跑了。”说过,秦慕容撒腿就跑。
秦慕容没有跑多远,二蛋和一个农村姑娘,又追了上来。秦慕容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出喝奶的劲儿,跑得更快了。
第三十八章 走出黑煤窑
秦慕容的腿脚已经很快了,可是他还是没有二蛋和那位农村姑娘的腿脚利索,没有多久,他们就追上了秦慕容。二蛋追上秦慕容以后,只是伸开双手,拦着他,不让他往前再走了。他憨憨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位村姑娘,有三分的害羞,有七分的泼辣,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慕容一番,说:“老孩,看你也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干啥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在这里,我只是一个受害者,在哪里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咱爹将俺许配给你,你不要俺,俺将来咋办?你这不是害了俺吗?”
“你不知道,我已经有媳妇了。”
“媳妇不在身边,就是没有媳妇。俺不管,反正你不能走。你走了,你就是在害俺。”
“我有了媳妇,我要是再娶了你,我会坐大牢的。”
“你说这些,我都不懂。既使你坐了大牢,我也要等你。”
“你是一个好姑娘,爱你的人多了去了。”
“在我们这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人敢违背。我一个姑娘家家,更是没有这个胆量违背。”她转过身来,对二蛋说:“二蛋哥,你把门栓哥哥带回去,看看咱爹怎么说,俺听俺爹的。”
二蛋望着秦慕容说:“门栓子,走吧。”但是,他的眼睛似乎也在说话,门栓子,这下咋办呢?
秦慕容往他们身后一指,说:“我老婆来了。你们看……”
秦慕容准备晃他们一下,好溜身逃脱。二蛋和那个村姑娘说:“老姑妞,咋有那么巧的事情,真的有人朝我们这里来了。还有一个女人呢,难道真是他的老婆来找他吗?”
二蛋和那位村姑娘还在朝前张望,秦慕容已经拔腿跑了很远一段路了。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二蛋望了望那位村姑娘,那位村姑娘又望了望二蛋。突然,那位村姑娘两脚直跺,对着二蛋大呼小叫地喊道:“二蛋哥,你还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的,快去追啊。”
“好来。”说着,二蛋就朝着秦慕容跑的方向追了过来。
秦慕容朝四五个人的方向跑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这四五个人群中,确实有一位女同志。秦慕容慌忙之中,看的不是很真实,那位女同志走路的神态,确实很像丁枝红的样子。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这丁枝红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不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一定是我看花了眼了,要不就是我的眼睛出现了幻觉。不是,不是幻觉,是丁枝红,她也在慌里慌张朝秦慕容这里跑来。
看清楚了,是丁枝红。秦慕容不顾一切地朝丁枝红跑去。
他边跑边喊:“丁枝红。”
“秦慕容。”丁枝红的声音中带有一些辛酸的颤抖和激动的抖颤。
秦慕容拼尽全力,奋力往前跑。可是,他仍然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地球的吸引力拉住了,想快,怎么也快不了。就在丁枝红紧紧地拉住秦慕容双手的时候,秦慕容仍然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是梦,对,对,这真的是一场梦。是梦,也不要醒来,不要醒来。是梦,我也要在这美好的梦里多待上一会
,我不要醒。
丁枝红的眼泪,浸湿了秦慕容的面颊,颈脖。秦慕容的双手抚慰在丁枝红温暖的背部,丁枝红依偎时的发际,瘙痒了秦慕容的颈脖。他用手,捋了捋丁枝红被泪水浸湿的流海,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丁枝红温暖湿润的嘴唇。这温馨湿润的嘴唇,触醒了秦慕容惊慌的灵魂,使那飘逸不定的魂魄,又重新飘落到自己的心田,得到了镇定。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我来救你了。你……得救了。”丁枝红含情脉脉地望着秦慕容,深情地说。
“谢谢你,亲爱的。”说着,秦慕容又亲吻了一下丁枝红。这时,丁枝红才警醒到,周围都是熟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和被吻都是挺害羞的一件事。唰的一下,丁枝红的双颊飘满了桃红。她羞涩地低下了头,理了理头发,对秦慕容一一介绍了一起前来营救的当地有关部门的领导。
那位村姑娘,看见秦慕容和丁枝红那般激情得亲昵样子,羞涩地扭过头去,又不时地低着头,悄悄地偷看着他们的接吻。她羡慕他们陶醉的模样,和那沉浸在幸福之中的醉态。看着,看着,她感觉浑身很不自然,也很不自在。最后,她转身走了。二蛋也跟在她的身后,往回走了。
当有关部门的领导请秦慕容写报案材料的时候,秦慕容竟然将李胖子告诉他的那些话,当成了事实,说是李胖子不是限制二蛋他们的人身自由,是在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一个人能给他周围的人群带来便利,这些人就不一定是坏人。
他的话,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他们都不能理解。特别是丁枝红,更是不能认同。
秦慕容和丁枝红一起回到了徽合市。他们又在一起生活了,又开始过着他们平平静静的小日子。
丁枝红只字不提秦慕容去辉平市辉平镇的事情。几次,秦慕容想开口,刚打开话题,就让丁枝红打岔,将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了。
为了抚慰秦慕容心头的创伤,丁枝红只要一有时间,总是搀着秦慕容的胳膊,一起逛公园,一起看电影,一起下馆子。那种心灵的释放,注意力的转移,快乐生活的体验,很快使秦慕容焦躁不安的情绪得到了安抚。
当人们的理智战胜了激情以后,首先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自己将如何去生活。秦慕容想先回到临江县外贸局去工作。丁枝红认为,这样回去很不妥。自己信誓旦旦,发着狠心留职停薪,跑了出来,不讲一定要锦衣还乡,最起码也要混出个像模像样的吧。要不然,你今后又将在单位如何立足呢。我们生活在大城市里,无论你是谁,只要你愿意去为大众服务,心甘情愿地去为大众做奉献,自己又能吃苦耐劳,生活应该没问题。一百个人,每人都愿意看在你汗流浃背的份上,恩惠给你一块钱的利润,都比你上班拿死工资强。
秦慕容虽然心锐诚服,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将如何起步。丁枝红说:“在我们公司的对面,有一幢办公楼,空置在那里,你去将它租下来,开个饭店。这叫小鸡掏食,自掏自吃。我想,你自己养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秦慕容为难地说:“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是我现在是两袖清风,既使有微风吹来,我的衣襟也会随着微风飘摆
个不停。我的衣兜里,一点压兜的东西都没有啊。”
“只要你愿意干,不怕苦,不怕累,既使起早贪黑也无怨言,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秦慕容苦笑了一下,说:“在黑煤窑里都能干下来,难道还有比黑煤窑的生活更苦的吗?”
“你不知道吧,在黑煤窑里,你只要出出苦力就可以了。这开饭店的活,比在黑煤窑里出苦力要辛苦上百倍。”
“你不要吓唬我。”
“这是真的,不是在吓唬你。你想想,我们能看见的,能想到的,难道周边的人就没有人会想到?既使周围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慧眼,难道我们公司里面的管理人员都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呢。只是这个敢于出来干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现,或者说,他们没有这个胆量。我这样讲,你还敢干吗?”
“像你这样说,我回临江县的条件还不成熟,公司技改办,我也辞职了,更没有脸面回去。像我这样的境况,已算是走到黄河边了。我再不敢搏一搏,那我也太懦弱了吧。这条路,我敢闯。”
“只要你敢闯,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秦慕容来到徽合市东方重型机械有限公司的下设机构劳务公司,他们负责盘活公司的闲置资产。
秦慕容走进劳务公司的办公室,有四个人正在打牌。他们的脸上到处贴的都是长长的纸条,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女同志,两只手打着毛线衣,眼睛还时不时地瞟着坐在她身边的一个人手上拿着的扑克牌。
秦慕容哈了一下腰,轻声地说了一声:“哎,同志,你们好。”
打牌的人没有一个人搭理他。那位女同志头也没有转动一下,只是将眼珠子转到秦慕容的这个方向,瞅了一下他,说:“你找谁?”
“想找你们这里的领导。”
有一个人,用力地摔下一张牌,虎声虎气地喊道:“大鬼。”他头也没有抬,眼睛仍然盯着桌面上的扑克牌,说:“找他有事吗?”
“有事。”
“我知道你找他有事情。我是问你找他,到底要他办什么事。”
“我想租你们公司对面的空置楼房。”
那位男同志这才抬起头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瞅了瞅秦慕容,满脸疑问地说:“你?”
“对,领导,是我。”
“要租,就得整体租。你用得了那么大的地方吗?”
“领导,我就是想整体租。”
那位男同志又认真地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下秦慕容,说:“整体租,一年伍万。”
“伍万?”秦慕容和丁枝红合计过,租用这个地方,至少一年租金要八万块钱。所以,秦慕容打了一大惊。
“租不起吧?”他看了一下秦慕容,笑了笑,说:“我劝你啊,先在马路旁边,搞个大排档。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一口吃个胖子,都要慢慢来。同志,我这样讲,可是为你好啊。”
秦慕容站在原地没有走。
另一个人,用胳膊肘捣了捣那位领导,说:“看他就不像是个有钱人,别耽误时间,来,来,打牌。”
他们又打起牌来。
第三十九章 签订租赁合同
秦慕容一打听,劳务公司经理名叫钱发海。这位老兄,没有其他爱好,就是喜欢喝两杯。这天傍晚,钱发海和同事们一起骑着自行车,下班往家赶。
秦慕容也骑着自行车,尾随在钱发海他们的身后,跟踪到钱发海的家门口。然后,他折回头,上街买了两瓶好酒,又买了一张报纸,将酒瓶子遮挡好。一切妥妥当当以后,秦慕容这才放心,骑着自行车,径直往钱经理家奔去。
秦慕容站在钱经理家的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钱经理打开门,一看是秦慕容,大了一大惊,说:“怎么是你呀?”
“我来看看钱经理。”秦慕容说着,就将手里提着酒,略微提高了一点。站在钱经理身后的钱太太,看见秦慕容手中提着东西,笑盈盈地说:“来就来了么,侬老客气干什么啦。”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唉吆,老钱啊,现在都是啥子年代啦,侬老是这样,谁还敢跟侬打交道啦。”钱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将秦慕容让到屋里来,一边将门关上。
“侬吃了没有啊?”
钱经理经太太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也不那么严肃了。他不温不火地说:“来,来,陪我喝两盅。”
“好啊。”秦慕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钱经理对面,就和钱经理边喝边聊了起来。
钱太太听说,秦慕容准备租钱经理他们劳务公司的办公楼开饭店,对秦慕容就格外殷勤起来。当着秦慕容的面,就帮秦慕容说起好话来。她说,老钱啊,你这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来块钱,你一下子要求人家缴五万块钱房租,你们也太黑心了吧。她还说,人家开始还要装潢,还要添置锅碗瓢盆,这些都得要花钱。你们就知道收房租,侬都把人家给吓跑了,又哪来房租给你们收啊。凡是秦慕容心里想到的,钱太太都说出来了。
秦慕容该讲的话,也不能不及时的说出来,比如讲,什么有情后感啦,什么只要饭店赚钱,我还能忘了钱经理和钱太太的大恩大德吗,等等,等等。哎呀,反正什么好听的,都及时地从心里面掏出来,放到桌面上。就像进了大庙里面一样,先将贡品放到贡台上,好让这些大仙大神们饱饱眼福啊。
钱经理的舌头已经伸不直了,酒精已经把他浑身的热血都烧得沸腾起来了,那沸腾起来的还有精气神。这个时候,钱经理说起话来,不但通情达理,而且牛得够呛,似乎他也不用请示汇报了,整个劳务公司的家,就是他说了算。他说,租金,已经说过了,不能再改。一年伍万,就一年伍万。可以这样!合同一签,先缴五千块钱。其余的,下半年分批再缴。这样怎可以了吧?
秦慕容慌忙站起来,好像是起来太猛,也好像是老酒吃多了一点,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他连忙扶住桌面,两手按着桌面说:“太谢谢了。钱经理,钱太太,打扰啦。看来,今后可能还要经常打扰你们了。”
钱太太笑眯眯地说:“常来玩,常来玩,一点也不打扰。”
第二天,秦慕容又一次来到劳务公司。钱发海有意大声地发问秦慕容:“你怎么又来拉?干什么?不是都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吗?上面有规定,这
幢楼要租,也必须是整体出租。你,一个个体户,能有多少钱?算了,算了,不要耽误大家时间,回去吧。”
“领导,我就是要整体租赁。”
“你租这么大面积准备干什么?”
“合法的正当生意。”
“嗨,还保密呢。”
秦慕容笑嘻嘻地说:“合同签订以后,我会告诉你们的。”
“租金伍万,一分钱都不能少。只要你同意这两条,其他的都好说。”
“五万就五万。我知道,你们国营单位不还价。”
“好。只要这两条你同意了,那你们就签合同吧。刘大姐,你跟他办个合同。”
那位女同志说:“钱经理,这我哪里能搞好啊,还是你亲自来吧。”
“我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你怕什么?搞错了,有我呢。同志们啦,你们把耳朵都竖起来。你……”钱发海望着秦慕容说:“叫什么名字?”
秦慕容赶紧从衣兜里面将香烟掏出来,男同志每人递上一只,然后走到钱经理跟前说:“我叫秦慕容。”
“李大姐……”钱经理问道:“哎,刚才李大姐还在这里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到哪里去啦?”
一个年轻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晃悠晃悠地走到钱经理和秦慕容跟前,说:“这还不清楚吗?秦老板哎,我们李大姐也抽香烟。你敬烟,怎么就把她给敬漏掉了呢?她可是个人物,我们劳务公司的大印,那可是红彤彤的大印啦,就握在她手里面。敬香烟,宁漏一村也不能不漏掉她这么一户。这下你可麻烦喽。”他小声地跟钱经理嘀咕说:“生气了,溜号了,提前回家捣小灶了。”
钱经理假不假生气地说:“这还了得,这么早就溜号啦。”
那个年轻人油腔滑调地说:“七点半上班,八点半到,九点钟回家捣小灶。这可是秦老板给她揪到了小辫子喽。要不信,你们大家听着啊,下午来,我保证,李大姐是一身都是理。”
钱经理无可奈何地说:“好吧,秦老板,你下午再来。别忘了,称二斤小糖果,陪个不是。”
秦慕容点点头,默默地走了。
下午,李大姐拎着包,走进办公室,将黑色的人造革包往办公桌上一摔,气愤地说:“有两个臭钱,有啥了不起的。你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呢。哼,我就是瞧不起这些挖社会墙角的人。有本事,自己拿钱盖房子。靠挖社会的墙角,那算啥本事。这种歪风邪气,我就是要坚决抵制。”
那个年轻人,将两只手插在两边的裤衣兜里,走起路来,左边的胳膊和左边的腿一起动,摇摇晃晃,扭到李大姐的身边,说:“还是我们李大姐有正义感。李大姐,我们革命群众支持你。”
秦慕容当天下午没有来劳务公司。
第二天上,他拧着二斤小糖果,走进了劳务公司办公室,像进了寺庙,大小菩萨一一敬上香烟。秦慕容陪着笑脸,走到李大姐跟前,双手递上香烟,说:“老大姐,别生气,我们年轻人,不懂事,请你多多谅解。你看,你老大姐不支持我们年轻人,我们年轻人怎么进步呢。”
“要不是看你年轻,我非拖
你十天半个月。”
秦慕容心里嘀咕,这哪里是看在我年轻的份上啊,还不是看在我昨晚给你送去的那两只咸鸭子和十斤花生米的份上吗。这权利没有和责任画等号,这世界上就少不了这些李大姐啊,王大姐的,光给别人添堵。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多说些好话,多陪些笑脸呗。
李大姐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公司办公室拟定好的空白租赁合同,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标准文本,主要谈的是付款方式,其他的,都要按照这个文本去办。”
“好来。我来看看。”秦慕容很快浏览了一遍,说:“其它的没问题,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办。”
“看完了?”
“看完了。大姐,你看,我们一开始吧,办公楼租来了,我们还要进行装潢,还要置办东西,这些都要花钱。”
钱经理走了过来,说:“无论办什么实体,开始总要花钱,这是免不了的。但是,你不能一点钱不交吧?我看这样,合同签订当日,先缴纳五千块钱,六个月以后再说……”他吸了一口烟,说:“这其余部分么……”他瞟了李大姐一眼,说:“李大姐定,李大姐定。她怎么说,就怎么好。你们大家没意见吧。”
屋子里面的人都说:“我们没意见。”
那个年轻人又走了过来,说:“我们没意见是没意见。但是,合同签订以后,秦老板,你要带我们到大排档去撮一顿,这没问题吧?”
秦慕容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
秦慕容望着钱经理恳切地说:“还有一件事情,请你们领导一定要给予支持。”
钱经理说:“你说,什么事?你不说,我们没有办法研究啊。”
“你们说,合同一年一签。这是你们的标准文本,我也不想改动你们的。但是,我想补充一条,一年以后,无论谁接手,我们办公楼装潢的估价,由我们来定。因为,整个办公楼的装潢造价也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
“哈,哈,我以为你说什么呢,一年以后,我们都不知道在不在这里干了,谁说的清楚啊,你们说的清楚吗?”
“你领导都说不清楚,我们就更说不清楚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钱经理继续说:“不过有一点,我可要说清楚,你自己干不了,你们办公楼的装潢钱,你们自认倒霉。我们不会给你们一分一厘钱的补贴或赔偿。这个歪主意,你想都不要想。”
“我哪敢啊往这层想啊。”秦慕容笑着说。
“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干起正事来,是这里疼哪里痒的,真是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是一事无成。嗨,干起歪门邪道来,是一个撑俩个,鬼主意可是多着去呢。”钱经理一边度步,一边说。
那个年轻人不愿意了,走到钱经理跟前,拉着钱经理胳膊,说:“嗨,嗨,钱经理,你不要打击面太广啦,一竿子把太平洋东边的人都打倒拉。”
李大姐把合同拟好,拿给钱经理看。钱经理说:“我不看了,盖章吧。”
李大姐望了一下秦慕容,说:“盖章啦?”
“盖。”
办公楼的租赁合同终于签定了。
第四十章 开业打结
按照秦慕容和丁枝红诉苦的时候说的那些笑话,他秦慕容可是经历了千辛万苦的努力,磨破了嘴皮不说,就是两条小腿也都跑直了,这才将酒店开业的手续办好。今天,临江大酒店终于开业了。
酒店新开业,各种场合秦慕容都要跑去应酬应酬。所以,跑上跑下,每个包厢他都要应酬到位。怎算忙过一阵子了,他站在前台,想休息一会。于是,他站在前台,和大堂经理聊天。这前台的大堂经理不是别人,她是钱发海的太太赵茜茜。
秦慕容说:“谢谢钱经理的关照,酒店终于开业。”秦慕容说这话的时候,给赵茜茜的感觉是,秦慕容现在好像是千斤担子落了下来,已经是一身轻松,万事大吉了。今后他秦慕容就是老板,只要吩咐吩咐工作,坐在经理室数钱就可以了。所以,赵茜茜满脸笑容地说:“恭喜秦老板,贺喜秦老板。从今以后,你就轻轻松松,愉愉快快地坐在办公室里数票子吧。”
“我能有今天,那都是领导关照的结果。你放心,有钱一定是大家赚。”
赵茜茜会意地笑了笑,说:“小声点啦。”
秦慕容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嘴,歉意地笑了笑,自认为失言了,不好意思地和赵茜茜做了一个鬼脸子,转身往楼上走了。
“请问,经理在吗?”
秦慕容回头望了望问话的人。她是一位小少妇,年轻貌美,打扮时尚。秦慕容笑脸相迎,说:“请问你找他有事吗?”
这位小少妇,用纤细的手指,理了理面颊上的流海,说:“我想你就是经理啰。请问,你们这里还需要人嘛,我是来找工作的。”
秦慕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小少妇,三十岁左右,白皙红润的脸盘,挺拔秀美的鼻梁,双眼皮,大眼睛,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圆润厚实,修长的颈脖。中等身材,胸口挺得像只傲慢的大公鸡似的。整个人,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挺精神的感觉。
秦慕容说:“我们这里,是一家新开张的酒店,正需要人手。不知道,小店是否有你合适的工作。”
“工作不挑剔,你分配,我干活,按月发工资就行。”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来吧。”秦慕容说着就伸出手,和眼前这位小少妇握了握手,说:“欢迎,欢迎,请问你尊姓大名。”
“赵小清。清澈见底的清。”
赵茜茜急忙伸过手来,嗲嗲地说:“唉吆喂,咱们还是本家来。”
秦慕容赶快松开手,微笑着说:“这位是我们的大堂经理,工作请她给分配吧。”
赵茜茜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咽了一口唾液,笑盈盈地说:“来,跟我来。”
赵茜茜安排赵小清去后堂刷碗。秦慕容没事,在吧台旁,拿着账单在漫不经心的随便翻看着。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服务员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秦老板,不好了。有几人小痞子,在206包厢吃饭。吃完了饭,他们不给钱,还想打人。”
“小李,不要紧张。在开业前,我和赵经理就预测到,今天可能会发生这类事情。你去后堂找赵经理,我刚才看见她去后堂了。”
不一会,小李和赵茜茜一路小步快跑地来到秦慕容的跟前。秦慕容没有等赵茜茜说话,先开了口:“赵经理
,你去楼上203包厢,请治安办的同志出面协调一下。你不是说,他们愿意协调处理周边小痞子来闹事的吗。你去,麻烦他们出面处理一下。”
“他们来这里,也不能白吃我们的,怎要帮我们干点事情吧。我上楼去找他们。”
“和气生财,尽量不要和那些上不上桌面的人闹翻。小李,麻烦你和赵经理一道。”
赵茜茜她们跑到楼上203包厢,也没有顾及那么多,伸手就将大门推开了。里面的人,酒喝得正酣,猛然有人推门进来,他们把目光全都转向门口了。他们一看,是赵茜茜她们走了进来,还以为她们是来给他们这些人敬酒来呢。治安办吴主任带头站了起来,满身酒气,满脸彤红,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说:“哎呀,赵经理,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呢?来,来,来,我先干为敬。”说着,他头一抬,将一杯酒干了。
赵茜茜接过包厢里的服务员递过来的酒杯,斟满了一杯,也举起酒杯,干了。随后,赵茜茜与吴主任一番耳语。吴主任眉头一皱,一会又舒展开来,伸手拉住赵茜茜,请她坐下来,说:“赵经理,遇上这种事情不要慌,不要急。”
“怎么能不急呢?处理不好,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些人不是人,都和猪一样,说翻脸就翻脸,三一不来彩,他就会把你的桌子给掀翻了。”
吴主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脸板得和生铁一样地说“这些人不闹一点事情出来,我们怎么来出面处理啊?这些人不是和猪一样子,他们就是猪。酒喝多了,是六亲不认。只有让他们出一点事情来,把人打伤了,够关了,我们就下去,把他们为首的抓起来,其他的人就老实了。打死人,就更好办啦。抓起来,毙掉。”吴主任伸出手,将小拇指,无名指和食指卷起来,形成一个手枪的样式,点了一下,说:“这些社会渣滓,只有把他们通通毙掉,我们才能省心。来,来,来,坐到我这里来,咱们俩先喝上两杯。让这些臭狗屎,先让他们在底下好好发酵发酵,酵出他个幺二三来,我们再来收拾他们。”
“秦老板还在底下呢……”
“他是老板,他不在底下候着,谁在底下候着?皇帝不急太监急啊。那些坏蛋,都是些没有头脑的人,要是谁头脑一热,把你受伤了,谁来管你呀?你还真的指望这个秦老板啊。身体好好的,才是本钱。身体好好的,你还怕你打不了工?来,来,来,我们来喝几盅在说。你放心吧,有大事,他们会来找你的。”
赵茜茜犹犹豫豫,慢慢腾腾地坐了下来。
小李像无头苍蝇,急得乱窜。她又急忙跑了下来,将赵经理在203包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秦慕容说了。秦慕容听到之后,啥话也没有说。小李急得团团转,没办法,她又跑到206包厢去了。
“你们谁是老板?”几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剃着光头,敞着上衣,气势汹汹地来到一楼,开始嚷嚷起来。
“我是。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为你们服务的?”
“有什么事情?老子来给你捧场,你还向老子要钱。你不想在这里混啦?”
“有事,说事。不要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这伙人就将秦慕容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就要伸出手来,封秦慕容的衣服领子。赵小清一手
拿着一个印花瓷盘,带着后堂的几个小子冲了出来,大声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感动手。”说着,她用手背将衣袖往胳膊肘上面推了推,睁大着眼睛说:“到这里来捧场,老姐欢迎你们。到这里来闹事,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秦慕容强堆笑容,说:“今天晚上,你们能来这里捧场,是给我秦慕容的面子。这样吧,今天晚上,算我请客,算是和各位交个朋友。你们看这样成吗?”
“我姓郝,人送外号郝赖皮。今天晚上,我们能来给你捧场,算是给足了秦老板的面子。既然你秦老板也是个识相的人,那就算了吧。”郝赖皮扭过头来,对着自己周围的人说:“弟兄们,咱们走。”
这伙地痞走掉以后,小李溜到203包厢去了。不一会,那些治安办的人都下来了。
“秦老板,听说有小痞子来闹事啊。人呢?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到这里来闹事,把他们抓起来。”
“走了。”
“走了?怎么能让他们给跑了呢,不抓他几个人,他们还真以为我们只能装装门面的。”
“让领导们费心了。他们都知道怕了,跑了,就算了。哈?”秦慕容掏出香烟,分别给这些治安办的人一一都敬上,好言好语,把他们给敷衍走了。
第二天,秦慕容在大厅有事,迎面撞上赵茜茜来上班。秦慕容笑眯眯地说:“赵姐,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昨天来的那个赵小清,我看她长得挺秀气的,美美的,甜甜的,看了就让人养眼。大姐,我看……”说着,秦慕容脸红了。“不如让她到前台来工作,好协助协助你工作。”
赵茜茜站着,用兰花指比划着说:“秦老板啊,你不是见到美女就动了歪心思了吧?老姐我可是要提醒你呀,你这事业可是刚刚起步,你可不能走神啊。秦老板,你可别说老姐我没有提醒你啊。”
“老姐,你放心。我只是让她到前台来,好有机会多和她多说说话。其它的七个三八个四的,我可没有往那里想啊。”
秦慕容和赵茜茜正说着,赵小清走了进来。她向秦慕容和赵茜茜赵声打声招呼,就准备往后堂方向走。秦慕容望望赵茜茜。赵茜茜领会了,她对赵小清说:“赵小清,从今天起,你就在前台工作了。”
赵小清睁大眼睛,望了望秦慕容,又望了望赵茜茜,说:“真的?”
“真的。”
“开始工作吧。”
工作安排结束以后,秦慕容转身走了。
晚上,那伙地痞又来了。有些认识他们的服务员,有些胆怯起来了,不知道是将他们让到包厢里面去呢,还是拒绝他们,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赵小清客客气气,笑脸相迎,说:“各位来啦,里面请。”她大声喊了一声:“206上客了。”
赵茜茜听小李说了,马上就跑去找秦慕容,说:“那帮小坏蛋们又想来吃白食了。我来打电话给治安办,请他们派几个人来维护维护。”
秦慕容低头,用手捞了一下头发,抬头望着赵茜茜说:“不忙,不忙。这事,让赵小清去处理。”
“能行吗?”
“有事情他们会找你的。”
“那好吧。”赵茜茜转身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四十一章 赵小清
郝赖皮带着这帮混吃混喝的小兄弟们上楼去了。
赵小清看了这班人上楼以后,马上打电话给派出所的片警孙小虎。孙小虎是赵小清的邻居,从小在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是赵小清的铁哥们。昨天晚上,赵小清下班回去,在大院门口,撞见了孙小虎。孙小虎和她打招呼,赵小清心情郁闷,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
孙小虎看见赵小清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赵小清:“哎,哎,怎么啦?是谁惹你啦?”
“还不是那帮臭小子们。”
“怎么?他们欺负你啦?”
“敢欺负我的人还在他妈的娘肚子里呢。”
“那怎么啦?”
“那帮人吃白食,还耍横。”
“现在还有这回事?”孙小虎笑着说:“女侠豪爽啊,路见不平,又仗义执言了?”
“什么女侠啊。现在,我在那家饭店上班。”
“遇上这样的事情,你们应该打电话给派出所报案啊。否则,这些人以后会更猖狂的。”
“我又没有你们派出所的电话号码。”
孙小虎从衣兜里面掏出钢笔和纸张,写了张纸条给赵小清。
赵小清收过纸条,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说:“那我今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就打电话麻烦你们啦。”
“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有些老板想息事宁人。可是,最后结果呢,反而把事情给弄大了。”
赵小清说了声:“谢谢。”她一走一跳地回家了。孙小虎望着赵小清又恢复了活跃的神气劲头,也笑了。
郝赖皮这伙人在206包厢又是吃又是喝,闹得正欢呢,赵小清敲了一下门进来了。赵小清陪着笑脸,说:“菜怎么样?还可口吧?有什么事情和姐说一声,姐来帮你们。”
“没事,没事。菜的味道还可以。”
“你们没事,可老姐我道有个事情,想和你们唠叨唠叨。”
那些人七嘴八舌地插着话说:“老姐你说,有什么事情,我们给你罩着。”
郝赖皮开腔了:“赵姐,不行的话,我天天派两个人到你们这里来。这保护费么,你们看着赏。怎么样,老弟我够处吧?”
“我想和你们说的不是这件事情。老弟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像你们这样的,到我们这里来吃老巴子。”
“赵姐,别把话说的那样难听么,我们这哪叫什么吃老巴子啊?我们是在暗中保护你们,给你们捧场。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吧,如果没有我们在这里,人家早就过来给你们难看了。这是因为我们在这里的原因,他们才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不敢过来的。”
“你姓郝,是吧?老姐我也是在这一片长大的,我希望大家不看僧面看拂面,老姐我在这里工作也不易,请你们各位今后行个方便,来用餐,就得按价买单。有什么服务不周到的地方,尽管和老姐我说。”
“叫我们买单?老姐,你在说笑话吧。”有些人插话了。好赖皮用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说:“赵姐,既然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来这里吃饭,按价买单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说着,郝赖皮把茶杯里的水倒在了地下,又倒一杯白酒。然后,他用手指指茶杯,说:“赵姐,你要是把这杯酒一口气喝干了,从此以后,我的弟兄们来这里吃饭,一定买单。他们不买单,我要是知道了,我非打折他们的腿不可。”
服务员小李连忙制止,紧张地说:“姐,你别……”
赵小清看了看
杯子,想了想,用不信任的目光望着郝赖皮,说:“郝老弟,说话算话。”
郝赖皮望着赵小清,咄咄逼人地说:“说话算话。”
赵小清端起茶杯,一口气,咕咚咕咚,将白酒喝干了。然后,她将茶杯底朝天,样给这帮小无赖看看。
有一个人,腾地站起来,说:“不行,你喝了我们老大的一杯酒,就要喝我这杯酒。”说着,他也要学者郝赖皮的样子倒酒。
郝赖皮望着赵小清准备说话,或然看见窗外的走廊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户旁走过,他眼珠一转,猛然惊醒,连忙制止那个说话的人,说:“你这个狗东西,想翻天啊,老子说过的话,就是吐口吐沫是个钉,说话算话。你在这里闹什么闹,不想跟老子混啦。”那人出个舌头,做了个鬼脸自,不敢说话了。
孙小虎推门进来了,说:“赵姐,你在上班啊。”他将目光转向郝赖皮那帮正在喝酒的小坏蛋们。他表情严肃,目光犀利。郝赖皮他们那帮人,有不少人都认识孙警官。所以,他们一个个都不知所措,脸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了。孙小虎先开了口,说:“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孙小虎望了一下赵小清,又望着他们说:“赵姐在这里工作,你们能来这里吃饭,赵姐一定欢迎来你们。他们做好服务,你们按价买单。”
郝赖皮滑头得要命,最会见风使舵的。他马上就站起来说:“领导放心,我们都是这一片邻里街坊的人,在这里消费,只是图个方便。钱,我们一定会照单付账,照单付账。”说着,他的腰,哈个不停。
“赵姐,打扰一下。我有张表格,请你填写一下。”
“好。”赵小清答应声一声,就跟着孙小虎出去了。
到了前台,赵小清对孙小虎说:“孙警官,要求我们填写什么表格啊?”
孙小虎说:“和他们说话,点到为是。话说过了,我们还不抽身出来,蹲在那里干什么呢?”
赵小清笑了,说:“你瞧我这个榆木脑袋,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转过弯来。我还真以为你要我来填写什么表格来。谢谢你啊,你可把我解围了。”
“谢什么,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为企业保驾护航,是我们份内的事情。现在,领导已有新的指示精神了,这给企业保驾护航,民营企业也包括在内。有什么事情,只要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随时为你们服务。”
“好的。公事了结了,咱们喝两杯,怎样?”
“你可不能叫我违反纪律啊。走了。”
“那好,那好。再见。”
郝赖皮他们吃过饭,按照菜单,付了账,走了。后来,他们只要来吃饭,也都规规矩矩按账买单了。
秦慕容听小李这么一说,他还真佩服赵小清在处理郝赖皮的事情经过中敢做敢为的工作风格呢。他想,赵小清是个人才。这样的人,如果要是不被重用,迟早是会被别人挖走的。因此,他决定,让赵小清来当这个大堂经理。
这天,秦慕容请赵小清到自己的办公来,他想找她认认真真地谈谈。
赵小清敲了敲门,走进了秦慕容的办公室。
“赵经理,来,来,来。”秦慕容站了起来,走到茶几旁,给赵小清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他对赵小清说:“坐,坐。赵经理,这一段时间工作辛苦啦。怎么样?还适应吧?没想到,我们的赵小清经理工作能力是这么棒啊。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离这里没多远,有家五金厂,我就是那个厂销售科的销售员。”
这条路上,好像都是大国企吧?”
“不错,我们单位也是一家国营企业。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了吗,我带头响应领导的号召,下海了。”
“你的工作能力这么强,你们单位的领导是怎么舍得放你走的?”
“怎么说呢……”赵小清停顿了一下,眼珠子不转了,定了神。她打开茶杯盖,轻轻地吹了吹,嘴唇贴在杯口,抿了几小口茶,这才慢慢说开来:“不是遇上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吗。嗨,我就牙一咬,脚一跺,一气之下,写了留职停薪报告,下海了。”
“什么事情啊?惹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说来不怕你见笑,我们的科长,他思想意识有问题。”赵小清用手指在脑袋的一旁,比划了几圈,说:“思想坏了坏了的有。”
秦慕容不好多说,只是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赵小清说:“在这之前,他有件事情,想请我给他帮忙。我说好啊,科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吧。他说了,有一家经销商,销售量挺大的。可是,他们家的朱经理,他花了好多心思,就是搞不定,想请我帮帮忙。我说咋帮?他说,他也不知道。我要是能知道的话,早就搞定了。今天晚上,我们一道出去吃个饭,看看有没有办法搞定这个朱经理。我想,吃个饭,好大事啊,出去就出去。
晚上吃饭,没想到,嗨,这个朱经理,是个大色狼。那哪是吃饭啊,是在喝花酒。哎呀,搞得我呀,就像吃了只苍蝇,哽在喉咙里,想吐吐不出来,卡着,真恶心人。这还不是最过分的事情,更恶心人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我去上洗手间,他也跟来了,在我后面说,要约我晚上去他办公室谈合同。我说明天白天,他说不行。这不是明摆的吗,想吃我的豆腐。回到饭桌上,我使出了狠招。首先,安排小徐去买一个新的文胸。然后,和他用大杯子喝酒。
他那个酒量,那是我的对手啊。吃过饭,我们走出饭店,他还要支走我们的科长和小徐呢。站在酒店门口,酒就来劲了。你看他,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的,已经是八爷不在家,酒爷当家了。我们的科长和小徐搀着他,我们一起把他送到了他的办公室了。他的办公室,有一个里间,有张床。我们科长和小徐,把他扶上床,躺倒。临走的时候,我叫小徐把才买来的文胸拿给我,我把它撕烂,扔在他床边。
这第二天,我也不知道我们的科长是怎样的和他胡编乱造的。结果,我们科长和这个朱经理把合同签了。
按理说,我们的科长应该感谢我才是啊。嗨,他也想混点子。我气得脸都发青了,我把坐的椅子甩到他的身旁,对他说,你站到椅子上,你只要和我一般高,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是个矮个子。他没有想到,我跟他来这一手。我这么一说,把他脸也给气青了。
就这样,我写了留职停薪报告,下海了。我想,是金子,放在任何地方,都会发光的。”
赵小清在讲述的时候,渐渐引起了秦慕容的注意。这个小少妇,自尊自爱,纯情守洁,有智慧,又富有工作激情。人才难得啊。
赵小清不是在粉饰自己,的确是这样的,是金子,无论放在任何地方,都会是光彩夺目的。
赵小清发现秦慕容的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走神了。她用手花了花,说:“哎,你在听我说话吗?”
“噢,在,在……”他也感觉到自己走神了,忙说:“我在考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赵小清瞪大着眼睛,望着秦慕容,等着他讲。
第四十二章 病猪肉
秦慕容拿定主意,准备和赵小清商谈,请她来担任大堂经理。恰在此时,秦慕容的心里话,已经被挤到了嘴边上,他或然又觉得,在这个时候,来谈这个问题,好像还是有些不妥。此时此刻,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钱发海。如果,他钱发海非常惧内,他极有可能会抛弃原则,和我秦慕容没完没了地纠缠不休。我秦慕容为了这一点小事情,在这个时候得罪了赵茜茜,那不是在自找没趣吗?我忍,她赵茜茜不就是遇到困难,能绕就绕,能躲就躲吗?嗨,我忍了。经商的基本方法,就是以最小的成本赢得最大的利润。如不然,那今后,咱们这酒店与劳服公司的关系,不是太复杂了吗?我看,等关系搞僵了,空花人力财力不说,就是请来了天王老子来协调,也会是难上加难了。秦慕容又想想,这酒店刚刚开张,这赵小清又才来没有几天,这员工队伍的稳定,还是有必要保持一段时间为好。
就在秦慕容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开了口,又将如何再将它止住,收回的时候,赵茜茜走了进来。
“赵经理来啦,来,来,快请坐。”秦慕容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说。
“你们在谈工作呀?我进来,是不是有些唐突啦?”
秦慕容笑着说:“你瞧你说的,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我们在闲聊呢。”秦慕容转身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了赵茜茜,容颜灿烂地说:“有事吗?”
“有一点小事,不过我已经替你做主了。”赵茜茜接过茶,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是大堂经理,只要是对酒店有利的事情,你就只管做主”秦慕容虽然是这么一说。但是,他还是刻意地追问了一句:“是什么事情啊?你看你,还要特地来这里说。等什么时候遇到了,再说说就是了。”
赵茜茜说:“昨天晚上,钱发海的弟弟从农村跑到我家来,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听了,也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是什么事情呢?发海的弟弟钱发有,他的老婆得了肺结核,住进了医院。医院要他先缴两百块钱。他家里哪有两百块钱呢,怎么办呢?没办法啊,钱发有只好狠狠心,把家里还没有上膘的猪,赶到集镇上去卖。没想到,天气热,把这没有上膘的猪又给弄死了,这就更卖不上价格了。算他还长一点脑子,他借了一把刀,把猪血给放了,分了几大块,挑到我们家里来了。哭死哭活,非要他哥哥帮忙,把猪肉给卖了。这不,病人还在医院里,等着他去缴钱呢。他哥急得也是没有办法,这才跟我说,叫我把他弟弟家的猪肉全收下。他还说了,要我一定跟你说,请你务必要帮这个忙。嗨,我昨天晚上也犯糊涂了,也没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按照市价,把那些猪肉全部收下了。钱发海的弟弟,今天早上到我们这里,拿了钱,就急急忙忙去了医院。”
秦慕容说:“只要质量没问题就好。赵经理,我们这是酒店。食品安全是我们酒店的生命线,所有采购的食品,只有一个原则,就是要确保质量。”
“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好来。你讲过的话,我都像语录一样,全部装进脑子里了。”
“那好,你们去忙吧。”
下午,后堂的一位大师,来和赵茜茜经理反映,说猪肉的质量有问题。赵茜茜瞪着眼睛说:“你胡说什么呀,凭你这双眼睛,就能看出这批猪肉的质量有问题,那真神了。”
“哎呀,赵经理,我跟你说,你也别不相信啊。赵经理,我虽然是才到你们这里来的。可是,我在后堂工作已经有五六年了。蔬菜啊,肉类的,只要经过我们一看二闻,基本上能掌握个幺二三来。”
“像你这么说,还要那些检验部门干什么,他们不是都应该要下岗失业了吗?去,去,去,干你的活去。”
“赵经理,你可是跟你汇报过了。出了问题,只要不来找我的茬就行。”
“出了事情,有高人顶着。你没看见,还没有听说过啊,农村那些病猪,死猪,哪有扔掉的,不都是腌腌,吃掉啦。我看见,那些农村庄稼汉子,个个不都是长得虎背熊腰的,就你瞎操什么心啊,多嘴多舌的。”赵茜茜哼了一声,扭屁股,走人了。
后堂的那位大师傅,摇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像这样干下去,我看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晚上,郝赖皮那些人又过来吃饭了。这些人,一天到晚,就在外面混吃混喝的。他们的嘴巴,那可刁着呢。一口吃,就尝到猪肉的味道有些不对劲了。有一人说:“哥们,今天晚上,我们又可以免费吃大餐了。”
郝赖皮说:“别呀,上次孙警官可是打过招呼了,有赵姐在,我们可不能乱来啊。”
“你们尝尝这些肉,味道臭臭的。”
郝赖皮拿起筷子,捡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然后,他扭过头来,对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子耳语了一番,才对大家说:“我们吃,我们吃。有事,小狐狸顶着。”
这伙人酒足饭饱,刚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小狐狸趁大家没注意,用手指伸进喉咙。忽然间,小狐狸哇哇直吐,大家都慌了。郝赖皮说:“大家不要慌,大家不要慌,赶快叫服务员来。”
不一会,服务员小王进来了。郝赖皮这伙人七嘴八舌,高声嚷嚷起来:“你们酒店坑人,用变质的臭猪肉来毒害我们,吃得我们是上吐下泻,叫你们经理来,叫你们经理来。”
“不可能。哪有这种事情啊?你们胡说。”
“你用筷子,夹一块来尝尝啊。”
小王用筷子夹了一块,用鼻子闻了闻,是有一股臭肉的味道。她没敢吭声,跑出去找经理了。
赵茜茜小声地对小王说:“哎,我和你说啊,你暂时不要和秦老板说哈,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小王点点头,没有敢再多说话了。
赵茜茜走进郝赖皮那伙人吃饭的包厢里,她看见郝赖皮,指着他,笑着说:“小郝?郝克志的儿子,都长成大人了。不认识我啦,我是你赵阿姨,那个劳务公司钱发海的家属。”
郝赖皮,马上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说:“赵阿姨好。”这些在市面上混吃混喝的小子们,嘴巴都像抹了蜜一般,甜着呢。
赵茜茜继续说:“昨天晚上,我
还在和你钱叔叔说,这小郝一定是长成大人了。你瞧,这样巧,今天我就看见你了。”
郝赖皮是什么人啊,是在市面上混的老油子。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心想,这老东西,一定是有啥事情要找我帮忙。也许就是为了这桌饭菜买单的事情。我得装装傻。他说:“赵阿姨,你有事啊?你老人家就只管吩咐。”
赵茜茜心想,这些小孩,只叙旧不行,什么老邻居,老街坊,他们才不理你这一套呢。这些话儿还不够分量,还得继续加码。她说:“你爸爸的车间主任要把你爸爸划定在裁员之列,昨天我才听我家老头子说了这件事情。小郝啊,你回去,和你爸爸说,有什么困难,他可以去找找劳务公司的钱发海。今天晚上我回去,你赵阿姨我来帮你爸爸吹吹枕头风,看看这件事情有没有转机。”
“阿姨,那就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小郝啊,阿姨眼前也有件事情,也还要你给阿姨撑撑面子,说明阿姨在这一带,说话也还是有分量的。”
“阿姨,您吩咐。”
“小事情啦,就是这一桌子饭菜,听说是后堂的师傅们,把油盐的分量没有控制好,惹得你们不高兴了,是不是啊?”
“阿姨,您肯帮我爸这么大的忙,这一点小事,不算个事情。我们买单。”
“这就对啦。小郝,你爸的事情,包在阿姨身上啦。”说着,她把手往胸口上拍了好几下。
这件事情过去了,赵茜茜把这一茬子事情给忘的干干净净。这个老实巴交的郝克志,觉得自己被裁员了,难看死了,哪有脸皮去到处找人求情啊。
有一次,郝赖皮看见爸爸好几天没有去上班了,他问爸爸怎么啦。他爸爸说,自己被裁员了。郝赖皮一听就来气了。正好,小狐狸来找他。郝赖皮把这件事情和小狐狸说了。他气氛地说:“我们这么年轻,让这些老朽给耍了,难道我们的脑袋瓜子还没有他们这些腐朽透顶的脑袋瓜子灵活?”
“没事啊,她敢耍我们,那我们就跟她玩玩呗。”
“怎么玩?”
“这就看老菩萨可给面子了。”
“这跟老菩萨有啥关系么?”
“关系大着呢。”
“你这狗东西,快说,别卖关子。”
“他们酒店这批猪肉,如果还有的话,这口恶气就能够出掉。”
“你讲,怎么办?”
“老大,你看我们这么去办……”小狐狸和郝赖皮小声地嘀嘀咕咕说了好以大气。“怎么样?如果,他们冰柜里还有那臭猪肉,那就够他们喝一壶得了。”
不怕流氓来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他们要是和你来点馊点子,耍些下三滥的小手段,那还真是小小的米老鼠把大大的大肥猫给逗得团团转了。
郝赖皮他们走过第二天,赵茜茜吩咐后堂,将菜的味道放重一些,料酒也可以多放一些,特别是肉类,一定要烧得够火候。后堂的师傅们,又不是个傻瓜,按照吩咐,照办了。连续几天,酒店啥事也没有发生。有些顾客就是吃了点什么,有都自己抱亏吃了。
第四十三章 赵茜茜辞职
酒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大厅里,人流如潮。每间包厢,天天爆满。这天,赵小清站在前台,看见秦慕容一声不吭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赵小清有些纳闷了,这秦老板是怎么啦,酒店里故事不断的时候,他道是能沉着冷静的应付,这一段时间里,酒店里万事如意,顺风顺水的,他反而像是心事重重,不堪重负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慕容仍然是如此,赵小清有些坐不住了。这天上午,吃饭的时候,秦慕容打了一份饭菜,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员工们坐在一起,在大厅里面,边吃边闲聊着。而是一反常态地拿了一份饭菜,端着自个儿上楼了。市场经济,平地起风雷,也常有的事情。这赵小清,你说是好奇心也好,你说是有防范意识也罢,她想弄个水落石出,搞搞清楚。所以,她默默地跟了上去。
“秦老板,你好。”秦慕容打开办公室的门,没有转身,而是用脚尖勾了一下门扇,又准备用脚后跟,将门轻轻扇推上。恰在此时,他听见身后有人和他打招呼,他放下了脚,回头望了一下,见是赵小清,就说:“噢,是你呀,进来吧。”
“饭菜怎样?还好吧?工作餐哈,能填饱肚子,也就过得去了。”秦慕容这话,一半像是在征求赵小清的意见,一半又像是在向赵小清做些解释。
“当老板的就是和员工不一样啊,工作压力忒大,哈?”赵小清没有直面回答秦慕容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差到她关心的问题上去了。
秦慕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地望了赵小清片刻,心想,这赵小清到底想探听什么……是怀疑我的酒店能否继续经营下去,还是真的在关心我?也许是想问我上次请她到办公室聊天的事情吧。秦慕容正在思索着,随口回答一句:“现在,酒店的工作已经让你们整理得井井有条了,啥事也没有。有啥压力啊?”
赵小清穷追猛打,盯住不放,又不紧不慢地来了这么几句:“秦老板,你看你,整天愁眉不展,还说压力不大,你骗谁呢?”
秦慕容一愣,说:“这你都看出来?”
“全都写在脸上了,谁看不出来?只是他们不像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的,看见啥,就说啥。”
“噢……”
“谢谢你的关心啊。”
“关心你,就是在关心我们的酒店。关心我们的酒店,就是在关心我们自己的工作。你说,是这个理吗?”
“谢谢你能这么想,不愧是大国企培养起来的员工,站的角度,就是高。”
“说说呗,也许我能替你分担一点呢。我们这里有句土话,叫做烂砖头,碎瓦片子,都能垫桌腿。讲得文明一点,这叫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是吧?”
“是啊,是啊。”秦慕容叹了口气,用勺子在碗里面,扒拉扒拉来,又扒拉扒拉去,啥也没说。
“你们这些人啊,心似海深。人家是一步三思,你们这些人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站在原地。市场经济,讲的就是时间和速度。我们这里,还有一句土话,叫做快手打慢手。抢到了时间,就是抢到了先机。用现在最时髦的语
言,叫做深圳速度,时间就是效益。”
“这……赵茜茜经理啊,遇到困难就躲,遇到难事就绕。这,我也忍了。可是,这次,她搞了一头病猪肉来。虽然,现在还没有出啥事情。但是,不代表就没事。这可是隐患啊,是隐埋在那里的一颗定时炸弹啊。你说烦不烦?”
“嗨,我以为是啥事情呢。你这里,又不是大国企,不用考虑那些复杂的裙带关系。这不简单吗,快刀斩乱麻,开了,以绝后患。”
“说说可以,真要这么去做,哪有那么容易啊。她丈夫的手,只要这么一攥……”秦慕容把五个手指攥在一起,说:“我就喘不过气来了。”
“噢……”赵小清就这么噢了一声,点点头,就走出去了。
秦慕容望着赵小清的背影,摇摇头,心想,你追问个啥?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赵小清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吃的差不多了。有的吃完了,在听大家闲聊。也有的,在慢嚼细咽。这些人啊,一边吃饭,那饭还堵不住嘴,一边还在闲聊。东家长西家短的话题,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是,小伙子们最喜欢听的是老妇女和小媳妇们的闲聊。
赵茜茜最喜欢说的是,她们下放在农村的时候,小伙子们追小姑娘们的故事。那时候,人们谈恋爱,故事的悬念多。因为,大家都拘束。该讲的话,讲了一半,另一半,羞羞答答,腼腆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她让你猜。这猜心思啊,一百个人,猜出来的结果,就有一百样。
赵小清说,她们单位的年轻人,谈起恋爱,根本就不分场合。两个人如果要是巧合,先到了车间,看看车间里没有其他的同事在场,他们就不会放过任何天然良机,马上就亲吻起来。比电影上的镜头还要激情,比吃猪拱嘴还要杀馋,都能听见吧哒吧哒的响声。
赵茜茜说,有一次,她和暗恋她的那一位一起去公社开会。晚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那个小伙子提议从小路走,那样会近三、四里路程。已经很晚了,都想早点回去,那就走小路吧。结果,走小路,反而坏了事情。迷路了。走走,又回到了原地。走走,又回到了原地。那时候,迷路不叫迷路,叫遇上了鬼下障。听当地的老百姓说,鬼下障这东西,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你坐在原地不动,它也拿你没有办法。等天亮了,鬼下障这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怎么办呢?自然大家都这么说,索性,我们也就坐在原地不走了。
这一夜,他道老实,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我。我不漂亮吗?不是。那个时候,人们都说,我是我们公社的一枝花。他老实。有可能啊,他是有那个贼心没有那个贼胆。可是啊,我心里憋屈的慌。我不美吗?我没有魅力吗?事实说话啊,我就是一点魅力都没有。这件事情,弄得我是一点自尊心都没有了。
说话没心,听者有意。有个小伙子,用胳膊肘在赵茜茜的敏感部位蹭了一下。赵茜茜假意地生起气来,打情骂趣地说:“你这鬼东西,老娘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你还想吃老娘的豆腐,你想死了。”
那个下伙子,头缩着,用双手向上挡着,护着自己
的头,说:“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何况你还没有到半老徐娘的那个年龄。你的魅力,比徐娘更有诱惑力。”
“鬼东西,找死吆。”说着,赵茜茜有和那个小伙子打逗起来。打这以后,这个小伙子经常和赵茜茜逗趣。赵茜茜呢,还真的暗暗得意了。人们不知道是赵茜茜有情调呢,还是她虚荣心很强。
这个赵小清,真是坏的很。有一天,她撞上了钱发海,半开玩笑半认真,添油加醋地把赵茜茜和那个小伙子经常挑逗的事情,大加渲染了一番。
钱发海当着赵小清的面,说自己的老伴已经都七老八十三了,和年轻人开开玩笑,没个啥。可是,第二天,赵茜茜就辞职不来了。
有一天,赵小清遇见了秦慕容,如无其事地说:“秦老板,你的心病,我把你治好了。”说过,赵小清就去干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慕容望着赵小清的背影,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不吭不哈,就把这件事情圆圆满满地办好了。
市场经济,释放出了每一个人的私欲。为了生活,大们思想解放了,行动洒脱了。为了活着,人们必须要去顽强地打拼,拼命地去竞争。这里没有游戏规则。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你有了收获,事实证明,你的行为就是合理的。大至企业,小到员工,或者说,每一个活着的社会人,都必须要保持旺盛的精力和高度的敏锐性,去觅食和防止被人切割自己的应得。在这样的竞争社会里,每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存活位置,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在这里,没有上级的任命,没有上帝的恩惠,就是菩萨,也庇护不了你。唯一的依托,就是你坚强的自己。
一天中午,酒店已经快要打烊了。这时,郝赖皮和小狐狸进来了。服务员说,已经下班了。可是,他们哭死哭活地非要服务员给他们在大厅里整几道菜。服务员是个女孩子,心肠软,当然拗不过他们。她跑到后堂,和师傅们央求了半天,师傅们才同意。
饭菜上桌没有多久,食品检验部门的人员进来了,说是要检查生食和熟食的卫生质量。服务员要去找经理,请她们来接待。那些戴大盖帽的人,严肃认真,坚决不允许。他们说是例行公事,不便打扰,也不允许领导出面干扰正常工作。他们取了样品,做了封存,也就走了。
这些食品检验部门的领导走了以后,这个服务员,不敢怠慢,立即跑到楼上,向秦慕容报告了此事。秦慕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有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天要下雨,天要刮风,还会有太阳。怎么办呢?那只有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
大厅里的服务员,从楼上下来,郝赖皮和小狐狸已经吃好了。他们结过账,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偷偷地闷着乐了。大厅的服务员看见之后,气愤地跺了跺脚,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放在心里说,坏蛋,幸灾乐祸的坏东西。
他们哪里是幸灾乐祸啊,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郝赖皮和小狐狸他们一手策划的。他们实名举报,跟踪监督。他们还点了饭菜,品尝了。这几道菜,猪肉还是那批病猪肉。
第四十四章 赵茜茜的小动作
赵茜茜辞职回到了家里。沉闷在家里的赵茜茜,越想越感觉不对劲,这问题出在哪里呢?自己到大酒店里去工作,是老伴钱发海出的馊主意,是他极力向秦慕容推荐促和的。秦慕容同意后,他又反过来做我的思想工作。我当时有些犹豫,担心这样做,也许会丢掉工作。钱发海劝我说,是留职停薪,又不是辞职,怕什么?难道你真的怕把工作给弄丢了吗?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现在留职停薪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多着呢。国家给你发财的机会,你不去发家致富,你孬啊?经他这么一劝,我才同意了。可是,这工作才几大天啊?嗨,他钱发海是横七竖八,乱找理由,横加阻拦,反对我再到酒店里去工作。我说我去给秦老板打声招呼,他都不让去,真是活见鬼了。他这是啥鬼胎?一会生一个鬼主意。
不给去就不去呗,也许是钱发海担心我工作太辛苦呢。因为,自从我到秦慕容的酒店里去工作,怎是感觉到自己整天到晚腰酸背痛的。老是嘀咕,引起钱发海的关心呢。毕竟我们是多年夫妻,这一点感情还是有的。嗨,什么都不说了,回厂里去上班吧。这天,赵茜茜办好手续,回到单位上班了。在工作期间,赵茜茜怎是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些风言风语。什么上海人就是思想开放,上班期间都敢和小伙子拉拉扯扯的。什么拉拉扯扯的,听那个赵经理说,那个小伙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吃这位半老徐娘的豆腐呢。这下可把她给气坏了。这个赵小清,我没有坏她的事情,她竟敢在我家钱发海面前上我的烂药,我不给她一点厉害尝尝,看来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一天下午,赵茜茜实在是憋不住了。盛怒之下,她给丁枝红打了电话,约她出来,说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和她当面谈谈。她们约定当天下午在春城茶楼见面。
丁枝红接到电话,如约前往春城茶楼。下午,赵茜茜向车间主任请假。车间主任抹不开面子,和赵茜茜说东道西地讲了一大堆工作上的事情,有意拖延时间,直到很长时间,才放她走出车间。
丁枝红要了一个卡座,自己先点了一杯西湖龙井茶,要了一张当天的报纸,一边看报,一边等赵茜茜,一边品茶。像这样的消闲,对于丁枝红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一段新闻看完了,赵茜茜还是没有到。丁枝红耐着性子,在那里等着。
“唐琳琳,你早到啦?”
“钱莉华,你这个坏东西,一点都不守时。”
那个叫唐琳琳的女人就坐在自己背后的卡座上。钱莉华迈着猫步,柔声细语地说:“我们的大功臣,你终于支教回来啦,我可想死你了。”说着,将唐琳琳搂在怀里,在她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
“你呀,咱们聊聊天,干嘛非要来这茶楼不可,在家里不行吗?看来你这一身的小资习气还没有改造过来哈。”
“暴风骤雨都没有冲刷掉,看来是冲刷不掉喽。”钱莉华一边坐,一边说着。
唐琳琳?这个名字在丁枝红的脑海里面一闪,怎么会是这么熟悉的一个名字呢?是谁?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她,秦慕容暗恋的那个大学同学。没有那么蹊跷的事情吧?也许是同名同姓呢,不要一惊一乍的,自己给自己制造紧张空气好不好。丁枝红这么地自己安慰自己起来。
丁枝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出于好奇,还是内心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唆使,她竟悄悄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圆镜子,照着自己的脸,一边拿小手帕擦拭擦拭自己的眼睛,一边时不时地歪着,斜着,从小圆镜子了,偷偷地瞅了瞅那个叫唐琳琳的女同志。水灵灵的大眼睛,双眼皮,眉毛细细弯弯的。圆圆的脸蛋,白皙皙的。一笑,微微地显现出两个小酒窝。双颊红润,像刚沐浴的荷花。下巴颏圆润,略显双颏。不看了,再看看,自己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了。
丁枝红又拿起报纸,看了起来。看了半天,什么内容也没有看进去,内心烦躁极了。她想走。恰在这时,赵茜茜不慌不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走进来,她一眼就瞄到了丁枝红,多远就笑盈盈地说:“丁主任,让你久等了。这不,刚才来的时候,和车间主任打声招呼。哎呀,可真没有想到,这人老了,说话就是啰嗦,没个主次,说了半晌,我也没有听出个道道来。领导,还是知识化年轻化的好,说话主次分明,条理清晰,就像我们秦老板这样的年轻有为干部,多好啊。我们的车间主任,说了半天,也听不出个重点,就像一锅大杂烩。这不,既耽误了他自己的时间,也把我拖到现在,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赵茜茜的话,在丁枝红听起来,就有点儿像赵茜茜自己说的那样,重三迭四的。
“赵师傅,你喝点什么?”
“茉莉花茶。”赵茜茜像和丁枝红很熟悉似的,不加思索,也不客套。
“服务员,上一杯茉莉花茶。”丁枝红点过茶水,没有问赵茜茜,她要说个啥,而是耐心地等待着赵茜茜开口说话。丁枝红一会儿抿口茶,一会儿又瞅瞅赵茜茜的发型,一会儿又瞅瞅赵茜茜的衣裳,就是不开口说话。
“丁主任啦,你家的秦慕容啊,可是一表人才呢。”
丁枝红微微笑了一下,仍没有接赵茜茜的话茬。她静静地望着赵茜茜的脸,仿佛在等待赵茜茜继续往下说。实际上,丁枝红在细读赵茜茜的脸,她牙齿整齐细密,嘴唇薄薄的,稍向里抿。面颊往里凹陷,很有骨感。
“丁主任,酒店后来了一位叫赵小清,你可知道?”
“酒店里的事情,我从不过问。因为我不在酒店里,话说多了,会给秦慕容的工作造成误导。”
“哎呀,这个赵小清,可了不得啦,几天没到晚,她就从一个刷碗工蹦到前堂经理。现在,也许已经从前堂经理蹦到大堂经理啦。”赵茜茜把赵小清在酒店里处理的一些事情和那些道听途说的桃色新闻,嘟嘟噜噜全说了出来。
赵茜茜说了半晌话了,丁枝红都没有吭声。她感觉到,这个丁枝红今天来到这儿有些蹊跷,仿佛是只带来了两只耳朵,好像是没有把嘴巴带来似的。她既不问,也不接话茬,好像赵茜茜讲的这个秦慕容,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一个样。真是奇了怪了。既然,我今天来了,也就豁出去了。她赵小清能在我家钱发海面前糟蹋我,我也就能在丁枝红面前数落数落她赵小清。
“我知道,你家秦老板是个正人君子,看来你也是十分的相信他。这只是问题的一方面,完全不能说明,这不会不发生故事。现在的这些大姑娘小媳妇,都疯疯傻傻的很呢。人都不是圣人,就是圣人,亚当和夏娃也经不起诱惑,照样会偷吃禁果。你可不要麻皮大意,要多多留心你家的秦慕容啊。”
赵茜茜瞟了一眼丁枝红。丁枝红的眼神,仿佛从审视的目光放大了一点,开始向惊讶迈进了一小步。
“那个赵小清啊,有事没事就往秦慕容的办公室里溜。就是吃饭,她也经常端着饭碗,跑到秦老板的办公室里去。秦老板的办公室,又没有第二个人,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经常黏糊在一起,怎不是个事情吧,黏糊长了,那干柴遇烈火,还不会有事情啊。经常人家后院起火,都是怎么搞的?都是疏于防范,才酿成那样的恶果。”
“赵师傅,他们那些都是属于正常的工作往来,我们可不能捕风捉影的啊。”
“我哪里会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啊,那些年轻小伙子说的,把秦慕容和赵小清的事情讲的更是玄乎玄乎的,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嫌躁得慌。”
丁枝红心想,你瞧你赵茜茜,说的还不都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吗,追踪求源,还不是听那些年轻人说的。这件事情,不能在这里继续谈下去了。赵茜茜这么直呼其名地谈起来
,这个唐琳琳,是不是秦慕容的暗慕初恋,现在还不知道。再说,这个赵茜茜,现在虽然还不能说她是个大喇叭。如是大意了,万一这个唐琳琳真要是秦慕容日夜寻找的暗慕初恋,那她要是想起来了秦慕容这个名字,站起来向我们追问,这将如何是好?那不是在自找烦恼吗?走。丁枝红决定离开这里。
丁枝红站了起来,说:“赵师傅,现在应该是酒店吃饭的钟点。你不是说,赵小清经常在吃饭的时候,也到小秦的办公室里去吗?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赵茜茜以为丁枝红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呢,她感到十分的欣慰。她认为,丁枝红能亲自去酒店跑一趟,这说明自己没白来,自己的话应该是有效果了。她丁枝红只要是愿意去看一看,这就说明,最起码她从此以后会多多防范秦慕容。如果赵小清正好待在秦慕容的办公室里,那真是可喜可贺,到那个时候,我再来趁机煽风点火,也许还真能把这把火给点着。这把火真要是点着了,这不就报了赵小清这一箭之仇了吗?赵茜茜跟在丁枝红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如此地盘算着。
丁枝红和赵茜茜进了酒店大门,正好遇见服务员小李。小李说话是个大嗓门,她大呼小叫地说:“老板娘,赵经理,你们好。”
赵茜茜神乎其神地对丁枝红说:“你瞧,你瞧,这些鬼丫头,大呼小叫地干嘛?时通风报信吗?”
丁枝红面带笑容,对小李点点头。她没有应答赵茜茜讲的话,只是不动神色地竟直往秦慕容的办公室走。
赵小清端着一盘炒好的新配置的菜,走进了秦慕容的办公室,说:“秦老板,这道菜,是我们在东亚大酒店吃的招牌菜,我回来调制了一下,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说着,赵小清就用筷子,夹了一点点,递给秦慕容品尝。秦慕容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开口,接过菜,准备品尝。
丁枝红她们就跟在赵小清的后面没多远。秦慕容办公室的门扇是虚掩着的。丁枝红一推门,正好看见这一幕。
秦慕容看见是丁枝红进来,他感到十分的惊讶,他心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了,要不然,丁枝红在上班的时候是不会来酒店找他的。
赵小清端着盘子,站在那里。她看见丁枝红来了,一时间突然懵住了。她猛然间想不出自己是叫丁枝红嫂子妥当呢,还是叫她老板娘为好,或许是叫丁主任最为合适。但是,那样显得又太生分了,还是叫嫂子,显得亲热些。她的嘴唇抖动了半晌,才从牙齿缝了挤出来一句:“嫂子好,嫂子来啦。你们有事,你们聊,我走了。”
“别走啊,继续聊呗。”赵茜茜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我们聊,是聊的酒店里工作。”
“是不是聊酒店里的工作,只有你知道。是不是心里话还没有说出来,没有来得及聊,让我们给打扰了?不过也没办法了,那也只有下次再聊了。”
“羡慕了吧。”赵小清听出赵茜茜话中有话,故意拿话刺激刺激她。
丁枝红打了个圆场,对秦慕容说:“慕容,我们来找你,有件急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嫂子,我走了,哈。”赵小清说过,她看见,丁枝红微笑了一下,也就转身走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
“这里的事情咋办呢?”秦慕容看着丁枝红说。
丁枝红笑着说:“有赵小清在,你只管放心好啦。”
秦慕容跟着丁枝红她们走到酒店门口,或然有个农村模样的姑娘,一把楸住秦慕容的胳膊,激动地说:“当家的,我可找到你啦。”那个农村姑娘话刚说完,就不禁大声哭了起来。
秦慕容吃惊地扭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几乎要把他吓得晕过去。
丁枝红看着这位农村姑娘,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是谁。但是,这个人,的确很面熟。是谁呢?
第四十五章 村妞
秦慕容回头一看,那位揪着自己胳膊,死死不松手的农村姑娘不是别人,她是自己身陷黑煤窑时那个李胖子老板的女儿。李胖子曾经做过许诺,只要秦慕容同意留在黑煤窑,他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秦慕容。秦慕容哪里肯留在那个鬼不生蛋的地方啊,他义无反顾地跳出了火坑。就在秦慕容即将逃离苦海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捕捉到了这个消息,竟然情追不舍,在秦慕容逃亡的半道上追到了秦慕容,妄图把秦慕容拦截下来。幸巧丁枝红及时赶到,她请来相关领导伸出强有力的援助之手,这才使秦慕容终于脱离噩梦。
“慕容哥,你必须要娶我。今天,你要是不娶我,我非在这里一头撞死给你看。”
“你这丫头是谁啊?难道你疯了不成?”
“你说我疯了,我今天就疯一回给你看看。实话告诉你吧,我要是疯起来,可要比疯子还要疯狂一百倍。不信,你就看看呗。”说着,那妞倔强地扭着头,望着秦慕容。
“你先松手,有事情,咱们好好讲。”秦慕容心慌了,遇到这样的无知和泼皮的女同志,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为妥当。
那村妞蛮横地说:“尻,你叫我松手?你以为我们乡村的姑娘就是这么好骗的啊。”她一边使劲地楸着秦慕容,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一松手,你还不是一下子就跑得没有辫梢的啦。”
嗯,这个秦慕容,难道在黑煤窑里还和这村妞有一手?丁枝红听着倒有些纳闷起来。不会吧,就凭这村妞的一嘴大黄牙,熏也把他秦慕容给熏晕了。不会的,嗨,应该不会的。秦慕容不应该是那种三天看不见女人,看见老母猪,都羡慕它生着一双双眼皮的人。
秦慕容想不出个好主意,还是那句话,他说:“你松手,我说话算话,讲好不跑的,我一定会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那村妞更来劲了,她说:“算了吧。你们城里人,最滑头了。哪有我们乡下人老实啊。要我松手也可以,你当着大伙儿的面,和我拜了天地。拜了天地,我就是你的人了。你爱到哪里,就到哪里,我都不会管你的。因为,你是当家的,你爱咋办,就咋办,我都听你的。”
秦慕容急得满头大汗,束手无策地说:“你不要这样胡搅蛮缠的,好不好?”
那妞趾高气昂地说:“啥叫胡搅蛮缠?我不懂哎。你把我害了,你就想跑,门都没有。”
嗯?你秦慕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如果你真的把人家姑娘给害了,那你秦慕容还真的要给人一个交代。看看再说吧。那村妞这么一说,丁枝红心里也不踏实了。
“在这之前,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面,我怎么会把你害呢?这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的。你讲话,可要负责任。你,你……把这话……给讲清楚。”秦慕容给这村妞气得语无伦次地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那村妞,两眼瞪得老大的,气势汹汹地说:“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把我给祸害了。你还敢不承认?在我们那里,男儿和女儿成亲,都是父
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把我许配给你了,你拔腿就跑,把我丢在家里。我是媒婆不敢登门,嫁人没人敢娶,都说我已经许了人家了。你说,你说啊,这不是你害了我,是谁害了我啊?你说啊,你说啊。”说着,又是推又是搡,又是哭又是闹的,像唱大戏的一样。
丁枝红听到这,才算听明白了。她对秦慕容说:“道理只能是讲给那些通情达理的人群听的。秦慕容,难道你这一点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吗?你和她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这件事情,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报警。”
秦慕容心里豁然敞亮了。嗨,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再说,也不会有个结果。只会像说书的一样,闹得竟是给人看笑话的话题。
“你吓唬谁啊?告诉你,我们农村姑娘也不是你们城里人给吓唬长大的。”那村妞,一边揪着秦慕容,一边和丁枝红架倒就吵。
丁枝红没有和她顶牛,而是转过身来,走到酒店的前台,拿起电话,直接报了警。一会儿,她又走了回来,对秦慕容说:“秦慕容,我已经报警了,等一会派出所的警察就会来的。”
“唔——啦——唔——啦——”警察还没有到,就听见警车的警笛声音了。
那位村妞一开始还满不在乎的,胡搅蛮缠的劲头一点儿也没有减弱。但是,当她听见警笛的声音以后,好像有点儿胆怯了,哭闹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减弱了许多。但是,揪着秦慕容胳膊的手还是死死地拽着,就是不肯松手。警察来了,严肃地呵斥道:“谁在这里干扰酒店的正常营业啊?”
顿时,现场鸦雀无声,似乎连一根针掉到地上,大家也会听见声音。
“谁报的警?谁在这里闹事?”
丁枝红说:“我报的警。我是这位酒店老板——秦慕容的妻子。事情是这样的……”丁枝红简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警察一一作了详细的汇报。
“这个秦慕容,怎么会是这样的糊涂呢?当时就应该报警,把那个黑煤窑的老板给绳之以法。”做笔录的警察听完丁枝红的诉说以后,望了秦慕容一眼,气愤地说。
一个警察对秦慕容和那位姑娘说:“你,你,上警车,到派出所去,协助做案情调查。”
秦慕容没有吭声,低着头,钻进了警车。
那位村妞,怯生生地松开揪着秦慕容胳膊的手,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她的脚踩到了一位警察的脚上,她这才惊慌失措地回头看看。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有一点退路了。于是,她或然瘫倒地上,一会儿,用手拍打着地面。一会儿连哭带喊地诉说:“我也没犯法,你们干嘛要抓我啊?”一会儿,她又用两只巴掌在胸前又是拍胸,又是拍掌,她边哭边喊冤:“我的老天爷哎,我的老菩萨哎,你们也不来管管这些当家的,他们在这里欺负俺这个老实巴交的村妞哎。我的老天爷哎,我的老菩萨哎,你们睁睁眼,你们说说话哎……”说着,哭着,两条腿还在地面上乱蹬着。
为了弄清事实,警察还是把她架到警车里去了。
秦慕容坐在警车里,不时地透过车窗,向外张望。他想看看,这个李胖子的女儿是怎样上警车的。这事儿,真的有点太突然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李胖子的女儿,怎么会是这样的执着,竟会跑到这里来找他。而且,还竟然找到了自己。真实不可思议。或然间,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他看见有一双熟悉的眼神,也在看着他。这是谁啊?秦慕容想仔仔细细地看看,可惜警车已经开走了。
到了派出所,那位村妞只是浑身哆嗦,一句话也没有了,也不耍泼搞赖了。警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什么道理,警察一讲,她就明白,一点也不糊涂。最后,她还竟然要求留在酒店里打工。她说,自己回去,反正也嫁不了人了,不如就留在徽合市打工。也许老菩萨会开恩的,月老会给她牵手一个比秦慕容更好的意中人呢。
派出所里的警察同志将这位村妞的意思转达给了丁枝红。他们说,这样的事情,只要是这位村妞做得不过格,我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措施,只能批评教育。不过,这样的批评教育措施,也不能经常的使用。如果使用多了,把她搞皮了,她也会悟出个幺二三来。到那个时候,她会使出什么个幺蛾子,那是很难预料的。你们这么大的酒店,用人也不是一两个。我建议,你们就收了这个特殊员工吧。这样的人,在城市里,多看,多观察,也许会增长一些法律常识。这样做,对你们来说,是为自己分忧。也可以说,是为社会行善积德也行。你看怎么样?
丁枝红说:“秦慕容是这个酒店的老板,以他的意见为意见,我不能随便表态。”
警察同志又去找秦慕容商谈。秦慕容心中没底,只是暂时同意接受那个村妞来酒店做工。
秦慕容他们三个人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默默地往酒店的方向走着。三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情,无奈,郁闷和忐忑混杂在一起,使他们三个人都不愿意说话。最后,还是秦慕容先开了口:“枝红,我和你说件事啊,你说这事情巧不巧,刚才我在警车里,看见窗外有一个熟悉的眼神。你猜是谁?我当时也想了很长时间。最后,我才终于想起来了,她是唐琳琳啊。”
“怎么可能,都那么长的时间了,你都会认出她来?”丁枝红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瞅着秦慕容说:“你认出来的人,那也只是相像的脸,而不会是唐琳琳的。”丁枝红心里想,我下午还见到一个同名同姓的唐琳琳呢。
“不,不,不。那个眼神,我记忆犹新。”秦慕容话说出口以后,他感到这话有些的唐突。他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偷偷地瞟了丁枝红一眼,想看看她到底有何反应。
丁枝红面无表情,不温不火地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谈论这件事啊。你得想想,目前这个事情,你到底想怎么收场,弄不好,你麻烦可就大没边啰。”
他们快到了酒店。远远看去,酒店门前围了一大群人,有自己的员工,也有看热闹的人群。酒店大门关着,门扇上贴着封条。这又发生啥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