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老祖母的神职人员
——要怪,就只能怪杯中儿的神智开的太早了。 早在他们出生之前,就拥有了神智。在他们于懵懂间感受着整个世界对自己的“爱”之前,就已经被人间的**之血所浸没,懂得了贪婪、懂得了憎恨,懂得了自己的诞生是为了什么。 “‘杯中儿根本就不是生命的延续——只是生命的复制。任何人在见到自己的杯中儿时,都会本能的产生厌恶之情,因为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婴儿、正是他们人生失败的证明……’ “‘人造之物,可懂人爱?真是笑话……从出生开始就未曾感受过爱,又如何去爱人?’” 安南复述着亨利八世的辞世之言。 他的眼中是怜悯与平静。 “他当然懂爱。会说出这番话来,就足以证明【人造之物,可懂人爱】……但正因如此,他才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一生而感到哀叹。 “从来就没有人期盼他些什么,王室本就是冷漠之地,对于他这么一个追求着‘爱’与‘需要’的人造人来说,他注定找不到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即使他作为一个王,做得再好……他那些最值得信赖的大臣、那些子嗣与亲戚,也只是在数着日子、表情平静的等着他按时死掉。” 当一个人的大限在出生前就被钉死的时候,他这一辈子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可能性。 正是以亨利八世为镜,安南才清晰无比的意识到……自己生活在怎样幸福的环境中。 同样有着异常的来历、同样被万民期许、同样从出生开始就带有覆盖一生的沉重使命……但安南却被人们信任、被人们爱着。他身边有朋友,身前有兄姐,身后有诸神,还有冬之手与玩家这两只手。 与亨利八世相比,他实在是太幸福了。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亨利八世就像是一个“失败了的安南”,用自己的死、自己毫无意义的一生,无比真实的告诉安南……如果他选择堕落,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 德米特里突然走了过来。 他用右手握成拳头,轻轻敲在自己的心脏处,低头注视着安南:“祖母爱你,我也爱你。 “不用忧虑安南……我们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在凛冬,根本不需要像是诺亚那样勾心斗角——想要活下去、活到成年就已经很艰难了。 “若非是有你,安南。或许我也早就已经死了。” 德米特里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不要多想,你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哎? 这句话倒是让安南怔了一下。 因为他对德米特里所说的这句话毫无印象。 倒是一旁的玛利亚打岔道:“既然决定出使诺亚的话,这就是一次外交拜访了。那么安南当然要带着三色权杖……这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伊凡身体虚弱,没法外出拜访。你作为新任大公,替他补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正巧也可以避一下风头。至少可以避开那些在佐尔根剿灭北部势力时,前来为他们讨饶求情的各方势力。 “但是,我们三个不能同时离开。” “……不能同时离开吗。” 玛利亚话音落下,德米特里便点了点头,自告奋勇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 “——由你看家。” 玛利亚毫不留情的打断道。 “为什么!” 德米特里不甘心的拍了拍桌子。 “因为你最弱。” 安南幽幽解释道。 “喂喂喂!你这小子……” “安南说的没错。” 玛利亚立刻打断道:“你除了霜剑术之外,唯一能使用的就是老祖母的神术,我的主教大人。你在具有宣称权的【凛冬】的土地上时,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一旦离开凛冬,你就会变得太过脆弱。 “我们这次不会带上太多的冬之手,因为还得留下一部分人来镇压北境。那么恐怕没有人力来保护你。” 【宣称权】同样也是传统的力量之一,所谓名正言顺。 想要使用老祖母的神术,必须遵循某种传统。换言之,就是神术的使用者必须具有地位。 凛冬家族可以在凛冬的任何地方使用神术,因为凛冬原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反过来说,若是在其他国家中,就只能在自己的居所中使用神术。因为已经购买的房屋,也是属于他们的私有财产。 而其他的主教们,就要稍微麻烦一些。他们要么是在圣殿中使用神术,要么就必须遵循某种传统……或者说“规矩”。 比如说,在十二月中可以每天使用一次神术;或者是每天第一次向老祖母完成一次完整的祭拜仪式后可以使用一次神术;或者是作为长者被年幼者攻击时可以使用一次神术进行反击;作为神职人员被平民攻击时也可以得到一次反击机会;或者是在对死刑犯执行死刑时——只要确定对方犯下的罪足以判处死刑,而无需真正让对方成为通缉犯,就可以使用一次神术等等。这些机会都是可以叠加的,只是稍纵即逝。 如果作为一个老年神职人员,在十二月完成了一次祭拜后,被一个犯下杀人罪的小兔崽子持械袭击——那么他在进行反击时,就可以连续使用五次神术。但如果神术攻击到了其他人,那么就会优先消耗那两次的“高优先级”次数。 老祖母立下的规矩非常多,大致来说都是这种风格的。各种能够使用神术的情况、以及每次使用神术时能够接触的层级都有严格的规定。 甚至如果神职人员犯下了什么过错……比如说在有妻子的情况下犯了作风问题、或是接受了他人贿赂、再或是殴打没有子女的老人、或是嘲笑残疾人、或是无端伤害杀死他人,那么还会视情况严重的程度扣除一定数额的神术。 那些临时手段是无法加回来的——比如说被袭击时,除非是只剩下“-1”这种程度的惩戒、而敌人实在罪大恶极,同时得到了五六次神术的权限,这时才能临时恢复。而在战斗结束之后,还会再倒贴回去“欠的额度”。 想要恢复,就只能做善事或是“每日签到”。 没有神术权限,基本上就等于是废掉了一个神职人员。如果老祖母的牧师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神术失败,那么就会被人嘲笑——这意味着他必然德行不端、偷偷犯下了什么过错。 而主教们也有考核,每个月聚会的时候都要展示自己的神术权限,以此自己证明;同时在每个教区,主教们也会随机抽查神职人员的神术。如果一个人连续两次被查到无法使用神术、就会被放逐,自动进入到被冬之手调查的程序。 如果查出罪行,甚至会被公开处刑、以此惩戒神职人员。 这种严苛的纪律审核,也是老祖母的教士们始终保持低调、谨慎行事的原因。 毕竟在人人都有可能饿死的凛冬,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工资不低工作不累的教士,实在是热门职业——教士一般负责的主要是法律层面的问题(指执刑、家庭调解或是法律咨询),因为老祖母的教士并不具有治疗能力,所以不会住在人们之间。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要纠正一点。我已经不是主教了。” 德米特里平静而自豪的说道:“虽然还没有公布,但我已经成为枢机主教了……今年十二月一日的时候就会公布了。” “……你又立了什么功?” 玛利亚奇道。 “我找出了《龙法典》中的三处冲突之处,并对几个难以解释的道德问题给予了新的合理解答,以凛冬家族的名义更新了四处已经不再适用现在的凛冬的旧法律与旧传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的零惩戒记录,和我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专心给霜兽部队补充新血的功绩。” 德米特里的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倒是玛利亚瞪了他一样:“你注意身体! “驯服霜兽要的是血——” “我当然知道。” 德米特里打断了玛利亚的话头。 他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但以我的才能,能做的就是这种辛苦活了。毕竟无论是你,还是安南……你们的血都太过宝贵。 “我来看家吧,玛利亚。但你们记得把维克多叔叔与卓雅阿姨带上……诺亚可是一个罪恶之都,心怀叵测的人一抓一大把。” 德米特里叹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支雪茄。 这次玛利亚倒是没有打断他,但他也没有开始抽。 他只是叼着雪茄,也没有点火、就这么有些模糊的说道:“那些诺亚人,别的不会,算计人可厉害了。和北境那些蠢蛋不同……越往南的人越是会动这些花花肠子,指定是因为他们的脑仁没被冻僵。 “既然如此,我这个月就先不出门了。那些北境的傻逼要是敢来找麻烦的话,我就把他们的脑袋剁了喂猪,发挥余热。” 他瞥视着安南:“大公陛下,你会给我这个权力吧?” 德米特里在委婉的表示,他想要替安南背“残杀贵族”的这个锅。用这种手段来进一步维持安南的统治稳定。 “当然。” 安南沉默了一会,低声应道。 ——而安南接受了他的好意。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下层民
在霜兽部队踏入北境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安南公布了极北兄弟会的罪行后的第二天……安南大公便突然宣布,他即将与自己的姐姐玛利亚·凛冬,一同前往诺亚进行国事访问。 这一顿操作实在是太过连贯。 以至于在那些边境贵族们看来,这绝对是安南事先敲定的阴谋——在继位后毫无预兆便出动霜兽部队、对整个北境动了手,并且立刻在第二天给出了极为详实的罪证。 那是任谁也无法分辩的铁证。 即使明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但在这如山般的铁证面前,谁也不敢为其辩护。 可看着新任大公以如此暴烈的手段,以物理手段强横的摧毁自己的反对者……这种与伊凡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魄力,不禁令那些边境贵族们为止胆寒。 最让他们为之恐惧的,其实还是安南的年龄。 也就是……对未来的恐惧。 安南大公今年才刚刚十五岁,甚至他十五岁的生日才刚过去没多久。 这个年龄放到其他贵族的孩子那边,恐怕连女朋友都还没能找到、更不用说继承家族事业了。 而在这种年纪,就能对凛冬公国有如此深入的了解……能够知道他们恐惧着什么、向往着什么。以后的几十年间,他们又该如何度过呢? 他们并非是从最开始就没有还手之力。 安南不是德米特里。 他从未接触过凛冬政局,整个凛冬公国对他来说是相当于泥潭。 一旦深入、便难以自拔……各种各样难以解决、无法论断的复杂情况,会大幅拖延他的时间。 但是,安南根本没有入局。 他直接从局外,解决了这个麻烦问题。 安南直接作出宣言,即将对诺亚王国进行国事访问—— 这就是那个甜枣。 尤其是在冬年,凛冬人非常依赖于物资的进口。 要知道,诺亚无论是军事力量亦或是经济、文化,都全盘领先于凛冬。他们毫无疑问是强国……甚至从凛冬跑出去的不少人,都是在诺亚打工的。 在诺亚工作,虽然不太可能像是在联合王国当海盗那样一夜暴富,但胜在收入稳定、纠纷较少。银爵士对合同相当看重,这一点对于倾向于遵守规矩的凛冬人来说,可以说是相当熟悉。 在凛冬如果出现了什么不太公平的事,他们一般来说,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断案。如果找不到的话,也可以去找老祖母的教士进行调解。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凛冬人很在乎社会声望。 他们宁可死掉,也不愿意社会性死亡——换句话来说就是比较在意脸面。 而在诺亚,也有类似的情况。如果谁违背了契约,那么银爵士的教士也会出面调解,维持贸易公平。 但在其他国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雅翁的确是艺术之神,但他同时也是贵族之神。他的确也会摆规矩、讲道理,但他讲的都是贵族之间的道理……也就是在政治斗争时所要顾忌的“起码的脸面”。 比如说,不能对已然投降认输的失败者落井下石、祸不可及妻儿父母、已经失败了就不允许再回到桌面上等等。雅翁在作为世界上最杰出的艺术家的同时,他同时也是一位最大的“教父”。 而他口中所讲的道理、谈的规矩,与这些流亡至此一无所有的凛冬人完全无关。 教国那边更是如此——虽然有着嫉恶如仇的曜先生这种正神,但同时也有被好运小姐所支持的千面幻塔这种势力,更不用说是作为战争之神的红骑士、和作为血与欲之神的持杯女了。 对于弱者来说,教国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神明本身就巡回于街上,基本上不会存在像是在诺亚都很普遍的,“发生于阴暗小巷中的故事”。 但反过来说……教国是一个非常讲究个人能力的地方。 如果能力出众的话,就会被多个教派前来争取。但如果什么都不会,那么就连作为棋子的可能性都没有…… 在教国,有一批人被称为“牧民”。 他们是整个教国的最底层。 众所周知,教国建造在通天之塔上——如同菌菇、又像是巨伞般的螺旋大地,支持着天际线上的教国能够存续。 然而,结界并非只笼罩了上面的部分。而是连下面也一并保护着。 这些无法抵达教国上层的,就是所谓的“下层民”。 教国的浮空岛土地非常紧张、甚至已经有了类似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以及像是酒店房间般的公寓房。基本上,完全不可能用宝贵的浮空岛上的土地,用来种植或是畜牧。 那么所谓的“教国特产的牛肉”是从哪来的呢? ——就是在浮空岛的下面。 教国有着相当程度的社会福利,以及安定的生存环境。但与之相应的就是相当快节奏的生活,和对个体素质的高要求。 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不会被教国所接纳。 当买不起房子、交不起房租、或是没有朋友亲戚愿意接纳自己之后,就会被赶下教国——教国是不允许存在乞丐与地下帮派的。 而“教会补助”是独立于工资之外的个人补助金,它取决于为整体的教国创造了多少价值……换言之,没有工作的人是领不到一分钱的。 没有住所的人,就会自动失去在教国的公民身份;而没有工作的人就不会有社会福利。没有工作、没有才能、甚至连朋友都没有的人,就不能算教国人了。 当然,他们不会被剥夺个人财产……以他们所掌握的技术水平,在其他地方也能过上受人尊敬的日子。或是单纯的从教国购置一批先进物品,在其他国家变卖,同样也能卖出不少的钱。 起码在诺亚或是联合王国过上一般富翁的生活,或者进入地下探险、也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教国科技对于外界来说,已经不是领先几十年这么简单了。掘者那边所能提供的“最好的”装备,也是从教国那里进口的。 ——但他们曾经在先进而宁静的教国生存过,就一个个变得眼高于顶,看不起其他“落后无比”的国家。
第三百二十二章 噩梦:切莫言真
是的。 他们不愿意在那种肮脏、粗俗、危险的环境生存,可已经被教国的社会淘汰、抛弃,又无法回到天上去。 于是下层民们就只能在教国附近扎起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养着牛羊、种着大麦。在把牛羊卖给“天上的”或者“地下的”的商人时,用换来的钱,从他们手中买点外国的特产、教国的先进产物,以此继续挣扎着过“教国人”的生活。 许多前往教国的凛冬人,要么是在上层当佣兵、给一个又一个的势力卖命;要么就是去下层养牛放羊。 当然,他们中不少人宁可在教国放羊,也不愿意在凛冬等死——至少放羊的日子虽然过的穷苦点,但起码不会冻死、饿死。 而以凛冬人的平均智商与朴素原始的价值观,在联合王国与地下世界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更是容易被算计到死。基本来说,他们所能找到的最近、最安全、最友好的工作,就是在诺亚的港头或是工地找点活干。 当然,这是现在。 若是以前,诺亚还和凛冬有外贸交易的时候,凛冬这边倒是要富裕不少……就比如说冻水港。 这个港口,曾经是属于凛冬的登陆港、同时也是外贸港。后来凛冬大结界收缩,它虽然处于诺亚的大结界内,但依然在名义上属于凛冬。 这也是为啥凛冬人明明有霜兽这种防卫战利器,却依然没法夺回冻水港;同时也是诺亚人并没有在冻水港驻扎军队的原因。 因为霜兽没法过海,超凡者出不了大结界,老祖母的教士也仅擅长防守战。 所以冻水港很快就被凛冬人放弃了。 但是,如果能与有着丰富木材、矿产、食物资源的诺亚重新恢复通商。那么对于整个凛冬公国的经济复苏,都是一件好事,那些边境贵族们也不会在那里活活等死。 地铁能运送的货物毕竟是不多的,而且主要集中于中部的大型都市。 而且只有他们一家能运送的话,就必然会有溢价。 凛冬北方与南方都有多个港口,如果能够重新开放这些港口,恢复与诺亚的通商……甚至能够贴着诺亚的国境线、在他们的大结界内部一路向南进入到联合王国境内,甚至能重建贸易航道。 冻水港距离凛冬的国土,坐船过去甚至最短都不到两个小时!其中没有大结界覆盖的区域,一共也不到半个小时的航程……这种距离对于普通人的身体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破坏性。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恢复以吨计的大宗跨国货物运送了。 既然新大公愿意外出、亲自对诺亚进行国事访问,对整个凛冬公国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候,谁前去烦扰、刺杀、拖延新大公,就是那些迫切需要资源的边境贵族们的敌人。 ——仅仅只是简单的放出一个消息,安南就成功的从内部分化了这些边境贵族们。 摧毁一部分敌人、拉拢一部分朋友、再用拉拢的这部分朋友对抗剩下那些犹豫不决的敌人……在安南继位的第一周,就成功的将霜语省内部的混乱分散到了全国。 如此强大的执行力,如此深沉的布局,如此果断的胆气。 他就像是一手持着剑、剑上染着北境贵族的血,另一手则提着装满了财富与物资的袋子。 并非是完全酷烈的、不讲人道的统治——如果他单纯的只是想要摧毁自己所有的敌人,他们反倒是可以团结起来、一同与凛冬家族对抗。 然而安南根本没有与他们敌对的意思……反手就是亲自外出进行国事访问。再加上诺亚的那位暴君已经亡故,新的继承人尚未选定,凛冬大公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筹码。 可想而知……以安南在凛冬公国这边展示出来的个人能力,很容易就能换取到“重新开放通商口岸”的契约。甚至如果再过分一点的话,还能以便宜的价格从诺亚这边购买到大量的木头与铁。 凛冬这边的特产,除了大理石、琥珀、霜兽的皮毛与血液之外,就是大量的银矿、铜矿与锡矿……还有少量的铅矿。 铅这种金属,对于泽地黑塔的巫师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转化材料。以及最为关键而昂贵的龙种材料。 尽管“理发师”不太能沟通,但除了教国那边,那个由七位巨龙组成的偶像团体外,“理发师”已经是最容易找到的巨龙了。 通过交易,还是可以换取一定量的龙种材料的。凛冬这边还有一些巨人的骸骨与精灵和马人的尸体,都被埋葬于厚厚的大雪之中。 等到重新开放通商口岸,这些货物一旦恢复出口,他们也不会再这么穷了。 眨眼间,仿佛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这让那些刚想暴乱的贵族们,瞬间又被压了回去。 而在北境贵族们被冬之手抄家的时候,这些沉默无声的地方贵族们无疑又增加了安南的声望。那些消息却不那么灵通、还想试探一下这位年轻的新大公的人,也被这种寂静所吓到。 最明显的,就是施政压力明显减轻了。 那些在伊凡大公死去之后,就开始有些小心思的大臣们,立刻又再度恢复了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整个凛冬再度恢复到了平稳的运转中。 而安南这边不可能在发出信函之后立刻出发。 他姑且圈定的行动时间是十天后——信件是通过仪式立刻送达的,留下了一周的时间、是用于让诺亚那边撕逼扯淡。 在这一周时间中,安南至少可以看着哈士奇与十三香完成这个三人本。 “你们准备好了吗?” 安南询问道:“我会在外面看着你们的……这个噩梦的难度只有困难,而不是扭曲。所以它不会有稀奇古怪的特性,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危险。 “我对你们施行了‘仪式:稳固心神’与‘仪式:强韧灵魂’。这会让你们在噩梦中的思考平稳迅速、精神力量充裕而不疲惫。 “第一次进入,优先以探索情况为主。不追求一次净化……明白了吗?” 三人齐齐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们躺在了各自的床上。 而狼爪下的仪式台则放出幽蓝色的光芒。 【检测到未净化的噩梦碎片】 【噩梦碎片已绑定】 【等级需求:需在同阶】 【职业需求:无】 【特殊需求:需三人同时进入,其中两人关系必须足够密切;且三人中至少有一人为女性、至少有一人为男性】 【要求符合,十秒后堕入噩梦,十,九……】 在微微的颤动中——他们进入到了噩梦之中。
第三百二十三章 怯懦者与卑劣者
【正在坠入噩梦,副本生成中……】 【副本难度为困难,最多可进入十次】 【当前净化率为0/10】 【小队总侵蚀度为12%,副本难度上升12%,噩梦畸变概率上升12%】 【此副本有两个存档点,每次死亡上升3%侵蚀度,一次死亡后强制退出副本】 【此副本提供引入剧情,并有解密奖励】 【副本通关奖励:青铜阶及以下巫师职业提升1-3级;白银阶巫师系职业提升1级】 【副本解密奖励:咒缚“永生者”】 【副本载入完成】 在十三香的意识被淹没于进入噩梦时的眩晕感时。 一个稚嫩的、无法分辨男女的童声,在十三香身前轻轻响起,似乎是在一个比自己更高的视角处传来的: “——怯懦者会想要在背叛前道歉,而卑劣者则是在之后。” 十三香怔了一瞬。 即使稍微有些差距,但是他仍然能非常简单的听出。那是属于安南陛下的声音。 ……这次噩梦的导语,居然是由安南亲自来说的吗? 十三香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撑起身体来,双手张握着、快速恢复力量。但更多则是因为他的双眼似乎闭着有些久,一时无法接受强光的照射……因而显得有些睁不开眼。 他有些跌跌撞撞的从桌前站起身来。 即使已经有些适应进入噩梦时的眩晕感……但在十三香起身的时候,仍是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适。 那并非是基于伤口或是疾病。 而是极清晰的抑郁感。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准备了一年的考研、却在考试前一天晚上突然高烧,顶着虚弱的身体勉强考完后,刚想对恋人诉苦却发现被发了“我们分手吧”的短信、甚至还被拉黑了。 有些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心底深处传来强烈而清晰的疲惫感。大概也就是因为十三香掌握着夺魂巫师的正统传承,才能第一时间将这份感情分离出来、并加以储存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愉快的感觉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十三香才能确切无比的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心情、而是这具躯体所持续残留着的强烈情感。 ……真是奇了。 “这到底是谁的身体?怎么还能影响到我的?” 十三香低声喃喃着。 他站起身来,在狭小而没有镜子的房间中绕了几圈。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应该仍然是在霜语省中。 因为从窗外望去时,他见到霜语省那座高大的钟楼就在自己不远处……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正在大公府与龙语教堂的中线位置。 “……我好像有印象了,这似乎是一间废弃的地下酒馆。” 十三香喃喃道。 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而这声音也顺利解答了“我是谁”的问题: “德米特里殿下,仪式场那边已经布置完了!” ……原来我是德米特里? 十三香愣了一瞬间。 他立刻应道:“好,你等一下。” 他没有让那个冬之手直接离开,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份记忆、不知道仪式场在哪里。 而若是直接离开的话,十三香又总是感觉自己会错过些什么。 噩梦安排的越是如此紧凑……越是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呼唤着他前去下一个场景。十三香就越是想在当前这个场景停留一阵子。 指不定就会找到什么好用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场景中就能用得到,或者干脆就是揭露隐藏设定、进入隐藏结局的必备道具。多半在之后,还是来不及回来拿的那种……关键的“剧情道具”。 十三香亲身经历的噩梦中,这种类型的桥段倒是不多。 ——但是他比较能云。 他这些天的生活可以说是一直非常忙碌。 与到处闲逛和人交朋友的哈士奇不同,十三香一直宅在家中、刻苦努力。他基本上就没出过几次门。 除了自己攻略噩梦刷副本之外,要么是在学习法术、补习这个世界的各种知识……要么就是在看别人净化噩梦的录播视频。 很快,十三香大致就总结出来了噩梦的几种类型,并且脑中有了对应的攻略流程——只是目前还缺少实践、缺乏证据。 噩梦的解谜难度,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高……至少在扭曲难度以下、在噩梦没有发生畸变的情况的确都不高。解密逻辑非常清晰,基本上都是环绕着“你要去做什么”的主线进行的。 它的主要难度,在于没有高亮提示。 换言之,就是没法乱点、乱试,而是只能通过清晰的逻辑来导出结论。 不过对于十三香来说,这倒也不会算太过困难。如果真的摸到了有用的东西,应该可以直接察觉到“它或许有用”。 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中,十三香还真找到了“或许有用”的东西。 ——那是摆在桌面上的一个手环。 那是一个由琥珀珠子所连成的手环,十三香大致一看还以为是檀香的佛珠。 他用手触碰、上面已经没有余温了。但如果斜着望去,可以在桌面上看到极薄的一层灰尘,而拿走手环之后、就能较为清晰的看到洁净的接触点。 而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左手似乎有长期带着手环造成的痕迹。 应当是德米特里担心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环的绳子弄断、或是把琥珀磨伤,才会把它摘下来。 这无疑可以证明,德米特里非常珍视这个手环。 如果他被叫走的话,肯定是会戴上它、以防丢失的。 而在他戴上这手环的同时,十三香的确感到心中的郁闷和烦躁减轻了许多。 这似乎是有宁神功能的手环? 那它的确是很有价值…… 十三香如此想到。 他耽搁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于是十三香没有再从屋内继续寻找物件,而是直接推门而出。 “一起去吧。” 十三香简短的说道。 他的意思是——你赶紧带路。 不他的谨慎思考,似乎还是多虑了。 因为就在下一刻。 十三香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自发向着某一处前进着。 这是一段过场CG。 而就在这时,他眼前终于浮现出了这个副本的导入剧情。
第三百二十四章 德米特里他一向是无所谓的
【德米特里·凛冬,是一个从不畏惧于“付出”的男人】 【他甚至渴求着自我牺牲——在很小的时候就妄想过,最好能有什么灾难从天而降、而只有自己有能力将其解决,但自己则在保卫凛冬、保护家人的过程中光荣牺牲……】 【从德米特里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发誓要为芸芸众生献出自己的全部生命】 【不过这样的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弟弟妹妹的才能都远比自己出众,这种由自己逞英雄的机会怕是不会存在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价值就在于“存在”、或者说“存活”本身】 【尽管德米特里自己不愿承认,但他的生命的确具有超凡的价值】 【他自虐般的拼命工作、挑战自我,或许都是在这份明悟后才诞生的自我挣扎——他不愿承认自己比他人的生命价值更高,就只能在自己有限的生命内、尽可能多的帮助他人】 【在这件事的基础上……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优先帮助自己亲近、自己喜欢的人】 【——直到现在】 【他的胞弟安南·凛冬,提出了一个危险的建议:让德米特里用自己的王室之血来召唤永生与无嗣之神腐夫,与祂按照千面幻塔的规矩进行对赌】 【如果德米特里能够获胜、那么腐夫就要给予他的父亲、历代最优秀的凛冬大公“伊凡三世”不死之力。如此一来,凛冬人就将获得一位半龙半人的永世明君】 【没错,神明不会允许君王任何形式的永生,以此确保王朝的正常更迭。但在腐夫的领域中,“永生者”本来就只是暂时的……在所有的永生者凑齐后,腐夫需要将其依次击杀、以此重获永生者的权柄】 【但根据腐夫的能力来说,安南判断——就算再给他两百年的时间,腐夫也完成不了这个仪式】 【这就意味着,他们至少可以给伊凡续命两百年,健康、强大精力旺盛的两百年,这意味着凛冬公国的再度兴盛】 【而如果他们赌输了,也不过就是失去“传承王室之血”的能力——也就是失去任何形式的繁衍后代的能力】 【若是在其他的国家中,或许德米特里会怀疑他这个弟弟的动机。但对德米特里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的爱人是一头狼人】 【在雄性狼人受伤、醉酒或是在寻找异性的时候、在雌性狼人怀孕和抚育幼子的时刻,都会变得极具攻击性。因此往往雄性狼人不被允许进入都市,而没有携带后代的雌性狼人,在怀孕前也都是可以正常在城市中生活的】 【人类与狼人之间,并不具有生殖隔离。这意味着,一旦他的爱人贝拉怀孕……她将被迫离开霜语省,甚至要失去冬之手的身份。即使她腹中所怀是凛冬之子,也至少会被监禁起来、直到孩子进入青春期才能放松警惕】 【否则的话,“德米特里·凛冬的妻子袭击并击杀平民”的消息,就将作为边境贵族们打击凛冬的刀刃】 【可若是他失去了生殖能力,那么就无需担忧了】 【无论是赢是输,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但是,这个事实不能告诉贝拉——她一直想要给自己留下孩子,即使她知道这样自己会被逐出霜语省、失去冬之手的身份,甚至之后再也无法相见……乃至于在故意诱导下、犯下杀人大罪】 【她明明知道那些贵族们的手段多么卑劣,会为了让她杀人用尽手段,却依然想要给德米特里留下一个孩子……】 【但这没有意义。德米特里心中知晓,继承大公之位的、恐怕将是他那个内向而聪慧的弟弟,他的血脉传承与否并没有价值……除非能够生下一个女孩】 【——犹豫再三,德米特里还是没有告诉贝拉事实的真相】 十三香挑了挑眉头。 ……怎么这引入剧情,听着感觉不太对劲。 德米特里越是强调“自己有没有孩子无所谓的”、越是列出各种情况来证明“我不在乎”,十三香作为一个“旁观者”时,也越是感觉德米特里挺在意这个的。 或者说,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子嗣。 而是“与贝拉的孩子”。 但狼人是被歧视的群体——他们时不时就会发疯、除却身体比较强壮之外,目前来看也没有什么优势……脑子甚至还有点笨。 哦对了,狼人还不会被霜兽优先攻击,因此可以与霜兽进行协同攻击。 ……不过在这个时代,这件事似乎还没有为人所知。 “不过,德米特里的担忧是正确的。” 十三香心想。 假如贝拉真的怀孕,那么从她身上可以引出的阴谋简直不要太多……诱导贝拉杀人可以作为控制德米特里的把柄、也可以用来打击凛冬政权的影响力、甚至可以降低整个凛冬公国的稳定性。 而贝拉的孩子可以用来制作国内与狼人团体的对立,可以污名化来降低整个凛冬家族的威望,也可以用抚养它、或是偷走它来制作宣称。 他一个区区P社玩家,都能想出这么多的办法。想必凛冬贵族们能想出的邪恶阴谋会更多。 从这点来说,作为凛冬家族这种顶层统治者家族的成员,其实直接疏远贝拉才是更稳重、更理智的举措。 既然德米特里没有这样做。 那么大概他们是真爱…… 但随即,一个疑问又出现在了十三香心中。 ……既然如此。 为啥德米特里身边没有这个叫做“贝拉”的女狼人? 他已经见过德米特里两次了,但是他一身烟味、一身酒气、头发凌乱、穿衣风格极为随意。说是三十多岁的单身老狗倒是没问题,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 你家萌萌哒呢? 只听说腐夫会以诅咒直接让人绝育,但没听说他是直接切人唧唧的啊? 十三香如此想着。 他已经进入了酒馆的地下。 而幼小的安南、一本正经的踩在繁复的仪式阵正中心,专心的主持着仪式。 ……当然。 即使“安南”扮演的非常像了、念诵神秘知识也很流畅,像是眼前有个提词器一样。 但光是从他那滴溜溜乱转、仿佛发着光一般的双眼,以及按捺不住向四周转头打量人的目光来看…… 这个猫系幼子的体内,怕是有着一颗犬系的心。 ——多半是哈士奇在扮演着“安南”。 而就在这时。 主线任务终于从他眼前出现。 【主线任务:切莫言真】 【不能让贝拉了解计划的全貌】 【在与腐夫的对赌中至少获胜两局】 【安南·凛冬不能死亡】 ……奇怪? 这个主线任务,透露着奇怪的味道……这明明是一个与腐夫对抗的斗智副本,但“与腐夫对赌中获胜”却只是第二个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一般来说是主线任务的一部分,但如果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不完成也是可以的。 这意味着,即使他不获胜……也可以完成这个噩梦。 于是,另一个疑惑、情理之中的从十三香心中升起。 说起来,阿电人呢? 她在扮演谁?贝拉吗? 突然,如同一道电光般——灵感瞬间充斥在十三香心中。 他猛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尽管安南没有给他们解释,进入这个噩梦的“钥匙”是从哪来的。但那显然是一只狼爪的形状。 恐怕,它的主人就是……贝拉。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受腐而不腐之神
“我们焚烧末药,呼唤苦涩之血。” “我们焚烧玫瑰,呼唤馥郁之吻……” 在扮演着“安南·凛冬”的哈士奇所进行的有节律的咏唱声中,冬之手们正在画成七芒星的七角仪式上、按顺序不断焚烧着不同的香料。 随着他们的焚烧,这些香气环绕在一起、组成了浓郁而复杂的芬芳感。 思维逐渐变得放松起来,舒缓感让十三香渐渐平静了下来。就像是泡完带有花瓣或是香料的温泉一般,整个身体都渐渐放松了下来,强烈的平和感与困倦感袭上心头。 他心中那种抑郁的感觉,很快被这复杂的芳香所疗愈。 而这并非是“德米特里”独有的感受。 用尽最后的理智抬眼望去,那些原本如同冰雕般站立着、散发着寒气的冬之手们,也已经变得东倒西歪。身体整个放松了下来,同时也放松了警惕。 就连中间“安南·凛冬”的声音,也逐渐变得轻缓且无力起来。 在足足焚烧了四十余种香料过后,房间中藏着香味的青烟原本应该浓郁到能够刺痛人眼,可十三香只是感觉到“柔和”。 是的,柔和。 如果要让十三香做比喻的话,就像是在做精油SPA一样的感觉…… 整个房间中的烟气、都已经浓郁到像是起了一层厚霾。而“安南”的咏唱声回荡在这烟气中,竟像是带起了缥缈的回音一般,显得充满了神圣感。 于是,仪式进入到了尾声。 在中间的黄铜火盆中凭空燃起玫瑰色的火焰后,“安南”将最后的材料——蛇蜕加了进去。 “我们焚烧蛇蜕,呼唤不死者之皮……” 那腾起近半米的火焰接触到蛇蜕的瞬间,它突然“坍塌”了下去。就像是火焰形状的冰激凌突然融化一般,玫瑰色的火焰变为了胶体、破碎融化着摔落回了盆中。 而这时,“安南”抬起头来,冲着德米特里眨了眨眼、将之前在玫瑰色火焰上燎了一下的银质仪式刀递了过来。 ……这是要干嘛? 十三香接过刀后愣了一下。 你这是要我割腕? 但哈士奇又不能给他解释…… 不过这倒是没有让他在这里卡关。 ——在十三香接过仪式刀、三秒都没有动静之后,德米特里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德米特里走上前去,用仪式刀竖着割破自己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的指肚,将血液滴在那摊胶体中。 那如同玫瑰胶一般瑰丽的红色,逐渐被这三滴血浸染。就像是干涸的血迹般,它逐渐化为了枯干的暗红色……而强烈的、闻所未闻的香气从中扑面而出。 旁边立刻有冬之手走上来,用偶像学派的法术为德米特里将伤口愈合、同时带着他离开仪式阵。 在所有人都离开仪式阵之后,“安南”开启了最后的咏唱。 “我们再度恭请腐夫,我们恭请受腐而不腐之神、诸香缭绕之神——” 随着哈士奇的咏唱抵达最后关头。 从铜盆中涌出的那股芬芳的气息,变得能够“以肉眼观察到”。 焚烧香料的青烟,变成了纯澈的白烟。就像是干冰融化一般,给人以仙气缭绕的感觉,将整个房间充满。 在CG结束之后,属于“德米特里”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无端的激动感与恐惧感浮现于心头,十三香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下一刻,如同幻觉——又像是幽灵一般。 明明在上一个瞬间,“安南”的身边还什么都没有。 可在白烟流动过后,一个身形出现在了“安南”的身后。 那是一个比自己矮一头多、但比安南高一头多的男人。 祂身上披着纯白色的丝绸长袍,皮肤白皙健康、双脚**着踩在地上。 祂的上半张脸被银色的面具所遮蔽,头上戴着有五个尖角的象牙王冠。仔细望去就会发现,祂完全没有头发。从王冠后有着两片一米多长的白色轻纱如耳如翅如发,飘在身后无风自动。 祂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纯洁到如同在反射着月亮的光辉——即是他们这是在室内、是在白天,也会让人如此联想着。 即使是第一次见。 即是在之前玩家们录制的视频中,也完全看不到腐夫的身形…… 但仅仅只是在看到祂的一瞬间,十三香就立刻认出了祂的身份。 而仿佛在被腐夫摊开的双臂拥抱着的“安南”,却对自己身后毫无察觉。 ——他的感知能力,已经被那股香气削弱到了极限。 他的身体向后慢慢倾倒、无力的跌入到了腐夫怀中。 ……哈士奇这是怎么了? 十三香心中闪过一丝焦虑。 他忍不住踏前一步。 却是看到“安南”抬起的脑袋中,那丝属于哈士奇的灵动狡黠的光变得空洞无光。如同失去灵智的人偶般,被腐夫轻轻扶着他的双肩。 那个姿势,会让人联想到提线木偶。 “我还以为你会冲上来要我放开他呢……” 在与十三香对视后,腐夫轻笑一声、将扮演“安南”的哈士奇肩膀放开。 而在哈士奇脱离腐夫的身体之后,又过了四五秒、他的瞳孔才逐渐找回了焦距。 十三香连忙接住了他。 “我这是……怎么了……” 哈士奇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干哑声音。 十三香因为扶着他、所以通过掌心能清晰的感受到,“安南”的身体正剧烈的打着摆子……就像是听到鞭炮声的狗狗般猛烈的颤抖着。 这应该是凡人被完全没有收敛力量的正神直接接触时,身体被强烈的恐惧感浸没时的情况。 就像是小型动物被老虎狮子按在脚下时一般——这是足以惊吓到让人失去理智、当场昏厥程度的恐惧。 而腐夫却只是笑了笑。 他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神秘的微笑。 一般来说,笑容会让人感到安心、感到亲近。但腐夫脸上的笑容却并非如此。 那是会让人联想到拉弦的弓、上膛的枪一般的笑容。仿佛只要按动按钮、就会轻而易举的夺走他人的生命一般。 “失敬了,德米特里殿下、安南殿下。” 腐夫细声细气的说着,发出给人以黏腻感的阴柔声音:“不知唤我前来,有何贵干?” 他的态度是如此恭谨,即使面对两位货真价实的、连超凡之路都没有踏上的凡人,也直接用上了敬称。 “打个赌,如何。” 感受着怀中的哈士奇仍然没能恢复思考能力,十三香只好自行顶上来。 他望着腐夫,沉声说道:“用我的王室之血……与你打个赌。”
第三百二十六章 游戏:王冠之数
这仪式场所处的房间,就是一间大型的赌场。 并非是它原本就是赌场。 而是为了安南与德米特里的计划,拆了凛冬公国的几家赌场、为了凑齐千面幻塔所具有的各种常规赌博器械。 无论是类似扑克的各种纸牌、类似围棋的割据棋、如同西洋棋般规则复杂的棋类游戏、还有各种与骰子有关的游戏…… 虽然千面幻塔的大型机构难以复制,但就常规渠道来说、这已经凑齐了这个时代大部分的赌博机关。 这实际上,是为了提供保险——将赌博类型圈定在房间之中,以免徒增变数。 “如果我能够获胜,那么您就要给予我的父亲伊凡三世以不死者之力、并且不能在杀死其他不死者前优先攻击我的父亲;而如果我在赌局中失败,我就自愿献出我的王室之血——我将放弃繁衍能力,作为对您的献祭。” 扮演着德米特里的十三香,按照他之前从导入剧情中看到的情报,向腐夫提出了赌局:“就按照千面幻塔的规矩……任何助手都只能参与一个小局、只用这个房间内的东西进行对赌、可以使用任何双方都认为公平的规则,不提出规则的那一方进行先后手或其余分配要素的选择。” 简单来说,就是轮流确定游戏内容。 而确定游戏内容的那一方,不能再获得优先分配权。 如果是棋类游戏,那就是先后手;如果是其他类型的游戏,那就是采用哪副牌或是其他的什么——这部分全部交由另一方进行选择。不一定只能获得先手……不提出规则的那一方,可以自由分配先后手。 这是千面幻塔的规则。 一般来说,这是挺不公平的。毕竟这些器械都是由安南他们准备,虽然游戏内容相对公平、但他们却拥有主场权——也就是可以直接ban掉他们不擅长的游戏类型。 比如说,安南他们不可能与腐夫比较掰手腕、或是狩猎动物、躲猫猫之类的游戏。所以将场地局限在这间屋子里,本身就是对腐夫的限制。 再加上他们的赌局…… 十三香怎么看,都感觉腐夫是比较吃亏的那一边。 即使拒绝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好啊。” 但出乎预料的是,腐夫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祂只是笑眯眯的看向“安南”:“我猜,这个计划一定是安南殿下想出来的……对吧?” 十三香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逐渐停止高频颤抖的哈士奇,没有理会腐夫的话。 腐夫倒也没有感到尴尬。 祂没有得到回应,只是挑了挑眉头、悠然问道:“那么我们比几句?什么赛制?” “三局两胜。” 这是逐渐恢复意识的哈士奇脱口而出的。 腐夫也只是点了点头,用手触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原来如此……” 祂注视向两人。 即使戴着面具,但却依然给人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这肯定是德米特里殿下确定的。五局三胜的话,你们的体力会扛不住。而一局决胜负……是觉得不够尽兴?还是说……你还不够信任安南殿下吗? “会选择三局两胜的话,那也就是说德米特里殿下想要自己出场。安南殿下,恐怕有信心可以直接拿下至少一局,对吧。” 跳过逻辑推断,腐夫直接得出结论。 十三香都有些跟不上腐夫的思维了。 但就在十三香皱着眉头、快速思索着腐夫的话时,哈士奇却是没有任何迟疑。 扮演着“安南”的哈士奇,遵循着自己的本能、没有任何思考、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正是如此——我将在第二局出场。” ……喂、喂? 你直接说出来没问题的吗? 十三香犹豫了一瞬间。 不过……算了。 腐夫绝对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这个赌局。就算哈士奇没有说出来,恐怕对方也会直接猜出来。 十三香心中产生了一丝忧虑。 按照原本的发展……安南负责的第二把,应该能够顺利获胜吧? 可换成了哈士奇,真的还能像是历史中的一样吗? “嗯,和我预料的一样,”腐夫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就开始吧。我想,你们不会还没有准备好吧?” “当然已经准备好了。” “安南”依然没有任何迟疑,快速的应道。 如同一个看到任何对话出现的瞬间,都立刻按下空格键的脊髓玩家一般。 “好,很好~” 腐夫轻笑道:“既然你打算第二局出场的话……第一局的规则就交给我,如何?我会给你们先手权的。” 不等回应,祂便走在房间中,环顾四周。 很快,祂就看到了心仪的赌具。 “如果要说赌具之王,那就是骰子了。” 腐夫伸出手来,握向盛放着各种骰子的木筒,从中取出了三枚六面骰。 十三香意识到该自己上场了。 他上前几步,沉声问道:“怎么来?猜大小?事先说明……荷官由我的人担任,没问题吧?” “当然,当然。” 腐夫失笑道:“我懂规矩的……等开始之后,我就不会碰它们。” 祂说着,将三枚骰子放入木桶中、轻轻摇晃了一下。 “德米特里殿下。” 腐夫突然开口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为王者最重要的三个要素是什么?” 十三香愣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问题? 宁是HR吗? “我”作为大公之子、老祖母的直系子嗣,轮得着你问我? 但他沉思了一会,还是尝试性的答道:“权威……智慧。还有……长寿?” “——权、智、命。” 腐夫悠然接道:“您与大多数的王一样呢,殿下。当然,不要误会,这不是嘲讽……我是在夸耀您有为王的品格。” 他说着,将盛放着骰子的木桶倒扣在桌面上。将其交予身边的冬之手。 “我们来点复杂的吧,德米特里殿下。来点别人没玩过的新鲜东西……” 腐夫悠然说着,伸手点在木桶上。 直到这时,十三香才意识到祂的指甲是青紫色的。 就像是尸体一般。 “首先是,猜一个数字。与这三个骰子的数字之和进行比较。” 腐夫缓缓说道:“如果跟这个数字一样大或者更小,那么就算做积分。积分数字,就是猜出来的数字,而不是骰子的数字。 “但如果猜出来的数字,比三个骰子的数字之和还大,就算是爆掉——多出来的部分反而要扣分。 “您今年应该是……二十六岁吧? “那么,就比较谁先积到26分好了——” 腐夫嘴角上扬,露出如拉紧的弓弦般给人以紧张感的微笑:“权,是希望他人与自己所想一样的控制力;智,是寻出最稳妥策略的智慧;命,是关于耐心与运气的博弈论。这是一场【王冠游戏】。 “那么……回答我,殿下—— “您希望要我们两个,谁拿到先手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第一局比赛结束(二合一)
在腐夫的话语落下的瞬间。 十三香的瞳孔骤然缩小,呼吸骤然停止。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并非是畏惧失败而产生的恐惧。 仿佛有什么极为寒凉而粘稠的液体、从后背攀附着他的脊柱,缓缓向上爬行。这股异常的感觉让他绷紧了脊背、手臂泛起了鸡皮疙瘩。 十三香刹那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 在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后,十三香的眼前出现了奇异的幻觉—— 他出现在了昏暗的封闭房间中,而那些冬之手、泛着芬芳香气的地下室,以及扮演安南的哈士奇则完全消失不见。 他周围只剩下了腐夫一人,甚至连眼前不断飘过的玩家弹幕也看不到了。 ……这是反作弊系统? 十三香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他最开始就猜到,腐夫大概有能够限制对方使用局外手段的办法。否则能够集众人之智的话,也就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很快镇定下来,开始观察附近的环境。 这是装饰异常古朴的神庙建筑。 那像是混合了些许希腊风格的古埃及石制建筑,是会让人联想到金字塔内部般的古旧环境。周围点燃着几根细长的蜡烛,但却意外的明亮。 而他此刻依然是德米特里的身体——这是他通过观察自己带着琥珀手串的手腕确定的。可他身上披着的衣服,却不再是德米特里的服饰,而是以白纱与极多的亚麻绳索构成的古朴服饰,最大的特色就是有着许多的亚麻绳结。 “不要惊慌,德米特里殿下。这只是为了让你有更安静的环境来思考。” 腐夫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的赌局依然可以正常进行……” 他说着,面前骤然有两根蜡烛燃起。 一个大理石质地的平台,显露在他们面前。上面放着一个石碗,里面放着三枚造型古老的骨质骰子——而周围则一左一右各摆着26枚石子。 “这是用马人的头骨制成的骰子,能够隔绝命运之力的影响。谁积一分,就拿走一块石子……不复杂吧? “那么殿下,您是先手,还是后手?” 腐夫简单的介绍后,便立刻再度追问道。 “……先手。” 十三香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这种游戏,先手必然是有优势的——只要先手的一方在某一回合率先得点到最终分,那么后手的一方在那一回合就无法形容了。 假设双方一直纠缠到最后,那么先手方就等于是领先了半个回合。这是非常大的优势了……在均势的情况下,这半个回合的优势足以致胜。 “先手啊……这也是你‘控制欲’的一部分吗?” 腐夫感叹道:“真是理智啊……那么,每一轮的思考时间为一分钟,没问题吧?” 明明只是噩梦而已……即使死去也对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这次也仅仅只是进来收集资料的而已。可他却莫名感到了一阵紧张感,就像是站在考场门口等开门一样。 若是让他坐下的话,说不定要开始立刻抖腿了。 外援是指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 十三香闭上眼睛,开始久违的动起脑子快速计算。 ——这看似是无头无脑的猜数字,但因为有“猜爆惩罚”,反而变得有迹可循。就类似扑克游戏“21点”。 不同之处在于,21点中使用的一般是三副扑克牌,即152张为一局。因为用过的牌是不会再出现的,那么已使用的牌面比例,就会直接影响到同一局中后续大小牌的出现概率。 十三香的头脑不是计算机,不可能在“21点”游戏中瞬间计算出动态概率。但这个骰子游戏想要计算起来的话,就要相对简单的多。 这个游戏中能骰出的数字,是从3至18的随机数。但作为中位数的11却并非是概率最大的数字——因为它是由一组3D6的骰子相加获得的最终数字。 要确保不爆的话,就要保证数字尽可能的小。 选3……不,3的话还是太危险了。 那么在每个骰子为2到3之间为妙。 三个六面骰,想要骰出总和为6以下的数字时,概率会明显变小,最保险的应该就是从6到9的四个数字。也就是总数6到9之间的四个数字,算是一个比较合理……而不至于太过冒险的阈值。 十三香很快敲定了结论。 他没有时间进行复杂的计算,只能大致敲定为“6789”四个数字。他本能的认为,这四个数字应该是期望值较高的数字。 而考虑到好运小姐的幸运数是7,那么在这是个数字之中选择“7”的话,或许运气会相对好一些。 “……已经开始了吗?” 十三香低声问道。 他感觉到喉咙有些干哑。 “当然,”腐夫笑眯眯的说道,“久候多时。” “那么我第一个数字选……7。” 十三香缓缓说道。 他声音落下的瞬间,三枚骨骰猛然亮起光辉。 它们至十三香眼前,而后分到三个方向、自然落体——落至石碗中以后,它们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噼啪声、碰撞后再度弹起然后落下。 数字为“2、3、2”。 总和为七。 十三香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耶。” 他低声为自己叫好,从自己右侧的二十六枚石子中取走了七枚。 很好的开始! 真是好险……今天的骰运明显不太行,差一点就爆掉了。 如果再保险一点的话,或许叫6会更好一些……亦或是说,这反而是好运小姐在表示自己今天的运气很好? 十三香脑中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而腐夫则双手抱胸、笑眯眯的念出了自己的数字: “——我当然选十八。” 那一瞬间,十三香的思考停滞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小子不会准备作弊吧? 但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数字是十三。 因为比十八小,所以爆掉了。 “所以我不会拿走上面的石头。但理所当然的,我也不会再增加新的石头……因为无法扣到比零分还低的情况了。” 腐夫笑眯眯的说道。 ……你不早说没有负分! 十三香恶狠狠的想着。 不过这似乎也很合理。 这大概就如同内静层数为零时,哪怕是专心加工失败爆掉、内静层数减半的惩罚也不用怕一样…… 但这样我就领先了—— 十三香心中想着。 他不敢说出来,担心变成flag。 “那么下一轮我依然选七,”十三香沉声道,“好运小姐会庇护我的。” “不会的。” 腐夫从容的答道:“马人的头骨,可以屏蔽掉关于命运的力量。” 仿佛映衬着腐夫的话一般。 十三香这一轮骰出的数字是6。 爆掉了——因此需要扣一分。 他不甘心的把石子退回去了一枚。 简直离谱。他想道。 3D6居然能连续两回合骰出7以下……这根本不概率! “我依然是十八。” 腐夫答道。 这大概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是零分,再怎么扣也无所谓。 这一轮腐夫骰出来的数字更离谱。 这次是“一二一”,总分为四。若是腐夫的数字不为零的话,这次爆掉足以让他用萨克斯演奏一曲“回家”。 下一轮,十三香依然猜七。 这次他骰出的数字是十。 虽然依然不大,但他也可以积七分。这时十三香已经有了十三分——积分刚刚过半。 而腐夫后手骰出一个数字七。他的总分依然是零。 这次,十三香再度选七——紧张感已经让他无法思考了。干脆就继续继承之前的决策,就无脑选七。 而这次他骰出了八。 再度积七分。 他已经有了二十分——只要再来一发七分。 不,哪怕是六分,他也就已经获胜了! “你知道吗,德米特里殿下。” 但就在这时,腐夫突然开口道:“没有权力的人,是无所谓失去的。一无所有的人,其愤怒会显得更加有力。” “——你别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你说话。” 十三香担心腐夫的言语中可能有什么陷阱、或是会开始口胡,于是他毫不客气的说道:“快说你的数字。” “自然是……十八。” 腐夫同样没有改变他的数字。 但是…… 十三香的呼吸骤然停止。 ——三个六。 十八点,理论上最高的数字。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 腐夫从容的说道:“控制他人的权力欲、推测人心的智慧、以及能够坚持到运气到来的耐心。 “你看,我坚持到了。而你却没有猜到这一着。” “你不妨再试试看,你的幸运数字……看看好运小姐会不会庇佑你,如何?” ……你妈的。 十三香嘴唇微微动了动,暗骂一句。 你这骰子绝壁灌铅了吧! 怎么你开始一嘴炮,就骰出来一个666? 他顿时心里有点慌。 怎么办呢? 接下来……选六吗? 按照之前的计算,“6及6以上”的概率是最大、最保险的。 ……不、不行。 如果这次自己骰出来最小值三的话,就要倒扣四分。那样的话自己反而比腐夫要更加落后了。 哪怕是4,也可能会减一。 如果要最保险的话……就是选三。 选三的话,无论腐夫用任何手脚、十三香也一定会得三分。而十三香现在是二十分,无论如何两回合之后都会获胜。 换言之—— 十三香很快意识到。 目前的游戏,从概率的计算变成了人心的博弈。 接下来的这一回合,十三香只要不选6,就只能选3。 选6就是赌腐夫不会动什么手脚,将胜负交予概率。但他只要失败,就立刻会失去目前的全部优势。 要么就是选择更保守的数字三,两回合后必定胜利。 而反观腐夫那边——腐夫还差八分。 假设腐夫真的能够控制骰子……那么祂让自己骰出一个8以上的数字来,应该也不会很难? ……不对。 十三香突然反应了过来。 假如腐夫能够控制骰子,那么他无论如何选都一定会输。因为他的必胜法需要两回合,而假如腐夫可以改变骰面、那么祂下一回合就已经骰出八点以上的数字而获胜了。 所以,十三香就只能选六。 ——赌一手自己最开始选择的“先手”能够起到作用。 “……我选六。” 十三香缓缓说道。 “哦?” 腐夫微微一笑。 他悠悠说道:“怎么,不选七了? “你不是说……七是好运小姐的幸运数字吗?” “但六的概率比七更大吧?” 十三香毫不畏惧的还口道:“你也说过了吧,这骰子是无法通过命运之力影响的。” “我说的,你就会信吗?” 腐夫悠然说道:“还是说,你只是选择性的相信了……对你有利的情报? “如同一位只能听好消息的国王一般?” 下一刻,骰子缓缓停止。 ——数字是三。 十三香的积分,回退到了十六分。 “而我选三、这回合跳过,积分为二十一点。” 腐夫缓缓说道:“越是接近胜利,就越要谨慎——只要三分即可,所以骰子就不用骰了。 “那么,德米特里殿下。你现在是不是认为,这面骰子其实不是马人的头骨?它会受到好运小姐的影响?还是说,你会继续坚定你自己的想法,将骰出三点作为单纯的概率? “啊,是的。三点当然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不大——但我都骰出666来了,你骰出三点似乎也不奇怪? “或者说,为什么在我骰出十八点之后,你依然认为它不会出现三点呢?你是将自己计算出的期望值……视为必然了吗?” 腐夫悠然道:“这就是你作为王者的……傲慢吗? “——殿下?” 十三香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的心脏开始激烈的、砰砰的跳动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身后出满了冷汗。 现在他还差十点了。 他很想直接选十点,赌一把——但他又不敢。那概率实在太低了,他自己都信不过。 那么十三香现在无论如何,都至少需要两回合才能抵达26点。反而是腐夫,只需要再选两次三,就能够获胜了。 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他能否在两次中必然获得十分? 三点是必然可以得分的。换言之,只要他再得一次七分、就可以直接胜利了。 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最开始。 这一次选七——就如同最开始选七一样。 他是否能够获胜? “快点,殿下。” 腐夫悠然道:“时间快到了。” “……我选三。” 十三香哑着嗓子跳过了一回合。 “还是畏惧了吗?即使知道这根本毫无意义?” 看到这次的选择,腐夫终于笑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很遗憾的说道:“看来你没有作为王者的能力。 “也就是说……凛冬公国的继承人,不会是你。 “那么——” 十三香心中一紧。 最后一次的七是否能够获胜? 无论这骰子能不能接收到命运的力量,七应该都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一轮不用选了。我认输。” 腐夫平淡的说道:“你根本没有王者之心……那么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这让十三香心中猛然一落。 但他心中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空虚—— 他最终仍然不知道,那次“七”到底能否猜中。 虽然赢了,但他并不怎么开心。 十三香有些后悔…… 这毕竟只是噩梦。 ——若是刚才那一轮选七就好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哈士奇的三要素
虽然赢下了第一场,但十三香的心却反而沉了下来。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要说是腐夫故意给他放了水的话,可祂那诡异的笑容又让十三香感到强烈的不安。 是因为十三香获胜之后,腐夫反而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吗? 还是说,祂从自己的选择中找到了什么线索? 与腐夫共处一室,十三香感到愈发强烈的焦虑与恐惧感。 ……他明明不是这种静不下心的人。 光是察觉到腐夫在周围,十三香就隐约能够闻到那丝极具特殊性的香气。但若是在酒馆地下那里也就罢了,可这里只有石头,他与腐夫都仅仅只是一个模糊幻影。根本就没有香气存在,他理论上不可能闻得见。 然而事实就是,十三香偶尔就会有一瞬间、突然闻到残留在世界中的香味……然而那抹香气也是转瞬即逝,就像是幻觉一般。 每次在察觉到那抹香气的时候,十三香心中就会平添一股焦虑。 “那么,德米特里殿下。” 腐夫的身形如同幻影般消失在对面,从十三香身后出现、轻笑着低语道:“虽然之前没有说……但希望你最好不要把这一局的细节告诉安南殿下。 “当然,我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你肯定会把它告诉安南殿下。可问题在于……” 腐夫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不说。 然而十三香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祂的意思是……十三香又如何能确定,“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安南”,不会反而对安南造成误导? 毕竟原本十三香还真没想起来过这件事。 而这是腐夫专门凑上来提的。 可如果考虑到这个可能性的话,十三香又开始怀疑——是否他早就知道“德米特里殿下”是一个多疑的人,因而故布疑阵? “……你的性格还真够恶劣的。” 十三香忍不住吐槽道。 观察到他的反应,腐夫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下一刻,就如同进入到这片神秘空间时一般。 十三香猛然感到一阵眩晕感……就像是突然犯了低血压一般,还伴随着轻微的呕吐欲。 他被踢出了这片空间。 而他的身体震动了一瞬,立刻被冬之手扶住。 “德米特里殿下?您怎么样了?” “我刚才去了哪里?” 而十三香没有回答,只是第一时间向周围人发问道:“是我消失在了这里,还是只有我的意识消失、本人则昏厥在了原地?” “事实上,你刚刚变成了蜡像。” 哈士奇答道:“而腐夫不见了。祂消失不见的时候比你更晚一些,还专门跟我们提了一句,不要挪动你的身体。” “原来如此……” 十三香低语道。 在离开那里之后,他就越发肯定了。 ——那片空间肯定有问题。 在他离开那里之后,重新呼吸到充斥在地下室中的浓香时、反而没有那种时刻缠绕着他的焦虑感了。思维也重新变得镇定了下来。 他拉过哈士奇来,低声对她说道:“小心点……时刻注意自己的情绪,不要被他扰乱。一旦出现异常情绪,就终止比赛。” “我明白的。” 哈士奇信心满满的应道。 但看着她那副蠢样,十三香又变得不是很确定了…… 他每次看到安南的时候,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要么就是一副温和稳重的样子。能用“安南”的身体露出这样纯真的憨笑,十三香险些就要感叹“不愧是你”了。 “那么,第二局是你吧……安南殿下。” 腐夫笑眯眯的看向哈士奇。 “还是那个问题……虽然问您,多半也没有什么用。 “——为王者最重要的三个要素是什么?” 与询问“德米特里”时相同的问题。 就连十三香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聆听哈士奇的高见。 结果哈士奇信心满满挺起胸膛。 “安南殿下”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这就是我的三要素。 “你不会强迫我回答吧?不会吧不会吧?” 住手啊,你这笨狗! 安南大老板现在就在外面看着我们啊! 这一瞬间,十三香的心情是崩溃的。 但哈士奇的回答,却是让腐夫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 从他的反应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没有预想到这种回答。 ——呵,就连我也没想到。 十三香心中低语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腐夫捧腹大笑。 祂异常开心的笑了起来,几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祂扶着桌子,笑到上气不接下气、险些直不起身子。 “真是,真的是……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的确是王者的样子嘛,安南殿下。我之后会给你什么礼物也说不定。” 腐夫笑着说道。 而在噩梦外面,安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安南睁开眼睛,无奈的笑了笑。 某种意义上,哈士奇当真是人如其名…… 而在仪式场的中心,坐在沙发椅上的玛利亚也睁开眼睛,望了过来。 玛利亚没法像是安南一样,直接用玩家视角窥探他们的噩梦进程。但这个世界原本就有强制干预噩梦的仪式,因此想要让玛利亚能够与安南“同步观赛”也不会很难。 如果需要的话,她甚至可以用“天之音”的方式,为净化者进行提示。 不过这仅仅只是窥探信息,看看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满足安南与玛利亚两人的好奇心而已。所以倒也用不上这种手段。 “他们这样,能试探出什么东西吗?” 玛利亚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南意味深长的答道:“说不定他们这样,能试探出的东西反而更多呢。” “我只是有些担心,腐夫会不会认出这是噩梦来。” “祂早就认出来了。” 安南答道。 闻言,玛利亚惊愕的望了过来。 她很快皱起眉头来,认同般的点了点头。 “……的确很像。他说‘问您多半也没有什么用’的时候,大概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最早,是在十三香选3的时候。” 安南答道:“因为德米特里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有很强烈的献身欲,不可能会在那种地方退避。不如说越是恐惧,他反而不可能后退。 “从这点来说,德米特里的确是具有腐夫所认可的‘王的才能’。毕竟唯有王是无路可退的……所谓,‘陛下何故先降’。这的确也是一种王道。” “……确实。” 玛利亚点了点头:“德米特里的确是那样的人。顽固。木头脑袋。还学不会放弃与退避。” “而腐夫确认,十三香不是德米特里……是根据最后的那句故布疑阵。腐夫正是怀疑这可能是噩梦,才会说出这种话来试探十三香……” 安南缓缓说道。 十三香或许对安南比较了解,但他肯定和德米特里不熟。 因为德米特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多疑的人。 他何止不多疑——他的脑袋根本就是单核的,一旦打定主意、绝对不可能自我怀疑。而他对安南的信任又是绝对的。 在十三香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安南”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他绝对不是德米特里。 真正的德米特里根本就没有退路。 他是冒着诸多危险,甚至连父亲伊凡都没有告诉的情况下,与他的弟弟安南跑出来举行的这项仪式。既然他会有这样的举动,那已经说明他对安南是近乎无条件的信任了。 德米特里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安南。 因为他相信,就算这里真的有陷阱,安南也会找出来。 若是由哈士奇来扮演德米特里,她或许也会做出类似的事……但十三香不可能绝对的信任哈士奇。因为他才是拿主意、做思考的那一个人。 正是这份差异性,让腐夫敏锐的察觉到了“漏洞”所在。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安南的三要素
“……我还有一个问题。” 玛利亚看向安南,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如果让你回答腐夫的那个问题……你会如何回答?” “三要素?” “是的。” “哈……” 安南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答道:“那自然是贪婪、暴力与胆量。 “对外的贪欲能够引导人民、壮大国家,对内的贪欲则能够让臣民详实的了解到君主的需求、让‘聪明人’更加安心、让愚钝人更加踏实。 “而喜怒无常的暴力,能塑造不可亲近、不可违逆的恐怖感,因而使得统治稳固、让那些想要动什么歪心思的人最好离我远一点。想要能够如臂使指的行驶这份‘暴力’、而不至招致仇恨,还需要一点点的技巧。 “至于胆量……” 安南笑了笑:“那自然是敢于将权柄放给他人的胆量。” “那不应该是信任吗?” “毫不犹豫的信任他人,本身就需要胆量。” 安南答道:“要么是不知道、也没想过对方若是握权而叛逆,会造成何种破坏;要么……就是‘不怕’。有着即使对方背叛了自己,也绝对走不远的信心。 “涉及到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这般巨大的利益,任何私交都不是能够完全信任的。倒不如说,正是这份无畏无惧、仿佛将一切握在手心中的胆识,才是作为君主的器量。” 闻言,玛利亚真正的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道:“你对父亲说过这些吗?” “没有。” 安南笑了笑:“父亲对我有所了解,本就不需长篇大论。” “可我是直到现在,才能够完全确认……父亲当时到底为何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你。” 玛利亚不甘心的说道:“你没有对父亲说过这些,也没有对我说过这些。可父亲却能够越过这份言语,直接理解你的本质……” “父亲认知的也不会太过全面。” 安南打断了玛利亚神化伊凡的言语。 这让玛利亚有些困惑:“可是……” “这是属于伊凡的‘胆量’。他敢于信任我的胆量,德米特里也有相同的胆识。姐姐你其实也有。 “他敢于毫不迟疑的将这一切交予我手,正是因为他同样是一位优秀的大公。这份超凡的胆识,正是来自‘冬之心’给予我等的淬炼。” 安南缓缓说道。 他制止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玛利亚,低声说道:“快回去看吧……第二局已经开始了。” “……好。” 玛利亚深深望了一眼安南,顺从的应了下来、回身坐回到了仪式场正中。 而安南则闭上眼睛,直接将视角转换到哈士奇这边的窗口。 与十三香相比,哈士奇这边最为明显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视角晃动的更加厉害。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十三香的视角,更想是moba游戏里比赛时的“导播视角”。每次都能精准的落在需要的位置,而平时的移动则相当平滑、甚至让人察觉不到存在。 而哈士奇的视角,就像是FPS游戏的职业选手一样。 画面飞快的变动、胡乱聚焦,每一处都只是一扫而过。但哈士奇的确能够看得清。 就像是警惕的猎犬一般,第一时间就可以捕捉并确认到每一处细节。 甚至弹幕都明显变得稀少了许多,剩下那些都是习惯于切换到肩抗视角的玩家。 毕竟哈士奇的视角甩的人实在有点晕。 之前在煤烬瘠地的“双子座”噩梦中,因为一直在前进,所以哈士奇对细节之处的观察反而让人能够更清晰的看到噩梦中的细节。 但哈士奇也被召唤到之前的石室中之后,却依然在不断扫视、观察建筑物的细节。再加上原本就阴暗的环境,就会给人以强烈的眩晕感。 用一句弹幕的话来形容就是: “——您是职业打蚊子的?” “也就是条件不允许,不然我第一视角甩个狙给你们教学一下。” 哈士奇冷不丁的念了一句。 正在解释规则的腐夫都怔了一下。 显然是没听懂他在嘟哝些什么。 “再确认一下,安南殿下……您把规则听清楚了吗?” “啊,听到了听到了。” 哈士奇很快把身体转了过来——她一般和人说话的时候都不是把脑袋转过去,而是一定要将整个身体转过去。 他语气很快的答道:“简单来说,就是上一把你们两个的骰子都变成牌,然后就比大小呗?” “没错。德米特里殿下一共骰了五次,所以每人分五张……最终是五局三胜。” 腐夫话音落下。 两人面前各自出现了五张倒扣着的石牌。 “至于要用哪一边的骰子变成的牌,当然由殿下您决定。” 腐夫很有礼貌的说道:“您那边的是德米特里的,我这边的则是上一句我骰出来的数……需要换边吗?” “我就用德米特里的了。” 哈士奇却没有任何迟疑:“不用换边了。” “您确定?”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哈士奇说着,就已经将五张石牌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这东西有点沉、而安南的手太小了。 她得预防着,不要把它不小心掉出去、漏给腐夫看到了……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牌面了。 不过哈士奇并不计较这么多。 他一直记得很清楚——他只是进来探路的,赢了输了无所谓。 他不换边,也只是单纯的懒得换。 因为这规则就是祂提出来的……哈士奇可以确定,腐夫一定记住了双方的牌面。毕竟这牌面就是上一局的骰面。 若是十三香跟哈士奇提过细节,他的优势还会更大一些。 但是…… 那又如何? 难道我还能比腐夫更聪明吗? 哈士奇顺理成章的想道。 ——腐夫是聪明人,所以祂的出牌一定会讲逻辑、讲概率、讲心理。那么只要我乱出,就会让祂猜不到最后的结果。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出什么牌,你还能猜到不成? 她如此想着。 ……不过,多少还是得看一眼的。 毕竟他们是来收集情报的,那么他这一把输掉反而更好一些——因为上一局已经赢过了,如果二连胜噩梦就结束了。 可第三局才是最关键的。 ——要知道,现在噩梦的主人可还没出场呢! “这就好比你甚至可以在伊莉雅的剧场版里看到伊莉雅。” 哈士奇嘟哝着:“不过……” 难道当时安南输了吗? 不可能吧? 还是说,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德米特里输了,而安南赢了? ……算了,想不动。 先想想看怎么演…… 哈士奇低头勉为其难的看了一眼牌面。 3、6、7、8、10。 “……没记错的话,规则好像是骰五轮3D6、大的比小的好吧?” 哈士奇嘟哝着:“你丫脸这么黑的吗?” 腐夫能输,是不是说明祂的骰面更小? 她说着,毫不犹豫的打出了一张7。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甚至没有想到7是好运小姐的数字……就是单纯的从中间抽了一张。 ——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动作是从中间抽的牌,应该可以猜到我这是第三大的牌吧?这年头打麻将的都应该会这手了…… 宁可别在这给我玩千层饼。 我真的没有演,这就是第三大的牌…… 哈士奇在心中祈祷着。 随着腐夫也出了一张牌,他们将牌翻开。 7对13。 “哈士奇多半要输了。” 玛利亚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的答道:“腐夫知道她的7是第三大的牌,而哈士奇的确是从第三张抽出来的。那么之后的牌,祂直接就能算出来是什么位置。” “那可不一定。” 安南闭着眼睛笑了笑:“你快继续看,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想输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第三百三十章 你以为我在大气层?
“腐夫认出了这里是噩梦,所以这局祂想要输掉吗?” 玛利亚眉头紧皱:“那么祂直接认输不好吗?” “这是属于腐夫的多疑心。以前骸骨公跟我说过,腐夫还未成神的时候,就是一个相当多疑的人…… “我曾在某个噩梦中,与人相见的瞬间,就被对方认出了身份。这当然也有我的灵魂相对特殊、以及对方相当敏锐的原因。然而腐夫也本身就擅长此道。 “可腐夫即使认为这是噩梦,也会提防这是否是噩梦中的‘安南’通过事先的布局与仪式,所达成的特殊效果。” 安南闭着眼,随口说道:“毕竟,通过在现实世界中诱骗他人‘这里其实是噩梦’,而使其放松警惕、进而欺骗或是暗杀对方的话术也并不少见。甚至我怀疑腐夫本身就精于此道。 “不过,腐夫甚至愿意相信‘安南’作为一个连超凡者都不是的仪式师,也有骗过他的可能性……我还真得谢谢祂这么尊重我。” 说到这里,安南无声的笑了笑:“当然,这也意味着——当年的我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 “毕竟再谨慎的人,也不会担心路边的蚂蚁是否会突然冲锋过来撞死自己。谨慎不可能是毫无根据的,而越是腐夫这种强大的存在,他们也就越发敏锐。” 听到这里,玛利亚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当时的你……的确进行了类似的布置?” “如果可以的话。” 安南补充道:“我是说,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话……我的确可能会采用这种手法。” 倒不如说,如果这个计划简单好用成功率高,那么他没道理不去用。 “既然存在这种可能,那么腐夫就需要确定一点……也就是哈士奇到底是想输还是想赢。虽然他已经试探过了德米特里,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安南让其他人远程操控德米特里的灵魂…… “事实上,他将德米特里与安南的灵魂拉入到属于他的封闭空间中,正是为了防止这种可能。但显然——” “祂多疑到连自己都不相信。” 玛利亚接道:“所以祂只看最终的结果。” 如果哈士奇明显的想输,那么就说明这的确是一个噩梦,而他们两个都是为了寻找第三局中隐藏的秘密而来的。 ——所以,在“德米特里”迫切想赢、也必须获胜的情况下,主动提出了这个计划的、更有能力的“安南”却会反而想输。 这种情况下,腐夫一定会想办法把比赛终止在第二局,也就是送出二连败,强制结束掉这个噩梦。 祂会努力拦截所有的净化者,控制着战斗结束在前两局——要么就是二连胜、要么就是二连败。 而假如哈士奇在最后表现出哪怕一丝“她其实是想要获胜”的意思,腐夫也会立刻调转枪头、转而选择全力获胜。 “事实上,在腐夫让出第一局的胜利之后,他反而掌握了主动。他第一局选择认输,就是为了如今的这一步。” 安南缓缓说道。 听到安南的话语后,玛利亚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唇。 “等等,如果真的是‘第一局输掉’就能掌握主动的话……” 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 安南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至少在腐夫这边……祂认为,第三局祂是必胜的。” 尽管腐夫不想暴露第三局的细节。 但祂会选择让出一局胜利、以便于双败强制结束这一点,反而已经证明了第三局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以及,祂肯定在第三局中动过什么手脚、设置了什么陷阱,就等待着某个人……比如说安南自己进入这个噩梦。 腐夫的意图的确很明显。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假设哈士奇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哈士奇根本就没有胜利或是失败的**。或者说,她懒得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 反正随便打打、最后应该就会输了……如果赢了也无所谓,白赚等级、五星好评、下次还会来。他们有十次机会,输掉这一次影响也不会很大。 ……但是,哈士奇并不想表现得自己很笨。 她虽然真的是随便选的,但是她的表情却是相当凝重、如同经历了相当缜密的长考一般。 过了许久,哈士奇才终于打出了下一张牌。 这是她最右手边的那一张“3”。 没错,哈士奇将牌收拢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打斗地主一般,非常自然的按照从左到右、由大到小的顺序把牌排了起来。 ——按照千面幻塔的规矩,是不允许“关于游戏本身”的作弊存在的。 比如说隐藏规则、偷窥他人的牌、操控骰子的旋转。 但反过来说……直接影响对手的作弊手段,却是被千面幻塔的游戏规则允许的。 比如说扰乱他人的心智、使得对方视线模糊、从对方的表层意识中读心——当然也包括在游戏规则允许的情况下,直接对另一人进行身体伤害或威胁。 就比如说,蒙眼在“风一吹就会坠落”独木桥上下棋时,直接用风将对方吹下去;亦或是悬吊于火山口中,每失去一分,就会更接近熔岩一分的死亡决斗中,故意拖延时间使得接近失败的一方被呛死之类。 这些都是在千面幻塔中真实存在过的案例。 安南当时看这些故事的时候,还是挺乐呵的……毕竟也不是他去赌斗。 不过安南其实也有把握。如果自己真去千面幻塔的话,倒也不一定会多狼狈。 就比如说现在——他可以确定,腐夫一定用了某种手段来作弊。他第一局中骰子的那个数目显然非常异常。 即使是腐夫,也不可能直接扭曲千面幻塔的游戏规则。这毕竟是属于好运小姐的庇护范围。 所以他肯定不是用念力或是什么手段,直接控制了骰子的数目。而是采用了另一种迂回的手段。 虽然原理安南暂时还没有看懂,但若是多看几次说不定就会有灵感了。 而腐夫的作弊手段,似乎也不支持他看破哈士奇的底细。 看到哈士奇一脸严肃的样子,祂脸上的笑意也稍微淡了许多。 尽管祂的上半张脸被面具笼罩着,但安南可以确定、祂现在一定皱紧了眉头,在心中开始疯狂堆积千层饼的厚度…… 祂甚至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哈士奇到底想赢还是相熟。 祂可能以为哈士奇在大气层。 但祂绝对猜不到——或者说猜到也不可能相信,哈士奇真的在地底十八层。 在思考了大约两分钟后,腐夫才打出了第二张牌。 ——是4。 十三对七、四对三。 连胜两局。 腐夫已然胜利在望。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古普塔王国与腐夫的弱点
“你似乎并不紧张。” 望着“安南”的面容,腐夫悠悠说道:“但现在我已经连胜两局……” “你的牌打的也忒好了!” 哈士奇怪叫着直接打断了腐夫的话:“这游戏就是这么玩的啊,我的朋友!” “哦?你对你的兄长就如此……如此憎恶吗?” 腐夫眯着眼睛:“不惜装疯卖傻,也要废掉他作为继承人的可能?” “憋逼逼了,你快出牌吧死太监。” 哈士奇直言不讳:“哦……等等,是该我了吗?” 她抱怨着:“都怪你刚才思考太久了,把我的思路都打乱了。” ——你原来是有思路的吗? 围观噩梦的玛利亚顿时就惊了。 “……所以你的确是想输。” 直到现在,腐夫才终于能够判断出……“安南”的确希望着失败。 因为他敢于直接激怒自己,而不担心——或者说、并不知道,腐夫其实现在可以直接杀死他。 之所以不这样做,倒不是因为畏惧老祖母。 毕竟死去的凛冬之子并不算少,况且这原本就是他自己召唤自己过来的,又不是腐夫自己凑过来的。 老祖母是讲道理的。她是传统之神,甚至“讲道理”这个单词本身就是她创造的,是她的圣职者们最初进行的行为。 腐夫没有直接攻击安南,仅仅只是因为…… 安南在仪式中提出的“价码”,的确是让祂动心了。 若是能让德米特里这个长子绝嗣,然后把安南放逐、让德米特里获得公国的控制权。那么祂的仪式进度就可以直接往前推进七分之二。 代价仅仅只是陪他们玩玩的话,倒也没有什么。 毕竟祂是不可能输的。 为胜负赌上什么也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作弊手段,都是祂当年玩剩下的东西。 腐夫眯起眼睛,直言不讳:“或者说,你的目的就是进入第三轮游戏。 “这不可能是德米特里或是安南的噩梦,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是那头小狼崽子的噩梦,对吧?” 在祂终于有了足够的证据,确信这是噩梦后。 周围的石室便开始晃动。 有粉末与碎石崩落…… ——但噩梦终究是没有坍塌。 “……他意识到这是噩梦了。” 玛利亚咦了一声:“可为什么噩梦没有崩溃?” “因为祂不想。” 安南低声说道:“我之前,看过一本关于腐夫的书籍。如今在教国的千面幻塔,在很久很久以前……可就在祂的祖国,学名叫做“古普塔王国”的遗落王朝。” 所谓,久赌必输。 无论是多么精巧的技艺、多么精确的概率,都敌不过作弊——腐夫从很久以前,就清楚的了解过了这个道理,并付出了相当程度的代价。 ——比方说,祂的命根子。 与如今自闭、追求自由的地下联邦不同。 作为地下联邦的前身,决斗风气盛行、民风暴烈的东方沙漠王国古普塔,最初其实是用弯刀进行决斗的。 后来在某位王颁布了“憎血令”后,一切用利器进行决斗、或是在街上用利器攻击他人的手段就被废除了。那时甚至还没有枪这种东西。 斗殴仅限于不流血的程度,凡是让他人流血的都会变成奴隶、卖给他人……除非罪犯出一大笔钱来“赎买”自己。 在那之后,古普塔人就改用“游戏”的方式进行赌斗。但他们不允许毫无代价的“失败”,因此最初这些游戏都是用来打赌的——金钱的部分极少极少,更多的则是赌一些身体零件、或是对方的支配权。 “也就是赌人。” 安南轻声说道。 这被沙漠之民视为一种解决纠纷的最终办法。 腐夫当年,就是在七岁那年……与被称为“白袍王”的古普塔国王进行赌博时,因为作弊被发现而直接判负、被剁掉了命根子并在额头刺下了属于奴隶的刻痕,变成了宫廷宦官,陪伴白袍王的孩子一同长大。 在古普塔,“白肤”是一种稀有的特质。再加上腐夫的美貌与天生的奇异香气,他在作为白袍王幼子的侍从的同时、也成为了白袍王的情人。 后来,年仅十几岁的腐夫找到机会,成为了一位炼金术师。 根据史料记载,白袍王最终是被刺客所杀——在白袍王上厕所的时候,刺客直接把他和马桶一并炸死。后来这位刺客当然也被追查到,并处以极刑。 可根据后来学者们的调查…… 白袍王本身就是一位精通偶像法术的“赫卡”,他同时还精通许多如今已经失传的先知法术与夺魂法术,不可能没有预料到有人想要谋杀他。 ——而将他这部分的超凡能力屏蔽的,就是腐夫。 他在十四岁那年,就提前洞察到了有人想要刺杀白袍王。并在没有与刺客进行任何沟通、也没有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帮助对方引开了守卫、封印了白袍王的预知能力、并给他下毒使得他身体虚弱、还砸碎了白袍王预先设置的复活石像。 但因为他与“刺杀者”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所以法术无法追踪到他。 后来,他帮助与自己一同成长的白袍王之子——也就是古普塔王朝的末代君主“菖蒲王”,谋杀了他的十三个兄弟与六个姐姐、顺利夺得王位。 “菖蒲王”性格温和、不擅国政也不擅军事,他最常做的就是与腐夫一同研究各种香料,有什么事都倾向于听腐夫的。而最终的结果,就是腐夫暗中把控了国政,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君主、残杀不少忠良。 “……而最后的故事,你也知道了。” 安南说道。 玛利亚迟疑了一瞬:“我觉得,祂会这么做,似乎不只是祂对菖蒲王的友谊,和他的个人私欲……” “当然,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情绪,来自于他对白袍王的恨。” 安南幽幽说道:“和亨利八世是一样的情况。他其实憎恨着这个国家,因此希望毁灭他——而在毁灭这个国家之前,他早就将白袍王的子女几乎全部杀害。最后只留下三个人……除了菖蒲王,就只有他两个年幼的妹妹。” 而最终,这两个妹妹也在腐夫的实验中殒命。 那正是腐夫希望送菖蒲王飞升的仪式、也是他在被暴怒的菖蒲王处死之后自己飞升时使用的仪式。 “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找腐夫进行‘赌斗’。” 安南总结道:“因为腐夫不可能选择逃离,也绝不会动手杀死我来泄愤。祂无论用任何手段,都一定要赢。 “输给白袍王被卖给王室,是祂一生耻辱与痛苦的开端。而我与德米特里向祂发起的赌斗,正是戳中了祂的痛点,祂不可能逃避——” 安南说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昔日的幼安南沉默冰冷的凝视,似乎听到了他的言语。 ——既然神明也是有着人心的存在。 那又为何不可利用? ……不愧是我。 安南眯着眼睛,露出了狐狸般的轻笑。
第三百三十二章 当年的德米特里
“你已经二连败了,安南殿下。尤其是你失去了五张牌中作为中位的‘7’,同时还没有获得胜利。这意味着你已经彻底进入了颓势。” 腐夫悠然道:“如此放松警惕……真的不要紧吗? “假如这一小分再输掉的话——” 祂说着,将一张石牌倒扣着放在桌上。 哈士奇却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没有理会腐夫的话。 她的眼神毫无动摇,充满了睿智与坚毅。 宛如一只不说话的哈士奇般威风凛凛的望向前方。 又过了许久,她才茫然的看向了腐夫。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呵。装疯卖傻也是没有用的。” 腐夫沉声说道。 祂伸手敲了敲石桌,不慌不忙的说道:“你想拖延时间的话,我也可以继续陪你拖下去。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做出最终的抉择……” 祂话音未落,哈士奇便拍出了一张牌。 “抱歉,刚才稍微愣了一下神。但最终的结果不会改变的。” 她铿锵有力的答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向来是无所谓的。我就不信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扭转局势—— “因为现在,我已经输定了!” 哈士奇发出了骄傲自豪的声音。 她立刻将牌翻开。 那是【6】。 在哈士奇的五张牌中,属于是第二小的;而在他剩下的三张牌中,这已经是最小的了。 打出这张牌,就可以说她的确是没想赢。 当然…… 如果她之前能够从十三香那里得知牌面的话,就会意识到她其实无论如何都已经输了。 她剩下的三张牌是6、8和10。 而腐夫手中的则是7、18……还有他最后因为没有投掷牌子,而变成了0的最小牌。 因为腐夫的“4”没有被反制掉,所以在腐夫没有用“18”的情况下,就已经获得了两连胜。那么祂无论如何都已经赢了。 因为哈士奇这边已经没有比18更大的牌了。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 这时,腐夫却伸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牌。 祂没有将其翻转过来,而是直接悠然道:“那我认输。” “……惊惹,怎么还能认输的?” 哈士奇顿时就瞪大了眼睛:“那我能认输吗?那我也认输!” “不行的哦,只有庄家能够认输……这是为了防止故意输给庄家的‘托’、或是与庄家合作诱骗另一方的情况发生。” 腐夫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认输与否的权力,始终在我手中握着。” “这也太赖皮了吧!” 哈士奇不甘心的说道:“那你岂不是想输就能输?” “正是如此,净化者。” 腐夫笑了笑:“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是想要进入第三局,调查什么东西吧? “但很可惜——我会守在这里的,我一直都会守在你们前面,直到噩梦被净化。无论是两连胜、亦或是两连负……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杀入第三局。” 祂如此宣告着。 下一刻,哈士奇与守在外面的十三香的身体猛然僵滞。 他们两个眼前顿时一黑,突然失去了意识。 “……咦?” 就在这时,让安南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哈士奇与十三香这边的部分结束、化为昏黑。原本一直在噩梦中找不到的阿电那边,突然接入了噩梦。 就仿佛是掉线许久之后才重新链接一般…… 又或者说……像是储存着两个电影的光盘,才刚刚看完了其中的一面。 “……这是噩梦的B面吗?” 安南低声喃喃着,睁开眼睛确认了一下。 哈士奇与十三香都没有醒来,而仪式还在运作。 这就说明,噩梦还没有真正结束! 于是安南立刻切换视角,转移到了阿电那边。 而这时,她那边才刚刚结束了开头的部分,响起了噩梦的导语: “怯懦者会想要在背叛前道歉,而卑劣者则是在之后。” 在阿电这边的导语声音要清晰很多。与十三香那边的导语相比,就像是去掉了很多混响一样。 能够清晰的听出来,这句话正是幼年的安南所说。 这声音是如此清晰,甚至让阿电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身后并没有人。 但很快,安南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 因为他透过阿电的双眼,清晰的看到德米特里与安南,就站在不远处。 阿电所扮演着的“贝拉”正站在院子的角落,看着德米特里陪着安南在训练剑术。 偶尔幼年的安南将目光扫来之时,甚至会让阿电忍不住打一个寒噤。 ——那与哈士奇那“充满智慧”的目光不一样,也与如今安南那温和无害的目光截然不同。 那是阴沉而深邃……会让人联想到“深渊”一词的眼神。 很快,德米特里注意到了阿电。 顿时阿电有些慌张——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莫非是潜行关卡?需要保证全程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屋偷什么东西? 也没有刷新出来什么主线、也没有开场CG……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而且,不是说……这个噩梦的内容,是与腐夫的游戏吗? 腐夫呢? 难不成是伊莉雅剧场版里甚至还能看到伊莉雅的展开吗…… 阿电胡思乱想着,正想道个歉赶紧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行动根本就不受控制—— “嗯……你先回去吧,安南。” 德米特里清了清嗓子,对幼安南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点东西的。” “那就带点气泡水。” 安南冷冰冰的答道。 他扫了阿电一眼,让她顿时感觉一阵极寒灌入自己的胸腔。 随后,安南便直接提着剑回了屋。 而德米特里则是整了整领结,走了过来。 这时阿电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这个德米特里,打扮过于整洁了。 她在外面见过一次德米特里殿下了。 那因为不常洗头而有些炸毛、需要经常用梳子打理的及肩发,从来不好好穿衣服、仅仅只是将其披在身上就算完。再加上身上浓郁不散的酒气与烟味……以及那总是紧皱着的眉头,会让人联想到教导主任一般的表情。 明明有着一张英俊的脸,但却并不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但如今的德米特里却是截然不同。 他的黑色长发整整齐齐的垂在肩后,发质甚至让阿电有些自惭形秽。而他不仅把外套好好的穿在身上,而且里面还穿了衬衣、打了领结,脸上带着平静而优雅的微笑。 “你来多久了?” 他低声问道,声音低沉而极具磁性。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回忆其一:糖与酒
“看了可是有一阵子了。” 阿电自行开口,发出了有些沙哑而魅惑的声音:“安南殿下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喜欢我。” “他只是有些怕生、有些害羞罢了。” 德米特里连忙为其解释道:“不过安南是个好孩子。你若是与他相熟,就能感受到的。” “不用这么紧张啦……” “贝拉”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挑了挑眉头:“喝酒去吗?” “行啊。” 德米特里咧开嘴,笑了笑。 他们从公爵府走出去,顺着马路想着某处走去。 而在离开公爵府之前,“贝拉”还将自己的兜帽顺手拉上——这是为了掩藏自己作为狼人的特质。硬质的兜帽会将狼人的耳朵盖住,而代价就是肯定会不怎么舒服。 “其实你也没必要戴着帽子。” 德米特里忍不住低声说道:“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贝拉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作为他们攻击你的工具。” 她说着,像是刺客般悄无声息的跟在德米特里身后。 随后她突然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德米特里的右臂。 德米特里下意识的回头望去,看到贝拉兜帽深处那有些凌乱的灰白色短发、塞满了整个兜帽。显得她有些毛绒绒的。 贝拉暗金色的瞳孔满含温暖的笑意。 “怎么样?” 她凑在德米特里耳边,小声说道:“我可爱吗?” “你啊……” 德米特里无奈的笑了笑。 他任凭贝拉抱着自己的右臂,并伸出左手帮她理了一下兜帽下被压着的耳朵、又摸了摸她耳朵中的绒毛。 或许是因为有些痒,贝拉的耳朵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 她笑嘻嘻的凑上来,用力嗅了嗅德米特里的有力的左手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伸出湿滑的舌头舔了舔德米特里的手心。 “……很脏的。” 德米特里无奈的说道:“我刚握了训练剑,还没洗手。” “我不怕。” 贝拉悄声道:“我不嫌你。” 她的瞳孔湿漉漉的,身后的尾巴不由自主的轻轻摇动着。 尽管戴着兜帽,但他们还是尽可能的避开路人。选择了人较少的小巷,前往了一处很少有人的破败酒馆。 那不是什么规模很大、很豪华的酒馆。 而是私人的自助酒馆。 他们掀开厚重的黑色兽皮帘布,走了进来。 酒馆内空无一人。 而阿电则清晰的看到,狼人的夜视能力在这时产生了效果——她能够清晰的看见油灯的位置,并走过去将其点亮。 德米特里则走到酒柜前,取下了一桶最劣的酒。并有些笨拙的数出银币,将其一枚一枚放入到原本放着酒的浅凹槽中。 看着烛火被点亮,而戴着兜帽的狼人小姐则取出了一碟酸菜,笑眯眯的坐在了桌旁、晃着尾巴摇头晃脑的等着他。 看到德米特里拿着这桶酒过来,贝拉不满的说道:“你再去拿一瓶嘛!我这次不会请你劣酒了……我请你好酒好吧! “喝不出来味道的只有我吧……你喝这种便宜酒,会不舒服的吧?” 狼人的味蕾比较特殊。 他们在喝酒的时候,无论什么酒都只能尝到浓烈的苦味。有些类似于人类喝“高山酒”、也即是喝咖啡时一样的感觉,只是没有高山酒的醇香与酸味,只有单纯的苦味。 因此再好的酒,对狼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些劣酒,因为酒精浓度不高,反而在狼人口中就没有那么苦。反而能作为开胃酒来服用。 “酒有什么好喝的。” 面对贝拉的说法,德米特里嗤之以鼻:“喝的不就是个氛围。与其让我孤零零的喝着好酒,我宁可与你一同喝着全凛冬最劣的酒。” 贝拉没有回应。 她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兜帽摘下。 她银灰色的短发,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温暖。 “你看,殿下……” 贝拉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笑着说道:“头发已经开始变长了呢。 “我记得你是喜欢长发的,对吧?” “……你已经很好看了。” 德米特里轻咳一声,端着酒杯小声说道:“没必要留长发。” “但你说过,你喜欢的。” 贝拉悄声说道。 她那暗金色的瞳孔,在烛火之下宛如融化的糖浆一般。 她按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的说道:“那要不我把它再剪掉?” “哎,别!” 德米特里失声道。 他轻咳一声:“就这样也挺好……长点也好。都好。” 贝拉嘴角上扬,露出胜利者般的笑容。 她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凝视着德米特里。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我想起来了!” 她小声惊呼着,从兜中取出了几枚糖果。 那是看上去像是小拐杖一般、红白相见的硬质糖果。 “我记得你说……你喜欢吃糖来着,对吧?” 贝拉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我上次出差的时候,从地下买到的。 “虽然也不是什么很贵的糖啦,但多少也算是酸甜口味的。” 她说着,将身体从桌上移过去。 她举起糖果的柄部、也就是拐杖握柄的部分。 如同喂屎小狗一般,将其伸向了德米特里的嘴巴。 德米特里笑了笑,张口将其含住、作势欲咬。 但贝拉却是没有丝毫害怕。 她没有将手指突然收回去……反而是将其往前大胆的探了探、使其更接近德米特里的牙齿。 “你干嘛啊!” 这倒是吓得德米特里收住了嘴。 贝拉却只是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舌尖——那里还沾着些许融化的糖浆。 她又坐了回去,伸手含住自己的手指。 ——是甜的。 阿电明确的感知到。 “殿下。” 贝拉如梦呓般,轻声呢喃道:“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有没有名分都无所谓,我也不怕承受冬之血……殿下,我是狼人。我觉得我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我的身体很健康、我还是冬之手……” 贝拉轻声说道:“我是您的手。” 但听到这个说法,德米特里却只是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很严肃的答道:“倒不如说……与之相反,贝拉。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分。我随时都可以娶你,但是……我反而不能给你一个孩子。它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安南之前说的对,这方面必须慎重考量……贝拉?” 德米特里看着有些失神的狼人,关心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嗯……如果你一定想要个孩子的话,我觉得可以用仪式的手段达成。杯中儿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先喝酒吧,殿下。” 贝拉打断道,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低头抿了一口酒液。 那是淡淡的苦涩味道。 阿电很快意识到……将那种味觉比拟为咖啡,还稍显浪漫。 这其实更接近苦涩的药。 “我明白的。” 她低声说道。 声音轻到,甚至让人怀疑德米特里是否听到。 下一刻。 没有给阿电任何的行动机会——她的眼前骤然一片黑暗。 【噩梦已净化】 一行字浮现在她面前。 阿电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这噩梦放完一段CG就结束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三分之一的结局
因为噩梦被净化,导致窥视噩梦的仪式也随之终止。 在三位玩家醒来的同时,玛利亚也从仪式中被踢了出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 为什么阿电那边还没有任何行动,噩梦就突然结束了? 玛利亚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噩梦。 而且…… 似乎贝拉与德米特里的关系,与她一开始所知的不太一样。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根据玛利亚之前对贝拉的认知,她应该是那种感情骗子的类型。以德米特里那坚强而沉稳的性格,都明确说“再也不想见到她”,而且从那之后、原本对狼人算是最友好的他,也充满了对狼人这个种族的偏见。 因为这段感情的前半部分,玛利亚是一无所知。 在她知晓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反目成仇。 玛利亚就下意识的认为……贝拉应该从最开始就在欺骗德米特里。是个彻头彻底的坏女人。 所以德米特里才会如此愤怒。 也正因为对亲人的这份感情的共鸣……玛利亚才会对贝拉充满了敌意,毫不犹豫便将其杀死、甚至使其粉身碎骨。 但从后半段噩梦中的情景来看。 贝拉对德米特里的感情……似乎的确是真实的。 同为女性,玛利亚能清晰的感受到贝拉心中浓烈的爱。 那绝非是虚假之物,除非她甚至能够欺骗自己的心。 ……现在想来也对。 德米特里虽然才能比不上他的弟弟妹妹,但他也绝非是愚笨之人。能够从二十几岁开始,就辅佐父亲处理国事、并且每件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德米特里绝对不欠缺看人的智慧。 如果贝拉从最开始就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坏女人,她绝对无法攻略德米特里。 ——唯有以爱才能换取爱。 至少在那个时候,德米特里与贝拉的确是相爱的。 可后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玛利亚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我想,应该是因为十三香那边没能进入第三局,所以阿电那边就没有后续内容了。” 与玛利亚不同。 安南并没有思考德米特里与贝拉的感情问题,而是第一时间向着坐在床上,查看通关奖励的十三香低声询问道:“你们结束噩梦之后,在虚空中待了多久?” “……什么?” 十三香却很茫然:“什么虚空?结算阶段吗?那好像是没多久。” 安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向懵懵的揉着眼睛、缓缓起身的女孩询问道:“那么阿电——就你那边的时间认知来说,你在进入噩梦之前等了多久?” “……等待?” 阿电也是一脸茫然:“好像没有吧……我印象中,似乎是躺下之后就直接开始了。” “那么,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安南点评道:“虽然这个噩梦客观来说,是有先后顺序的,但在他们那边看来其实是同步的。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十三香与哈士奇进入噩梦的时间也不是完全同步的。哈士奇比十三香要更早一段时间,不过这也算是合理的误差……因为的确哈士奇出场比十三香更早一些。他们是在同一个场景、同一条时间线上的。” 就像是之前安南参与的那个伟大猎杀的噩梦一样。 卡芙妮进入那个噩梦的时间点,就比安南要更早一些。但他们的确还是在同一条时间线上……在卡芙妮进入噩梦一段时间后,安南就在花园中见到了她。 可阿电那边却不一样。 她那边的时间线,显然与“正剧”完全不同。要早上很多很多……甚至与这个噩梦的另一个主角“腐夫”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安南意识到进入了噩梦的玩家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们各自都只看到了噩梦的一半。 于是安南便贴心的对他们解释道:“在十三香与哈士奇进入了这个噩梦后,阿电却还没有进入噩梦。她就像是陷入了真正的睡眠一样。 “而在你们扮演者我与德米特里,结束了与腐夫对赌的噩梦后,你们两个就也陷入了那种状态,阿电却清醒了过来。她那个时候,才刚刚开始进入噩梦。” “……并且我这边过了一个超长的开场CG就结束了。而且还是全息的。” 阿电说到这里,脸有些微红、轻咳一声打断了这个话题。 她不满的说道:“仿佛在玩量子破碎一样。量子破碎我起码还能动一下呢,这如果是个galgame的话,就是按住ctrl就可以直接看职员表的那种类型……” “第一个进入的扮演安南、第二个进入的扮演德米特里,第三个就是狼人吗……” 玛利亚低声总结道。 安南点了点头:“至于第三个人那边的剧情,应该与前两个人这边的结果有关。如果前面无法进入到第三局,那么狼人的扮演者就无法行动。 “那么这个噩梦,就至少会存在两个结局。‘两连胜’与‘两连败’是否会通往同一个结局,目前尚且不知。甚至同样都获得两连胜的话,第三个人那边是否会看到同一幕场景、都通往那个‘糖与酒’的结局,也还不能确定……” “但这些都是可以重复测试的。” 玛利亚补充道:“假如不能直接战胜腐夫的话,至少可以测试一下如果两局全输的话会怎么样。”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完全不指望哈士奇能够打赢腐夫。 “的确可以。” 安南点了点头:“那么在前往诺亚之前,我会分神关注一下他们的净化进度。尤其会关注一下后半段的噩梦。” 他看向十三香他们,认真的说道:“那么这段时间就先辛苦你们了……目标稍微更换一下。除了进入第三局之外,尽量还要打出不同的‘关于贝拉的回忆’。” 说罢,他便直接给三人各自发了一百五的好感度。 这大概是可以从安南这里兑换三次死亡豁免权的程度。 “不辛苦,不辛苦。” 十三香顿时喜不自胜。 同时安南又轻声开口,笑眯眯的说道:“另外,我最近打算扩展冬之手的队伍。第一批除了失能学派之外,也准备接纳其他学派的巫师……大概从诺亚回来之后,我就会立刻着手处理这个问题。” “明白。” 十三香严肃的点了点头。 哈士奇眨了眨眼,看了看安南、看了看十三香,什么都没有说。 而在安南与玛利亚离开了他们的房间后。 玛利亚低声对安南询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噩梦刚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你皱了一下眉头。” 玛利亚认真的询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不然的话,就只有刚才的部分,应该不会让你露出那种表情。” “我的确是想到了什么……但目前还没有证据,所以姑且先不提。” 安南轻声说道。 在他听到贝拉说“这个糖很甜的”时候。 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逻辑性的。 ——安南的【直觉】,让他突然联想到了远在诺亚的腓力王子。 希望是错觉吧。不如说……最好是错觉。 安南想着,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