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好像是拿错剧本了
虽然安南答应了老祖母,要正视自己的感情——
但在临行之前,他未免还是有些踟躇、拖延。
就有种磨磨蹭蹭不太想动的感觉。
毕竟安南这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对异性产生好感。
他一时之间都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对方、亦或是因为“曾经认识”而产生了亲近感、亦或只是对爱上自己的卡芙妮产生了占有欲、或者是因为这具身体正在青春期而产生了懵懂的少年情怀……
实际上,白安南和黑安南对卡芙妮产生的感情并不相同。
最初见到卡芙妮的是黑安南。
根据安南已经重新拾回的记忆,当时黑安南的冬之心还没有反转,他的心中并没有爱。
在安南在诺亚后花园的银紫色花海中,第一次见到卡芙妮时……首先涌出的记忆是经验。他被那一瞬间的和谐之美所震撼。
——但也只有那一瞬间的动容。
黑安南从始至终,都是冷酷而薄情的。
他的确说过要保护卡芙妮,也的确说过“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之类帅气的场面话。
但和白安南所理解的稍微有些偏差……
当时的黑安南,并非是完全因为“无法对发生在面前的惨剧置之不理”这种听起来很假面骑士的,仿佛自带bgm的原因,才舍弃自身的安全、冲过去见义勇为的。
那仅仅只是因为卡芙妮的灵视,让安南认为卡芙妮必有不凡之处。
这让淡漠的黑安南对卡芙妮稍微重视了几分,将她从“和自己无关的路人”的地位调高了两级,变成了“重要人物”。她的存活与对自己的看法是很重要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在安南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阴谋、并且这个阴谋涉及到卡芙妮的时候,安南才没有选择最为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也就是与腓力合作。
毕竟不管腓力如何布置阴谋……是要谋杀大臣、还是要谋朝篡位,影响的都是诺亚而非是凛冬。倒不如说,如果腓力把诺亚折腾的不行了,对凛冬反而是件好事。
——反正凛冬有暴风雪和霜兽军团的加护,你也不可能打过来,随你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就算没有卡芙妮,安南其实也未必会与腓力合作。
对安南来说,那个喜欢吃糖的娃娃脸胖子实在不怎么讨喜——毕竟他们是互为镜子的关系。可能在安南接触过腓力后,他就会对腓力心生厌恶……随即兴趣使然的破坏掉他的计划,也是有可能的。
直到这时为止,安南对卡芙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最多也就是感觉比较顺眼,或许比较好利用。
而之后,安南失去了记忆。
但卡芙妮没有。
她在再度见到安南的时候,因灵视和诅咒的侵蚀而导致的疯狂已经愈发严重、甚至影响到了她的灵智。
她的记忆和思考能力都因此而变得残缺。当时的卡芙妮,正艰难的跋涉于堕落之路上,整个人充满了魔性、甚至就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逻辑也是支离破碎的。
可在见到安南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安南的手。说出了他已经忘却、但她却还没有忘记的内容。
和黑安南对卡芙妮充满了杂质的感情相对应的……
卡芙妮对安南的感情也并不纯粹。
对于因为觉醒了灵视的天赋,从小就遭遇其他同龄人的霸凌的卡芙妮来说,安南的存在对她来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她的父亲虽然很爱她、但同时也对她有些畏惧;她的亲生母亲想要杀死她;窃梦者想要通过她来间接操控她的父亲;她的老师,自称‘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尼古拉斯二世,本质上也是在利用她杀人……
她被排挤过、被涂改过记忆、也曾多次被人暗杀。从小生活在诺亚王室的那种环境之下,天生拥有灵视的卡芙妮、早就觉醒了看穿他人内在的能力。
对她来说,黑安南的存在是压倒性的强大。
那毕竟是能在与还没有变成“逆冬者”的弗拉基米尔的交流中,占据绝对主动权的强者。他的冷酷、睿智、决断、可靠,让卡芙妮联想到了自己的祖父。
如同漆黑的太阳。
——如果她的父亲也有这样可靠就好了,她想。
那样的话,她就不必如此委屈了……
她所画的画,因为扭曲的同时直指事物的本质,被同龄人嘲笑、被母亲咒骂。而她的父亲……智商不是很高,所以无法理解画中的真意。
安南是第一个不把她当做怪物的同龄人,也是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认为她的画很美的人。
这实际上是因为,安南的心理年龄相当成熟,而他的智商和理解能力能让他立刻判断出这画的本质……以及他的行为举止正大光明,没有什么“隐藏着的实话”是能让他羞愧与恐惧的。
他是卡芙妮的第一个知音。
而他“豁出生命拯救了所有人”的举动,又深深震慑了卡芙妮。
她在诺亚王宫中长大,从未见过有人有如此璀璨的灵魂。
安南甚至可以说是能她活下来的,最初的动力。是安南,才给予了她对抗这一切恶意的勇气——以及将一切战胜的信心。
虽然卡芙妮讲述自己被霸凌的经过时,态度很是淡漠,如同什么都不在乎一般。她很是成熟的,将自己承受的非议与敌意淡然处之——但那其实并非是成熟、而是麻木。
那时的卡芙妮,还不算是真正的“恶魔”。
她的精神还没有被诅咒腐蚀。也就是说,她就是一个正常的、**岁的小女孩。
一个就连生日都被所有人忘却的小女孩。因为遭受了太多的恶意,甚至习惯了生存在恶意之中。
那份感情最初的形态,并非是爱。
正如卡芙妮对安南所说的一般——她认为安南是神明,而她是安南的狂热信徒。
作为卡芙妮接受安南礼物的代价,她承诺在再次相见时、赠予安南与“霜之眼”相同价值的礼物。
“我很强大……我能保护你。”
她当时如此说道。
那时的卡芙妮,是打算将自己作为礼物、赠予安南。
以保护者与信徒的身份。
因为她觉得自己还配不上安南。她还希望让自己变得更好……好到能够保护安南、值得拥有安南的程度。
这种错位的认知,一直到安南经历“伟大猎杀”的噩梦,和卡芙妮在互相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噩梦中联机打了一个副本……
于是卡芙妮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再遮掩自己。
而安南也是在卡芙妮对自己做出了亲昵的举动后,才意识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也不讨厌卡芙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喜欢。因为和卡芙妮在一起的时候,他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什么事,尽可以安下心来享受宁静。
他甚至有些担心卡芙妮,这种担忧如同师徒、如同父女……因为安南觉得,卡芙妮离了自己或许是活不下去的。
从那之后,他们之间才逐渐形成了新的、奇妙的关系——
因为奇妙的“缘”,两个都不懂“爱是何物”的孩子、互相对另一方产生了强烈的、贪婪的占有欲……不希望对方被其他人夺走,也不希望对方出什么意外。
而无论是安南还是卡芙妮,对其他人都完全没有这种**。
……这是爱吗?
他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
但安南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他好像,从最开始拿的就是女主剧本。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双赢就是赢两次
从世界各地务工的凛冬青年,逐渐得到了情报、意识到他们的家乡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有一些人因为工作交接、因为等待薪水等缘故还没有动身……但他们的心也随着其他的同乡伙伴一同返回了凛冬公国。
有了一大波劳动力的涌入,开春之后凛冬公国的重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农场、林场、猎场、矿场——那漫天的暴风雪散去之后,几乎遍地都是财富、到处都是钱财。
这数十年的冬年,并没有将这些资源冻结到荒芜……毕竟那并非是真实的永冬,而是万龙之母的呼吸。
在霜雪散去过后,凛冬的土壤反而变得更加肥沃;由重新获得**的霜兽化为的那些动物,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魔兽”;而那些吸饱了老祖母的霜息之后再度重生的树木,也成为了最为优秀的硬质木材、以及不包含诅咒的仪式材料。
用这木材搭建的房屋……甚至只需要铺一层地板,就能在炎炎夏日之下也能让房间保持清凉。
因为有着极淡的一丝龙威,这木材还可以让虫蛇本能的不敢靠近。在潮湿的南方……比如说联合王国那边、以及阴暗的地下都市,都有除虫的必要意义。
他们通常都是用猛兽尿液或者仪式来除虫,但这肯定不如散发着木质清香的木材来的高档且方便了。
毕竟这木材不会被虫蛀坏,能持续使用的时间也会相当长。
同理,那些被浸透了霜息的金属矿脉,里面的矿石材质也会被异化。用这种矿石打造出的武器,就是“寒铁武器”,在质地坚硬的同时还会有一些特殊效果。
虽然凛冬失去了霜兽血和霜兽皮毛这一项特产,但凛冬这可不算什么稀有货色、存货还是有不少的。而随着霜兽暂时消失,这些霜兽制品的价格只会不断飞涨。
与此同时,魔兽血液也会成为新的出口产品。
这些咒性生物的血液,虽然效果比霜兽血弱、但在仪式上反而更加常用。因此反而可以大量出口。
在几百年前,魔兽还是挺多的。学名为“低烈度侵蚀型咒性生物”的这些野兽,有着高于普通野兽的智力、以及些许接近超凡者的超自然能力,对于普通人来说、除非使用陷阱否则难以对抗。
而它们增长的智力,主要体现在“对精灵言听计从”、如同家养的宠物一般。因为它们知道这是比自己更上位的存在,是绝对打不过、也绝不能伤到的存在。
——但如果是普通的雅瑟兰人,那么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打得过。
所以在精灵时代结束后,很多魔兽胆子都逐渐变大了。甚至敢于袭击人类。
……于是,如今还有魔兽的地方,也就只有地下都市了。那是被黑寡妇庇护的领地,而她是一切有毒生物与节肢动物的庇护者,在人类还没有触及的地方、还生活着许多的魔兽。
因为这些充盈的材料,凛冬这边可以说……无论是矿工、农民、渔民、猎人、伐木工,收入都比其他国家地区的同类工种要高很多。
按照往年开春之时,凛冬人的反应应该是往死里挖、往死里砍、往死里抓。在短短数十年中,通过投掷这种“可再生资源”,来积攒别的国家几百年都难以获得的天价财富——然后就成为暴发户,可劲的生、可劲的买。
春年的凛冬,哪怕是个老农、都可能比诺亚的爵士有钱。因为他家里可能存了好几组魔兽皮毛,甚至能拿霜息木做家具、做手工艺品。
但因为安南的存在,这次春年和往年不同。
根据安南大公新追加的法律条款,即使是在春年,每年允许开采的寒铁矿石、霜息木的数量也相当有限。
这并非是因为这些资源足够宝贵,而是为了控制流入市场的份额、保证它一直处于稀缺的状态,以此来抬高价格。
而魔兽也不再是往年那般单纯的、无限制的猎杀。
这些由野生霜兽转化而来的魔兽,都是相当宝贵的财富——因为它们是能正常育种的!
之前诺亚长公主的思路,也给了安南启发。
安南直接派遣了两个军团,分别在接近琥珀海的北部领地、以及接近教国的东南方密林中长期驻扎。主要职责就是在保卫邻近地区的同时,尝试进行魔兽的捕获、驯化与养殖。
昔日魔兽不经驯化,就会直接服从精灵们,这种程度的智商可以说是相当利于驯化的……而且魔兽的各种附属产物也有极高的价值。
但当年的人们,却因为“服从于精灵的魔兽大量袭击人类”的事实,认为这是魔兽对人类展开了报复——毕竟在雅瑟兰人的历史教材中,精灵是被人们“打倒”的,凛冬也并不例外,而地下都市和联合王国的教材是改的最离谱的。
只有教国的教材,才稍微提了些许实话……也就仅仅只是“精灵是自灭的”这一句。然而上面也根本没有提咒能、蠕虫和伟大级咒物的问题。
正因这里的历史发生了变动,人们的逻辑自然就出现了错误。
——既然精灵是被打倒的、而魔兽原本就对精灵天然驯服,那么人们会认为,这些魔兽是因为精灵帝国被人类颠覆、而对人们发起报复……也是非常合理的。
那么对他们来说,这些魔兽就从中立单位,变成了“前朝余孽”——我们虽然没有经历过颠覆精灵帝国的战争,但是剿灭一下这些杂兵还是没问题的吧?
于是这么想着,各国各地方缺少文化、历史也被改写的当地军团,就异常兴奋的对魔兽展开了报复性、针对性的围剿。
那并非是捕杀、也不是猎杀,只是单纯的杀戮。他们从最开始,就认为这是“精灵帝国最后的一支军队”。
而在魔兽几乎被完全剿灭后,也是在凛冬公国在人类的主政下经历过了一次冬年-春年的相变,才有学者通过霜兽到魔兽的两相转化,推断出魔兽当时驯服精灵、袭击人类的本质。
但是已经晚了。
魔兽已经成为了濒危保护动物——而且还是刚需!
正因它们的价格极为贵重,每次凛冬开春的时候,凛冬人就会大肆捕杀、用于贩卖。这个贩卖的数量是相当大的,甚至能将市面上的魔兽制品的价格冲淡到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
因为凛冬人自有另外一套逻辑。
他们认为,等凛冬下一次进入冬年的时候、这些魔兽都会死去并化为霜兽。
既然是霜兽,那么就是袭击人类的恶兽。
——那么这个时候赚的钱,同时也可以降低自己后代被袭击的概率!
简直是双赢!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千手先生的神术
但这一代,规矩就有所不同了——
因为安南打算重建大结界。
安南现在的话语权,已经能够辐射到凛冬、诺亚、联合王国、地下都市。只要等安南和教国沟通完毕,就可以五国归一、重建统一大结界了。
假如安南真的成功,那么虽然老祖母依然还会陷入龙眠、凛冬依然还会有冬年……但他们至少可以正常搬迁、暂时离开凛冬公国了。
而随着老祖母呼吸时喷出的暴风雪,也不会充斥整个凛冬公国,而是会扩散出去,让全世界一同降温——那意味着凛冬公国的生存环境会缓解很多,霜兽就未必会出现了。不需要主动使用暴风雪来遮挡诅咒,寒气也会减轻很多。
那么,既然霜兽不会出现,那么下一轮的魔兽可能也不会出现了。
如果在这时让这些能够正常繁育的高价值生物灭绝,那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于是安南就本能的开始进行种田规划——
玩家们也兴致勃勃的加入到了其中。
一些巫师职业的玩家们,仅仅依靠在网上搜到的设计图、就靠法术在迷雾大陆上还原了许多农业设施。
还有一些玩家,成为了“机器与自动化之神”,也就是“千手先生”的信徒。通过他的神术辅助,在凛冬修建工厂流水线。
千手先生的神术,可以让工业化变得异常简单。
简单来说,就是标准化——
只需要有人发明出了某个可行的设计图,他就可以将其登记并上传,用它以一定价值来兑换圣光印痕。
他们又可以用这个圣光印痕,来购买一些其他人的设计图、或者是特殊的神术……
为什么说是特殊的神术呢?
因为千手先生的神术,很大一部分都是叫做“h2-33型螺母构成”、“a-345型弹簧构成”之类的名字。
使用这些神术,就可以直接将材料炼制成对应的零部件,并且可以保证完全和所需零件一致,不会有丝毫缺损和误差。
这些超高质量的优秀零件,当然也可以直接用于手工拼装,然而千手先生是鼓励“自动化”的——如果没有制造出能够自动化生产的机器、或者具有开创性的新发明样品,那么神术的cd就会回转的很慢。
而如果能做出来自动化机器、或者什么能够正常使用的新机器的样品,都可以得到千手先生的嘉奖、获得相当一批的圣光印痕。
毕竟这神术的本质,等于是让千手先生当了一次超高精度的代工。是千手先生在用这种方式,来降低工匠们进行研究的精力和材料成本。
但这次代工仅仅只是友情赠送的“新人福利”。
如果毒豆芽想要偷奸耍滑,一直靠“老玩家”赠送的新人福利来赚钱,那么他最终也会遭受神明的制裁。
如此重复,最终留下的,只会是有着开创性的思维、熟练的动手能力、积极发明新机器的精锐工匠。
而千手教会的内部的“图纸变相共享”、“优质零件免费供给”的福利,也能变向加速他们的进步。加上同教会的就教友互相都是同行,而高位主教都是业内大师。
在这种友好的氛围下,千手教会的科学氛围相当热烈。
因为很多千手教会的成员,都不是纯粹的普通人、他们的发明实际上都是混合着法术与仪式成分的复式造物。
而这些被千手先生记录的成品,也会以一个很高的价格登记到仪式中,其他的教会成员也可以通过献祭圣光印痕的手段,直接召唤这成品的复制品。
正因如此,千手教会的主教未必战斗力稀缺。
因为他们不一定能发明出来什么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说,镜中人升神前制造的那个“滞时之眼的留声机”,也属于千手先生管辖的“机械”这个范围。
换言之,他们的神术,实际上是关于咒物制造、交易、复制的。
正因如此,不少玩家都对这位新神有着相当程度的好感——
虚假的好感度商店,给开放的全都是复活权限、传送权限之类不要钱也没法交易的东西;
真实的好感度商店,光是列表就能翻好几页、不仅能换装备——最后甚至能换高达!
那是千手先生自己升神前制造的“巨型可操纵式金属魔像”。这并非是他所完成的“创造的工作”,但的确是他最为自傲的造物、因此价格也是最为昂贵。
它有着十四米的高度,能够发射激光、能够撑起光盾、能够挥舞光剑——当然,这都需要驾驶员灌入要素之力才能使用,而属性也会随灌入的要素之力而变化。
玩家们当时看到这东西,顿时直呼卧槽。
甚至安南都有点心动了——他示意哈士奇等攒够了之后,换好了高达借他开两天。
而玩家们,也已经逐渐晋升到了黄金阶、掌握了要素之力。
如今完成了晋升的,已经接近十二分之一了。当然,后续那些玩家,基本上支撑他们晋升的**就不太够了。
——听起来不多,但那可是足足五十多人!
这是一支无比恐怖的高端力量。
哪怕那都是阉割版的黄金阶——毕竟他们作为安南的使徒,躯体、灵魂甚至于使用的系统,都来自于天车之书的力量。
所以他们获得的职业都只能是固定的。都是有着“辉光”前缀的,服从于“辉光君主”的天使。
然而即使如此,黄金阶的特殊能力和要素之力却是真实存在的。
安南毫不怀疑,他甚至都不用出手……光是这些玩家直接a上去,腐夫就会被直接干挺。
因为他们之间还是有协作的!
这是足足一个军团——辉光军团。
安南的确询问过那些玩家们。
按照安南最开始的想法,他应该要和腐夫单挑的——但是玩家们对此却是相当积极。他们强烈要求参与到这个事件中,哪怕只是围观也好。
而这时安南才反应过来……
不光是安南在腐夫手下,吃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瘪……实际上,就连玩家们也是如此!
那就不必多遮掩了。
这些“辉光军团”,同样也是属于天车之书的力量之一。那么它当然也是属于安南实力。
“这倒也不是不行。”
安南毫不犹豫的答道:“【吾名军团,因吾等众多】。
“如果你们想的话——那么就出发吧,我的朋友们。”
第二百九十五章 腐夫的陷阱
在安南持有“永生者”咒缚的时候,他就曾经探测过腐夫的大致方位。
虽然不知道祂和自己的具体的距离,但可以判断是在诺亚王国的南部下方——大概是在硝石牧场附近。
而硝石牧场所链接着的区域,安南都挺熟的。
往西是肯定走不通的。因为那个深度,已经接近深海了。
如果隧道继续往西挖、挖穿之后,就会直接引来海水淹没隧道。
虽然掘者这个职业本质上是看运气的,但最基础的地理知识还是要有的。不然的话,一旦挖着挖着隧道迷路了,连地图都看不懂、甚至都无法理解自己现在在哪里。
那么硝石牧场就只剩下了两条隧道。
一条是通往东南方向,路过宝钻岛地下、进入到丹尼索亚境内。菲尔德群岛链接丹尼索亚的水面不算特别深,如果海平面往下几十米上百米、估计就能显现出陆地了。
当然,海平面不可能凭空下降这么多。然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地下都市修建隧道了。
也只能是隧道。
因为面积实在是不够,而且土地强度不够高。地下都市的照明全靠光蚁层,如果要保证正常生活的话,穹顶到地面得有至少几十米的高度。
而如果挖空到这种程度,光蚁层未必能撑住上面那点脆薄的土地。
因此对掘者们来说,这里并非是“适合建城”的位置。
一路跋涉再往东南方向走,就是熔岩禁塔所在的那座火山的正下方了——那是属于联合王国的地下都市区域,安南还没有正经去过。
而如果往东北方向移动,就会进入昔日沉没的帝都正下方。
——是的,帝都沉的其实也不算特别深。
至少地下都市还能在更下方挖掘城市。主要是那大漩涡阻止了勘探……这也是诺亚的那位长公主,有胆量惦记帝国遗产的原因。
虽然船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但如果从更远的地方,直接下潜、利用法术或者仪式从海底前进……也未必就一定挖不出来。
而这片区域,同样也因为隧道的缘故而无法建立都市。
但如果继续往北,就会抵达一个同时接近凛冬和诺亚的中间地带。这里的水相对比较浅,能够允许建立都市。那差不多就是从冻水港,再往东南角开一段路程……
……差不多就是“唐璜”,在海边遇害的那个位置。
而这里的正下方,也就是灰教授所在的养骨地。
这也是养骨地最初作为“灰塔”的名称来源。
所谓的倒影之塔……
既然是“倒影”,当然要在水中。
——而灰塔的正上方,就是帝都沉入海底后留下的大漩涡。
之前在使用【梦凝之卵:天车颂】的时候,以及去解决掉特里西诺的时候,安南分别去了这两个地方一趟。
在那个时候,安南还没有解除“永生者”的咒缚。
通过三角定位,安南就可以轻易判断出腐夫的具体位置。
绝对就是在硝石牧场里。
祂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中间至少隔开了两个月。
这应该不是单纯的路过。大概是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或者暗中做什么准备。
毕竟在安南能够查探到腐夫的同时,腐夫同时也能感应到安南的存在。那么祂就必然已然知晓,安南已经知道祂的具体位置——可祂却一直到安南成为正义圣者时,都完全没有移动。
所以,当前的局势就很清晰了。
腐夫已经意识到了祂与安南最终的命运,并且在为他们之间的最终决战而做准备。
虽然安南如今的硬实力,即使不依靠玩家们、也已经能够正面战胜腐夫了。
但安南并不会轻视他的敌人——更不用说,这本质上,依然是越级挑战……
虽然腐夫的升华仪式、至今还没有完全完成,但祂已经掌握了权柄的他,位格的确还是比安南要更高一些的。
于是安南带着黄金阶的玩家们,在加持了所有方便加持的仪式、补足了消耗品和状态后,以隐蔽状态群体传送到了硝石牧场。
算上安南在内,一共有五十七人。
这种规模的传送,必然会惊动腐夫。但总比一部分传送过去之后,腐夫拉起了阻断传送的结界,把剩下那部分人挡住要好。
——结果刚一进入硝石牧场,安南就察觉到了腐夫到底在做什么。
安南与玩家们的传送点,是西酞普兰和四暗刻他们之前攻下的、属于堕落者们的那个仓库。也就是血手兄弟被“与己对立之人”亨利·沃登秒杀的那个地方。
这里原本应该算是安全屋。
如果这里被人重新占据,那么玩家们传送落地之后、就会立刻出手,先将占据了这里的人击杀或是控制。至少要让他们不会向外发出情报。
可就在紧绷着精神传送落地的五十多位玩家,分散着传送到这个仓库中的时候……
他们却立刻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极具特色的香味。
如同是用朗姆酒煮沸的玫瑰。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红色雾气,看起来像是血、又像是玫瑰酒的颜色。
给人以潮湿感的香气无处不在,光是在房间中走动、就会感受到面部被水雾打湿。
就像是先在空气中喷了香水,然后闭着眼睛撞上了还悬浊于空中的水雾一般。
这昔日曾被玩家们攻破的仓库,无论是墙壁亦或是什么、那些被暴力破坏的位置,如今都已经被人修补好了。
修补的手艺不是多么的高明,但至少能不透光不漏风,不会被人隔着木板从外面开枪、精准狙杀躺在里面的人。这说明肯定是有一伙人打算住在这里的。
然而玩家们用感知能力快速扫了两圈,发现这建筑物内一个人都没有。
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活物都没有。
干净到了近乎死寂的程度。
甚至让安南联想到了见到翡翠喇嘛时、弥漫在异界巴黎中的大雾。
……可这肉眼可见的玫瑰香气,却是在已经做过防风处理的建筑物内部。
安南和体质足够强健的玩家并没有察觉。
但那些进阶到黄金阶之后,体质属性依然不达标的玩家们,却逐渐开始出现了奇异的幻觉。
他们眼前的世界开始渐渐失真,一切色彩都变得异常明亮。尤其是冷色调的光,变得极为耀眼……其他人的皮肤都仿佛变成了青色和蓝色。
用龙井茶的话来说,有点接近“去云南旅游时不小心吃了毒蘑菇”时的感觉。
而安南对这个描述,记忆更为深刻。
这正是他当时被腐夫夺走了视力和听力时,闻到的那种香气!
……难道腐夫已经猜到了他们传送的位置?
安南抱着这样的念头,伸手指向刚被修好的墙板。
那墙板上嘎吱嘎吱的浮现出了一层薄霜,随后悄无声息的瓦解消散。就像是冰霜组成的虫群咬噬、吞没一般。
而在建筑物被破坏之后,安南看到了外面的都市。
——只见整个硝石牧场的上空、街道中,都弥漫着这种血色的雾气。
放眼望去,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全城空无一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致命的浪漫
事实很明显了。
腐夫并非只是在建筑物内下了毒。
而是将这“特色香料”投放到了全城。
这里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腐夫并不知道他们传送的落点。这意味着,腐夫对他们的研究还不算透彻……对于这种级别的战斗来说,欠缺情报就等于先天失利。
而坏消息则是,腐夫为了对抗安南,已经不择手段了。
这种规模的投毒,只是为了预先城市、封锁传送过来的安南和玩家——而且是在祂甚至不知道这东西是否有效果的情况下!
就连黄金阶的玩家,都有人中了毒。
那些原本居住在这座城市中的居民们,又怎么可能幸免?
“老大,”四暗刻第一个凑到安南身边,有些严肃的开口道,“我可能知道这毒物是做什么用的了。
“我刚刚试了一下……我们现在无法传送离开了。而且在这里,我们无法打开论坛。”
“……是吗。”
安南心中一动。
他试图打开论坛,但果然失败了。就如同在噩梦之中一般。
紧接着,安南试图化为流光。
但他的躯体刚刚变得如同琉璃般清澈、还未变成光芒的时候,安南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危机感——于是他立刻又变了回来。
“看来不只是禁止传送。”
安南叹了口气:“就连元素形态也被封禁了。”
“那估计,我们使徒化之后、能够任意传送的能力应该也被封印了。”
一旁的龙井茶接着说道。
猫形态的德芙口吐人言,安慰道:“腐夫已经知道我们能够传送了,这种程度的布置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我只是在想……”
林依依突然开口道:“既然我们的传送、我们的论坛都被封印了……我们是不是死后就无法复活了?”
她这话一出,周围沉默了一瞬。
“问题不大。就算你们会暂时失去复活能力,但你们灵魂的拓本依然在我体内储存着……只要我不死,你们的‘账号’就至少不会被删除。”
安南这时开口道。
十三香接道:“也就是说,可能会【重生受限】。我们要做好无法在这里无限复活的准备。”
哈士奇吐槽道:“然后紧接着就是‘你的光能消散了’是吧……”
“这才正常。”
西酞普兰点了点头认真分析道:“芙芙知道我们能够任意传送,能够无限重生——甚至这无限重生本就是腐夫的权柄。祂对此加以限制,完全在意料之中。
“我记得之前尼二就做过类似的,能够给我们暂时封号的‘赫尔墨斯之毒尘’。腐夫作为神明,作出更高级的版本也是合理的。”
龙井茶补充道:“我甚至感觉,可能我们接下来都无法下线了……或者就是下线之后无法上线了。以防万一,还是先不要尝试了。”
酒儿将目光看向城中间:“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通过城市最中央的‘新风系统’,直接将这毒雾吹遍了全城。就像是在加湿器中滴入香薰精油来做水香薰一样。
“它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具有极大杀伤力的毒气,却能封禁我们的能力。那么这大概是类似于‘赫尔墨斯之毒尘’,可能是‘腐夫的毒气’、‘腐夫的香薰精油’之类的东西。”
玩家们之前就从孢殖磨坊那边得到了相关情报。
地下都市最初的形态,是如同圆形蛋糕一般的双层建筑、也就是所谓的据点房。
因为在人口较少的情况下,空气其实还算是够用的。当初安南在“双子座”噩梦中,曾经前往了十几年前的煤烬瘠地。
那时的煤烬瘠地,就是连风都没有、环境光也很是暗淡。
那就是因为还没有构建起基于仪式的新风系统,而光蚁层也还不够厚。如果城市要正式建立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在城市的最中间,插上一个能够在周围一定范围内更换新鲜空气的装置。
在那之后,这片区域才能算是“城市”。
而理所当然的——如果说地上世界的“新风系统”,是从外部抽取空气再进行净化。但在地下却不满足这样的条件。
哪怕有植物能够产生氧气,但那种程度的氧气根本不可能供给这么多人。因此他们不能只是做到“气体交换”这种程度。
毕竟地上和地下是有阻隔的。
这阻隔用于隔断灰雾,自然也可以隔断空气。而这个时代的人们,还远远没有研究出空气的成分,更不用说创建出能够轻而易举供给全城使用的氧气制作装置了。
这其实是神秘女士亲自发明的,能够“不断产出温度适宜、方便呼吸的可用气体、并将它传遍周围邻近空间”的复杂仪式装置。
虽然至今仍然不知道原理是怎么做到的,但智者们至少学会了制造这个装置的工艺。
但这个装置也有一个缺点。
那就是它其实并不能让空气变得清新,而只是产生新的可用气体。
这也是地上人在进入地下都市后,总会闻到的那种“怪味”的来源。
就如同进入了密闭的工厂中一般。哪怕一直开着空调、排气设备全力运转,空气中也总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奇怪味道。而且在不同类型的工厂中、那种味道也会微妙的有所差异。
而在地下都市中,也一直有类似的味道——而且更加强烈。
一旦某个地下都市中被毒雾或是灰雾充满,仅靠那个装置、是远远不足以将空气重新变得清新洁净的,因为它连换气功能都没有。
同时,它也可能被反过来利用——
以前就曾有一位黑寡妇的信徒,在新风装置中下毒。结果造成了毒气在全城范围内弥散,最终就连下毒的那位信徒自己也没能跑掉。
从那之后,这个装置的口子就被堵上了。
普通人根本无法操作,哪怕将它拆毁、也无法投毒。
“酒儿说的这种情况,是完全可能的。”
安南赞同道。
因为安南还记得……腐夫曾经就是一位非常杰出的炼金术师。
而且是能够满足“至高冠冕”的,在某个时期、曾是世界最强的炼金术师。
虽然地下都市的智者们,无法顺利拆解这个仪式装置,但腐夫只是想要将它的功能歪曲的话、未必办不到。
——那些智者设置的技术加密手段,多半是拦不住腐夫的。
很快就有玩家远远的飞到城中央去看了一下。
发现那个像是一条电线杆子一样的“巨大空气净化器”,如今正在向外吹着一种粉红色的风。
这推测应该就是十拿九稳了。
但他们——尤其是那个带头的“流浪的孩子”,大着胆子、作着死,硬是敢凑上去近距离闻了一下。
也幸好有这个决策。
他们立刻得到了与之完全相反的答案——
只见孩子的身体突然僵住。
他大喊着:“别过来!
“这不是同一种香气!”
已经进阶黄金阶的流浪的孩子,身体却骤然间变得枯干、绽放出一朵朵带有些许粉边的白色玫瑰。
而在他身上出现那粉白色玫瑰后,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木化。
——他并没有死去。
而是在原地扭曲着、化为了一丛“玫瑰灌木”。而因为它的根没有接触到地面,于是很快变得枯萎……
紧接着,这些花瓣如活物般散去。
甚至到这种程度时,孩子依然没有死去,依然保持着“不死”。
只是他的生命,被“分解”成了诸多碎片。
每一片花瓣,都是他的一部分。
——这时,安南才猛然意识到。
这城市中到底多了什么……
或者说,因为腐夫精通制造植物精油,让安南下意识的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在全城的各个角落,都散落着一些或是新鲜、或是枯干的玫瑰花瓣。
有的是深红色的,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紫色的,有的是蓝色的,有的是黄色的……
如同下过一场浪漫的玫瑰花雨,花瓣散落在全程各地。
“这就是你制造的……‘植物精油’吗?”
“正是如此。”
腐夫温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很可惜,如果你亲力亲为,去检查那个仪式装置的话……现在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
祂从拐角中出现,身上裹挟着香风。
腐夫身上依然披着那身纯白色的丝绸长袍,头上戴着那顶带着五个尖角的、白色的象牙王冠。
王冠两侧一米多长的白色轻纱如耳如翅,从耳侧垂下,向祂的身后飘去。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则始终保持着神秘的微笑。
祂在很远的地方就对安南张开了手臂,如同要拥抱安南一般。
腐夫赤着足走在地上——祂每走过每一步,地上便盛开了各色的花。
而在祂身边,无数花瓣如同有生命般环绕着祂、飞舞飘散着。随着他的出现,天上下起了花瓣雨,复杂而丰富的香味浮荡在空中。
腐夫优雅的伸出右手,一片粉色的花瓣停留在他白皙而纤细的食指指尖上。
下一刻,它化为粉色的蝴蝶、晃动着翅膀飞走。一边努力飞行着,一边在空中粉碎成发光的碎沫——留下一道绚烂的粉色曳痕。
那是如此美丽,如同梦境般的浪漫画面。
——假如,安南不知道那些花瓣的本质是什么的话。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天车之牢
“我早该意识到的……阿塔巴努斯。”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他抬起头来,看向面对着自己缓缓走来的腐夫,低声喃喃道:“虽然你曾是最为优秀的炼金术师的……但在你的神职中,应该并没有涉及到关于‘香料’的领域。”
“说的不错。”
面对安南的直呼其名,腐夫却没有丝毫动怒、反而是态度温和的赞同道:“的确是没有的,但那又如何?”
祂的步伐没有变快也没有变慢。
如同午后在花园中踱步,扬起白皙而修长的右手、如魔术般的让人眼花缭乱在空中跃动着。
腐夫的身上并没有卷起一丝一毫的气流,然而那些颜色各异、或是新鲜或是干枯的花瓣,却像有了生命一般缠绕在腐夫的指尖。
虽然上一片停留在腐夫指尖的花瓣,已经化为了蝴蝶飞走了……并在空中化为了粉末。
但其他的花瓣,却争先恐后的想要停留在祂指尖。
并非是因为狂热的信仰。
而是他们——或者说,它们希望赶紧从这种形态中离开。哪怕是化为蝴蝶,在空中破碎也好。
总比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作为花瓣在空中随风飘扬、等待逐渐被风干要好的多。
而安南继续说道:“那么,你所制造的那些各不相同、能力各异的香精又是从哪来的呢?
“如果说,这只是通过植物手段来炼制……那么这个炼成式必然是有迹可循的。
“你原本就缺少信徒,而且还没有黄金阶的、能够保护自己高阶信徒的使徒。如果你的这些香精是某种炼成产物,那么你应该是可以将它们发给信徒们的。”
“你说得对。”
腐夫欣然点头:“假如真的能够将这些芳香精油赠予给予他人,那么我的确会这样做。”
“你没有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香料无法给予其他人;或者说……如果你将它们送给他人,就会失去特殊的效力。
“既然它们并非是你的神职能力,又不是能够赠予它人的炼金产物……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这香气本身,就是你通过催化某种炼金原料、产生的炼金术效果——它并非是某个‘产物’、而是某个法术的‘效果’!
“因为你的信徒们,并没有你这种强度的炼金术。所以他们就算得到了原料,也无法进行即时炼成……”
安南看着这花雨,深深吸了一口气:“腐化、煅烧、凝结、纯化、溶解、染色、升华——升华之道最初的等级,就来自于炼金术。
“因为炼金术的目的,就是将低价值之物变为高价值之物,如同将黑铁化为黄金……乃至于化为贤者之石。仅仅只只需要‘一步’的炼成、就能创造出那种程度的香料的话……
“就说明这些材料,本身也有足够高的‘价值’。它们并非是什么极为稀有的、含有烈性诅咒的魔化植物,而是生机被固定的人类本身。”
“——准确的说,是永生者。”
腐夫优雅而平静的说道:“我赋予了他们永生,不是吗?
“只要还有一片花瓣没有完全腐朽,从世上消失、他们就仍然活着。这毫无疑问,也是一种永生者。
“而万千片花瓣凝成的香精,那就是万千重交叠在一起的生命——只要香气还未完全散去,他们就仍然活着。”
腐夫伸出手来,优雅的捉住了一片花瓣。
他轻轻将这花瓣捏碎,伸手弹向安南。
花瓣的碎沫在空中飞行着,击碎了其他的花瓣。而这股劲道又裹挟着这些花瓣的碎片一同飞行,一边不断扩散、一边击碎其他花瓣。
最靠近腐夫的地方是近乎完全透明的,但靠近安南的那一段、已经化为了带有些许黄色、红色、紫色光晕的粉色烟团。
就像是从高处低落到水中的一滴鲜血。
宛如在人体内贯穿的子弹、又像是吐出的烟环——
这以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所发出的、气雾状的无形打击,轻柔的袭向安南。
而安南却只是表情沉凝。
他只是双手拄着那手杖,置于身前。
但包括腐夫在内的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幻觉——似乎安南身后有个持盾的女武神一闪而过、挡住了这看似轻柔的一击。
当那轻柔的粉色气雾,撞到那如幻觉般无形的光之盾上时,却像是夜间被激活的电蚊拍一样,猛然间发出激烈的噼啪声、伴随着焦臭与闪耀起的光华——
安南面前的无形之盾、骤然将变得无比明亮。
如同是从地上冒出的巨大的光之剑一般……竖着足有二十余米、横向也放射出去七八米辉煌火光,在气雾和光之盾接触的瞬间猛然冒出。
先是微风、眨眼间就膨胀为鼓荡着的气流。
风暴从接触点爆发,让安南纯白色的及腰长发、以及他身上的白袍激烈的鼓荡飘扬着。
安南的目光毫不动摇的穿过火与光的屏障,注视着腐夫。
“果然,”安南嗤笑着,“人体炼成的第一步,还得是脸皮练成。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使用他人的生命’这件事,变得如此……淡然?”
“我总是这样,毫无变化。”
腐夫轻笑着:“因此,我才会是永恒之神。”
“所以,”安南抬了抬眉头,“你到现在为止,升华任务的进度还一动没动过……也是因为你是‘永恒’?”
“陛下,您这话可就没道理了……”
腐夫低眉顺眼,发出惶恐的轻柔声音。
“——我要是将您杀了,这任务不就完成了嘛。”
“谁的任务?”
安南反问道:“你的升华任务?还是……蠕虫的任务?”
“当然是您给我的任务啦。”
腐夫毫不犹豫的答道。
他无比认真的说道:“您曾向我许诺……
“若是在这里杀死您,就让我化为永恒。”
安南能够听出来。
这是实话。
同时,他也意识到腐夫在说的是什么了……
——是蠕虫给他下了命令,目的就是篡夺安南的存在。
因为在一个历史时期,无法同时存在两个安南;而蠕虫实现了安南的完全复制,也就是说蠕虫无法直接降临到这个时间段。
就像是两个大小完全一致、名字也完全一致,但内容却稍有不同的文件。安南已经存在于这里,蠕虫最多只能变成安南(1),而无法成为真正的安南。
除非安南先被杀掉。
安南的面色变得沉凝。
这下可不妙了……
倒不是腐夫得到了蠕虫的帮助,会变得多强。
关键是,蠕虫真的窃取了安南的智慧。
蠕虫是真正的愚妄之物。
它是“不可知论”、“末日学说”等天灾的化身。
被人如何认为,蠕虫就会得到怎样的力量;而且蠕虫没有真正的物质躯体,无法通过物质手段被杀死;甚至还可以直接从未来干涉历史——唯一的问题,也就是蠕虫的智商不够高、只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是“兽”而非是“魔”。
虽然在安南的力量和智慧被蠕虫偷走后,蠕虫变得可以被物质手段杀死了……但蠕虫也同时获得了真正的智慧。
如今的它,已经是真正的邪魔。
那么这时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安南的飞升仪式,真的还安全吗?
在一切神明升华到光界的瞬间,都有可能接触到蠕虫。
因为通向光界的最后一扇门,就是“蠕虫与蝉之门”。以“被呼唤名字就有相应力量”的能力,蠕虫同样掌管着这道门。
“已经意识到了吗?”
腐夫轻笑道:“倒也不错,不愧是陛下的前身。果然足够智慧。
“那我就让你更确信一下。陛下的能力是这样的:离祂越远的历史,祂对那段历史的掌控力就越大。除了‘无法被修改的历史’,祂可以改变一切历史。
“因为成神之后,会完全脱离第一历史、进入到向上的历史。所以陛下暂时无法干涉成神以后的真神,但在升华仪式途中时……可还不是真正的神明。
“那是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之途。在升华之道上,一切能力都无法使用……就连复活之类的能力也不行。
“也就是说,你已经没有升华的可能了。”
腐夫断定道:“而这个世界,也将再也没有天车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蠕虫的战书
安南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他突然想到了天车御手。
天车御手好像就是在运送着西西弗斯,前往光界时突然死亡的。
如果说,那个“途中”指的就是【蠕虫与蝉之门关】的话……
“——蠕虫原来是这样杀死的天车御手吗。”
安南一瞬之间,想明白了一切。
这样一来,就全部都能说得通了——
是蠕虫在得到了“黑安南”的智慧后,意识到了自己到底能做到怎样的事。
蠕虫的确是跨越时间线,通过从未来到过去的极长历史所带动的因果之力杀死了天车御手。
但不是新生的蠕虫靠着“胎盘”的联系,从他刚刚诞生的时间攻击的过去。因为那个时期的蠕虫没有那种智慧,也没有那种力量。
而且,天车御手原本是不会被蠕虫影响的。
因为超脱了第一历史的神明有着时间线本身的保护,只要升华完成、就可以同时在现在、过去与未来存在。就算从过去杀死了神明的祖父母,也已经无法影响到神明的存在了。
天车有着从现在追溯到未来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命运乃天车之辙”。
天车御手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未来,并决定这个世界将通往哪个方向……因为她才是驾驶战车之人。
神明是居于战车的旅客、能够猜到命运的方向;而凡人只不过是在车轮之上的虫蚁,只有在命运过去之后,才能意识到那是命运本身。
但这也意味着,当天车御手用这种手段接触到未来的时候。
在未来的、得到了“黑安南”智慧与记忆的蠕虫,也通过这种方式接触到了过去的天车御手。
她其实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尽头。
也就是说,天车御手是因为在升华之途中试图窥见未来……并通过这种方式,看到了守在尽头的蠕虫。在升华之途中的天车御手,没有反抗蠕虫的力量,所以她才会毫无抵抗就被蠕虫杀死。
——简单来说,就是在天车御手开车时、分心往外看了一眼。
而就在这一瞬间,火车撞车了。
从西西弗斯的升华之日,到安南的现在一百八十六年后的未来——如此长的距离。
天车与影之天车从两段出发——在历史的惯性加持之下全速相撞,被对方的力量强烈干涉。于是蠕虫将会“死在未来”,而天车御手将“死在过去”。
蠕虫从最开始就已经知晓天车的路线,并从一百八十六年后的未来出发,逆向而行、全速前进。
……这个悲剧,也的确和西西弗斯有关。
但祂只是一个诱发剂。
一个因为“正义”神职,让天车御手心生忧患、看向未来的动机。
——因为西西弗斯,天车御手决定看向未来;因为天车御手在升华之道中看向未来,她才会被蠕虫“撞死”;而因为天车御手的死,如今的安南才会作为天车而被好运小姐召唤到这个世界;因为安南也试图窥视【蠕虫与蝉之门关】,才会被蠕虫偷走了自己的智慧与记忆;而蠕虫正是通过这份智慧和记忆,才决定作出了这样的举动、从未来杀死了天车御手。
一个有着安南的存在,才能实现的……完美的闭环。
一场“祖父悖论”。
而蠕虫的存在本质之一,就是【悖论】。一切依托于悖论而达成“无限”的仪式,都有蠕虫的参与。
……这也是命运的一环吗?
“命运乃天车之辙。”
腐夫看着安南,平静而温和的微笑着:“而你既然在这时,听到了陛下的新能力,就成为了陛下新的锚。除非你——以及你们。”
腐夫翘着兰花指,遥遥指了一下安南身后的玩家们,以阴柔的语气慢条斯理的说道:“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否则陛下就会一直拥有这种能力。
“这意味着什么呢?
“从现在开始,只要‘天车’依然存在,天车就永远也不可动用。否则所有的飞升者都会在完成飞升的前一瞬间死亡……这就是‘天车悖论’。
“这个世界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注定毁灭了。因为新的天车诞生了,却像是没有诞生一样……没有新的活柱锚定真理、这个世界就会逐步走向混乱。”
他嘴角微微上扬:“而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就是因为我在这时、在这里,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已。”
安南却是有些怜悯的看向腐夫。
——腐夫一定还不知道。
他所说的这些,都不过是添头。是为了贴心的给安南进行“补充”的解说。
从最开始,就注定了安南必须战胜蠕虫。
否则无论如何,这个世界都会毁灭;而如果安南战胜了蠕虫,那么这一绝境将不攻自破。
腐夫的确是个聪明人,但他格局太小了。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蠕虫为什么让他来杀死自己。
不是蠕虫以为腐夫真的能杀死自己。
而是因为,蠕虫料定腐夫会在此时此刻说出这些话来,让安南【理解】“天车御手之死”的真相。
如此一来,安南就必须前往未来。
——这是约战的战书。
因为安南会意识到……当他在“过去”飞升的瞬间,就会被蠕虫从未来疾驶而来、直接撞死。安南所看到的未来,浅薄到没有那种力量,来抵抗即将与天车御手相撞的蠕虫。
而如果跑到蠕虫的未来也不行。
因为那意味着天车和蠕虫变成了两不相干的个体。天车无法影响蠕虫,蠕虫也无法影响天车。
蠕虫迫切的要杀死安南,而安南也希望能够终结蠕虫的存在。
只有一个时刻,能够公平的决斗。
也就是在蠕虫所在的“那一年”。
安南必须前往那一年,进行飞升。在蠕虫还没有“起步惯性”的时刻,他和安南零距离的撞在一起。
——那是决死之战。
在天车完成飞升的一瞬间,没有掌握一切能力的时刻;也是在蠕虫无法借助历史的因果之力,来扰乱安南飞升的瞬间。
如同两个人手持一把左轮,在独木桥上背向而行。
……这是只有“兽性”的蠕虫,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事。因为那时的蠕虫,只有野兽的求生欲。
但现在的蠕虫,有着黑安南的个性与骄傲。
他知道,安南一定会应战的。
——确实如此。
“你的战书,我收下了。”
安南眯起眼睛,自顾自的说着腐夫听不懂的言语。
因为他不是在对腐夫说,而是看向了未来的蠕虫。
哪怕现在的安南**凡躯……根本看不到未来。
但他相信,蠕虫一定看到了这一切。收到了自己的回应。
在安南的瞳孔深处,闪耀起了神明般的光辉。
当安南再度看向腐夫的时候,腐夫竟然一瞬间感到了心悸——如果他还有心的话。
腐夫仿佛从安南身上,看到了“那位陛下”的影子。
安南如此宣告道:“那么,你也该在这里退场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腐夫的魔神体
某种意义上,腐夫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那就是如今的祂,与刚刚完成升华仪式时的他……甚至与他少年时,都没有什么变化。
也可以说,祂并没有丝毫进步——就此步入了“永恒”。
他依然是那个在和“白袍王”赌博时,因为出千而被剁掉命根子的男孩;
他依然是那个藏了数年的杀意,将“白袍王”谋杀在厕所中的少年;
他依然是那个杀掉了白袍王几乎全部的子嗣,帮助“菖蒲王”夺得王位、并暗中把持国政的大宦官……是被那个人生中第一次暴怒的老好人处死之时,一无所有的复仇者。
即使升华成神,阿塔巴努斯也依然怀有对“王”的憎恨。
因此,腐夫才会进行那种离奇的、高难度的升华仪式的……他虽然有机会能够成神,在生命位格上完全高于凡人、可他的内心依然放不下那份仇恨。
他踏入黄金阶的**,多半就是“仇恨”本身。
因为升华仪式本身,就是要靠着永世不竭的攀升之欲,挺过独步漫行升华之道的虚无。并在抵达光界、浸没光界之泉后,将这份已经实现的**放下。
腐夫靠着自己的执念,完成了前半部分。
但祂始终还是“放不下”。
正因如此,祂始终还是差了一步、没有成为真正的神。
——从任何角度来说,阿塔巴努斯都已经完成了复仇。
白袍王被他谋杀,白袍王的所有后代——菖蒲王的十三个兄弟、六个姐姐、两个年幼的妹妹,都被他依次杀死。就连菖蒲王最后,也死在了他的升华仪式中,而古普塔王朝也就此败亡。
但即使如此,阿塔巴努斯也依然无法放下这份仇恨、这份耻辱、这份曾经的痛苦。
哪怕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他的“作弊”。
而如今他已经成神多年,却依然还是忘记不了他的过去。正因如此,昔日的黑安南才能布置阴谋,通过“赌斗”来引腐夫出来。
之后的白安南也正是算到了腐夫的性格缺点,才在噩梦中战胜了祂。就算腐夫本人亲临,并且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却依然被安南轻易击败。
而到了现在……
因为“以神明之身败于凡人之手”,安南的存在又给腐夫增添了新的耻辱。
为了将安南抹杀……或者说,为了防止安南日后找自己清算,腐夫甚至不惜去给蠕虫当狗。
于是,腐夫又有了新的“陛下”。
但是……蠕虫如今所使用的,就是黑安南的形象。
也就是说,腐夫为了弥补被黑安南算计的耻辱、去投奔了和黑安南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的蠕虫……
“真是一如既往的忍辱负重,一如既往地鼠肚鸡肠……也是一如既往的死不认错。”
安南的话音落下,他面前绽放出的火光也正巧消散:“你是不是打算再来一次背刺,阿塔巴努斯?”
他面对着迎向自己的腐夫,毫不畏惧、毫不犹豫的提起手中的权杖,向前走去。
不仅没有保持距离,反而开始向着腐夫靠近。
安南的脚下流淌着光辉,一道虹色的虚影在他身后逐渐凝练。
而腐夫对此,也没有丝毫惊愕。
“我已经为这一刻,等待了许久。”
腐夫坦然道。
他不再用那种阴柔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而是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如同还未变声的少年般,发出正常人所能说出的声音。
“我的确是个性格卑劣,器量狭小又记仇的人。但我发过誓,我绝不会再恐惧了。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阿塔巴努斯昔日与白袍王赌斗时,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败……也是他第一次想要逃离失败而作弊。
但是因为恐惧过于强烈,阿塔巴努斯的作弊毫无疑问的失败了。他当场被卫士压在桌子上,直接判负、刺下属于奴隶的刻痕。
而当时白袍王的低语,他至今无法忘怀。
“——并非所有游戏者都会失败,如同并非所有诞生之人都会衰亡。但即使如此,常胜之人亦如长生之人般稀少……因为没有人可以做到无所不能。
“——你很聪明,但也仅此而已。只靠聪明,无法成为常胜之人……没有勇气的智慧,便宛如无翼之鸟、失温之火。”
从那之后,阿塔巴努斯偶尔在无法入眠的深夜,还在心中复盘那把游戏。
他想,自己当时真的就必败无疑了吗?
还是说,因为节奏被他人掌控、而失去了镇定……才因此节节败退?
——毫无疑问,是后者。
他因为恐惧,而葬送了胜局;又因为恐惧,连作弊都失败了。
从那之后,阿塔巴努斯发誓要得到“勇气”。
他要重新得到鸟的羽翼,火的温度。
他要高高飞向天空,重夺自由……他要让人感受这火焰的灼烈。要让所有向自己伸出手指的人,都因为这地狱般的灼热而痛苦哀嚎。
在奴隶制的古普塔王朝,他能够以奴隶之躯刺杀国王、谋害王嗣、篡夺王权、谋害国民。无论是哪个罪行,单独掏出来判个死刑都能算是法外开恩。
如果他真的是个胆小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胆子屡屡犯下这种弥天大罪。
——但是,“不胆怯”真的就等于是拥有“勇气”吗?
“那不过是仇恨与恶念蒙住了你的心,让你失去了智慧之眼的指引。你却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能够直视那份恐惧。”
安南叹了口气,继续向腐夫接近着:“果然。你直到最终也什么都没有变,仍然停留在人生的起点……仍然停留在让你绝望的那一天呢,阿塔巴努斯。”
“就算这次我也是开局一张j。”
腐夫低声道,步伐依然没有丝毫减速:“但我这次——绝不会,再次失去开牌的勇气了。”
当两人的距离接近到只有五步之遥时。
安南和腐夫同时抬起了右手。
在安南的身后,光铸的虹之女武神再度显现,和安南完全同步的、扬起由右臂化为的光剑。
而腐夫的右臂也在这时寸寸开裂。
皮肤如同石膏像般开裂,迸发出明澈的白色光辉。
那是真理之光。
月白色的光辉体,从他片片剥落的皮肤中显现——
第三百章 永恒不变的是……
腐夫的身躯,和安南身后的崇高假身比较起来,显得那样的渺小……
但在他和安南接触前的瞬间,他的“外壳”终于被内在的力量崩裂。
月白色的静谧光辉与安南那闪耀着虹光绚烂辉光,无声无息的碰撞在一起。
那是真理之力的交互,因为其优先度高于一切凡物、因此并不会引发爆炸。
所以交击之处没有发生任何巨大的噪声,也没有腾起烟尘。只是周围的世界被这两种力量所扭曲、改写。
靠近腐夫的那一侧,从建筑物到地面都失去了颜色、如同被明亮的月光普照……或者说,就像是对比度被拉满了一样。除了被光直接照到的地方,剩下都变成了漆黑色的阴影。
而靠着安南的那一半世界,则是明亮到如同在地面之上一般,颜色变得极为鲜艳,干净、透彻又明亮。
这并非只是“滤镜”不同。
而是两边的世界法则,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靠近腐夫的那一侧的世界,时间趋于静止、万物趋于同化……那些飞舞着的花瓣完全失去了颜色、凝滞于空,进入了永恒空间。
而靠近安南的那一侧则变得生机勃勃。
那些花瓣环绕在安南身边,已然变得干枯的重新变得新鲜明艳、而新鲜的仿佛凝出了露珠。
安南当然没有直接改变世界的能力,因此他这边控制的只有四分之一的区域……他也无法将这些花瓣变回原形,但至少可以保护它们不被“凝滞”。
而腐夫的声音,也因此而大变。
那太监的阴阳音,染上了回音和尖锐的金属音,因此而变得如同被变声器修改过的声音一般刺耳。
“并非所有游戏者都会失败,如同并非所有诞生之人都会衰亡——”
纯白色的魔神,从腐夫的躯壳中钻出、飞速膨胀。一直膨胀到比安南身后的崇高假身规模更为巨大——足有五层楼高的程度。
但它的造型看起来,却极为纤细。
勉强能够分辨,祂的面容就像是“谦虚之壶”一般。祂似乎没有头发……因为头上戴着冠冕而分不清。从这冠冕的四周,延伸出四条白色的飘带、闪耀着优雅的辉光。
这些飘带上刻着金色的文字,在他身后显现出的巨大月亮中闪耀着并不算刺眼的光辉。
六条纤细而修长的手臂自虚空中钻出,一只手挡住了腐夫的眼睛、一只对称的手挡住了他的嘴巴、而两只手则指尖一上一下挡住了他的耳朵,最后两只手则一只掌心向上握着骰子、一只掌心向下轻捏着棋子,至于他的胸前。
而在人首之下,却并非是人的躯体。
那是如同白鹤一般修长白皙的鸟类躯体。它独立着一只极纤细的腿,另一条则收在腹下。
而它大大向两侧张开的双翅,则巨大到了近乎畸形的程度——
每一片羽毛,都是一片蜷缩着的花瓣。有的花瓣还饱满、有的则已经枯干,这花瓣上似乎还写着什么字。
并非是这些花瓣曾经的“名字”,而是一个又一个的“8”……或者说,正是“无限”本身。
那四片飘带,在虚空中飞舞飘动着。但构成了“羽翼”的花瓣却反而静止不动。
这种矛盾的景象,就给人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从安南这边看过去,那六条手臂似乎还是从月球表面上伸出来的。
戴冠之首、人面的玉身之鸟、非视非听非言、静滞的花瓣之翼与飘扬的玉带……以及那巨大的月亮。
即使是任何人看上去,都会第一时间感受到神圣。
——前提是,看不懂那些文字的话。
在安南的【理解】之下,他读懂了那些金色的“神圣文字”的内容。
那的确是古代的精灵语符文,也是炼金术师的秘传文字。那是早期的炼金术师,为了保护自己的研究成果不被窃取,而研制出的具有个人风格、被特殊加密过的“密言”。
原则上来说,那是只有腐夫能够理解——就算同为炼金术师的萨尔瓦托雷都无法识别的秘密。
但安南的“理解”之要素,却能跨越中间的推理过程、直接洞穿秘密的本质。
如同他能够理解植物与大地的语言一般……想要认出这些文字的本质,也算是轻而易举。
而那些文字的具体内容。
——都是腐夫这些年,在心中所牢牢记下的“恨”、他的“遗憾”。
每一次失败,每一次耻辱,每一次受伤,每一次失误……就连别人对他的一句辱骂、他自己在赌斗中的一次错误操作,甚至就连他布置的阴谋与他最初的预计有所偏差,都被他牢牢记住。
那四条飘带上,写满了这些“记录”。
他不打算将其给任何人看,也永远不打算忘记。
在他那巨大的、由诸多生命构成的“羽翼”,以及他所处的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永恒”之时……只有这些昔日的“遗憾”还鲜活的、真切的摆动着自己的触角。
而在这时,人面之鹤缓缓扇动起了自己的翅膀。
它的声音再度变得温润。
却失去了全部的感情,如同天神一般。
【——然,吾乃长生者、亦为常胜者】
他这话,是接在自己化为魔神形态之前的言语后面的。
而天神般隆隆的声音,仍在虚空中奏响着——
【吾以智慧为翼,盘旋于天、俯视大地】
【失败与遗憾皆为永恒,胜利仅为刹那之辉煌】
【吾将延长刹那之时、倍增其光、直至永恒】
——这才是属于腐夫的“永恒”。
如果说,成功的概率只有千亿分之一。那么就在抵达成功的瞬间,将其扩宽成永恒——将胜利复制为无限接近百分之百的“必然”。
面对着巨大的不利,安南却在这时笑了。
“我明白了。你真正想要的要素……是【胜利】吧。”
安南肯定的答道:“你认为自己作为常胜之人,必将觉醒胜利之要素。
“但你没有得到胜利的认可。退而求其次,你选择了用‘永恒’来抵达你想要完成的胜利。因为你根本就不理解胜利的本质——
“你依然还在害怕,阿塔巴努斯。你依然在恐惧着自己失败的可能……你想要胜利之要素,正是因为你害怕着自己的失败。这样的你,又如何会得到要素之力的认可?
“看来,即使我已经教了你一课,你却仍旧不理解,为何勇气。
“——就连你的魔神之躯,也写满了逃避的文字呢。”
在腐夫扬起翅膀的瞬间。
安南就看到了那些花瓣的“另一面”。
【恐惧】、【逃避】、【暴怒】、【嫉妒】、【怨恨】、【傲慢】、【悲伤】、【后悔】……
写满了负面情绪的文字,都贴在花瓣之羽的另一侧。因为它们都被盖住,从正面只能看到“无限”。
就如同是作弊的手法,两面贴在一起的纸牌。
但当腐夫真正打算动手的瞬间——
被他一直努力隐藏着的东西,才反而显露了出来。
直到如今,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是昔日那个恐惧着失败、蹩脚地努力做着弊的幼子。
至今未变。
第三百零一章 卑劣之人
人面玉鹤背对着巨大的月影,大张双翼。
原本停留在这个镇子上的诸多生命,无论善恶、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在此刻被凝滞、被撕碎成各色的花瓣,化为了腐夫的羽翼。
那是压倒性的存在感。
安南甚至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一个神明……而是数万人的集合。
腐夫像是绑架了他们的绑匪,又像是一位暴君般胁迫着他们化为自己的力量。他们对腐夫甚至没有什么怨念……因为在那之前,他们的思维就连同生命一并被“静止”、迈入永恒了。
“这就是你从骸骨公的仪式中找到的灵感吗?”
安南轻笑道:“他将自己的国民化为骸骨,作为支撑着自己的力量。
“但你和他的不同之处就是……骸骨公有着直到最后一刻、也相信着他的国民。但却没有人愿意与你站在一起。”
【永恒之物,皆为吾羽】
腐夫威严的声音隆隆的应答着。
下一刻,那些如时光一同失色的、花瓣般的数千枚羽片……便随着腐夫扇动翅膀,从他身下倾泻而出。
那些黑白色的羽片,在空中拖曳着的时候、就像是万弹启发的导弹一般,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的曳痕。
可在花之羽后留下的,却并非是高速飞行时留下的破空气浪——因为这些花瓣的速度并不够迅捷。而是如同飞鸟一般,是谁都能轻易拦截的程度。
但它们后面,却留下了黑白电影般的“失色之痕”:
每一片黑白色的花瓣、后面都拖曳着一道黑白色的裂痕。当它们飞行而过的时候,将安南这一侧鲜艳明亮的世界逐步割裂、同化。
原本明艳的世界,眨眼间就被这些花之羽切的四分五裂。
就像是留下了美好记忆的照片,被人用小刀划成了无数碎片一般。
安南却仍是左手拄着权杖,侧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随着无数光晕降下,玩家们手中所持的武器骤然染上了一道晨曦般明亮的光辉。
下一刻,他们身后同时绽出了一对锋利的光翼。
紧接着,他们身上的衣袍全部变成了纯白色,金色的神圣文字浮现在上面、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如同发射出的拦截导弹。
又像是自下而上,逆飞的流星——
随着“嗡——”的破空声接连响起,极速起飞的玩家们拦向了那些飞舞着的花之羽。
他们手中的武器,也同样在空中刻下了一道道的曳光。
那些灿金色的曳光在空中组成了一道细密的光之网。
绝大多数的黑白色曳痕被斩断。
只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从各种诡异的角度袭来、命中了玩家们。
有四位玩家的身体突然化为黑白色、就像是时间被直接冻结。
随后,一朵朵黑白色的花从他们身体表面逐渐绽放出来。
然而有了之前流浪的孩子带给安南的经验,这次安南就有充足的时间反应过来——
在那四位玩家的尸体被这埋于花瓣中的、能够冻结时间的猛毒素转化为腐夫的一部分之前。
——安南果断将他们暂时踢出了这个世界。
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体就会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一直站在原地,就是为了观望着这一切。
看到这一幕,安南有些恍然。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失去记忆的白安南,第一次见到腐夫的时候就曾经陷入过这种状态。
他当时认为,自己或许是中了腐夫所研制的某种“毒”。那是腐夫使用炼金术制造的“超人药”,藏匿于腐夫的血液之中,在他被击伤的时候反击敌人。
——因为在那之前,安南曾经被不同类型、不同味道的香气,依次剥夺了视觉、听觉、触觉。
因此在最后腐夫被安南的“拒斥生命”近距离不断命中之时,安南从腐夫之血中嗅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柑橘混杂着柠檬的香气的同时,他心中就咯噔一声。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另外一种“毒”。
而也就是在那之后,安南眼前的整个世界就逐渐陷入到了近乎完全的静止之中。
他能清晰无比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连移动自己的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原本只需要“念头一动”,身体就会自行运转,但当思维变得异常迅捷、迅捷到肢体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想要持续不断的连续产生某个念头,就会变得极为艰难。
因为之前“嗅到香气就被封印了感官”,安南就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或许是中了某种“超人药”的效果、感官变得异常敏感……被加速了无数倍。
因此,这个世界才会在他面前趋近于静止。
但如今回头来看……
一切就都明白了。
——腐夫比安南想象中的还要卑劣!
因为那并非是什么他所研制的“香料”,并非是属于凡人领域的能力。而是他作为“腐夫”所获得的“永恒之力”!
看似藏匿在腐夫血液中的毒,在他被击伤的时候反制了安南……
但其实是因为腐夫在那时,将这“黑白之毒”掺入到了另一种香料之中。
并非是安南的感官变得极为敏感,而被延长了观感——而是安南的生命真的被腐夫“凝固”到了永恒之境,就如同那些化为花瓣的凡人一样!
而当时安南的“拒斥生命”,能对腐夫生效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腐夫正是“永生之神”——
他将自己的生命凝固在最好的时刻,整个人就等同于一大块的“生命结合体”。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抵消”生命负能量正是为数不多对腐夫真正能产生全额效果的技能……而安南同时使用的“缓速”系的控制,也不会被腐夫的“永恒”所隔绝。
因为腐夫自己就是“最慢”的东西!
可以说,当时安南那唯一足够强力的技能组合,却恰好正是腐夫的克星——安南不是“仅仅击伤”腐夫,而是真正对腐夫产生了致命的威胁!
腐夫意识到了不妙。
原本还在和安南有来有回在凡人的能力范畴内进行战斗、突然就下了狠手。
如果银爵士当时来的再晚一些,或许安南就已经变成一片片的花瓣、变成一管管的“安南味精油”了!
“原来早在那时,你就已经在作弊了……”
安南恍然大悟:“不愧是你。
“一直在作弊。一直在逃避……”
安南摸了摸手中的三之塞壬。
但腐夫却不了解,或者说、他永远都不愿意去了解:
唯一永恒不变的——正是“变化”本身。
“正因如此,你才会处处慢人一着。”
【胜利】的光,在安南脚下缓缓燃起。
他身后的女武神也在此时,张开了身后的一对光翼。
“我曾见过一人,拥有举世无双的才华。他追随着‘究极的完美’而行,在黑夜之中永不复回。
“他希望让这螺旋上升的历史‘不再下降’。以此无限加速这个世界,使其达到最终的完美——直至超脱人类。
“治愈自身的创伤,弥补自身的不足。用智慧战胜愚行,用勇气战胜懦弱,用毅力战胜不幸。将自身升华至完美的境界……为此他甚至可以舍弃人类本身。
“只是为了跨越人智的极限,创造新的世界。
“他曾经说过一些话……
“‘——人类,自古以来都活在虚伪之中。’
“‘——欺骗他人,欺骗自我。所谓的‘愿望’不过是说着好听的,最终当我真正舍弃一切、向着理想前进的时候……无意间回过头去,却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动。’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我。’
“他是胜利的信奉者。但他并不需要胜利的要素在证明他的所作所为——因为越是渴求着胜利的人,就越不会去等待奇迹。”
“他固然有错,但你比他更为卑劣。因为你就是站在他身后,沉默不动的那个人。
“是在寻求胜利之人即将抵达终点之时——从背后用毒匕刺入他的心脏,窃夺胜利果实之人。
“你一生一世都在追求真正的胜利,但却始终没有被胜利所认可。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并非是在追求胜利,从最开始就不是。”
安南轻声说道,如同法官的最后宣判:“你只是在逃避失败而已。”
来自尼古拉斯二世的遗赠。
【胜利】之要素化为炽烈的金色火焰,在安南化为黄金的希望之手中……缓慢燃起。
安南身后的女武神,左臂的盾也逐渐融化、变成燃烧着炽烈金色火焰的金属臂铠。
“放心吧,我不会使用塞壬之力来抹杀你。”
安南宣告道:“因为我要一拳一拳打死你。
“——你这卑劣之人。”
第三百零二章 狂战的跳劈传统
安南清晰的感受到,在自己点亮了【胜利】要素之后,腐夫身上的气氛便立刻改变了。
原本清冷而优雅的玉身人面鹤,骤然间化为了恐怖的魔神——
周围的地面瞬息开裂。
无数白皙的尖刺,如巨人的脊骨一般拔地而起、形成了足有七八米高的白玉般的尖刺山脉。
而安南将举着三之塞壬的黄金左臂高高扬起,那迎面袭来的针山,就像是被分开的海洋一般从安南左右两侧绕了过去。
被它们刺穿的玩家们,直接被染成了黑白色、一动不动的凝结在空中。
下一刻,腐夫周围的空气化为了白色的烟气、并进而转化成了灰色的细长尖针,以数以百万计的规模,如同重力方向倒转了九十度、水平袭来的的牛毛细雨般倾泻着。
这次则是完全不同的毒——假如被这一击命中,皮肤上就会染上一个黑白色的斑点。而强烈的麻痹感也会随之快速蔓延,如同被命中的肢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也会逐渐变得迟缓。
它们并没有直接击中玩家们。
但这强烈的、持续打击的要素之力,却让安南保护玩家用的“护盾”飞速变得暗淡。而它在实际上封印了玩家们展开光翼后的瞬移能力——因为当落点随时都可能遍布毒针的情况下,任何一次瞬间移动都是危险的。
而在这时,他们头上的“天空”……也就是由死去的光虫尸体化为的穹顶,也同步塌陷下来。
如同墨汁化为的触手,形成了类似拳头、又或是说是手臂般的形状,质感则像是拉长的年糕一般。
它们纷纷自天而落,将护盾依然存在的玩家们重重轰击在地面上。
就像是无数巨人之拳直直轰落于地——辉光护盾虽然能够完全挡住要素之力的侵袭,但强大动能带来的轰击、却会大量消耗剩余的护盾。
光是余波,就足以让地面发出隆隆的轰鸣声、让周围一片地面的骨刺崩裂。而在拳头抬起之后,新的骨刺再度生成。
从这点来说,这些“墨汁触手”应该是有沉重的实体的。
但它们接触到失去护盾的玩家们的时候……却又会充满黏性。
那些玩家就像是果肉果冻里的那颗果肉一般,被嵌入在这墨汁触手中。像是被凝滞于漆黑琥珀中的飞虫、眨眼间失去了颜色。
玩家们无法瞬间移动,又得依靠飞行来躲避地面上增生的、如同鱼刺如同脊骨如同象牙般的障碍物,同时还得躲避毫无预兆从天上轰击而来的“黑手”。
在腐夫连句狠话都没放、也完全没有变身,就突然进入的“三阶段”中,玩家们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战损了超过三分之一。
那些被腐夫的“黑白之毒”冻结了时间的玩家们,都被安南第一时间踢出了这个世界、以免被腐夫“消化”为永生者,化为对方的力量。
但除了第一时间被偷袭的那些玩家。
剩下的玩家们倒是立刻展现出了无愧于黄金阶超凡者优秀素质——
他们立刻躲到了安南身后。
以光为载体的爆炸物瞬间落下,将一片区域内的骨刺完全炸毁;
紧接着,在安南身后的地面变成了无法被无条件转化的特殊合金;
如同穹顶一般的巨大光盾,将所有玩家罩在其中、其厚度足以抵挡那黑手连续不断的轰击;
一道道如莲花般的金色剑气,在光盾正前方展开、抵消了那些由侵蚀性的要素之力化为的灰色细雨;
四道颜色各异的光环,从四名玩家脚下同时绽放,加持了包括安南在内的所有友军、全属性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下一刻,一个如同充气般逐渐变大的、纯白色的精灵幽魂,从那光盾上方探出了半个身体。
那些“黑手”立刻感应到,并轰击而来、却从她身上直接穿了过去。
她伸出双手。
无需咏唱。
她的身形骤然变得透明,而极为强烈的两道灰白色的负能量化为能量脉冲,分别轰向了腐夫的花之羽翼。
两道惨白色的能量冲击,中间每过一段距离就展开一道白色的圆环。而在这圆环的加持、约束之下,原本应该扩散出去的负能量冲击,却被约束着更为明亮、更为强力!
那正是西酞普兰和她的舞伴,所能做出的最强一击!
这是足以让半个小镇的居民瞬间猝死的强烈负能量,约束成光束后、精准无比击向了魔神的双翼。
哪怕腐夫本身有着极高的豁免,但那些花瓣……可没有吧!
——这次攻击极为有效。
灰色的负能量与被凝滞的黑白色生命发生了强烈的中和反应。
炽烈的白色火焰从魔神的双翼燃起,那些原本凝滞不动的花瓣,就像是被火焰炙烤般瞬间变得卷曲、枯萎。
那火焰并没有蔓延到腐夫本体上。但原本神圣的悬浮于空中,悬滞于巨大月亮之前的玉身人面鹤,却失去了双翼与重要的能量和材料来源,悬浮于空中的身形也顿时变得倾斜。
随着破坏了某种平衡,腐夫那连续不断的转化轰击也产生了一个微小的空隙。
——就在这个瞬间。
一道浑身浴血,燃烧着炽烈的鲜红色火焰的矮小身影,如闪电般极速袭来、从安南身边擦身而过。
她右手握持着一把比她还要更高半头的巨大铡刀。
那是苍白公主曾经赐予安南的【白色断头台】。
斩下过无数颗头颅,依然洁白如玉的神圣铡刀,被安南附魔成为了更高一级的辉光之刃。
它的特性,让它对有生命的敌人造成“切割”伤害时,可忽略敌人的天生护甲,造成完全伤害。
而腐夫正是凝聚着的,永恒的“生命”本身——
酒儿那极为强烈的、迸发燃烧着的生命之火,让她即使冲入了腐夫的领域也没有被瞬间侵蚀。
缠绕在她体表的血之火,逐渐化为黑白——但裹在火焰内壳中的酒儿却是依旧完好无损!
和刚进入这个世界时,一边吱哇乱叫着一边狂乱攻击时的姿态不同。
在【狂化】、【无上真血】、【血之狂暴】、【生命爆燃化】等诸多加持之下的酒儿,在【舍命冲锋】中依然能够保持完全的冷静。
在腐夫露出破绽的瞬间。
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命令,酒儿便直接冲入到了绝对危险的神域之中,高高跃起——
和腐夫巨大的魔神之躯相比,酒儿的身形何其渺小。
但这一击,却给了腐夫莫大的威胁。
他身边氤氲着的香气,竟然无法蚀穿由燃烧着的无锈之血形成的壁障——那是属于持杯女的力量。
是原初的,熊熊燃烧着的生命本身!
腐夫极力后仰着身体,避开了原本甚至能够瞬间斩首的攻击。
但原本捂住他的嘴巴的手,以及放置于他身前的两只手,则被酒儿毫不留情一刀斩断!
第三百零三章 腐夫之死
巨大的魔神,身上猛然飙出极为艳丽明亮、甚至闪烁着荧光的粉红色鲜血。
如同弹丸系列的、带着怪异荧光的血一般。
“你这无礼之——”
而这时才显现出的魔神之口,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并非是魔神之前那响彻于虚空中的神秘回响,而是失去了一部分的神性、仅仅如同巨人般的巨响。
但这巨响卷起的黑白色的气浪,却将周围的建筑物瞬间击碎成粉末。险些将酒儿原本就因极限狂暴而变得濒危的身体直接震碎。
她身上的火焰几乎被扑灭,身体表面浮现出了清晰的裂纹,如同摔在地上、钢化膜没事但完全碎裂、如冰裂纹一般的手机屏幕。
——然而,就在刚刚。
就在腐夫张口的瞬间。
一道如流星般的光之矢,却是毫无声息的袭来。
它甚至是预判了腐夫的开口,瞬间没入了巨大魔神刚刚张开的嘴巴。
锥形的粉红色血雾,自腐夫后脑大蓬的喷出。
溅在那巨大的月亮之上。
——是的。
那巨大的月亮竟是虚假之物——
紧接着,月亮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那枚光之矢,甚至几乎将月亮击碎!
射出这神之一矢的,正是久违的回归到本体的德芙本身!
而就在酒儿身上燃烧着的血之火即将熄灭。
一击之后变得无力的她,即将坠地的前一刻。
在腐夫从本体中分离的三只手,化为巨大丑陋的黑色魔手握向酒儿之前。
——安南却是出现在了酒儿身前。
他身后的光之女神,左手轻柔的接住了酒儿、另一只手化为的光之利剑、则将在一瞬间排列到一条线的魔手同时斩断!
他的崇高假身反身将酒儿轻柔的送回到身后的结界中,但安南本体却采取了不同的行动——他踏步向前。
“月下。不听。不视。不言。”
安南每说出一个词,就更是向前一步。
“手持棋子。拈花。羽翼。无限。
“——你是何等的缺少神性,以至于必须精心设计自己的魔神之躯,才能使自己近乎神明。”
安南停在了腐夫身前。
他甚至没有抬起头来仰视腐夫。
他甚至没有变成巨龙。
他甚至都没有变成和腐夫一般大的光之巨人。
他只是将左手的权杖交予右手。
简简单单的、踏步向前,然后挥拳——
已然反过身来,与安南同步向上挥出左拳的女武神。
面对着比自己更大七倍的敌人,向着虚空挥拳。
——但腐夫畏惧了。
原本用于遮挡他的眼睛、耳朵,在防御要害的同时增强神性的三只手,全部从不同方向,向着光之女武神一并伸来。
光是手掌就几乎和安南身后的崇高假身一般大。
但崇高假身挥出的左拳,却是重重与第一枚拳头接触。
下一刻,它便骤然爆碎。
“所谓胜利。”
安南答道:“如果是拳与拳的对撞,那么自己始终要比对方的拳更重一些;如果是吐息与吐息,那么自己这一方的吐息终将会压到对面……”
他再度挥出一拳,将已经化拳为掌的第二只手爆为碎片。
“比拼速度之时,终将会比对方跑的更快;比拼智慧之时,也终会比对面想的更深一层;如果两人拼死战斗,那么最终站起来的只会是‘胜利者’。”
而这时,第三只手已经向安南本体抓来。
安南挥出左拳,与它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这次倒是没有爆碎,反而是安南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向后滑动了两三米,地面都被安南踩到爆裂。
然而安南却没有丝毫畏惧。
“只要一直采取与对方一致的‘硬碰硬’的策略,胜利的要素就会始终比对方‘强一点点’。”
他嘴角微微上扬:“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腐夫的拳头被安南震开。
祂正要再度抓下,却被上方崇高假身的左拳、以及下方安南闪耀着辉光的左拳,同时命中、化为碎片。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胜势。
如果能够及时把握,便能抵达胜利。
“可你……真的敢和你的敌人硬碰硬吗?”
安南发出质问。
腐夫失去了六只手,失去了两片羽翼,整个人轰然倒下。
但安南却是毫不留情,再度一拳挥落。
只是刚接触到魔神之躯,它便浮现出了满身裂纹。
甚至碎的比酒儿更重。
“不,你不敢。”
安南自答道:“因为你不配获得胜利。
“你是被胜利所厌弃之人。”
他说罢,再度一拳挥下。
这次却没有击中腐夫,而是击向了虚空。
那黑白色的世界,骤然破碎。
如同被子弹击穿的防弹玻璃,密密麻麻的裂纹从安南的拳头处、瞬间蔓延至整个黑白色的领域。超过六成的黑白色世界坍塌。
而剩余的碎片中,全部都是链接着那颗巨大月亮的部分。
随着“永恒”的法则坍塌,安南终于再度飞了起来。
他高高飞了起来,俯视着断裂、破碎的“玉身人面鹤”,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没有嗤笑,也没有怜悯。
他只是轻声说道:“看呐。
“‘我以智慧为翼,盘旋于天。’而你卑微如蝼蚁。
“——直至我们这最后的战斗,你却依然想要作弊。”
人面玉鹤。
因为是从腐夫体内蔓延而出,任谁第一时间、都会以为这是腐夫的魔神本体。
但那不过是“人偶”而已。
但安南却是抬起三之塞壬,轻轻点向了那沾满粉色的鲜血、碎裂的巨大月亮。
“这才是你。”
安南答道:“躲藏在虚伪之中,至死也不愿意显露真实、公平一战的……懦夫。
“你永远也配不上【胜利】。”
他抬起左拳,并没有蓄势。
只是如同玩闹一般、轻轻锤向了那月亮。
原本就已经碎裂、溅满了粉色鲜血的月亮,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但它却逐渐发出吱呀的声音、浸出了鲜血。
——滴答。
它从正下方,滴落了一滴血。
那才是真正的“血”。
深红色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带有铁锈味道的……平凡的血。
浓稠的鲜血不断滴落而下,在地上化为一小滩血池。
当这血滴落到那玉鹤的残躯之上时,它才终于开始逐渐失去神性、化为凡物。
随着巨大的月亮如被击碎的窗户般骤然破碎,连同夜空在内的整个黑白世界——瞬间且完全的,化为粉末。
第三百零四章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随着腐夫的死亡。
以他的神力构成的,黑白色的永恒领域也已是踏入终点。
安南身后的璀璨光辉也逐渐变得暗淡。他解除了自己的战斗姿态。
但那些被“永恒”之力、将血肉塑成花瓣的凡人们,终究是没有因此而变回来。
因为他们实际上在失去自己躯体的时候,就已经确确实实的“死了”。
毕竟当人的身体失去了原本的外形与内在,化为了其他的形态,其实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就如同将人的尸体制成了肥皂和钻石,它们又怎么可能依然是“活着”的?。
腐夫只是用自己的力量,赋予这些“生命的第二形态”以不该存在的生命。或者说,是延续了“本应死去的死者”的生命,让他们以新的、扭曲的姿态,能够继续活下去。
——就如同他自己一样。
腐夫原本就是已经被处死的凡人。
全是依靠着这股永恒之力,才能得以用畸形的方式,存续着自己的生命。
他盛放于那巨大月亮之中的,正是自己昔日将死而未死的残躯。
而随着腐夫的死亡、随着这颗月亮的碎裂,地上浸满了黑红色的、带有奇异香料的血渍。就如同是被腌制过的香肠一般,这块地面都散发着奇异的香味,给人以一种莫大的、神秘的吸引力。
“离那边远些,安南。”
少女的声音从安南身边传来。
安南转头望去,看到了神秘女士和雅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但他倒是不怎么意外。
他们待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安南和腐夫其实都有所察觉,只是他们并没有直说。
留着一头绚烂的银白色长卷发,璀璨明亮深紫色瞳孔的少女,一只手扶在自己腰上,另外一只手则拄着镶有红色宝石的纯银手杖。
这似乎是件新装备——安南之前与神秘女士见面的时候,她手中并没有这根手杖。
“通过那些血迹,可以进入阿塔巴努斯的噩梦。”
神秘女士只是瞥了一眼,便指出了那些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粘稠血液:“那可是异界级的噩梦,还藏着他对你的恶意与恨意。能不碰还是不碰为妙。”
“他的仪式都没有完成,也可以诞生异界级噩梦吗?”
这并非是安南说的话。
而是凑到安南身边的龙井茶有些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真理阶就会诞生了。”
神秘女士倒也是好脾气,笑了笑认真的解释道:“这个世界与梦界相邻,所以死去超凡者身上的诅咒才可能作为噩梦的载体,从梦界投射下来一部分资讯。而这部分资讯被死者身上的诅咒与怨念歪曲,就形成了与史实不完全相同的噩梦。
“但是真理阶的超凡者不同。他们的怨念甚至可以完全打通两个世界,就像是被虫蛀过的书籍一样。他们的尸体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就是因为这尸体已经落入到了梦界之中、根据最后的怨念而形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残留在现世的,仅仅只是通往这个噩梦的‘大门’。如果真的在里面死掉的话,就算是你们也是会死的哦?”
神秘女士警告道:“不要将骸骨公的那个噩梦和它相提并论——我知道你们都进入过骸骨公的噩梦。但在那个噩梦的设定中,死一次并非意味着‘结束’。而骸骨公也并不是打算将你们杀死在那里,而是希望你们能够帮助他完成新的升华仪式。
“否则在你们第一次死亡的时候,人生的旅途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不只是在这个世界会被抹除,甚至就连你们在另一个世界的本体、都可能会被死。就连天车也护不住你们。”
“……这个我倒是猜到了。”
龙井茶点了点头,先是恭敬的对神秘女士行了一礼、致以感谢,随后才解释道:“我从那个噩梦的谜题、以及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愿望’,已经涉及到了我们那个世界的人生……就已经猜到了。
“但也是如今才得到真正的验证。非常谢谢您。”
“没关系的,孩子。”
神秘女士耸了耸肩:“这种事一向都是我和蛾母处理的……毕竟放着不管的话,周围的生者都会被吸进去的。”
她说到这里,安南才注意到她的银色手杖一直顿在地上。
也正因如此,那地面上仍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浅浅一层血池、活性依然被压制着。
示意玩家们都站在安全的地方,随后神秘女士抬起了手杖。
几乎是立刻,那滩血就马上就快速的沸腾起来、冒出白烟。
如同无数细密的活物一般,它开始自行粘合、分化,长出粉红色的纤毛,血块凝固成如同闭合的眼球一般的组织……
但随着神秘女士再度顿了顿手杖。
那些凝成血块的新组织骤然破裂,重新化为了一滩有气无力的血液。
“如果你们遇到了其他死去的神明,记得呼唤我们来处理。”
神秘女士双手扶在手杖上,认真的叮嘱着:“我可以理解你们想要变强的决心。但你们都已经进阶到了黄金,渡过了最艰难的关卡、不需要再冒这种风险也能自己变强了。
“而至于升神——如果你们真的打算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只要等安南完成他的升华仪式就好了。当然,如果你们想搭乘天车成为其他世界的神明,我们倒也不会拦着你们。
“异界级噩梦是真的非常危险。如非必要,还是尽量不要进入……梦凝之卵是被蛾母剔除了绝大多数危险性的无害化版本,但它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危险的咒物了。你们心里也要有数。”
就算是活泼如少女、稚嫩可爱的神秘女士,一旦就算做着这种动作说出这种话,也还是能给人以相当的严肃感和可信度。
“那您是……”
安南将目光投向雅翁。
这只老鸽子能动一次,可太不容易了。
甚至安南一时半会,都想不到雅翁为何要过来找自己……
“我是来向你道歉,顺便修正计划的。”
雅翁诚实的答道。
这位瘦削而优雅的老者,将自己的帽子摘下。
他那仿佛总是紧皱着的眉头,已是习惯性的皱起:“还好我担心你和腐夫的战斗,摸过来看了看。还真让我得到了特殊的情报……
“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你在腐夫的噩梦中完成升华。而我和神秘女士会保护你。等你升华成神之后,再通过【第六相往世书】前往未来……追捕蠕虫。
“但我能听出来,腐夫给的情报是真实的——这意味着,如果你真的在这个时代升华,一定会被蠕虫刺杀。
“你必须在升华之前,就前往未来。前往蠕虫所在的那个时代……这非常危险,因为蠕虫虽然没有神职、但祂比神明更加强大。
“而且蠕虫获得了‘天车之影’的特质之后,在你出现的同时它就会感知到你的存在。作为凡人的你不可能与蠕虫战斗,你必须顶着蠕虫的干扰完成升华、才能和蠕虫决战。
“真正的难度在于……那时间距离现在,太过遥远了。对于我们来说倒是无所谓,但你所知晓的情报都是基于现在这个时代的,进入未来等于舍弃你所拥有的情报。
“而蠕虫反倒是能够占据主场优势……”
“我明白。”
安南打断了雅翁欲言又止,不断绕着圈子的话。
他平静的点了点头,温和的笑了笑:“我不会害怕。”
雅翁沉默了。
他那苍老的面容中,显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凉。
“……倒也不必如此。”
他低声喃喃道:“只要你能够忍住,一直不升华……直接活到一百多年后,也可以达成这个效果。那样的话,你还能有着时间带来的主场优势……”
“我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
安南坦白道:“我心中的升华之欲,让我迫切要完成自己的升华仪式。我最多还能再忍三个月……就必须要完成升华了。保留一个月的安全余量,我两个月后就要动身了。”
“……那样的话,哪怕用上持杯女的仪式,你也无法看到自己孩子的降生。”
雅翁深深的叹息着,脸上显露出苦闷的神色:“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背井离乡、反复舍弃一切,承担所有的压力、去战胜一个连神明都畏惧的敌人……这是个什么败坏的世道。”
“这世界已经很好了。”
安南笑了笑:“而我会让他变得更好。
“不必忧虑,雅翁。因为我将凯旋。”
少年发出清朗的声音。
他一字一句的答道:“因为,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第三百零五章 给你留门了
安南和玩家们,姑且先将腐夫的后续问题先交给神秘女士处理。
毕竟她老人家……(划掉)这小姑娘在给神明送葬这方面,可是实实在在的“专业人士”,业务水平直逼埋骨婆婆。
但婆婆一般管的,还是在“送葬”这个阶段的内容。
腐夫现在的问题,是他在试图诈尸……
这个噩梦就封印在这里肯定不行。
终究还是得凑一支队伍,把后续问题彻底解决。
对任何领域都懂得一些的神秘女士,加上原本就打算出手的雅翁……还可以再另外叫上蛾母和老祖母,就可以组出来一支轻锐小队了。
是的,这方面也属于老祖母所属的领域。
毕竟所谓的“凛冬”,最初的时候所指的就是天空与大地对将死未死之物的憎恨。
——简单来说,就是到了该死的时候却依然没有死的孽物,就要用寒霜将其覆盖、冻结。可以说是专门针对不死种了。
安南相信……当老祖母得知“净化腐夫的噩梦”这件事需要她的参与时,她老人家肯定会挺高兴的。
当腐夫还活着的时候,若不是创世仪式:纪年法的约束,让老祖母不能随意对他出手,老祖母甚至不用等到她完全睡醒、就会专程爬起来一次来把他干掉、再回去补回笼觉。
但如今腐夫已死,纪年法仪式对他再没有保护作用。
这也意味着老祖母终于能下狠手了。
虽然对一个死人下狠手听起来挺空虚的……
但这个世界,死亡本来也不是终点。
安南相信,腐夫也自有等待着他的一套折磨。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安南不知道也没有去打听——他只是坚信,老祖母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而安南这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
昔日的仇恨已经结束,而德米特利被腐夫诅咒、封印的生育能力,也已经被顺理成章的还了回来。
当然,丧失了如此之久的时间,对身体也是会有不可避免的永久性伤害的。但好在人毕竟还没死……那么一切就还有补救的机会。
只要服用一些魔药来调理身体、再补充一些仪式来辅助治疗,就能在几个月内顺利的“恢复功能”了。
安南也没有直接返回凛冬公国。
而是按照老祖母的要求,非常乖巧的前往了诺亚王国……
当安南真正意识到,自己这次回诺亚到底是要去做什么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开始有些紧张了。
——就算是面对灰教授、面对腐夫的时候也从未紧张过的安南,如今却反而开始紧张了。
安南并没有搭乘地铁——对如今的安南来说,地铁的速度显得就有点慢了。时间拖的越久,安南也就越是紧张。
于是安南直接化为流光,顺着光蚁层向上飞速流动着。
就如同光纤在传递信息一样——人们只能看到一抹隐晦的流光从光蚁层流过,安南便在眨眼间抵达了地下都市的最上层。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仪表,就从这里出站并进入了诺亚的南部边境,再度化为一道辉光、眨眼间便抵达的诺亚王都。
至于玩家们……想凑热闹的倒是有不少人。
但雅翁老爷子,担心安南可能会紧张、于是把玩家都呵斥着赶走了。哪怕还有人偷偷跟上去,但只要不是这声势浩大的几十人跟在后面,安南至少不会太尴尬……
当然,雅翁并不了解“只要有一位玩家看到,就等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事实。不过只要安南不会害羞、不会恼羞成怒的发脾气,也就无所谓了。
虽然安南是众所周知的成熟,但他毕竟也还是个年轻人。也不能肯定他就一定不会像是个孩子一样闹脾气……
正神们将他当做孩子看待,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可以说,几乎每位正神都是将安南视为他们“共同的孩子”。
所谓的世界之子,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待遇了。
当然,“被世界所宠爱”这个描述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就是要一力解决世界的养老问题……
安南不只是“流进”了王都,甚至更是直接“流到”了王宫中。
诺亚王宫的防御结界,对安南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化为一道虹色流光的安南,直接钻入到了女王陛下的闺房中。
他这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毕竟之前就被卡芙妮带着来过好几次了。
安南是黄昏时分去找的腐夫,如今已是深夜……于是如今的安南,特别小心翼翼的钻进了卡芙妮的房间,担心吵到卡芙妮的睡眠。
如果有什么事,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
毕竟她明天还得处理政务——卡芙妮的确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女王,和安南这个当了大公之后就甩手不干的吉祥物完全不同。
结果安南没有想到的是……
在他摸黑进入房间后不久——安南就感觉到湿漉漉冷冰冰的触手、从安南脚下悄悄探出,无声无息的缠到了安南的脚踝处。
“……你醒了?”
安南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轻声说道。
他感知到,卡芙妮的呼吸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她显然是在自己出现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只是并没有出声惊动安南,而是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的影之触手贴在了安南身上。
卡芙妮起身,扭开了床头灯。
橘黄色的暖系灯光,洒在卡芙妮身上。
她披散着异常柔顺的黑色长发、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在睡眠过后让头发变得蓬松起来,而是如同绸缎、如同液态的阴影般纯粹。
卡芙妮穿着可爱风的睡衣,看上去似乎并非是诺亚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女王、而是邻家害羞的妹妹一般。
——但拧开灯光之后,她身下的床所投射出的阴影,便像是魔物一般在地上胡乱的爬行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有着人类上半身的阴影蜘蛛一般。
“这些影子在保护着我。”
卡芙妮轻声说道:“如同层层叠叠的蛛网一般……在您穿行而过的时候,我就已经感知到了。”
她如今的声音虽然依旧稚嫩,但却已经变得清晰了起来。
毕竟距离卡芙妮拥有清晰完整的理性,也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已经很久不再遭受侵蚀度过高、每天如同活在梦中一般迷迷糊糊的困扰了。
“啊,这样也好……”
安南用比卡芙妮更轻的声音,低声说道:“我穿行王宫结界的时候,它甚至连预警都没有做到。我当时还在想,这种程度的结界到底能保护些什么……
“现在看来,恐怕真正起作用的是这些被你驯化的阴影。它们才是你用来保护自己的主力,而外面的结界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这样很好,很有想法——当有人以为自己突破结界就能为所欲为的时候,王宫中无处不在的阴影就会给他狠狠地一个教训。这样就我可以放心你的安全了……”
“不是的哦,大人。”
卡芙妮抿了抿嘴,嘴角微微上扬:“王宫结界可是凯先生亲自加固的,在之前尼古拉斯入侵事件后,他老人家就将结界加固到了寻常黄金阶也无法轻易进入的程度。”
“那如今……”
安南的话才刚出口,他自己就明白了过来。
卡芙妮柔声应道:“是的。
“是我让凯先生,把您设为了最高权限者。这个结界会保护您,如同它保护着我一般……同时,它也不会阻止您。”
她强调道:“不会阻止您进入任何地方。”
第三百零六章 告白与告白的回应
……要如何形容心中的那种悸动呢?
只是在这一瞬间,安南就知道——老祖母想要让安南询问的那个问题,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答案。
但正如老祖母所说的一般……
假如“告白”这种事也要交给女孩子来,不光是显得卡芙妮没有淑女风度、不够矜持,而且还显得安南没有担当、勇气不足。
于是,安南直接就开口说道。
“卡芙妮……”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害羞的、用了稍微委婉的说法:“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是了。”
“我爱你,大人……不,安南。”
卡芙妮却是毫不犹豫的予以回应:“我爱你——从最开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从那时,我就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
卡芙妮说着,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
她刚从床上支起身来,那些阴影便如活物般编制结网、凝聚在卡芙妮身下……让她无需行动也能从床上自如起身。
这些阴影组成了如同蓬蓬裙的造型,如同在卡芙妮的睡衣之外又给她套上了一件造型正式的外套。
卡芙妮的面容稍微有些发红。
她整了一下衣服,发出极轻的声音:“我必须承认,我其实……对你有过非分之想。就在第二次再度见到你的时候。
“但我知道,那样的话我会吓到你。也会显得我如恶魔一般,有着不恰当的侵略性。或许我会被你家人讨厌。所以我一直忍耐着,苦闷着……直到之后见到玛利亚殿下时。
“我从未有一刻比那时更清晰的意识到,假如我要与你结婚、就必须成为能够配得上你的人,而且不能拖你的后腿。
“我希望能够和你过一辈子——而不仅仅只是你的信徒、宠物、助手。你是未来的救世主,我的力量在你面前是那样的薄弱……我也希望有什么事,是你会为此而困扰、但我能够帮到你的。”
卡芙妮认真的说道:“那就是政治。
“安南,我知道你非常忙碌,为此甚至要舍弃自己作为大公的职责。那么你肯定是在忙于比统治更为重要的事——关于击败可怕的敌人、拯救世界这件事。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学习,锻炼着自己处理政务的能力。我就是希望能够为你而分忧……我希望能够继续提升自我,提升到我能够拍着胸脯、坦然而自信的对你说‘这些事全部都交给我,我能帮你处理好’的程度。
“但我如今还没有成长到那种程度……你就来向我告白了。”
“……那么,你是要再发育一会吗?”
安南本能的吐槽道。
但他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他顿时苦着一张脸,想要解释些什么。
卡芙妮却是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
“我绝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她非常确信的答到:“虽然还没有发展到足够恰当的时机,让我来‘迎娶’你……但如果这是告白的话,那我就会接受。
“……而且,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这么毫无预兆,就要翻到我的卧室、在大半夜向我告白的人。”
卡芙妮有些忧虑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吗?”
安南闻言,沉默了一瞬。
至此为止、所作所为都随性而为,秉承着“自我之善”的安南,他从未有一刻,意识到“一个理性而正确的决定”会多么的难以说出口。
“的确如此……”
他干巴巴的答到:“我必须前往未来了。
“如果我胜利归来,那么我就会完成升华、不再能够诞生子嗣;如果我失败的话……我会就此消失不见。说不定在某个时刻,你会捡到属于我的一份碎片的,或者连那都不会。直至你死亡为止,这个世界都会安然无恙……除了我将不再归来。
“然后在某个遥远的未来——蠕虫将必然性的吞噬这个世界的一切。但好消息是,那肯定会在你死去以后……是在一百多年后的未来。”
“那是坏消息。”
卡芙妮轻声呢喃着:“那意味着我必须痛苦而孤独的活着。
“那还不如就此死去。”
“但就算我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我也不知道自己将会何时回来。”
安南偏开了自己的目光。
“我会等你。”
卡芙妮毫不犹豫的答到:“一年也好,十年也好。直至我变成个老太婆,埋进土里,只要没有人给我足够可信的证据、我也绝不会相信你输了、死了。
“我会一直等你。等着你的凯旋——我绝不会因此而绝望。”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问道:“那么,你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
安南给出一个非常确定的时间。
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另一个问题在于……你现在、我们现在都还太年轻了。我的确可以给你一个婚礼。但我们都才只有十五岁,就算在诺亚你也还没有成年……这将是不被祝福的子嗣。”
“——没关系。”
卡芙妮却是毫不犹豫的答道:“我早有准备……从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准备了。到现在为止,已经准备了一整年。”
她说着,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卡芙妮哒哒哒的赤着脚,跑到自己卧室角落、一个通过仪式重重加密的保险柜旁,并将它打开。
这是卡芙妮这个房间中,防护最为严密的“宝库”。经过极高层次的仪式加密,就连安南也不能轻易看穿它里面藏了什么。
但随着卡芙妮以复杂的流程将其打开,她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两个盛满鲜血的金杯。
“我最开始,就打定主意……”
卡芙妮小声说道:“如果你爱上了别人,决定与别人结婚。那么至少要偷走你的两滴血。我是女王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他们养大。
“我对你的爱……非常贪婪。虽然我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就算你爱上了别人,我也要成为你的情人,因为我贪婪到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放手、更不会甘心把你囫囵让出去;但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给你生下孩子,因为我贪婪到了想要独自拥有你、绝不分给任何人。
“但是我什么都想要……就算不想给那样的坏安南生下孩子,可我还是想要拥有和你的孩子。很坏吧……那样善变而古怪的我。”
卡芙妮小声说道。
她将和自己的手相比,大上好几圈的金杯高高举起、乖巧的展示给愣住的安南。
“……我想要两个孩子。”
卡芙妮有些心虚、又理直气壮的说道:“所以我准备了两个金杯。”
——毫无疑问。
这正是每次和卡芙妮见面时,她的面色总是苍白到如同人偶一般的理由。
因为之前诅咒的强烈侵蚀,损坏了卡芙妮的身体,这让她至今还没有来初潮,不具有怀孕的能力。但她每个月都会割开自己的手腕,准备大量的血,虔心对持杯女祈祷、精心准备着仪式。
卡芙妮有些唏嘘的说道:“我刚刚还想,它们或许是用不上了……没想到,如今它们正好派上了用场。从我开始制造它们开始,这两个杯子到现在也已经能够使用了。
“这一切就是命运。而命运乃天车之辙——”
卡芙妮坚定不移的答道:“所以我相信,天车绝不会败。
“我愿意相信这赐福于我的命运。它将你带到我面前,又将你予以我……因此,我绝不会背叛这份命运。
“——无论要等待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