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节 阳光、砝码、大作战（九）
7月4日傍晚，王氏庄园小草坪。
韦迪背着手笑呵呵的从儿童乐园的方向回来，背后还有王兔的声音：“韦爷爷再见！”
“你撵孩子干嘛？”韦迪冲王艾翻楞眼睛。
“小时候你撵过我！”王艾理直气壮：“所以我要剥夺你的乐趣！”
韦迪坐下重重叹了口气：“果然是莫欺少年穷啊。”
老高、王艾朗声大笑。
许青莲笑语盈盈端了一个盘子过来：“韦主任，喝茶。”
“谢谢小许，坐下歇会儿吧。”
“不了，孩子那边我得看着点儿。”
说完了许青莲转身去了儿童乐园，然后肉眼可见的孩子们萎靡了不少，连声音都低落下来，韦迪、老高暗中称奇。
“这是昨天我们通过的招投标细则。”王艾从地上的挎包里掏出文件放在桌子上：“三部门联席会议，所有中高层干部参加，全票通过。”
老高看看韦迪，韦迪笑着摇头：“都这样了，还给我看什么？你是携大势而来啊。”
老高笑着拿起文件，一式两份，给了韦迪一份，两人默默的翻看起来。
片刻之后，老高放下文件沉吟，韦迪也随即放下赞许的看着王艾：“不错啊，四平八稳、面面俱到，虽说啰嗦了点，但也最大限度杜绝了弊端。”
老高评价道：“即便是无法杜绝，现阶段我们也算尽力了。”
韦迪点了点头：“局里什么意见？组委会看了没有？”
“还没提交。”王艾拿起一杯果汁：“我打算先在我们部门通过后再向上请示。”
老高道：“我挺欣赏这条的：标书除了价格外，要详细列明该价格的成本组成。这有利于我们具体审核和清楚了解各企业的优点，避免片面的追求低价导致中标者压缩成本，危害了场馆质量。”
韦迪点点头：“同时避免了不要最低价以杜绝豆腐渣，但合理价格难以准确确定的问题。”
王艾道：“也就没有过大且模糊的自由裁量空间了，一切细致化、清晰化，最大限度避免不该发生的事。”
老高看看王艾：“这样，我和韦主任就能轻松不少。”
王艾也看看老高，笑道：“就是权威可能受损，叫人说成是王规高随。”
老高不以为然：“曹参也是一代名臣。”
韦迪抚掌笑道：“好，看你们师徒不为名利襟怀坦荡，我可是信心大涨啊。”
“那我就……”王艾舒坦的道：“到此为止了。下个月我要忙活世锦赛了，然后就是1920赛季了。”
两人同时摇头，韦迪道：“你小子别想跑，搞了这么麻烦的一堆事儿，你不得善始善终么？”
见王艾一脸的不可置信，老高解释道：“虽然你不可能全程跟踪了，但你还是得留心，中国世界杯，举国大事么，一旦操办好了，对你的历史地位也是一种提升。”
韦迪点点头：“办这个事儿是为了出名，不是为了出丑。你在，哪怕国家队水平再次，也绝不会出现一球不进的现象，只要有几个进球，咱们作为主办国就能交代的下去，剩下的就都是好处了。毕竟没有你就不会有中国世界杯，办的好了，当然有你的功劳，就像小高说的，巩固你的历史地位。”
王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放过我，我已经很累了两位领导。”
韦迪笑道：“不享受么？一言九鼎啊，挥斥方遒、白沙作画。”
王艾看着韦迪笑了笑：“我要追求这个，不弄儿童乐园不就好了？”
两人略一反应，各自摇头，却也不好评价：王艾此举可谓光明磊落，却也堪称顽固不化。人事档案的评价是：性格极为鲜明、能力非常出众、缺点异常明显……用对了无往不利，用错了稀里哗啦……也就是他自己有逼数，要不然少不了被教育。
“还有几个人事档案。”王艾又从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夹放在桌上：“十天之前我吩咐学院科研组特招的。”
韦迪诧异道：“合同制？”
“暂时是。”王艾点头：“看他们工作成效吧，可以的话争取把编制办下来。”
老高已经拿了起来，粗略翻了一下：“行啊，都是硕士。只是这专业，生物的，我还能理解，可这工程管理的……”
韦迪皱着眉拿过人事档案也扫了一眼，放下后看着王艾。
“这几个人都是因举报学校、导师不良现象遭到打击和驱逐的。如果你们上网搜索的话，也许还能找到当时的新闻。我看中的是他们的耿直、勇敢、较真。我认为，这是原则性的体现，是一种稀缺和宝贵的品质，值得培养，也能为我们所用。在我们这个亲近繁殖的特殊行业里，能够发挥一般干部难以发挥的作用。”
韦迪眯着眼，拿起档案又扫了一圈：“没有一个是体育家庭出身的啊。”
老高看看韦迪，又看看王艾：“你打算怎么用？”
“眼下主要由他们来组成招投标的秘密监督小组，用他们身上残存的青春热血，用他们耿直较真的性格和内心深处对国家的负责精神，充当我们的耳朵和眼睛，去亲自看、亲自听，避免利益过大遮掩了我们的耳目，或者利益过小被我们忽略。”
韦迪皱着眉：“机制重叠了吧？”
王艾摇摇头：“我对学院都谈不上多熟悉，冷不丁的让我主管招投标，管足协那么多干部，这不是要我命么？我需要有人替我盯着，说穿了，这不过是一种群众监督的运用方法。”
“你怎么确保他们不会出问题？”老高问道。
“学院纪检组会监督每个人。”
王艾见两人依然沉吟，便直接道：“这是我为这件事儿设置的最后一个保险，今天把档案给你们，你们看着用。我希望等事情过去他们能留在在学院做科研，搞工程管理那个可以去纪委。”
老高道：“看来，我们是不用不行了。”
王艾耿直的道：“我学院群众也有监督的义务以及向领导反映的权利！”
“哈哈！”韦迪笑起来：“小高，你就接了这活儿吧！”
第六百一十节 阳光、砝码、大作战（十）
从这天开始，王艾和韦迪、老高就开始了密切沟通。
这既是为两位回归做交接，也是为了解决困扰足坛很久的顽疾，推进早就想做一直没做成的工作。在体育局纪委通知两人通过审查后，两人可以轻装上阵了……是真的要上阵了。
纪委查出来的线索越来越多，足协可能会小面积塌方，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不会倒下的主心骨非常重要。他们完全可以沿着王艾开辟出来的若干道路前行，确保一边推进世界杯主办，一边完成自我清理。
两人迟迟不归倒不全是为了让王艾顶雷，也有锻炼王艾的意思，更有考验中心、足协干部队伍的意思：主管领导不在、新的强势领导上位、且同事不时的被找去谈话甚至一去不回的情况下，工作还能不能干？能不能干好？
谁能干？谁能干好？谁一心为工作？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当然，要说王艾一点不喜欢这种尽情挥洒的感觉也不对，但他真的不留恋。
原因很简单，他家里的企业也几十万人，也影响巨大！王艾不差这个。
十天之后，王艾主持三部门第五次联席扩大会议时，韦迪、老高列席了会议，正式“宣布”了“王艾摄政”的结束。不过在这次会议上他们俩都没说话，一直在旁听王艾的慷慨陈词和与会者的讨论、争辩，不时的看一看后排干部脸上害怕的神色，心中不觉莞尔。
今天拿出来讨论的是八份涉及到足协运行、足球管理、联赛发展的新规定！
《职业球员第二职业制度》、《职业球员高中学历规定》、《中国职业联赛球员退休养老金制度》、《中超工资帽制度》、《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俱乐部财政平衡制度》、《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俱乐部财政公平制度》、《乡村街道足球联赛支持规定》、《削减国家队财政投入的通知》、《假球赌球网络举报平台办法》。
尽管王艾为此做了长期的跟踪研究，尽管上会之前与韦迪、老高讨论多次，尽管王艾还征求了一些圈内好友的意见，但上会之后争论之激烈还是超过王艾预料。如果不是没人挑衅他，王艾都要怀疑是不是还乡团来了，这帮地主又支棱起来了。
“昨天吵了一天，今天又要吵一天吗？”王艾忍无可忍：“这么吵下去、每一条都要重新来、甚至每一项是否有必要都要吵，那什么时候能落实呢？是不是永远无法落实、永远原地踏步？怪不得呢！怪不得有的提议我十年前就提出来了，到现在咱们这还纹丝不动！韦主任、高主席，过去是不是就这样？”
韦迪笑了笑，老高也笑了笑，两人依然不吭声。
王艾见两人不下水，便压了压胸中火气：“民主是个好东西，这也是咱们这次召开联席扩大会议的目的，两天来我也听到了不少好的建议。”
说着，王艾从面前的会议桌上拿起一份稿件：“你们看，我是不是记录了很多？但民主不能没完没了的讨论下去、争吵下去、纠葛下去，时代在进步，同志们！足球事业在发展、同志们！41年前那次大会上总结词里说：在存在很多空白的情况下，可以先不要规定那么细，先颁布下去，随着实践慢慢细化丰富，不能存着引进‘成套设备’的想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王艾缓了缓：“现在我们足球管理工作也面临这个问题，同志们不要想着出台一项规定、制定一项制度完美无缺、畅通无阻，怎么可能么？每一点滴时代的发展进步都会反过来对上层建筑提出要求，生产力的进步自然要求调整生产关系，这意味着永远没有完美的法律、规则、制度，只有不断进步的、发展的、完善的法律、规则、制度。对当下足球管理中存在的许多空白问题，有，总比没有好。”
随着王艾掷地有声的发言，会议室里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点头赞同者渐渐成了多数。
韦迪咳嗽一声，慢吞吞的道：“发出去，有争吵也不怕，我们可以吸取新的意见自我丰富嘛。”
老高紧随着发言：“我看这些规定还是留了不少空白的，发下去等于鼓励人民群众帮助我们，专业的、非专业的，我们可以广泛听取。”
随着两位“接班人”表明态度，众人意见渐渐统一。
“民主的很充分了，现在我来集中一下，请大家表决。”王艾直起胸膛：“关于这九项通知、规定、办法、制度，我们统统加上‘征求意见稿’的名义下发公布。在座各位都可以保留意见，用在下一次的讨论中、下一次的表决中、下一次的修改中。现在先用我们这个可能不完善、不完美的东西占住，然后让实践来检验它，让实践来丰富它，最终实现我们足球管理工作的进步和推进，满足上级和群众对我们的期待。现在，同意以征求意见稿名义下发九份文件的同志，请举手！”
老刘第一个举起了手，然后各个学院副院长、各部门负责人依次举手。稍微落后一点，韦迪也举起了手，这让还有些犹豫的中心的干部们也纷纷举起了手。同一时间，老高也举起了手，足协的队列里也手臂成林了。
最后，主持会议的王艾也举起了手。
老刘站起粗略点名，然后高兴的宣布：“同意的同志高达九成，决议通过！”
两天之后，电视声吵醒了午睡的王艾，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阳光，略抬了抬头，然后重新躺下：“睡觉呢。”
“还睡什么睡？”许青莲笑嘻嘻的来咯吱他：“外边都吵翻天了，你这个始作俑者居然睡懒觉？”
“我完成了我的工作嘛。”王艾翻身欲睡。
“给你听听网友的评价！”许青莲拿起手机几下操作后对准了王艾的耳朵。
“日前，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中国足协、中国足球学院联合下发了多达九份足球管理制度的征求意见稿。联想前一段时间多位足协干部被纪委带走以及王艾临时主持三部门工作的传闻，也许将来会将这九份文件公布命名为‘王艾大作战’。”
第六百一十一节 大道独行（一）
北戴河，风光依旧。
来两天了，王艾却迟迟进入不了休假状态，前方的白云令他想起A4纸，蓝天令他想起文件夹，海浪声让他想起连绵的争吵，不得已，他选择了睡觉，却又总被许青莲骚扰。
“外面对你们通过决议时候的场景描述的绘声绘色的，真那么惊险呀？”许青莲不让王艾睡，硬是趴在他肩头往他耳朵里注入声波。
其实王艾只要一翻身就能把大美人儿给掀地上去，可费了老大力气讨回来的老婆，总归舍不得，王艾只好抬起手臂搂住她的腰背稍微一用力给她按在床上，眼睛还没睁开：“惊险什么？要是通不过我就不会上会了。”
说着，依然闭着眼的王艾拍了拍许青莲的屁股：“乖啊，别闹，我再睡一会。”
“睡什么睡？睡什么睡？你是睡神啊，来两天就是睡。”许青莲摇晃王艾。
“哎呀哎呀哎呀！”王艾烦躁的睁开眼：“仗着你是双份孕妇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啊，怎么着？”许青莲支起上身双手掐腰。
“……”王艾吐出一口气翻身坐起搓了搓脸，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咕咚咚喝了几大口：“好吧，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我……什么没想说，好了，你睡觉吧。”许青莲起身就要走。
王艾忍无可忍，指着她的背影：“你敢走，我就出去揍王兔！”
许青莲脚步一顿，咬着牙回身：“不用麻烦你，我现在就出去揍他。”
“哎哎！”王艾匆忙穿上拖鞋，迈步出了屋。
海风迎面扑来，带着一点点的咸、一点点的腥，不远处的沙滩上黄欣、雷奥妮正带着几个孩子玩老鹰捉小鸡，侧面的沙滩椅、遮阳伞下，应该是王斌、艾小青。只不过艾小青身边没什么人，在专注的看着孙子们玩耍，而王斌身边有几个秘书样的人，应该是在请示工作。
门的一侧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圃，另一侧是郁郁葱葱的景观树，树下的空隙还有几个随意摆放的长椅，王艾没理睬就在不远处勾搭他的许青莲，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回头瞅了瞅自己出来的房子。
这是一个单独的小木屋，是度假酒店的一部分，整个都被王艾家包了下来。以往总担心有人对家里人下黑手，所以全家出动的旅游一次也没有，这一次考虑到机会难得，距离近，又是事先没计划的突然安排，于是在对流程和计划做了一番部署后，全家还是都来了。
算山各自的保卫、助理、秘书，五六十人，小地方真的住不下。
“有吃的没有？”王艾走到许青莲身边随口问道。
“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就睡。”许青莲嘟囔了两句，不过还是主动走向一旁的主楼，片刻后拿着面包火腿出来：“少吃点啊，快吃晚饭了。”
王艾应了一声，随便坐在一个椅子上开吃，边吃还边问；“外边反应很大？”
“那……”许青莲随便踢了王艾一脚：“那还用说？以前什么时候发过征求意见稿？什么时候一下出台这么多规定？就是当年红山口会议也没这么多。体育口都习惯了少数几个人嘀嘀咕咕就把事儿给定了的，哪有这次这样大鸣大放大民主？都说是你的功劳、你的影响呢，韦主任、高主席可没你这种打破一切的魄力。”
许青莲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王艾不以为然：“那都是他们不懂、瞎说，要说对业内问题了解之深，谁能超过他们？要说改变动力之强，也没人能超过他们。只是他们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你就是那个契机？”许青莲看着王艾的侧脸：“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执政这一个月办了这么多大事儿？前十天签字抓人、中间十天部署招标、后十天推广新政，都说中国足坛将从此焕然一新呢。”
王艾撇嘴：“总共才30天，能焕然到哪去？还没有百日维新时间长。”
“你是说人亡政息？”许青莲睁大眼睛。
“那倒不至于。”王艾吃下最后一口火腿，拿起水杯漱了漱口：“那都是我们三个私下商量好了的，我们有共同愿望的，只不过分工不同。我负责开道，吸引火力做消耗品，所以执政时间不用长，打开个口子就行了。他们俩负责跟进，当老好人，但事情我已经做了他们也只能跟着做，这样可以维系两个部门的长久稳定工作秩序。算是一个黑脸、两个红脸吧？”
“凭啥让咱们当消耗品？”
“因为我不还是职业球员呢么？没时间不是么？这是最大化发挥我作用的方法了。”说到这，王艾瞅瞅愤愤然的许青莲，笑道；“你不要生气，我不仅做了先锋官、去第一个打开了局面，我其实也是策划人。这么重大的会议，是我主持的，你刚才在我耳朵边放手机不是说‘王艾大作战’么？这还是有些准确的，没有我，确实不会有这次大动作。”
“哼哼，太平官谁都会当，敢打破格局的才是英雄！”
“嗯。”王艾依然笑呵呵。
“我听说与会者几乎都参与讨论了，那不是说明意见很大？一般来说意见这么大的最终都会搁置？”
“你从哪听说的？”
“报纸上啊，我拿给你看？”
“不用，你说就行了，怎么报道的？”
“说是采访了一个与会人士。”
“不可能。”王艾摇头：“谁敢在这时候违反纪律？”
“那是？”
“大概是与会者的秘书什么的跟人私下透露了一些，报纸上就吹牛显得来源权威吧？”
“是不是反对的很多？”
“不能说是反对，只能说是大家参与讨论的兴趣很高，毕竟这么多新规定呢是不是？”王艾摊摊手：“当然了，与会者一般都有自己的视角以及自己的部门利益，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家其实是不愿意搞这些的。你想啊，没有这些细致规定，那遇到问题怎么办？还不就是领导一句话嘛。”
“那你还说不惊险？”
第六百一十二节 大道独行（二）
“怎么说呢，我和韦主任和老高之所以决定召开这么一次联系扩大会议是为了降低内部阻力的，不是说非召开不可的。就是在机制上，我们决定通过这些文件，是不用这么麻烦的，只要足协主席办公会通过了就可以，党委都不会阻拦，因为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都是技术性问题，党委是不管的。所以别看争吵的很激烈，通过是必然的。”
“可你们既然召开了，而且你也说争论很激烈的，那万一最后举手的时候不到半数呢？”
“报纸上没写老刘带着学院的干部举手？韦主任带着中心的干部举手？还有老高也带着足协的干部举手？”
“没写。”许青莲神色兴奋起来：“还有这事儿？”
“哼哼。”王艾得意：“要没这个安排，我怎么敢随便上会？咱们研究好了的，我当了两年院长年年内部评议第一，老高功勋卓著、稳稳当当，韦主任更是干了多少年，这点号召力还能没有？”
“那……”许青莲眼睛转了转：“如果他们俩临时反悔呢？见反对者人多势众怂了呢？有没有这种可能？有没有？”
许青莲不等王艾说话追问道：“如果他们有这个魄力何必等你操刀？你不说最早的你十年前就提出来了么？他们没有作为不正是证明了他们其实也是担心的么？他们其实也是反对的吗？不管是因为害怕权力变小还是害怕内部争议，总归是慎重的吧？那会议上反对的那么多，他们临时变卦了也不是不可能吧？反正你不能把他们怎么着。”
王艾看看许青莲，脸色不由自主的冷淡下来：“他们敢临时反悔也没关系，我可以以中国足球学院的名义下发征求意见稿！我们是科研单位，有权利就制度改革这一学术问题向社会征求意见！”
“啊？你要独走？不是……”许青莲皱了皱眉：“你是打算如果中心和足协不支持，你就以学院的名义公开向社会征询改革的意见？进而形成声势，反过来逼迫中心和足协跟你走？你还留了这一步？”
“改革哪有那么容易？处处都是阻力，我既然干了就要有十足的把握，考虑到所有问题，确定无疑能成才会做，要不然也会损害我的威望不是？既然学院在我手里，那么我就有足够的制度条件来完成它。”王艾说到这，平缓了一下呼吸：“不论他们内心怎么想、他们都得跟着我做，在大会上支持我大家还都好看，如果逼得我让学院单出头，那最后难看的就是他们了。再怎么说我们学院也是归中心领导，归足协业务指导的，算是半个下级单位。”
“你可真够横的。”许青莲放松下来，欣赏的看着男人。
“事情总要有人做，跌宕这么多年还没做成，我想他们应该也是颇为焦虑的，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有各种各样的关系他们不好出头，所以才攒一块等我来。他们早知道我对这些方面不满意，而且很久了。把我放这什么结果他们应该有预期，而且我也甘之如饴。”
“就是得罪人太多了。”
“哈，你想想为什么我说用学院单独下发，你就不问了？因为你也知道一旦学院这么做了，后续的群众呼声起来、倒逼中心足协改革是必然的，为什么呢？因为你很清楚对吧？我做的是对的！我做的必然是符合组织和群众期待的！那么反对者难道不知道吗？这叫历史大势，反对的都是螳臂当车！他们就是恨我又怎么样呢？顺应这个潮流就会畅通无阻、违背这个潮流自然会被打落尘埃，他们恨我又怎么样呢？我有人民的支持！”
“哇哦！”小美人儿正准备进院，听了这话忍不住出声：“这是我见过你做的最霸气的一件事儿。”
王艾笑着招了招手，小美人儿施施然走过来给两人一人一个桃子：“相关制度在五大联赛都建立了好多年了，咱们这边迟迟不动，一帮人嘴上大公无私，其实还不都是那么点小算盘？就得有人砸烂了告诉他们不干也得干！”
王艾和许青莲同时给小美人儿竖大拇指，小美人儿好看的白了两人一眼：“瞅你们这狼狈为奸的样子！”
许青莲伸长了脖子：“哎呀，红妆玩的真好。”
小美人儿听了吃吃的笑了，也拿起一个桃子：“反正我的同学圈里都是给你叫好的，也就一帮不知道姓什么的媒体在哪胡说八道。”
“都说什么了？”王艾好奇。
“还能说什么？不改革说你保守、不思进取，改革说你邯郸学步不考虑中国实际情况。这帮家伙从西方那学来的新闻逻辑，就知道反对骂娘，真不知道社会主义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哦，那就无关紧要了。”王艾继续耐心的啃桃子：“其实我没指望一次就做成，征求意见稿嘛，发下去大家讨论，然后归纳提炼回到中心、足协，他们还得吵几个回合呢。但可是，不管怎么吵，声势已经形成了，大众的呼声起来了，哪怕打折扣，到最后也有扎扎实实的推进，这就够了。我忙活一个月，有这个成果，我足够满意了。”
“那你还放不下？”许青莲忽然一句。
“呃……”迎着大小美人儿的目光，王艾有些难堪：“不是放不下，而是习惯了过去这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忽然松下来还没适应过来。”
“所以你就半夜玩球？”
“不是孩子想体会一下半夜踢球么？”
“那怎么还后半夜呢？”
“后半夜很安静对吧？沙滩上除了海浪声什么也没有对吧？我和孩子们可以不受任何打扰单纯享受足球的快乐，享受亲人在一起玩耍的快乐，我觉得这个事儿虽然代价很大，但应该是孩子们很长时间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说到这，三个人一起望向海滩上孩子们的身影，不同于王艾一天昏昏沉沉，孩子们也就是早上起来的晚了点很快就恢复了活力。
“这样的日子真好呀，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小美人儿有些怅惘：“别人全家出游根本不算什么的。”
第六百一十三节 大道独行（三）
王艾沉默了一下，咧咧嘴：“咱家这个情况还不就是这样？早年你们都没来的时候就我爸、我妈、我一家三口，手底下几十亿的资产，你说别人惦记不惦记？我们要是不防备着，一个车祸就够了。这社会上有人为了几千块钱就玩命，咱家可是那么多呢，别说亲戚了，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人，一旦我们家出事儿，可能也八仙过海，各捞一把呢。当时什么社会环境你们也有记忆，当时什么官场状态你们更不会忘。你说说就咱家那么一大块肥肉，得多少人动心？大不了黑手套上嘛是不是？就是我爸、我妈有一定地位又怎么样呢？就是我有一定知名度又怎么样呢？冷不丁的大草地上长出来一棵树，会不会所有人都想拔一下？”
“现在好多了吧？”许青莲低声道。
“嗯，好不少，但该防备还得防备。”王艾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的悠悠蓝天：“其实我的担心组织上也是知道的，我跟严竹、赵丹都说过，他们可也没敢大包大揽。这种事儿能做的也就是事后追责，事前是没什么办法的，总有被贪心蒙蔽了眼睛的不是吗？可事后哪怕把所有爪子都砍断，把所有策划者都毙了，又怎么样呢？我们家留下的资产最多只能是充公不给坏人用，可我们家这几个人呢？死者不能复生不是么？其实更可能的是，一旦出了那种事儿还是从现实出发，毕竟为死人报仇没有收益不是么？”
听着王艾的冷笑声，大小美人儿都有点冷，小美人儿过了会压低声音感慨：“我们娘们就是不行，哪怕再多想，也想不到你们男人这个深度，推算到这么冷酷的地步。”
“那是因为你爷们还在！”
“嘿嘿。”许青莲笑起来，拱了拱小美人儿：“听了这话舒心不？”
小美人儿白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嘴上却还犟着：“这是他应该做的！”
王艾站起身：“我去游泳去，精神精神，要不然晚上饭该吃不下了。”
大美人儿站起来：“我给你找衣服去，对了，隔壁晚上有篝火晚会，咱们参加不？”
“你们去吧，我在这边瞅瞅得了。”
“也是，你要去就不是篝火晚会了。”小美人儿在一旁嘲笑：“我们几个虽然常年偷鸡摸狗，可你也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这叫不是一种人、不进一家门！”王艾还颇为得意。
“什么一家门？”冷不丁的，艾小青出现在面前，瞅着憋笑的两个美人儿便知道自己儿子又胡说八道了：“快去活动活动，晚上吃好的。”
路过孩子们堆砌的城堡，王艾颇有一起盖大楼的冲动：“我小时候可没玩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去去去，别把孩子惹哭了，粗手笨脚的。”黄欣驱逐王艾。
“我跟你去！”雷奥妮早就不耐烦幼稚游戏了，见王艾要下海便立刻跟了上来：“咱们比比呀？”
“好啊。”王艾慵懒的做准备动作：“前边那个浮标？”
“好啊！”雷奥妮也做准备动作。
王艾忽然跳水了，雷奥妮楞了一下大呼小叫的跟着跳了下去，后边堆城堡的孩子们都看傻了。
王中华忽然重重叹口气停下手里的工作，扭头问哥哥：“妈妈总是不着调该怎么办？”
王胜想了想：“是爸爸先不着调的。”
“哦，对哦！”
旁听的黄欣都要笑疯了。
畅游在蓝色的海水里，极目所在是平平的海平线和矮矮的白云，这一刻忽然有种久违的美好付现在王艾心底，他惊喜万分的减慢了速度，细心呵护着这洗刷全身的正向情绪，也顾不得前方的浮标了，就是随意的在海水里游动着，雷奥妮游出去老远又游了回来，围着王艾转了两圈索性一翻身躺在了海面上。
不久之后王艾发现了雷奥妮的优雅从容，也一翻身躺在了海面上随波逐流，两人的手碰到一起很自然的就牵着不松了。
“很舒服吧？北戴河不比马尔代夫差，而且没有那种世界尽头的荒凉感，就是一年能玩的时间太少了。”雷奥妮把额头上的泳镜拉下来：“诶，当墨镜挺好的。你呢，想到什么了？”
“我……噗、咳咳！”
雷奥妮扭头，发现王艾大概是身体密度太大，所以水波几乎就在嘴边，这会儿正在咳嗽，顿时哈哈大笑。可没笑两声，也被海水呛了，王艾是一边难受一边幸灾乐祸。
两人同时翻身，像两条美人鱼一样并肩自由的、随意的游动起来，交谈很少，但却情意绵绵。
差不多累了的时候，康丝跟了上来：“青莲让我喊你们，要吃晚饭了。”
两人回身才发现游出来很远了，不支起上身都看不到沙滩了，只能见到绿树的一点点尖。
在酒店餐厅的一角，八个大人、七个孩子分别坐好了，艾小青环顾左右笑道：“这才几年啊，这么多人了。”
大概是游的有些累，王艾口不择言：“这说明我的繁殖能力……”
被一堆严厉的目光射的冷静了，王艾匆忙改口；“啊，繁育能力……”
“啪！”许青莲在王艾头上拍了一巴掌，总算把不着调的王博士禁言了。
正这时，王红妆站起身指着窗外：“爸爸快看！爷爷快看！”
众人顺声望去，原来不知何时瑰丽的晚霞布满了天空，其中一大坨蒸腾的白云被太阳染上了壮丽的火红色，像一座高山、一座宫殿。孩子们忘了吃饭纷纷扒着窗台贪婪的观看着，大人们也被震慑的一时无言，安静的欣赏着这大自然的壮美。
“人世间最美好的无过于亲手开辟壮丽的事业。”小美人儿轻声的自言自语送入家人们的耳鼓：“尤其是在这个上升的时代里！”
艾小青笑着刚要说什么，就听一边的儿子叹息道：“所以说，我真的很牛逼了。”
“啪！”许青莲再次把王艾禁言了，赶在王斌和艾小青批评之前。
王斌艾小青无奈的摇摇头，雷奥妮抬手跃跃欲试，黄欣伺候王学森、王奔窃笑不已，小美人儿努力的瞪着破坏气氛的坏蛋，康丝搂着王胜、王中华、王红妆、王兔、王北海指指点点。
第六百一十四节 大道独行（四）
“对孩子们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度假一周后，黄欣在晚上的海滩边吃着烧烤突然问王艾：“都有些大了。”
王艾拿了一根鸡翅膀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不是我不负责任啊，我小时候很早就确立了踢球这个事儿，一直努力这些年才有成果。这是发自内部的，他们……”
王艾指着玩闹的孩子们：“我不知道他们内心是不是有我这么迫切的愿望，如果没有，我们或者学校给他们一个理想的话，比如诱导他们的，可能动力没我这么强，这么能坚持。有时候成就高低、天壤之别，就在于内心深处那么一点点坚持的差异。”
“所以，你怕给孩子带歪了？”黄欣总结道：“是吗？”
“是啊。”王艾点头，把凉了的鸡翅膀塞在嘴里：“我的人生是1987年开始的，他们的人生最早的是2010年开始的，未来什么样我根本不知道，我怎么敢给他们规划呢？”
“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不敢了。”黄欣拿起一个蔬菜卷吃的跟一只羊似的：“那怎么办呢，到了选副业的时候了，还是说不选副业？”
“让他们自己选吧。”王艾忽然意兴阑珊：“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他们自己选，选错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你这是什么话？”旁听的小美人不高兴了：“当爹妈的给未成年孩子规划人生是义务，是责任。”
“所以红妆不亲近你。”王艾恶声恶气的。
“对！孩子谁不好逸恶劳？就亲近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爹！”小美人儿也急了；“等将来孩子一事无成我看你怎么办！”
“那……”王艾犯难了。
正这时，许青莲和雷奥妮吃饱了溜达过来：“聊什么呢？”
黄欣一说，俩大妞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雷奥妮洒脱的一摆手：“中国有句老话不是说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咱操那个心！”
小美人儿狠狠瞪了一眼狮子：“男孩子摔摔打打的没关系，女孩呢？要走错了路怎么办？”
许青莲坐下来搂着小美人儿的肩膀：“红妆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孩，不算我肚子里的和你还有康丝的，就现在是，大家都在留心，怎么也不会让她走错了路。至于说有没有出息，我觉得你有点过于担心了。”
大家都在看着许青莲，她迎着海风捋了捋鬓发：“就咱家这条件，孩子将来混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那么大个家，那么大个游泳池，咱孩子就整天玩水，也能考上个国家一级运动员，这不退休金就有了？”
“再说，咱这些爸妈大大小小的成了这么多事儿，也不全是王艾的原因，咱自己内在的东西才是根本，他只是个外因。当然，没有外因点化我们可能也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外因不是有吗？咱孩子的外因不会少的，咱们都是，咱们的事业、能力、人脉都是，内因呢？咱家的物质条件、我们的教育方式、提供的教育机会都是。两边一结合，所以再差也差不多到哪里去。”
黄欣双手抱膝低着头：“说的也是。”
王艾指了指前方不远和孩子们一起玩的康丝：“你们看，咱家有康丝这样一个天真乐观的，孩子们最爱亲近的妈妈，孩子的心理成长一定不会差。”
雷奥妮随便抽了抽有点习惯性发呆的王中华和懵懂的王奔：“也许要达到博士的成就高度不太容易，可如果仅仅是我们的高度，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没道理阿尼卡、李觉那种干部我们都能培养成才，自家的孩子培养不出来。”
正这时，追着王兔满地跑的王红妆路过，脚下一绊，啪一下众目睽睽摔在小美人儿面前。小美人儿虎着脸把孩子拉起来，拍了拍屁股，拍完了稍微用力打了一下。
王红妆本来瞄着弟弟就等着老娘弹射就要飞出去接着追，冷不丁挨了一下很纳闷，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茫然的看她娘：“干啥打我？”
“摔了还跑？”小美人儿本来一肚子气，随手一巴掌还被反问就强词夺理。
“可是，大家都在跑啊，爸爸刚才还跑呢，你怎么不打他屁股？”
众女人嘿嘿笑，王艾伸手把女儿抱过来：“好啊，爸爸白疼你了啊，你居然要你妈妈打我？”
“啊……不是不是。”王红妆摇头要解释：“不是不是……”
可能事情有点复杂，小丫头没捋明白，就光摇头说“不是”，惹得她妈又要生气。王艾一瞅，得了，抱着丫头和一边偷偷看的儿子王兔，一下站起身：“走，不理他们，咱们玩去！”
瞅着王艾带着几个孩子在沙滩上翻跟头，小美人儿绝望了：“行吧，最差还能试试考杂技团。”
在女人们的笑声里，许青莲拉起小美人儿：“走吧，别操心了，咱们游泳去。狮子，你去不去？”
“去！”雷奥妮起身，还拉着黄欣：“走黄老师，为了孩子将来考上游泳队，你要率先垂范！”
“啊呀？”黄欣站起身：“不是杂技团么？”
“多才多艺嘛。”
“可多才多艺的话，学习怎么办呢？”
女人们讨论着路过孩子们身边，也没管他们浑身都是沙子，径自走到黑沉沉的海边，她们的保卫也静静的各自上前，随即不久，欢笑声就远离了海岸，飘散在海面上。
第二天一早，王斌、艾小青带着黄欣和王学森、王奔俩孩子一起乘坐高铁返回BJ。午后，许青莲、康丝带着五个大孩子同样乘坐高铁返回BJ，北戴河这边就留了王艾、小美人儿、雷奥妮三人。
王斌艾小青有工作，不能长期在北戴河，五十出头的年纪又没什么负担，他们的工作热情还挺高。孩子们则是因为暑假里学校、幼儿园都有活动，要回去参加。孩子妈妈们则是因为平时在BJ也没少了出来玩儿，一周下来已经有点想家了。
小美人儿是因为在过一周王艾就要到处给赞助商站台了，身边得有人陪着，康丝回BJ是因为西班牙大使馆有些活动她要参加，所以只能小美人人来，小美人儿也有抓紧时间怀孕的打算。
至于说狮子，她纯粹是家里呆腻了，想男人想疯了。
第六百一十五节 大道独行（五）
人走了、冷清了。
雷奥妮撺掇着小美人儿重新上线了“大小白鱼”，王艾又振作了起来。
“别说我不努力哦！”王艾潇洒的一甩头上的汗，指着小美人儿：“我虽然吃的不是草，但我挤出来……”
本来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小美人儿竟然瞬间弹起给了王艾一巴掌让他闭嘴，然后躺下重新喘息。
王艾捂着肩膀：“诶呦，你居然会鲤鱼打挺！”
正这时，雷奥妮披着浴巾回来，挑衅的瞅瞅王艾：“我复活了！”
“哈！”王艾从床上直起腰：“我看看你这次爆什么！”
感受着身下剧烈的震动，听着野兽般的喘息，小美人儿朝天翻翻白眼身子一侧把后背留给了两人，自己透过窗子望着阴云下的无垠海面。可她想静，那俩人不让她静，在母狮子低沉的咆哮过后，她的后背就被两只手同时袭击。
“你们玩呗。”小美人儿回过身来。
毛发潮湿的狮子笑道：“你不是缺营养么？你要不要？不要给我也是浪费。”
“这……”小美人儿瞅着指挥她的王艾有些难为情。
晚餐时，王艾关心的把一杯牛奶放在小美人儿面前：“补充钙质。”
然后在桌子下，被小美人儿狠狠踢了一脚，不解恨，又踢了一脚。
愉快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在八月初小美人儿惊喜的报告说可能有喜了的时候，王艾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北戴河，踏上了全国巡游捞钱的旅程。
“你说小白鱼是不是觉得辛苦故意骗我？”
在深圳迎来了前来汇报与皇马签约工作进展的安娜，王艾了解一番让安娜休息，回头就和雷奥妮吐槽：“说真的，你觉得她怀孕了吗？”
“这是我能觉得出来的？我觉得出来的你敢信吗？”雷奥妮哈哈笑着给了王艾一拳。
王艾捂着胸口：“我说，你怎么越来越豪迈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个女人。”
雷奥妮仰天大笑，直到发现王艾的目光越发危险后才收敛了一些：“憋在家里两年，你皇马四连冠我缺席了一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说我该不该开心？”
王艾抖了抖肩膀：“你别像哥们一样搂着我行不？”
雷奥妮嘻嘻笑着，总算恢复了正常：“我觉得小美人儿应该是差不多了的，北戴河风光秀丽，大家无所事事，心情舒畅、身体轻松，本来她就没病，她是想的太多，这下放松下来了该有的就该有了。”
瞅着王艾点点头，雷奥妮问道：“还有几站来着？”
“明天去一趟贵州，然后是银川，天津，哈尔滨，再就是沈阳了。对了，在沈阳还有好几场，大概两三天吧，能过去。”
“你这趟工作有些太多了吧？”雷奥妮迟疑的道：“现在就十天了，这么算下来差不多要二十天？计划没做好么？”
王艾无奈的摇头：“不是，按照往年的习惯就是半个月，但今年许多赞助商临时加了安排，看在多年的感情上，人家架子都摆好了，我也不好不配合。他们都帮我算着日子呢，世锦赛九月底，我八月下旬去集训就行，正好还有十天空白，他们就给用了。”
“话说的好听，钱也给的够，我也不好意思不答应……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趟跟我出来名义可是我的助理来着？怎么行程都是自己管？你干啥了？”
“吃喝玩乐！”雷奥妮满脸骄傲。
王艾吧嗒吧嗒嘴：“行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的追求很质朴啊。”
“哈哈，我饿了！”雷奥妮摇着王艾的肩膀：“点个送餐服务吧？”
王艾感觉了一下：“也行，正好我也没怎么吃饱，你去外边看看安娜，刚从马德里回来这一路上吃不好喝不好的，问她是先吃饭还是先睡觉。”
王艾刚找到点餐电话，安娜精精神神的进来了：“博士，我们还是下楼吃吧？送餐服务不但贵而且量也少。”
王艾抬头瞅瞅她：“你行？别半路困的睡着了我再背你上来？”
“哈哈，不至于的博士。”安娜摆手：“这一路上我都睡觉来着，现在生物钟都乱了，我得吃点好的心理满足了，上来才能睡着。”
王艾看看雷奥妮，狮子也同意，于是一行三人带上没吃饱的保卫下楼到餐厅，王艾点了鸡蛋肠粉、云吞面、烤大虾，全是大份儿乘二的，至于干炒牛河、生滚粥这类好吃但是有肉的，王艾只能干看着眼馋。
捞钱旅程的辛苦还在其次，不能好好吃东西才是主要的痛苦来源。
俩洋妞可没这个担心，反正是王艾花钱，大吃特吃，要不是王艾还有与皇马签约谈判的事儿可以分散注意力，可就要忍不住了。
“总之就是虽然有人阻挠，但进展还是顺利的是吧？”王艾尽量不看桌子上的肉菜。
“嗯嗯。”吃着云吞面的安娜勉强抬头：“就是有个副主席一直说你薪水太高。”
王艾点点头，安娜吃下一口后又介绍：“还有就是一些股东认为虽然你的进球能力没的说，但受益者主要是你自己，对俱乐部营收没什么帮助，你的多数进球都是在确定胜利后发生的，对成绩其实也没什么帮助，所以你不值那么多钱。”
王艾还是点点头：“弗洛伦蒂诺怎么说？”
雷奥妮看过来：“要是他也这么看，咱们就得考虑是不是离开皇马了，五连冠这样的成就你可不缺，个人11个欧冠冠军远比俱乐部五连冠更传奇。没道理咱们只是按照通货膨胀再加一点要的薪水还抵不过皇马历史上第二次的五连冠重要。”
安娜频频点头，在雷奥妮说完了之后补充：“康丝一直是这么叮嘱我的，我也这么跟他们讲了。主席先生和大多数人还是同意的。再说，梅西又涨薪了。”
说到这，安娜下意识摇摇头：“皇马这边高歌猛进，如果再失去梅西，巴萨就算不上西甲双强之一了。对了，他们引进了格列兹曼，去年世界杯法国队的核心。”
第六百一十六节 大道独行（六）
“还有。”安娜吃的差不多了刚要闲聊又想起个事儿：“马德里媒体有一种质疑，说皇马给你开全年的薪水，但你除了为国家队比赛还要为中国足球管理部门工作。”
“更不能容忍的是……”安娜看了看王艾的脸色，自己笑了起来：“你每两年参加一次世锦赛、每四年参加一次奥运会，每次都要消耗一个多月的备战和比赛时间，相当于每年都要当一个月田径运动员，而皇马除了要给中国足协养人之外还要给中国田协养人。”
王艾倒吸了一口凉气：“还能这么算？”
“哈哈。”雷奥妮丢下叉子伏在王艾肩头笑起来。
保卫们也忍俊不禁，坐在边缘的罗盛才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人，三两下从这人上衣兜里扯出来一串东西，陈正武上前挡住这人不让他接近王艾这桌。
见王艾有些纳闷，他侧后方另外一桌的钱自强低声道：“看起来是定向收音设备，可以用来监听。”
王艾点点头，看了看光盘了的雷奥妮和安娜：“走吧，上楼。”
雷奥妮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跟着走，倒是安娜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试图来窃听的家伙很“老实”，连争辩都没有……因为他嘴已经被堵上了。
“有其他俱乐部请我吗？”上了楼，王艾继续询问安娜。
“有，一大堆，给出的条件还都可以，基本都比皇马给的薪水略高一点。不过我们判断它们没多大诚意，以你上赛季的表现和‘大赛不失手’的特质，要从全球最好的俱乐部挖你，薪水最少也得上浮20才可能。”
“什么原因呢？”王艾笑呵呵的问道。
“大概是因为都觉得你不想走吧，你想和皇马一起创造五连冠。有这种加成的话，上浮20也是不够的，可再多，财政上实在压力太大。”安娜认认真真的道：“我们两边的经纪公司都认为，以现在足球行业的融资能力、商业结构，正常情况下4000万税后薪水已经是极限了，且只属于极少数球员，比如超巨。其他人不能超过2000万，这是极少数接近超巨的，其他不能超过1000万，通常500万以下。”
王艾点了点头：“和我感觉的差不多，现在能为我支付超高薪水的估计只有中东开油田的了，这几年他们很迫切的想要通过足球吸引外界关注。记得前几年申办世界杯的时候和我们还竞争来着，最后没争过我们，但走足球路线还是坚定的。曼城、巴黎这两个都是不差钱的，对了巴黎今年给我什么条件？”
“4000万税后薪水另外加5000万签字费，不过一次要签约两年。如果一年一续约的话，估计签字费要减少一些，理应不提供的。”
王艾沉吟了一下：“保持接触吧，如果其他俱乐部有一定诚意当然也有一定实力、主要是经济实力的话，也尽量保持接触。”
雷奥妮看向王艾，安娜也睁大了眼。
“现在说有点早，但我不准备在马德里更久了，今年就是最后一个，五连冠成了，我别无遗憾，皇马必然重建。如果没成，皇马不会容忍我的薪水了，在我能拿到更高薪水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容忍皇马给我降薪，所以分手是必然的了，尽管我们没有矛盾。”
说到这，王艾做了个手势：“上个赛季如果不是我，皇马拿不到欧冠冠军，事实上全队已经处在很严重的下滑轨道里了，我拖延了这个进程，并打算今年再拖一年，明年是无论如何也拖不下去了。硬拖，就会把我拖下水。”
“就像俄罗斯世界杯的中国队。”安娜深有感触的说了一句，说完了才觉得不好听，偷偷看王艾，却发现王艾似笑非笑的瞅她，只好缩了缩脖子。
正这时，房门一开，陈正武和赵丹走进来，赵丹通报：“现在初步确认是记者，传统媒体网络部门的。”
陈正武补充：“钱副组长正在跟进，现场搜出来的设备有定向录音设备、针孔偷拍设备、手机上还有一款简便的语音文字转换软件。”
“就是说，他只要把那个喇叭对准了我，即便他耳朵听不到，也可以在手机上看到我说的话？”王艾见两人点头皱了皱眉：“什么来头？你们估计？”
陈正武看了看赵丹，赵丹摇头：“说不清，现在只知道他是一个记者，背后有什么人、什么势力或者受什么人雇佣，得看下一步调查。”
王艾双手交叉，在沉思之前随手摆了摆：“坐、坐、别像跟领导汇报似的，放松点。”
赵丹、陈正武随后坐在几个人侧面，王艾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得要领，不过也无非是那么几个方向，胆大妄为想要捞一个大新闻的记者，想要从我这得知什么重要信息的，我前段时间得罪的人想要报复勒索的，还有就是……”
王艾的目光幽深起来：“应付不过去了那伙人。”
赵丹挑了挑眉，陈正武张口欲说，却又闭了嘴。安娜茫然不知所谓，起身道：“我去拿点水果。”
等安娜出去了，赵丹道：“姓余的不是没动静了么？”
“是。”王艾点头：“但那是在等我的回答，我这边一直拖延，所以状态还在持续，也许等不及了也说不定。现在经济形势良好，他们连任的几率很高，一般来说第二任期会变得无所顾忌。”
“当然，这是最严峻估计。”王艾看了看担忧的雷奥妮、紧张的陈正武和严肃的赵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最大可能还是我的那些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一鲸落万物生嘛，干掉了我，后排的一大堆都能过个肥年。对了正武，那人怎么老实呢？要是折腾起来还挺麻烦呢。”
陈正武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个“充电器”放在茶几上：“电棍。”
王艾看了看没敢上手，指着两个凸起的一头：“哑光的啦？”
“科技进步了。”
王艾抬起头：“好像出格了吧？”
陈正武看看赵丹，赵丹沉闷的道：“升级了。”
见王艾不懂，赵丹提示：“足管中心主任是体制内岗位，正厅级。”
第六百一十七节 大道独行（七）
王艾代理了一个月的足管中心主任，影响的不仅是中国足坛，还有他自己。
以前不管王艾身上挂了多少职务，其实都是体制外的，什么足协副主席、学院院长都是合同制、聘用制。
管办分离后足协虽然变成人民团体了，但分离出来的足管中心依然是事业单位，主任依然是正厅级岗位，谁干都享受正厅级待遇。当然了，不干了待遇也带不走，除非有需要。
比如王艾这样虽然只代理了一个月，但大量行使了管理权限，强有力推动了工作的，有一部分待遇就要随身一段时间，比如安保待遇。因为此后遇到的危险可能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那一个月任期内得罪的人，那么理所当然的那个位置上的安保机制要继续保护他，直到这个危险源消失或者这个危险逻辑不再起作用。
这个安保机制和王艾以前的相比，最主要的区别是防御的主动性。举例来说，过去王艾遇到一个拿刀的，除非对方挥起刀，否则王艾的安保团队只能阻挡，隔离，任何先行采取的措施都涉嫌违法。
比如给人一个背摔什么的，那就是和老百姓一样，赢了进监狱、输了进医院。
这个尺度主要是为了防止新时代的有钱人变成旧时代的有钱人：作威作福、放狗咬人、欺负老百姓。
但现在不一样了，发现有拿刀的，王艾的安保不用对方把威胁拉的那么近就可以主动制止。
就这么一点区别，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王艾没注意到，王艾的家人其实也没注意到，只有赵丹领导的安保团队默默进行了程序更新。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赵丹跟王艾介绍：“你的国家队队长身份以及你在职业赛场上为国家做的各方面贡献，也应该享受一定保护的，这就是组织派我们来的道理。代理主任也是一样，但在国内因为治安比较好，外国武力基本渗透不进来，我们面对的基本是人民内部矛盾，所以才要遵循民事原则。但在国外我们面对敌我矛盾的几率很高，通常也难以短时间内辨别清楚，主动是可以的。”
“那要打错了呢？”王艾好奇的问道。
“看情况吧，我们出手会比较慎重，以控制为主，要伤人了那就必定是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法律风险不大。当然，如果真是我们的责任那我们就背着呗，处分、调离、退役，都有可能。”
王艾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赵丹的肩膀：“只要是有必要的，我不会让你们抗。”
赵丹呵呵一声：“我替大家谢谢你了。”
正这时，钱自强走进来：“已经移交给警方了。”
赵丹冲王艾道：“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极限了，我们不具备调查能力，组织也不会支持我们去深入调查。不过，你个人的力量如果要调查，组织也不会反对。”
“你建议我查一查？”
“按理说搞新闻的嗅觉是灵敏的，你能代理是展示了一些东西的，没道理以前都没这么过分做现在反而胆子大了，这有点反常。”
赵丹说完就和保卫们离开了里间，让王艾一家人自己做决定。
赵丹是知道王艾有一定秘密调查能量的，比如从未真正离开过王艾安保团队的严竹，现在就负责外围的安保信息搜集，李林那边的胜利安保也有专门的预防性情报搜集组织。再多的赵丹不过问，但他很清楚王艾的力量绝不仅是这么一点，最典型的就是家里那些巨型企业都是有商业信息调查机构的，这些机构稍微转变一下职能都能变成调查机构。
此外王艾的复杂身份还能借用其他体系的调查力量，比如他现在的政治身份是全国政协委员，兼职身份是外交系统干部，跨界身份是田协干部、社科院研究员，这些都是有调查能力的。
就看王艾打算动用哪一部分了，反正足够充分就是。
这也是赵丹敢放心让王艾自己跟进调查的原因。
房间里，雷奥妮试探的问道：“要不我让约纳斯……”
“不用。”王艾摆了摆手：“他好不容易退休过上安生日子，咱这点小事暂时不用麻烦他，先等警方调查吧。从缴获的设备看，对我个人安全没什么影响，顶多威胁我的声誉。”
“要不请组织出面？你关联那么多组织？”雷奥妮继续建议。
王艾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这么点小事儿犯不上惊动组织。如果调查出问题还好，如果是虚惊一场未免会让人觉得我太事儿逼。”
说到这，王艾冲雷奥妮笑道：“我这又是名、又是利的、又是各种待遇的，什么好处都在我身上，难免会让一些人看我不顺眼，还是低调一些吧。”
这边说着，王艾拿出了手机，冲雷奥妮道：“我让李俊跟进一下吧，他和我分开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引人注意了，他调查的话动静最小，效果也不会差，反正现在是一般性调查。”
雷奥妮默然点头，就听王艾拨通了手机：“小眼睛，你干什么呢？”
李俊有点沙哑疲惫的声音传来：“还能干啥？出现场呢呗，有事儿啊王二？”
“卧槽，你个小警察敢喊我外号？信不信我给你们局长打电话投诉你？”
“信。”李俊咳嗽两声：“你快点啊，正好我不想干了呢，早点给我开除我好回家开超市去。”
“挺累的啊？”
“啊，刑警队啥时候不累啊？”
“那我怎么听说警察学院调你你不去呢？当老师不是挺轻松？”
“我要图轻松还干警察干啥？在你那混着不好么？钱还多。”
“你还知道在这钱多还轻松啊，你有病！”
“对，我有病。”李俊竟然承认了：“大概是因为我八辈贫农吧，身上就藏着爱吃苦的基因，不吃苦我难受，我贱皮子。”
王艾正无语，李俊的声音接着从电话里响起：“你也别说我，你都干到足球超巨了又跑去干田径，两个超巨在身上还不消停又跑去当足协主席，你不贱？”
“我这是劳动人民本色，我们不一样！”王艾义正词严的反驳：“在我身边工作难道不重要么？国家缺你一个警察吗？”
第六百一十八节 大道独行（八）
哥俩扯了一会儿犊子才说正事儿，李俊安静的听完了王艾的叙述，接收了王艾用手机拍下的刚才钱自强拿回来的小纸条：“你等我消息！”
“诶诶！”王艾没让李俊立刻挂电话：“我说哥们，警察你还没当够么？都当了这些年了。”
李俊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无奈：“王二，你知道的，当警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那时候我们俩一起放学，你说你要当球星，我说什么来着？我要当犯罪克星是不是？你是星，我也是星。”
“嘿嘿嘿。”
“嘿嘿嘿。”
王艾笑了一阵无奈的叹口气：“行吧，匹夫不可夺志……你个王八蛋明知道我需要你还非要走，弄的我现在有事儿还得专门给你打电话。”
“你这个王八蛋没事儿就不给我打了，用到我了才想起来我，他么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你个王八蛋现在就一基层小警察，我凭什么搭理你？难道不该你是过年过节主动问候我、舔着我的么？他妈的，每次给你打电话我都怀疑我这些年到底干了啥！”
“我是帮你认清真相，你是政协委员、你是双料超巨多个毛！我就不屌你！”
“……行吧，他妈的！快点办啊，要不我扣李林工资！”
“……操！等着吧。”
挂了电话，王艾发现雷奥妮一脸奇异的表情。
“怎么了？”王艾怀疑的问道。
雷奥妮举着镜子：“你瞅瞅你？叫人骂一顿舒服了？”
王艾摸摸脸，发现笑容都按不下去，无奈的扒拉开雷奥妮的镜子：“行吧，他说对了，我也是贱皮子。”
一个星期之后，王艾忙碌完了在沈阳的最后一场商务活动后一身疲惫的来到老虎宾馆休息，雷奥妮拿着电话走进浴室：“老妹儿要来采访你，问你方便不方便。”
正坐在温热的花洒下闭目养神的王艾睁开眼：“想要问什么？采访提纲发了么？”
雷奥妮靠在门框上看手机：“三部分，一是现在正在进行的足坛反腐，二是你的新赛季，三是九项文件，四是世锦赛。”
王艾伸长手臂关了花洒，不过人没站起来，扯过毛巾擦了擦手接过手机：“我得问一下老高，她问的这玩意差不多是要代表官方发言的，我还不知道中心和足协什么态度呢。”
雷奥妮“嗯”了一声，瞅着王艾打电话忽然开始脱衣服，路过王艾身边时还被他撩了一下，给了王艾一个“一会儿你让我好看”的娇媚眼神后躲到后边打开花洒冲澡。
断断续续的听着王艾和老高对话，时间不长就挂了。
王艾就这么光着踩着拖鞋把手机放浴室门口的柜子上，回来溜达到雷奥妮的花洒下一起冲，在哗哗的水声里传来他的声音：“一会儿你给老妹儿回个电话吧，老高同意了，但只能原则性发言，反正我也不知道具体案情，他们没给我发，我也没打听。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总有人偷摸的到我这问事儿，我不过问才是最好的。”
“嗯。”雷奥妮享受着花洒和男人的温暖。
第二天上午九点，阳光洒满了四面空阔的虎头房，脚下的老虎球场庄严雄伟，远处的浑河如同一条玉带，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限制了曾经一望无际的视野，却也排斥掉了空阔寂寥，让虎头房这个极为特殊的房间变得温暖起来。
助手在操弄摄像机，老妹儿望着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王艾有些迟疑的问道：“老哥儿，没休息好？要不要换个时间？”
王艾一笑：“光会动嘴，都说好了这时候直播的，我敢让你们换时间？”
“嘻嘻，可是你看起来确实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可能吧，过去这二十天我到处赶场子，生活不太规律。”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你在质疑我的脑子么？”
“……毕竟是直播。”
“我觉得你应该庆幸我可能脑子不好，万一吐露什么真相、揭开什么秘密呢？”
老妹儿兴奋了一下又悻悻然：“真那样我们也不敢播啊，反倒要延迟信号什么的，直播节奏就乱了，效果不好。”
王艾想了想，果断起身：“那我去洗把脸精神精神，回来我再看看采访提纲。”
“谢谢老哥儿！”
王艾强忍着才没竖中指。
片刻之后，摄影师调好了镜头、连上了线路，还把窗帘调了调让自然光给房间增添一些时间气息，以增强观众的“同步感”。
老妹儿先走到门口拿着麦克风面对镜头：“大家好，我是马凡舒，现在我来到了沈阳老虎球场准备采访王艾。刚才我从电梯上来，这里是全沈阳球迷都熟知的虎头房。工作人员给我介绍说前几年做了改造，一楼地板已经换成了透明的玻璃，从下方球场正门进入的时候抬头能看见一楼的内部装饰，这里平时是不开启的，今天借着采访王艾的机会我们来一览真容。”
走了几步，让摄像机到处拍了拍，马凡舒重新面向镜头：“装修还是挺朴素的，按照功能看，一楼是会议室，二楼是会客室，三楼是卧室，我们现在就在三楼卧室门外。”
在镜头里，门被老妹儿的手推开，随后王艾出现在镜头里，他在房间里微笑的站着，上身是宽松的白色卫衣，下身是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既有黑白分明的严肃，也有松弛的鲜活，矛盾在他身上统一起来，变成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采访对象王艾，一个大家熟知却又难免陌生的人。”老妹儿背对王艾做了介绍，转过身和王艾握手：“老哥儿，我的介绍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艾握手时笑着瞅了一眼镜头：“你应该先把我的头衔说一遍。”
“不行，太多了，我会说的缺氧。”马凡舒开了个玩笑便坐好了。
直播中镜头进行了切换，换成了事先摆放好的机器，主客两人也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马凡舒单刀直入：“重新回归运动员身份，感觉如何？”
王艾耍起太极拳：“我记得我还没退役呢，什么叫回归啊？”
第六百一十九节 大道独行（九）
“大家都对你六月到七月间的经历好奇，能讲一讲吗？”
“大家？”
“对，网络上的讨论一直没停。”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去临时代理了一段时间工作。”
“为什么是你？”
“一个是院长本来就有资格，另一个是我同时还是足协副主席，中心高级专家，对两个单位有一定了解。还有就是这次代理本来就是短期的，而我正好有一个月空闲，所以局党委可能觉得我比较合适。”
“感觉如何？”
“呃……时间太短，没什么感觉。”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发牢骚吗？”
“不可以。”王艾笑着摆摆手：“你别给我挖坑啊。”
“嘿嘿。”老妹儿看着王艾略停顿了下：“上次采访你是在马德里，我记得在采访你说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病树不会阻挡春天的来临，你还说扫除枯枝败叶本来就是工作。这些话和现在正进行的足坛反腐，有关系吗？我可以将你上次说的话视为一种预告或者警告吗？”
王艾安静的听完了老妹儿的问题后回答道：“这就要看怎么理解了，如果是没问题的人来听，那就是一般性的话。但如果是有问题的人，把它视为学院院长和知名足球从业者的公开警告，也是可以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我这里得到了一份你在今年春天发表的内部讲话稿，其中也有类似的段落，这也是一次警告吗？是不是这次警告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所以你才在我的采访中进行了公开警告？”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为什么你要连番警告？”
“因为我虽然大部分时间在海外，但也听到了一些腐败传闻，在和有关领导交换了意见以后，我们都感觉近年来在足球领域，腐败问题有上升的态势。强调纪律、强调反腐败就是准备要着手处理这个问题，敦促一些有问题的干部主动说明情况或者提供线索。”
“效果如何？”
“嗯……还可以，内部讲话以后有干部主动报告的，也有一些线索的提供，但和我们预想的还有差距，然后就是公开讲的，再就是现在了。”
“现在已经有一些知名人物被带走了，接下来呢？还会有吗？”
“我不清楚，别说我已经不在任上了，就是在任上我也不是负责这块的，我的精力主要是三个部门的日常工作，案件的消息往往是纪检部门通报时我才知道。”
“那在你任上时候的几个人的案情，能透露一些吗？”
王艾摇摇头：“等通报吧，我知道的也不多。”
老妹儿想了想决定结束这方面的话题，第一次有足坛重量级人物回应，且已经透露出了一些内幕，足够现阶段让观众满意了。
“你来沈阳是准备开始集训了吗？为了世锦赛？”
“对。”
“为什么总在沈阳？”
“因为这里比较熟，在这里集训容易更快进入状态。”
“我听说不少地方都邀请你去集训，还承诺给你给更加专业的训练设施，有没有这回事？”
“大概是有吧？具体我不太清楚，反正我没从田协那收到消息。如果有邀的话，我对他们表示感谢，但我基本上不会考虑更换场地。因为那难免要重新适应，而我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张。”
“可是这里的条件真的很简陋吧？只有一个跑道、一个沙坑，还是露天的，够用吗？”
“够用的。跑和跳本来就很简单，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寻找状态、调节状态，提高的部分是在健身房里，包括力量训练、协调训练什么的。反正对训练设施的要求不算高。”
“田径的秘诀在哪里？许多人从小专门练田径成绩还没你好？”
王艾伸手示意老妹儿喝水，自己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在阳光洒满的空间里侃侃而谈：“在许多项目里都存在一些所谓的‘天才运动员’，他们往往训练时间并不长，但成绩很突出。这种现象的根源在于我们对体育的认识、科学对人体的认识还有不少空白。当一个运动员的训练方法偶然的和空白地带的某些规律重合了，发生作用了，所以成绩出来了。如果我也是这种类型的话，那么我的训练方法、训练心得，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为了保持竞争优势秘而不宣的方法，而是以前人们不知道的、没注意到的、科学上暂时无法全部解释的。事实上我的训练虽然基本不对大众公开，但对田径界是公开的。”
“王艾训练法？”
“对。”
“可是你的方法公布好多年了，但田径界并没有成批量的出现高水平运动员？”
“因为它本就在我们认识的空白地带，我们对它的认识不充分，可能其中夹杂着一些无效的东西，还可能忽略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我们把它抽离出来以后推广，是否能成功、能有多大的成功都是不完全确定的。”
见老妹儿听的有些糊涂，王艾进一步解释：“比方说我们能推广的只有具体的训练内容，但无法推广我的生活生活，但可能生活中某些因素也在起作用。而全部复制是不现实的，况且即便复制，还可能因为没有我的生理条件而不是完全契合，甚至说心理因素也可能有一些作用。所以指望复制我的方法来成批量产出我这种成绩的，只能是外行人的美好期待。”
“那么你的作用，我是说作为一个颇有建树的体育学者，你对中国田径的作用就只是提高了成绩么？”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的训练方法里也是有一些可以确定有效的内容的。因为这个形成方法的过程，我并不是盲目的去碰、去试，就像神农尝百草一样，并不是的。我是尝试横向借用当代最先进的科学、医疗、生物成果来不断修正、更正、丰富我的训练方法的。它的空白、偶然主要体现在我是练足球的，意外的对田径也生效了。”
“能举个例子么？”
“比方说力量和肌肉。”说到这，王艾抬起了一只胳膊，镜头立刻对准了那里，可以清晰看到卫衣下雄壮的肌肉轮廓。
第六百二十节 大道独行（十）
“足球是需要，尤其是进攻球员经常发生力量很大的冲撞，上肢力量和肌肉也是需要的，冲撞不吃亏，防御力也强。在这方面，我花了很大心思，最开始关注的是体育界的研究，每当有新成果我总要拿过来看一看、学一学，后来更上升到医学生物领域，通过练、吃、睡等各个环节强化它。”王艾强调道：“这是基于足球需要的，但当我偶然的介入田径领域以后，它同样发生作用了，而且应该是我创造成绩的一个很重要因素。不信你想一想我们传统的田径运动员的肌肉情况，我可以大胆的说一句，上肢肌肉比我强的几乎没有，下肢比我强的也很少。”
在老妹儿专注的目光中，王艾继续介绍：“田径界不是不知道力量和肌肉的作用，因为很显然的，力量大、跳的远嘛。但是认识到不等于能够达到，而我是能够达到的。所以在这方面，如果你留心会注意到，近几年我们的田径运动员的肌肉情况比以前好多了，事实上成绩也是提高了不少的。只是你如果只专注于我这个成绩标准，那么短期内是很难达到的。”
“那么你估计下一个你什么时候回出现？”
“很难说。”王艾摇头笑道：“因为我的方法本身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科学认识之外的，基础都不确定，发展当然也无法确定。但我相信，随着科学的发展，未知越来越少、已知越来越多，我们的训练方法会越来越高效。同时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从事体育运动的人越来越多，也将有更多的天才运动员涌现，他们的方法、特点被去芜存菁，也会提高我们运动员的训练水平和成绩水平。所以我的成绩、我的记录只是暂时的，无非是早一点还是晚一点。”
“那么这届世锦赛会有吗？”
“哈哈。”笑过之后王艾才道：“很难，如果有能够威胁我记录的运动员，不会到世锦赛上才被人知道，从近几年田径界的情况来看，博尔特的记录就足够高了。而且我本人还没退役，而科学还在发展，我不敢说我的成绩是否还会突破，但我的认识依然在前进。”
“你是在跟我暗示你会拿两块金牌回来吗？”
“我会努力，我的希望最大，我是头号种子嘛。”
老妹儿点点头：“世锦赛是在九月底，那时候新赛季已经开始一个月了吧？皇马会不会不高兴？”
王艾摇头：“情绪上的事情我不关心，但我参加田径世锦赛是写在合同里的。”
“可是我听说马德里的一些媒体就此批评了你？说你拿着皇马的薪水从事着和足球无关的比赛？还有的说你从不参加季前训练，也从不参加夏天的热身赛、商业赛，是职业道德的问题？”
王艾耸了耸肩：“我按照合同办事，季前训练是为了保持状态，而历年来赛季开始后我的状态都不错。热身赛、商业赛是为了赚钱，我不参加我也没赚这个钱。如果我要全部参加，薪水还会更高，我付出了多少拿多少，我并没有多拿。”
“但我听说你有人指责你的薪水过高？”
“我又不是皇马股东的儿子，我凭什么薪水过高？”
“具体是多少？传言好多种。”
王艾笑了一会儿：“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和上赛季区别不大，涨了5。”
“你会一直留在皇马吗？”
“谁知道呢？大家都在寻找最合适的合作对象，也许我觉得俱乐部不合适了，也许俱乐部觉得我不合适了，这是一个自由的双向选择问题，所以我很难给你确定答案。”
“三部门联合下发的征求意见稿，是确定答案吗？”
王艾笑了一下：“转到这来了？”
马凡舒也笑了一下：“谁让你身兼多职呢？”
“征求意见稿嘛，就是我们拟定一个方向和内容，但不确定是否完全合理，所以公布出去问问大家的意见。”
“我们发现有一些东西是你许多年前就写文章主张过的？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才成文？”
“一直在行业内部探讨，你也可以理解为行业内的争论。”
“争论出结果了？”
“大概吧，要让所有人都认同几乎不可能，也太耽误时间，所以大概在大多数人认同的情况下就可以推进了。”
“有人说这是职业化改革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机制革新，是吗？”
“只能说是短时间内下发的文件比较多，是不是最大我现在无法确认。”
“现在社会上争论比较多的是职业球员高中学历制度，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因为当代体育运动中科技含量越来越高了，未来这个趋势只会加强不会削弱。在这个趋势之中，运动员自身的学习能力如何，也将越来越关键。因为身体怎么样，运动员有其他人没有的直观感受，如果能学会教练员、队医的客观分析，那么他得到的结论将是最丰富、最敏感的，也就是说，在这个科技含量越来越高的发展趋势里，运动员自身的学习提高效果是最直接的。”
“你多年前就看到这一点了？”
王艾笑着摇头：“以前比较模糊，只是大概有这个认识。当时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主要目的是为了运动员退役后的就业，学历越高就业相对越容易。”
“你在国家队的那些朋友和你讨论过么？”
“以前讨论过。”
“这次没有？”
“没有。”王艾摇头：“可能因为当时我还在代理，所以他们为了避嫌吧。”
“那如果是现在呢？你会不会专门征求他们意见？”
“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
“什么叫有机会呢？”
“如果我们有什么事互相联络，我会顺便问一句，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就此特意打电话。我们都接近退役的年龄了，都在考虑以后的事，而大家的发展方向不一样。有的人可能对此有想法、有的可能并不关心，我要考虑讨论的效率问题。”
“听起来，你们不像是小时候那么密切了呢？”
“有句话不是说么，走着走着，人就走散了，这无关走的对不对，大家都是走正道，只是你的路可能最后只有你坚持走了下去。”
第六百二十一节 星汉灿烂（一）
“听起来有些伤感？”马凡舒有点文艺的评价。
“你会和你原来的同行者渐渐走散、走远，但同时你也会结交新朋友、发现新的同行者，就像我当年加入国少的经历一样。”王艾倒是很淡然。
在助手的提示下，马凡舒意识到采访该结束了，于是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压低了一些、情绪却饱满了一些：“那么，你作为中国足球、中国田径、中国足球管理等多个领域站在前端的人，能给我们揭示一下未来吗？你今天提了好几次趋势、未来这些词，是不是你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浮光掠影？”
王艾笑着想了想：“这个问题有些大，能细化一些吗？”
“足球？国家队？”
“作为一项从欧洲发源成长的，投入了无数资源的世界第一大运动，在底色上有强烈的欧洲色彩，南美足球虽然也比较强，但南美曾经是欧洲的殖民地，比如梅西就是意大利裔。所以本质上，当代足球是欧洲文化的产物，它和我们亚洲、非洲是有一定文化冲突的。”
马凡舒想了一下，才字斟句酌的道：“这就是中国足球或者说非欧裔地区足球运动水平不高的原因？”
“对。”王艾坦然的点头了：“举个例子，皇马和巴塞罗那，每到国家德比，看台上的球迷都会互相辱骂，各种地域攻击满天飞，甚至赛场外发生斗殴。他们的社会一定程度上能容忍这种现象，我们能吗？所以我们按照这套足球规则去运行的时候，只能停留在上层，一旦到了基层，就会与我们的社会文化、我们的价值观产生激烈冲突，其结果就是无法扎根。”
在马凡舒的注视下，王艾进一步解释；“中国和欧洲差不多一边大，但中国有一个中央政府，而欧洲没有。所以同样的足球比赛，在欧洲受国家间矛盾影响，在中国是国内矛盾性质，两者的烈度不同。欧洲的这种现实构筑了现代足球的底层和整套规则，它本身是逻辑自洽的。但是挪到中国和欧洲以外之后，由于社会底层规则不同，足球这种上层建筑的运行规则就和社会现实也就是经济基础相冲突，所以你看，欧洲以外的强队往往是欧洲化比较深的，比如我们中国队的世界冠军队伍几乎清一水的海外球员。亚洲足球比较强的日本，一直在主张脱亚入欧，用欧洲的文化来进行自我改造。但即便如此，日本足球也有自己鲜明的特点，比如注重技术对抗，不注重身体对抗。”
“所以你刚才问的问题，足球的未来和中国国家队的未来，我觉得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这批人实现了成绩上的突破，但我们并没有把足球真正在中国扎根，问题还在于成绩是足球规则的产物，而足球规则是社会规则的产物，我们只能放大它的影响，让更多人去玩、去看，但矛盾依然在，而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进行探索。所以未来的中国队，要么依然保持现在这样头大身小基础薄弱的状态，要么经过我们的探索，主要是基层工作者的探索，找到了一条足球运动中国化的道路、方法、体系，构建了一套符合中国社会价值观的运行规则、商业规则，我们的国家队才能拥有真正的国内基础，而不是都要去欧洲留学。而一旦我们完成了足球运动的中国化改造，依托于我们的体量势必对现代足球规则产生影响，或者说改造一部分规则，让它更具有普适性，而不是更适合欧洲人、欧洲文化，而真正变成世界文化，或者说丰富足球运动本身的文化多样性。”
马凡舒见王艾拿起杯子喝水了才反应过来王艾说完了，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可能我还不太习惯把你当做一个体育学者来看待，所以准备有些不足。”
王艾放下杯子笑了笑：“换别人也一样，这是我首次发表的观点，谁来听都要接受一下。”
“谢谢老哥的安慰。”马凡舒迅速回归状态：“那么体育的未来呢？会变成什么样？”
王艾仰头望了望窗外的蓝天白云，呵了一声：“先说中国体育吧？”
马凡舒点了点头。
“我们中国体育的两个职能，摘掉东亚病夫帽子，换今天的话叫提升民族自信；提升人民体质，用今天的话来说差不多就是提高生命质量，这两大功能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些变化。功能还是功能，但比例不一样了。简单一点说，国家队、各种项目的国家队主要是完成前者任务的，各个项目管理中心的民间部门，主要是针对后者的，虽说它们本身也是有机联系的，比如国家队成绩好，群众自发参与的热情高，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身体素质，但大体上两个功能还是界限清晰的。”
马凡舒点点头，说了声“我明白”示意王艾接着讲。
“新中国建国时候，我们国家的底子比较薄，老百姓比较穷，而国家的发展、经济的发展是不能跳级的，你必须按部就班的去做，先有重工业去生产机器设备，拿了机器设备的才能大规模生产民用产品。先去解决吃饱的问题，然后才能去解决吃好的问题，要不然没等吃饱呢就想吃好，人们饿着肚子想要的是吃饱还是吃好？所以在我们当时那个发展基础之上，我们要达到欧洲美国苏联那种发展水平，生活水平，是需要很久的，半个世纪甚至更长。想想看，对当时那批风华正茂、热血澎湃的年轻人而言，半个世纪，多么漫长、多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王艾的话不但吸引了马凡舒的注意，也让她的助手们认真聆听。
“这么大的差距；这么遥远的追赶，怎么让人们相信我们是有希望并进而始终保持斗志呢？多拿世界一流、多拿世界第一。体育，是相对比较容易的领域，投入不高，我们又有那么多的人口。所以我们的第一个世界冠军容国团、第一个奥运冠军许海峰才有那么高的社会地位，因为他们很真实的、很直接的证明了中国人，行！那么由中国人组成的中国行不行？行！”
第六百二十二节 星汉灿烂（二）
马凡舒听的热血澎湃，点了点头：“是的。”
王艾笑了笑：“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今天的年轻人，可以从更多渠道获取民族自信了。比如辽宁舰、比如空间站，我们很真实的认识到这种大国重器是只有极少数国家能完成的，我们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不再是理论推导，而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那么体育呢？体育原本承担的提升民族自信的功能呢？当然它还存在，但没有当年那么重要、那么迫切了。那么理所当然的，我们体育的工作重心也会发生适当的移动。”
说到这王艾摆了摆手：“说一下啊，这些观点是我这个体育学者的一家之言，只代表我的个人看法，我准备诚恳的接受各方的批评指正。”
马凡舒咧开嘴：“好的好的，王博士，你快接着说，我不要听下回分解。”
“在我的推导中，体育将与科技紧密结合，主要功能是向社会提供优质生活产品。现在健身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去问一下比如全国马拉松委员会这种机构的话就会知道，每年参与人数都在增长，整体的增长趋势更是非常明确的，这说明我们的老百姓都希望通过运动、健身来提升生活质量、生命质量，老百姓有优质生活产品的需求。那么作为专业的我们呢？我们和教练员、队医、营养师等幕后工作人员一起提升人类的极限，探索成熟的方式方法，运用乃至研究一部分的科学技术共同提高运动水平，我们能够提供优质生活产品。”
“过去全民健身我们专业运动员主要起到的是带动作用，而今后，我们可能会提供具体的指导。比方说我们的营养餐帮助我们提高了运动水平，那么以后就可以向大众推广，喜欢我们足球运动的就吃我们足球运动员的营养餐，喜欢田径的、跳水的都可以去吃专门的。老百姓没有具体研究的实力，而我们有，我们的这个产品过去对老百姓价值不大，因为比价贵。而现在和以后老百姓的消费水平上来了，可以接受了，也需要了，这不是正对口么？除了营养餐之外，我们的休息方法、训练方法都会随着健身的人越来越多而对他们有着越来越高的价值，甚至我们可以成套推出，变成向社会提供的免费的优质生活产品。”
说到这，王艾笑了笑：“当然我说是方法，不是实物，我们不会去发营养餐的，我们也发不起。我们的优势和能力是用我们自己做素材，在比赛场上实践我们的方法，然后向社会提供成熟的方案。”
“这也是你主张高中学历制度的原因吧？”
“对，是一部分原因。随着科技对体育的影响越来越大，比如第四次工业革命中的生物技术革命，就必然对体育产生重大影响，将来的运动员无论愿意不愿意都会变成科技工作者，区别无非是被动参与还是主动参与。被动的话就是科研的素材，只负责执行和反馈，主动的话就是自身有一定分析研究能力，去加入由教练、队医、营养师以及科学家组成的研究团队一起提高自身成绩，一起摸索总结相应的科学规律和训练规律，最终变成向社会供应的成熟的优质生活方案。”
“你对技术的信心这么大吗？”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某些时候科学技术改造生活的前夜看起来一切如常，可当它真的实现了你才会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比如摆在我们大多数三十岁以上的人面前的互联网、计算机。二十年前，谁能想象网络购物像今天这么便捷？谁能想象制约人们互相联络的不再是联络工具和心中的距离呢？纳米机器人、脑机接口、体外神经通路这些医疗技术将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推动下以更加科幻、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式展开。比方说，当科技进展到一定程度以后，全民定期体检将成为现实，当然现在不可能，成本太高，但将来一定会实现，比如取下一根头发就能检测主要的大病、流行病、遗传病，而且很快捷甚至全自动，那么它就能实现了。”
在马凡舒惊讶和畅想混合的目光中，王艾笑了笑：“你要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人体的基本单位是分子，再往下的原子就是没意义的了。而现在物理学、化学早就进入中子、质子等更深入的层面了，这决定了我们的医学是有彻底搞清人体各项机制的基础的，只是还是需要一个发展过程、发展阶段，不能跳级而已。可以说，搞清人体的秘密，只有时间的阻碍，已经不是不可跨越的了，已经看到曙光了。”
“那就是说疾病什么的？”
“对，现在的所有疾病都会被攻克，当然，有先有后。随着寿命的增长，会出现新的疾病继续要去攻克。总之，将来体育和医学的关联将会越来越紧密，它们会以生物学为纽带，医学负责基本健康、治疗疾病，给人的生命质量托底，体育则强身健体、提高抵抗力，给人的生命质量拔高，这两块一起用力，整个人群的生命质量都会提升。”
马凡舒眨眨眼，从王艾恢弘的假说中摆脱出来：“那么足球呢？会被科技怎么影响？”
“会比现在影响的更大一些，比如皇马现在就经常有体能师运用新的理论、新的方法，以前曼联也有过短期睡眠方法来恢复球员健康，将来会更大、更广。”说到这王艾忽然笑了下：“只不过，足球在相当长时间里依然是圆的，因为不像棋类可以通过计算机穷尽极限。人可不是棋子，人太复杂，即便研究透了人体，人还有心理问题，还有临场的气候问题等意外因素，所以足球的魅力会保持相当相当长时间。”
“就是说，你会被以后的人纪念相当相当长时间？”
“哈哈。”
“那么作为看到了这一切的你，会做什么呢？”
“现在公开提出来就是我做的一部分，我可能会拍摄一些训练视频给那些热爱足球运动的人看。我也会和学院的研究员们一起研究，一起探索。”
第六百二十三节 星汉灿烂（三）
渐渐有些热起来的虎头房里，摄影师关闭了机器，王艾和马凡舒都放松下来。
安娜拿着水果托盘进来，众人人手一个，安娜自己也拿了一个桃子边吃边看向马凡舒：“老妹儿，博士说这些没问题么？”
马凡舒正抓了一把大樱桃，听了后意外的看向安娜：“怎么了？”
安娜摇摇头：“总感觉你们体育频道胆子真大，什么都敢往外放，他说的这些分明没有依据，你们也不怕引起争议。”
王艾指着安娜：“说我呢？说我呢是吧？”
安娜嘻嘻一笑，马凡舒忍俊不禁：“这是不敢说你所以才说我。”
“你可能来的晚，当然我来的也不长，以前都是别人采访博士，但我有时候翻看以前博士的采访视频也会和你一样惊讶，博士太敢说了，我们也太敢放了，哈哈。反正以前博士比现在还敢说，现在都收敛了，基本上只说体育这块了。”
不过笑过之后，马凡舒还是给安娜解释：“首先，在体育领域，博士是专家，而专家在我们国家是享受比一般人更大的言论自由的，社会各界都会相应的更宽容一些。其次，博士过去说的许多尺度大的话后来都一一应验了，这加大了社会各界对他的信任和信赖，你信不信我们这期节目一定会被很多领导看到，会被很多机构研究？”
安娜下意识点点头，王艾在一旁咔嚓咔嚓吃水果。
“再次，博士的采访已经成为一个品牌节目了，每一次，我是说从十几年前开始的每一次采访，都会让我们超越同时段所有节目，收视率、搜索量、讨论度都是第一。我们很期待，社会各界、网民们也很期待，现在博士如果在采访中不说什么新东西，大家反而会所望。所以，我们、博士和观众都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也不觉得博士说一些新东西是什么不对的事情。”说到这，马凡舒看了看一旁扮演吃货的王艾：“最后，博士是我接触过的体育明星里最红、最正也最光明磊落的一个，他的心迹、他的行为都摆在人们面前，人们不会盲从他的观点，会争议、会讨论，但人们信任他的人品，不会怀疑他的真诚。所以我们的节目，有点类似科学探索，他负责提出假说和猜想，大家负责讨论观察。”
王艾在一旁做总结；“幸运的是，基本上我说的都实现了。”
雷奥妮笑道：“如果说错了呢？”
“唉。”王艾扔下果核：“那下次就小心点儿。”
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的，马凡舒的助手忽然低呼了一声把手机送到众人面前：“空降热搜第一。”
王艾探头一瞅就是一皱眉：“你们体育频道官博也真敢整活，什么‘王艾大课堂’，真不怕我叫人喷死啊，不行不行！”
王艾摸出自己的手机登录微博，刚要说点啥，马凡舒“诶诶诶诶”的连忙制止：“博士，你可别给我们拆台啊，你现在一年才接受我们两次专访，我们全年的业绩都指着它呢，老妹儿我要在BJ买房也指着它呢。”
“嘶……”王艾为难：“那你也不能推我越界啊，我真要叫人喷死，你们的这张饭票不就作废了吗？不行不行，我还是得调一下。”
瞅着拦不住王艾，马凡舒只好瞪大眼盯着，王艾犹豫了一会儿对马凡舒小组说道：“这个事儿有个尺度问题，我可以提出假说和猜想，然后引起全国同行讨论，最终的结论呢，应该是科学界、体育界来下，就是说我的采访的立场应该是抛砖引玉，而不是直接说结论，所以这个‘王艾大课堂’是不合适的，是带有强行灌输、必须听我的的意味的，普通球迷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学者们呢？领导们呢？谁给我的权利和地位给人上课、要人家按我的来啊？不对，即便我说的都对，这个态度也不对，带有强迫性是不行的。”
马凡舒抿着嘴点头：“那怎么办？”
王艾的脑子急速运转：“我在这条微博下边回复一个不是课堂是沙龙，然后你让官博的小编回复个收到什么的，再把标题改一下。”
马凡舒立刻体会到了这么做的妙处，拿出手机：“你等我沟通一下。”
两分钟后，本来正在热切关注这条微博的网民们纷纷发现王艾竟然意外现身评论区：“今天我在沈阳摆下一个沙龙，和大家一起畅想未来。”
然后，微博关键词悄然变成了“王艾沙龙”。
网民们舒适了，王艾舒适了，马凡舒也舒适了。
“走，一起吃饭，我请你们吃好吃的。”王艾起身招呼大家。
“什么好吃的呀？可别拿营养餐糊弄我，我大老远来的。”
“大螃蟹，南太平洋的。”
“不是帝王蟹？”
“没到时候呢，这就是普通的大海蟹，就是大，吃起来过瘾。”王艾一边走一边道：“咱东北人么，就得大碗大盘子，菜量要大，大就是好！”
“我饭量小！”
号称饭量小的马凡舒一口气吃了两个皇帝蟹，才开始吃正餐。
“今天就开始集训了吗？”马凡舒边吃边问：“刚才节目时间太紧张了，都没捞上问，这回还是两个金牌么？”
“那谁知道？”王艾也是轻松随意的边吃边答：“万一摔个跟头就什么都没有了，尽量吧。”
“这是私人谈话。”马凡舒强调。
“私人谈话，你不得先叫声老哥儿听听？”
“老哥儿，能拿金牌回来吗？”
“那肯定的呀！不拿金牌我去干什么？冲奖金啊，才那么点……”王艾谈笑几句又道：“对了，你要没啥事儿别着急回去，到处走走看看，没准儿能给你点什么灵感和素材呢。”
“去哪？”马凡舒好奇的道。
王艾冲东边指了指：“超越康复医疗吧，那是体现我刚才节目里的假说最集中的地方。”
看着马凡舒露出疑惑的表情，王艾摇头晃脑：“我的假说也不是空想啊，是有实践基础的，那边就是典型的体育和医学合作的成果，最开始是给全国的专业运动员治疗运动伤病，现在有了生物技术，研究的更深入了，治疗的也更立体了，我的训练也从那边得到不少支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