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节 星汉灿烂（四）
马凡舒捕捉到了“训练”这个关键词，忙问：“你是说，你现在30多岁依然有这么好的竞技状态和那边有关？”
“关联不是特别强，但确实有关系。老妹儿咱们私下说你别往外说……”见马凡舒点头，王艾低声道：“最开始就是为我服务顺便为辽足服务的，但我的问题比较少，养那么大一个机构入不敷出就改了，也向业内公开了，以前我们国家体育医疗、体育康复很差，基本就是靠经验、靠蒙，将来要是做这块的历史肯定回避不了那边的贡献，真正的开创者、奠基人、引路人，反正怎么说都行，它之前全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现代的体育医疗机构。”
“再后来就是生物技术了，有一年我第一次访问古巴，和他们的医学机构研讨，咱们都认为生物技术是颠覆性的，所以我们开展不少合作，现在我们和古巴的合资公司也一直在跟进这块。从最基础的、最微末的地方反推上来，比如营养餐配比我们就比以前精确多了，你看外边……”
马凡舒顺着王艾的手指看向外边食堂的大堂，就听王艾解释：“过去我们营养餐的计量单位是两，现在是克。”
说着，正好一个青年队员拿着一张A4纸路过奔着打菜窗口，王艾把他喊了过来，对马凡舒道：“你看看这张纸。”
马凡舒一瞅，好么，是菜单，每一项后边的备注都是“克”，而且还不是那种50、100的整数，那和两没区别，而是12克、27克这种。
“这怎么盛啊？”
“你带她去见识见识。”
马凡舒跟着小伙儿去了打菜窗口，一瞅，打菜阿姨拿过菜单拿着很小的工具飞快的夹出一块西蓝花，凌厉的切掉一小块连着勺子放在菜盆边的计量器上，显示“12克”后放在一边的钢盘里，然后再飞快的盛其他的，两分钟一份精准的营养餐就准备好了。
“有必要这么细吗？”马凡舒回来震惊的问王艾。
王艾点头：“有，这都是根据他的训练量、身体条件设置的，他们每天都要进行一般性体检、三天进行一次全方位体检，对他们的训练也有精确要求。从能量输入、微量元素输入这个入口着手，一路精确到能量消耗的出口。没有入口也就没有出口，也就谈不上什么精确训练。”
“你们都到这个地步了吗？能完全控制吗？”
“完全控制做不到，但要奔这个方向努力，这些基础方面要先做起来，后续的训练才有的放矢。”
“可我看你吃饭没这么精确呀？”
“那是你没注意，我吃的饭……”王艾指了指面前的盘子：“也是经过计量计算的，只是我多少年能量消耗稳定，所以才不需要每顿饭都去调整，他们不一样，他们没我这么自律，回家了也许乱吃东西，就只能在俱乐部的时候精准调节，慢慢的把这个理念让他们接受变成主动控制。”
“听起来有点像女生的减肥节食。”
“差不多，都是有现实需求也是有资金保障的，当然做起来比较像。”
“你们运动员真不容易。”
“那是，要不然凭啥我们赚大钱？过去是意志品质讲吃苦，现在是科学技术讲自控，也是吃苦，你看他们吃饭和一般人吃饭是不是不一样？一般人吃饭说话聊天、兴致勃勃，他们吃饭都跟吃药似的，是训练的一部分，当然没那么自由洒脱。”
“我大概明白你畅想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了。”
王艾瞅着马凡舒一脸害怕的样子笑道：“我么这个也是做了不久，还得调整，最开始比这还严重，现在注意到了心理问题，不单纯是把人看做机器只奔着身体走了，刚才那小伙儿的菜单上有几项就不是身体特别需要的，而是他自己爱吃的，这个就是奔着让他心情舒畅走的。”
“这还差不多，我一想我将来可能吃的只是满足身体需要，完全不考虑口味就害怕，好像机器人一样了。”
“不用太多年，我们的运动员吃的应该不是现在这样了。”
“什么样？”
“能量块听说过么？”
“变形金刚？”马凡舒睁大了眼：“都、都那样了吗？”
“不，我就是打个比方，几年之后运动员的营养餐很可能就不是这么费劲挑选了，而是教练那边根据每个运动员的需要给食堂这边一个列表，然后食堂这边计算机控制的把各种配菜精确制作在一起，最后可能出来的是看不清都什么玩意组成的东西，类似能量块，或者压缩饼干，或者糊糊，反正运动员只负责吃就行了。这样不但省时省力，运动员也什么不用想，进餐时间短、消化时间短，对口腔、牙齿、消化道也比较健康，可能吃饭真的就是一种单纯的能量输入、训练内容，完全和老百姓一般的吃饭区分开了的。”
“可怕。”
“怕什么？无非是营养餐的高级定制版。”王艾摇头道：“将来每个人的饮食都会变成这样。当然了，为了照顾人们的习惯残留，一般人短时间不会进化到这个高度，但制作的精确化、自动化是毫无疑问的。”
“那将来的厨师还有必要存在么？”
“厨师会变成营养师，负责将教练、医生给出的需求具体化，同样的维生素，用什么食材更符合需要，怎么制作更能保存营养、更能保证吸收，这是厨师将来要干的。”王艾进一步解释：“这就像开商店的，过去的导购现在变成了网店的客服，工作环节是相似的，工作内容也是相似的，只是场景换了，自身也要升级了。都是研究顾客心态，都是要礼貌对待，但真人和网民还是有区别的。再比如一些工种，比如车工，过去就得靠经验控制车床，现在有计算机自动化，人的作用是设置程序、维修车床了。”
马凡舒瞅着眼前的餐盘突然食不甘味：“那我，是不是也要先进一下？”
王艾笑道：“要不你以为我让你去那边干什么呢？”
第六百二十五节 星汉灿烂（五）
“博士，和皇马签完啦。”
盛夏的训练场，康丝挥舞着一张传真纸冲正在树下乘凉的王艾喊道：“新鲜的哦，热乎的哦！”
放下蓝莓汁的杯子，王艾冲康丝招了招手：“好事连连啊，昨天告诉我小美人儿终于怀孕，今天就是签约完成，看来我这回世锦赛稳了呢。”
康丝乐颠颠的来到王艾身边：“给我喝一杯呀？”
“自己倒嘛。”王艾拉着康丝的手让她也坐在垫子上，没着急看传真：“第二圈就差你一个了，着急没？”
“没，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才不着急当妈妈。”
“王北海……”
“哎呀呀！”康丝用肩膀拱着王艾不让他扫兴：“你看看嘛。”
王艾拿起传真纸一条一款的看过：“不错，达到预想了，你可辛苦啦，还特意跑去一趟。”
“给点态度嘛，人家重视，咱们也不能随便派个人。不过，我感觉这次签约和以前不一样，好像我们双方都断定这是最后一次签约了。”
“嗯，谁也不傻不是么？全队状态一直下滑，我又占了这么高比例的薪水，今年最后努力一把，明年就各自安好，我去找别的高薪，俱乐部趁着我释放出来的工资额度引援度过低潮期完成重建。反正我留下来带着这帮一天不如一天的队员也不可能六连冠了，那太难了。”
“就不能同时存在么？可以留着你完成重建？”
“说傻话，即便是运作上能，你觉得欧足联还能容忍么？重现一次五连冠就是极限了，算是帮欧足联提高了一下欧冠含金量，但更多的不行了，物极必反听过吧？今年第五次、今年重现五连冠，那决赛的收视率会爆炸，但如果明年奔着六连冠去了，收视率会疯狂下跌，因为欧冠这项赛事本身没有悬念了、决赛也没有悬念了。而且皇马一家独大，大家是要造反的。你信不信如果明年夏天我和皇马流露出继续牵手的倾向，马上所有报纸都会骂我们？”王艾摇了摇头：“皇马的底子太厚了，我太精准、成功率太高了，我们联手就是泥石流，横扫一切的泥石流，大家会吓死的。”
“唉，要这么说我只能在马德里一年了呀？也是，别的俱乐部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很难延续下去，只有皇马这个底蕴的才有这么丰富的经验和实力堵塞住所有漏洞，磕磕绊绊的也能走下来。不过，还是你厉害。”
“那当然了。”王艾开心的搂着康丝的肩膀：“要不谁都有资格和你跳弗拉明戈啊？”
“嘻嘻。”康丝乐滋滋的晃了晃身子：“那大家怎么不会因为你而不想看欧冠了呢？你可是从未失手哦。”
“我的情况就很有趣了，因为我之前没有我这样的人，所以我每次都是在创造历史，大家都在看我创造历史，收视率每次都更高，这样的话，欧足联、媒体、赞助商都能跟着走。另外就是，我再厉害也早晚要退役的，我不会长久的霸占什么，我的对手也不是任何组织而是我差不多同年龄段的球员们，哈哈，他们已经被我收拾服了，能不服的两个家伙也和我达成了协议。”
康丝乐呵呵的听着，同时环顾着简陋的训练场：“集训的怎么样？”
“来试试！”王艾起身：“你看着啊，我给你跑个全国纪录出来。”
“9秒48啊？”
“啊……不是，我是说除了我之外的，看着啊！”
王艾设置好了起跑器，在一声电子鸣枪后射箭一样窜出去，几个呼吸后电子记分牌上显示着“966”，惹得康丝高举双臂：“啊啊啊！”
王艾没停步直接跑向沙坑一跳，康丝快速跑过去看沙坑边的标尺：“8米62啊，你是神仙吗？”
“是吧？哈哈！”王艾带着康丝往回走：“放心了吧？我好的很。”
“可是外边都说你要退役了呢。”康丝给王艾学：“老妹儿那个采访太火爆了，连续上了两天的热搜榜，好多好多学者，有一些还是物理学的、医学的、生物学的跨界来讨论，你是掀开了一次关于未来生活的大辩论呢。”
“所以大家觉得我是运动能力不行了，所以才转行？怎么会，哈哈哈，你男人一直是这么文武全才的！”
“哎呀对了，有个事儿忘了说。”康丝从兜里掏啊掏的掏出一张纸来：“听着啊，咱们邻居小学准备在明年举办秋季运动会，例行公事的给超越体育发了邀请函，希望咱的足球篮球的什么明星队员了去一个捧捧场，这回听说你在这，诺，请你光临指导。”
“呦，胆子够大的啊，一个区区小学运动会就敢请我这个世界飞人的？我还是现役的呢。”王艾乐呵呵接过皱皱巴巴的邀请函瞅了一眼：“口气很大、但诚意很差，请我不说钱不钱的了，起码要摆个态度出来吧？我记得我刚从正厅级下来没多久，肯定比他们校长大吧？于情于理也不能就一张纸啊。”
“所以人家就是逗你玩，反正你也不能去，那么省一张纸也是好的，省一张纸能给半个班的同学买作业本呢。”
“你确定孩子们喜欢作业本？”王艾捏着邀请函反而不撒手了：“我在挑挑毛病。”
康丝意外的看着王艾的侧影，听着他絮叨：“这里，用词不规范，这里，标点符号不是标准公文宋体，还有这里，空两格因为输入法的问题实际上空了一格半……真是没有诚意啊！”
王艾翻来覆去的哗啦啦抖着邀请函：“我生气了，我要报复！”
“怎么报复？”康丝好奇的问道。
“我决定明天去他们学校告状，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是对我的羞辱，哼！”
康丝眨了眨眼：“你居然接受了？”
“我没接受，我是去告状！”王艾仰着头。
“可是你还是去了！”
“我是去告状，我不去怎么告状？我亲自去能加强告状的说服力，让那个破学校端正认识，认识到对一个刚从正厅级下来没一个月的前正厅级，连个处级待遇都不给是不合适的！”
第六百六十六节 星汉灿烂（六）
“破学校”被王艾的到来搅得鸡飞狗跳。
本来王艾还想偷摸的来，但被康丝、雷奥妮以及保卫团队集体制止：你告诉一声他们顶多撵着孩子们收拾卫生，然后再给你戴个红领巾什么的，但秩序肯定帮你维护好，可你要偷摸去，万一把谁家孩子踩死踩伤，你可造孽了。
“行吧。”王艾听完了众人的劝说扫兴的道：“就不能创造个惊喜么？我是程序人么，一定要按照程序运行？”
众人不听他的废话，反正他听话就行，跟学校联络的去联络，研究路线的研究路线，调配车辆的调配车辆，陪他说话的则问他：“你不怕打乱集训节奏么？”
王艾这次总算正经了一些：“今年有些特殊，我也不知道是我身体原因还是整个假期节奏混乱的原因，练了十几天以后感觉特别累，查还什么都没查出来，我怕这么练下去三心二意的再伤了，所以正打算散散心呢。”
话说到这，王艾又拐了回去，充满怨念的道：“我现在就想随心所以，就想干点让人意外的、捧腹的事儿，顺便把我自己逗乐，我觉得这么玩一下应该对我的状态很有帮助。”
康丝抿着嘴：“我觉得只要你明天到现场，你会自己寻开心的，你一定会寻开心成功的。因为你是正厅级，你别他们那个破校长大，你在现场你是最大，没人管得了你了。当着外人的面，只要你不是脱裤子，我们也管不了你。”
“诶？说的是啊！”王艾畅想起来。
良久，康丝试探的问：“我好像说错了话？”
“没有！”王艾摇头：“我要再跑五趟，今天的训练要结束了。”
同一时间，听到王艾要来观摩2019秋季运动会，破学校的两套班子都疯了，开了一下午的会，第一条全票通过的是：大家跟谁也别说啊！
……说了到时候我们这个破学校可装不下几个人，领导什么的还好说，怕的是球迷到时候都跑来，光沈阳他的注册球迷就60多万！
王艾一方还交代说一定不要搞什么收拾卫生这些，原汁原味……咱都邻居你糊弄谁啊？拿张破纸糊弄我就够瞧的，明天你们再敢糊弄我投诉你们弄虚作假、告你们使用童工！
王破学校因为他忙了个鸡飞狗跳、烟尘四起，王艾倒是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晨练、吃饭之后，气势汹汹的带着大批走狗来到学校门口。
望着人家新校区总共才建了不到十年的大门王艾满意的点点头：“好嘛，破大门、破学校很配！这样我才有来扶贫的意义！”
众多走狗不说话：我们是狗，你开心就行。
迎接的校领导都笑成花了，迎面看到了自己学校发的邀请函，就听王艾说：“这里字体不对……这里用词不当……反正是谁写的？让我见识见识？”
校领导挠挠头：“不瞒您说，网上抄的。”
“抄也不好好抄？”
“您说的是！下回我们认真点儿。”
俩东北人，此前从未见过面，但就能这么几句屁话就熟悉起来，就这么跨过大门，被铺天盖地的嘈杂声淹没，他们背后学校大门缓缓拉上，连歇班的保安也来了，看见王艾后都吓个半死：一会儿这大门还能不能守住？现在小学生也是有手机了的……偷摸的也是有了的。
几分钟之后，破学校的大喇叭插播新闻：“同学们，我很荣幸的宣布，正在沈阳备战田径世锦赛的王艾，意外接受了我们的邀请，现在就在主席台就坐，请大家一起热烈鼓掌，欢迎……”
后边的话说的只有说话的人自己听到了，整个操场在王艾站起身挥手之后经过短暂的无声立刻猛烈爆发了出来，几乎每个班级都有那么几个孩子不由自主的跳了出来。大多数班主任反应过来加以制止，但也有几个没反应过来导致一个带俩俩带仨，眼瞅着就是万马奔腾……连王艾的脸多吓白了。
千防万防，要是踩死踩伤那还是他的锅，不是也是，谁让你名气最大了？
幸好啊，主席台也同时冲出了一群人迎面挥舞着手臂拦住了孩子们，孩子们的后边班主任也冲了出来挨个往回拽。
校长尴尬的看着一旁擦冷汗的王艾：“这个，孩子们太热情了，哈哈，哈哈！”
“是啊，热的我都出汗了，哈哈、哈哈。”
运动会有点开不下去了，所有孩子都盯着主席台王艾这，连老师都是，甚至正在跑圈的孩子跑到王艾这就不跑了。
“那个、王博士啊，你看你是不是能给大家表演一个？让大家宣泄一下热情？”
“你知道我出场费是多少么？”
“听说过，我们账上没钱，不过没关系，回头我把教学楼送给你。”
一番爆笑，事情就谈妥了，本来王艾来就做好了出场的准备，他是体育明星，不出场看他什么？看他坐着啊？除非表演一个坐着拉屎，否则什么身体不好心情不好钱多钱少都是扯淡。
“同学们，
大喇叭点燃了操场的热情，王艾也乐呵呵站起身：“你们还是电子计时器呢？真先进。”
“你要能跑进十秒这个计时器我们就收藏了。”
“你看我这一身儿能进十秒么？”
“万一呢？”
王艾很开心的来到起跑器这：“你看好了啊，我给你表演一个牛仔裤飞人！我今天也就是没穿皮鞋。”
校长让到一旁，在众多老师的压制下喧闹的操场终于安静了下来，随着一声清晰的枪响，完全认真起来的王艾跑出了奥运会的气势，眨眼间就在电子记分牌上留了一个“9秒79”的数据。
“哇！”
整整齐齐，几千个孩子的惊叹，令王艾的幸福感冲出脑海，直达云天。
堆满笑脸的老师、校工、领导乱七八糟的邀请王艾去和记分牌合照，最好摆个好看的姿势，王艾摆摆手：“我是世界上第一个穿牛仔裤跑进十秒的人！这比什么都好看！”
第六百二十七节 星汉灿烂（七）
王艾表演了一个，孩子们的热情得到了宣泄，运动会才继续进行。
本来王艾以为自己的事儿完了，接下来可以坐在主席台上看孩子们玩了，小时候他最羡慕这个位置了，一排课桌蒙着白布，头顶还有遮阳，哪像孩子们一样坐在操场四周没遮没挡啊，这地方凉快吧，视线还好！
可刚回来坐下没几分钟，身边校长就捅捅咕咕的：“那个，王博士啊，你看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王艾勃然不悦：“过分了啊，过分了，我出场费多少你知道吗？就这……”
王艾一指操场：“没有600万你想都不要想，这还只是我田径明星的身份，要算上球星……”
“教学楼、教学楼！”
“教学楼也不够！我还创造牛仔裤记录了呢，起码得有奖金吧？”
“……图书馆！算上图书馆！”
王艾长叹一声扭头看向校长、书记、教导处主任、工会主席等一众谄媚的老脸：“你们到底要干嘛呀？我还得给你们踢一个啊。”
“那也行。”
“少来！足球是群体运动，一个人那叫花球。”
“我们是没钱，但我们不缺人。”
“就你们？老的老、小的小的，我要跟你们踢一回……”王艾指着自己脑袋：“这拳打养老院、脚踢幼儿园的帽子就摘不掉了！那我来一趟不光不赚钱还得赔钱！”
“我们还有操场……”
王艾无语的瞅着校长，校长冲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别太过分：“那个，王博士啊，你看是不是这样，咱们今天还来了不少家长……”
“让我跟家长踢啊？”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别说孩子们了，就我们可能一辈子也就见你一回，所以我们得尽量压榨、不是，尽量发挥你的作用，给大家尤其是孩子们留下一个毕生难忘的印象，让你成为他们人生道路上的榜样，永远激励他们前进。每当他们以后遇到难题的时候，就会想起多年前小学的这个下午，就是现在，有那么一个……”
王艾翻着白眼听着废话，一直到校长说：“你中午就在咱们这吃一口，下午结束了呢，我们安排一下合影，你什么也不用干，就坐着，让孩子们一批批的换着来，你看行么？”
王艾看着一张张忐忑、谄媚、渴求的脸，回头看向一直装透明人的康丝：“我带饭盒了么？”
康丝听懂了却又没懂，一旁更透明的赵丹笑着低声上前解释了几句，康丝恍然：“没带，但你要吃的话我回去让食堂做，反正离得近，几分钟就来了。”
见王艾还是脸色有遗憾，康丝福至心灵：“我给黄欣打电话！我给爸妈打电话，我问他们你小时候参加运动会都带什么吃的！”
“也别光我带，一人弄一个饭盒，中午都在这吃。”王艾满意的吩咐完了才看向校长等人：“我小时候呢，没参加过几次运动会，除了学习就是练球，所以今天我来也是为了弥补小时候的遗憾，虽然补不上吧，就是个念想，有这么一回啊以后做梦梦到的时候就不会太心焦了。”
校领导们恍然，原来是这么个理由，怪不得他能来呢，天啦撸，他要通过上级，得来个市长才够格。
“既然我来了，你们也想我多留一会儿，其实我今天本来就准备了一整天，嗯，孩子们也挺欢迎我的，那不如就更乐呵点。”说到这王艾回头吩咐康丝：“你看着办，给孩子们买点什么礼物。”
康丝乐呵呵点头，校长反而有点不安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多少人？”
“1100个学生。”
王艾回头：“听到了？”
“嗯！”康丝用力点头：“照一千二百人准备。”
“去吧。”
“诶，博士。”校长一众人等终于不安了：“您能来就很好、很完美了，您不用特意花钱，我们这也不是贫困山区需要支援。您又来又花钱的，我们这过意不去，刚才都是跟您开玩笑的，我们这也不是太兴奋了么……”
王艾摆了摆手，冲操场里一划拉：“你们中老年人不懂，现在的孩子成长在什么环境？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电子游戏的环境，按电子游戏的规矩，遇到boss是一定要敲一下的，而boss是一定要掉金币的。”
“而我！”王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必定是他们眼里的超级大boss，可以扮演最难副本关底的大boss，我掉金币已经不够了，我得爆大礼包才行，要不然是无法满足群众期待的，孩子们的小小心灵会怅然若失的。”
饭盒送来的很快，不知道从哪给王艾划拉来的铝制饭盒，别人都是塑料的，还特意给饭盒扎了个蝴蝶结，挺不朴素的，挺不王艾小时候审美的，不过王艾已经很乐了，送回来的人交代说不到中午不要打开，王艾更高兴了，掀开桌布把饭盒美滋滋的放在抽屉里，屁股像长了钉子一样左挪右挪等着中午开盲盒。
康丝没回来，给筹措礼物去了，校长等人见王艾没说多少钱，筹措礼物去的洋妞也没问，心中更是不安了。抽个空，校长出去给上级打了电话。
事儿大了，不汇报不行，刚开始还想着吃独食，想着王艾露一脸就走，没成想他这么给面子，现在要再吃独食就要拉肚子了。
哪怕不算王艾爆金币，就牛仔裤飞人，现在就已经在网上爆了！
全民智能手机时代了。
临近中午，康丝悄悄回到王艾身后：“博士，我准备了英雄金笔1200支。”
见王艾就“嗯”了一声，既不问多少钱，也不问为什么是钢笔，还不问为什么只有钢笔，好几十万的大手笔就“嗯”了一声，一时间百感交集。
王艾可不在乎校长他们的心情，这一上午看的十分过瘾，一个个青春活泼、童稚未蜕的孩子在各种项目上争先恐后，不论是赢的哈哈笑，还是输的哇哇哭，王艾都觉得太好玩了！
校长用大喇叭宣布午餐时间开始，操场四周的遮阳棚下孩子们纷纷开始拿出自己家里准备的午饭开始吃了，多是面包、牛奶、水果、鱼干这些速食品。
王艾搓搓手，郑重其事的拿出自己的饭盒放在桌布上，又搓了搓手！
第六百二十八节 星汉灿烂（八）
旁边的校长等人其实也是带的速食品，总不好孩子们都在下边啃面包，领导们跑路去吃席，见王艾这么郑重其事也探头缩脑的偷窥：超级巨星一天都吃什么呢？
饭盒盖在王艾的仪式过后终于打开了，里边的东西出人意料的简朴，王艾却一脸回忆甚至有那么点唏嘘：两根烧鸡的鸡腿、四个茶叶蛋以及两个小小的馒头。
馒头下边，还有十几根榨菜。
“这……有什么故事么？”
“没有没有，啊哈哈哈。吃饭吃饭……还看？看也不给你吃！”
校长算彻底跟上王艾的节奏了：“哼，谁稀罕，一看就是不值钱的玩意，你看我这？皮皮虾，见过没有？这么老大还剥了壳了！”
冒充摄影师的校工会干事今天可是开了眼了，不但拍到“史上第一个穿牛仔裤跑进十秒”的壮举，还拍到了超巨吃饭！
他还特意问了一句“能拍吗”，王艾能说啥，一边啃鸡腿一边示意你自便，但鸡腿不给你！
茶叶蛋也不给你！这是我小时候淌着口水日盼夜盼做梦都想吃的！
你要实在馋得慌给你榨菜，两根！
饭后孩子们在各自的地盘上打扑克，校领导们邀请王艾到教学楼里休息，王艾参观了一圈教学楼又跑到图书馆，中午这一小时挺难熬，还是看书清净……王艾就看了一小时的小学课本。
“博士，领导要我代他向您道歉，他省里有个会，实在抽不出空。”
下午运动会一开始，王艾身边就来了个市教育局的干部，来了就道歉，王艾摆摆手：“我没跟市里说就是不想麻烦领导，我这是私人行程，就是来看个热闹，就跟逛街差不多了，如果我给你们造成麻烦了，请你代我道歉。”
“您太客气了。”
“您也太客气了，哈哈，看、看！”
除了市教育的干部，还来了个市外事办的干部，因为康丝终于被认出来了，她还是有些知名度了。真论起来，她算副国级领导人，全省她最大！要是整天缩在辽足基地爱干什么干什么，领导们留个心就行了，可她既然出来了，也不能当没看见。
还是和王艾一样，级别高不能当看不见，私人行程又不用太郑重，于是来了个女干部陪同，康丝也只好坐在主席台上了。这还得说雷奥妮没兴趣来，要不然足协也得派人陪同。
大概了吃到了小时候做梦都吃不到的东西，王艾这一下午兴致颇高，不知不觉就太阳偏西了，当最后一项；六年级女子二人三足稀里哗啦的跑完之后，校长热情豪迈的宣布2019秋季运动会胜利闭幕！
玩疯了的孩子恋恋不舍，包括主席台上1米92的大孩子，颇有“再来一遍”的冲动。
高潮真的来了，校长以澎湃的激情宣布：接下来从一年一班开始，每个班级挨个过来合影，就在主席台，我们把王艾按住了，抓紧时间、抓紧机会啊！
好么，连家长都跑来混照片了。
趁着混乱之际，康丝悄然离开，随同离开的还有王艾的保卫们，他们留下的空间立刻被各种校领导填满了。
还真就是让王艾一动不动，他只要坐着就行了，他身边正好是全场地位第二稿的市教育局干部，然后是校长、书记、工会主席一干人等。外事办的干部见康丝不照，也没照，到一边继续陪康丝聊天去了。
一边回应家长们的问好，一边给好奇的孩子们使鬼脸，王艾陪着一波又一波孩子、家长、老师照过，速度并不快，王艾也不着急，慢悠悠的，照完了的也舍不得走，挤在外边看热闹，整个一孩子呼大人叫，乱哄哄、笑哈哈的。
本来快要结束了，照到六年级的时候，一个头戴蝴蝶结的大眼睛女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从队列里转身看着王艾：“那个……你还没戴红领巾呢。”
“哦！”王艾和主席台上的各位同时恍然，大家都忘了这茬了。
得到鼓励的女生果断的解下自己的红领巾，伸手要给王艾戴，王艾不得不起身摆了个“鞠躬尽瘁”的架势，他这一米九的身高，还很壮，还在主席台上，这一折半跟倒了一棵树似的。
不过这女生倒也胆大，硬是稳当当的给王艾系好了，末了在王艾直起腰时候，还给王艾敬了个少先队礼，王艾喜滋滋的也回了个少先队礼，这一下小女生终于脸红了。
“谢谢你，勇敢的少先队员。”
这个班级离开时，王艾望着胸前空了的女生挥了挥手，女生害羞的跑掉了。校长和领导们也欣慰的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孩子，能够想到这一点、能够做出这件事，智慧和勇气都不缺。
“我会把这条红领巾收藏，像今天这种事儿纯粹是我任性，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会到小学来的，太麻烦，对我是麻烦，对你们更是，而且我也没时间。”王艾对大家笑道：“我原本预计，应该是我很老了以后才有机会再来小学，而且还得说我没犯错，反正我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就被赠送了一条红领巾。我肯定不会永远记得今天每一个孩子，但他们给我的快乐和满足，我忘不了，这正好是一个承载记忆的礼物，它恰逢其时，很好。”
王艾的这段发言，当然被老老实实记录在了摄像机里。
踏着夕阳的余晖，王艾走在超越公园的甬路上咕嘟嘟一个劲喝水，康丝在一旁窃笑不已。王艾不满意的敲了敲她的头：“那么多孩子、家长围着不让我走，那么真诚，我好意思拒绝孩子们的善良吗？”
“所以你就又拖了一个小时。”
“是啊，不是没办法嘛。”王艾路过一个垃圾桶把矿泉水瓶丢里，忍不住做了几个扩胸动作：“祖国的花朵啊，就应该呵护。当年我还是个少先队员的时候，多少人呵护了我啊……”
说到这，王艾忽然愣住，在夕阳斜照下把影子留在了草坪上好一会儿，到了食堂才跟康丝说：“太忙了、好久没去看那些好心人了。”
第六百二十九节 星汉灿烂（九）
“你也看不过来不是么？球迷哪一个爱你不是真诚的？也许你在赛场上继续创造成绩，就是现实中最能回报和安慰他们的方式了吧？”
王艾深吸了一口气：“说的对，但是，我还是想回南边。嗯，哈哈，富贵还乡嘛，我要回去吹牛！”
吃饭吃到一半，安娜过来，王艾了解到他今天到小学参观运动会的事儿正在广泛议论中，大量的照片爆发式的传播，大量的短视频在各处流转，其中“牛仔裤飞人”不出所料的成为最大爆点，被少先队员系红领巾和互相敬礼同样是爆点。
网友们的评价非常友好，都夸他不务正业：这么紧张的备战期居然跑出去溜达，你看别人早就闭关了。哪怕你穿着牛仔裤也能跑出近几年除了你之外的最好成绩，也是不务正业。
逼不得已，王艾只好在主要的社交平台现身，在微博上他写道：“最近很累，恰好邻居邀我看热闹，我便去了。孩子们的真诚给了我巨大的抚慰，这一天得到的快乐能充满我一个月。”
在一个“牛仔裤飞人”的短视频下，王艾留言：“注意，孩子们‘哇’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看到这的感受，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但我告诉你们，当我在终点线止步回头听到全场一千多个童稚的声音喊出惊叹的‘哇’的时候……比我得了欧冠冠军还有成就感！我都要爽死了！”
然后，“王艾：爽死了！”也上了热搜……
黄欣来电：“你能不能谨慎点？全国政协委员、正厅级临时工、社科院研究员、中国足球学院院长、世界足球先生、世界田径先生、世界纪录保持者、几百项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者？”
王艾立刻回嘴：“你喘口气啊，也不怕累着。”
黄欣气的挂了电话，然后许青莲来电，为了省得被机关枪，王艾抢先道：“奇怪啊，你可是屁股最沉的，你居然能第二个来电。”
许青莲慢悠悠的道：“那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儿？”
“什么小姑娘？”王艾莫名其妙。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呀。”
“……那是红领巾，再胡说打你屁股。”
“你要脸吗？前边一句伟光正，后边一句下三滥？”
“……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吗？”
“哦，对，那个小姑娘是谁啊？”
“我知道她是谁？大概就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孩子吧，当时谁都没想起来，就她想起来了，而且还挺勇敢，敢跟我说。哎！这就得说，有些人真是天生的，能发现机会，能抓住机会，这下就入了校领导的眼了。”
“就这些？”
“可不就这些？你应该知道我没来过这学校啊。”
“那你为什么笑的那么色眯眯？”
王艾提高声音：“嘶……你他么疯了？人家才五年级，才12！”
许青莲同样提高声音：“我当年也12！”
许青莲的神鬼莫测给王艾干懵了，就听许青莲怨念不绝：“那大蝴蝶结、那大眼睛、那明媚的笑容、那勇气，和我当年是不是一样一样的？你就喜欢12的！”
王艾终于缓了过来，他一边翻白眼一边耐心的解释：“当年你也只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我也只是觉得你漂亮，没什么下流的想法，就是觉得这么好看一个小姑娘做个朋友不错的，你知道的，我本质上是个科学家、有科学家的思维习惯，遇到自己不懂的就想去探索。你作为人群里拔尖的姑娘，我当然想了解你的所思所想。”
许青莲耐心听完了王艾的话：“但是你看我胸了。”
“嘶……我、我那不是记忆里你很大吗？”
“你还看我屁股了！”
“嘶……你胡扯！我看你屁股你怎么知道的？你眼睛长屁股上了？”
“你眼睛……嗯……反正你就是喜欢12的，你个变态。”
“你不喜欢12的？你不喜欢怎么和我成笔友了？你分明是馋我身子！”
“所以我现在后悔了，牡丹，咱们出去跳房子，我要身轻如燕！”
被双份孕妇勒索，王艾无计可施，只好做舔狗，心里则给许青莲记上了账，冷不防许青莲轻飘飘的说了句：“你是不是还没摘下来呢？”
王艾叹口气只好把红领巾依依不舍的摘了下来：“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快乐，可是这份记忆也许没过多久就散了，正好那孩子给了我这个，每当以后看到这个就能回忆起今天的满足。”
许青莲的智商这会回来了，低低的“嗯”了声：“未来一年我不能陪你在马德里了，狮子豪放却粗疏，马鹿体贴却怯懦，我很担心你。我怕她们照顾不好你，你各方面都是紧绷的，我怕你突然断了。”
“……我会小心的。再说咱们虽然不在一起一年，可我们还在一个家啊，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遥控她们俩的。”
“呵，你比我还有信心。”
“当然，我知道我的短处就是容易扛不住压力脱线、乱搞，所以得找一个能抗住事儿的，不管平时多爱玩，关键时刻头脑冷静能做决断。这样的女人万里挑一、这样的女人还漂亮的万万里挑一。”
“嗯，算你舔的好，行了，今天先放过你。”
第二天一早，王艾带着笑容睁开眼，伸出手臂满足了扒拉一下床头柜上的足球，摸了下鲜艳的红领巾，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射到了床下。
“哈哈。”被惊醒的雷奥妮笑道：“腰力不俗啊。”
康丝茫然的睁开眼，见王艾目光灼灼的正看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王艾哈哈一声跑去洗漱了。
“我感觉，多哈要出事儿。”
过了会儿，听着洗漱间哗啦啦的动静，雷奥妮有点睡不着：“咱们一起去吧？”
“嗯，我肯定是要去的。”康丝翻了个身：“你这次回来做什么呢？还是经纪人经理人一肩挑？”
“我才不！”雷奥妮斗志昂扬：“我要做家庭主妇！”
“你怎么能意气风发的说出这种话？”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我就要整天吃喝玩乐啥也不干！”
第六百三十节 星汉灿烂（十）
经过月中参观运动会的热潮后，王艾消失在媒体上，每天在辽足基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固定的一小时学院办公会之外，再和外界没有接触。
康丝在安娜的协助下把外界对他的讨论一一搜集整理，等待有空的时候再和他说。两个洋妞都明显感觉到，小学之旅后王艾的意志力和专注度回到巅峰，训练水平一日千里。
专注的日子过的很快，随着秋风日甚一日，杨柳的外衣渐渐干涩，哗啦啦的叶子仿佛在挥手为夏天送别。当王艾拎着行李走出基地大门准备登车时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今年秋天的第一片落叶。
打散了询问皇马新赛季态势的冲动，王艾安静的在车子里闭目养神，桃仙机场很近，纺织女工号早已准备完成，王艾沉默的登上飞机，并不理会沿途几个记者的抓拍。
飞机上人们都压低了声音，王艾一个人在卧室闭关。不用说什么，大家都知道他已经进入了赛前信息绝缘状态。
王艾再次出现在新闻媒体的镜头里，已经是25号午后的多哈机场了，中国田径队派了人来接机，大使馆也拍了人过来问候。王艾并没有耍什么田协副主席、外事口编外干部的威风，拒绝了接待邀请，只是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准备一心备战，用行动说话。
乘车抵达中国队下榻的宾馆，王艾和代表团领导层简单见了一面，领取了各种证件、报表就离开了。
第二天王艾在中国队包下的小训练场里跑了几个来回、跳了几个来回就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中途只是和相熟的运动员简单聊过几句。
27号晚上，王艾乘车抵达平旷城区中唯一恢弘的建筑——哈里发国际体育场。经过第一阶段的恢复与调整和第二阶段的凝聚与屏蔽，王艾的体能、精力、专注度都达到巅峰。
此时此刻，即便是大胆如雷奥妮也不敢打扰他了。来到多哈以后每一天都是王艾自己睡的，什么皇马的消息、什么足协的消息甚至家里的消息统统被遮挡在他的信息空间之外。
王艾披着外套一路通关，即便热情的阿拉伯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大多数时候在中国田径队和王艾保卫的保护下，他几乎是与工作人员处在隔离状态。
到此时此刻，田协、田径队还是拿出了足以匹配王艾田径贡献的待遇，众星捧月一般送他到了休息室。
没人打扰他闭目养神，也没人知道坐在角落里的他在想什么。过去这个夏天随着他在足球管理领域掀起多重风暴，许多人多对他产生了敬畏。
晚上9点25，罗盛才轻轻走进休息室：“博士，到时间了。”
王艾睁开眼，起身便走。
穿着中国队工作人员服装的罗盛才一路陪同，当王艾的身影从球员通道出现在千万人的视野中时，偌大的体育场轰动了一下。指挥着摄像机的马凡舒在一侧激动的直播：“昨天当地报纸报道说，王艾的到来是本届世锦赛最受关注的事件，他的参赛是最受关注的项目，现在他终于出现了，今天虽然只有参跳远资格赛和百米资格赛、预赛，但我相信以他的实力他依然会创造令人惊叹的成绩，让我们一起期待我们中国最出色的运动员的表现！”
教练在王艾身边忙活着，王艾则在沙坑不远处蹲下整理鞋子。由于跳远资格赛和百米资格赛中间只有5分钟时间，所以组委会特别安排他第一个跳：如果第一跳没达标可以在跑完百米资格赛后继续回来跳。
教练在王艾耳边尽责的最后叮嘱，王艾神色不动，人们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9点30到了，喧闹的体育场突然安静下来，站在跑道尽头的王艾仿佛没有察觉，神态专注、稳定、饱满，毫无仪式感的启动了。
他的速度并不快、步子也不是很大，挺着胸、迈开腿到白线处，没见怎么蓄力就是简简单单的挺胸一跳，甚至走步式也没用，就是简简单单的蹲踞式。
王艾过于镇定的表现压住了人们心中的躁动，人们似乎发现他在空中滑翔的更飘逸了、更富有美感了。
王艾稳当当的双脚落在沙坑里，连屁股都没着地，就是一个大马步而后利落的站起身走出沙坑。
当密集的工作人员从沙坑旁散开，各国的摄影机才找到机会仔细“观看”王艾留下的足迹：旁边沙坑的标尺早已越过86米、87米、88米，来到了89米！
混乱片刻，组委会在电视上打出激光线，王艾跳远资格赛第一跳成绩：890米！
历史第二好成绩！
“王艾终于忍不住要对跳远记录动手了吗？”马凡舒对着镜头喊出了全世界田径迷的心声。
只不过她没有机会采访王艾，她的助手甚至都没捞到和王艾说话就被激动的教练们拒绝了。
换上跑鞋，王艾来到跑道后方面无表情的等待。为了便于他两项兼顾，他同样是第一轮。
枪声过后、在人们压着呼吸的数秒流程里，王艾轻健的脚步理所当然的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场边电子记分屏闪现出了一个9秒60的数据！
“怎么样？今天看的值得了吧？”马凡舒对着镜头挥舞拳头。
一马当先都不足以形容王艾夸张的优势，不过他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在教练点头示意全都没问题后径自离场休息。
一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王艾终于再次出场，在这多哈的午后，无数人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再次来到起跑线、再次踏上跑道、再次踩过终点：9秒55！
在全场热烈的欢呼声中，马凡舒大声对着镜头：“历史第二好成绩，他再一次打破了上一个田径传奇博尔特的记录，现在前方阻拦他的只有他自己曾经的足迹。”
许多国家的解说员都在高呼：“我们见证奇迹、见证伟大、见证辉煌！”
第六百三十一节 击破（一）
当王艾在多哈两项上呈现横扫态势之后，从国际田径界到普通的互联网空间全都沸腾了。
田径界惊叹王艾的天赋，对他忽然发起对跳远世界纪录的冲击既在预期之内又有点不敢相信，他已经32岁了，此前从未表现过打破记录的可能，那可是被二十多年来无数优秀运动员轮番挑战都不可突破的记录。
而互联网空间则纯粹是看热闹，不同于王艾在足协一番作为的评价，回归运动员身份后，他不再那么“谦虚谨慎”，而是锋芒毕露。
不用嘴说，用行动，王艾已经开始在挑战田径传奇迈克·鲍威尔了。
深夜的BJ王氏庄园里，刚刚参加了一个会议回来的王斌进门后发现老婆、儿媳妇俩人在看电视，艾小青上来接过他的外套：“忙完了？”
“嗯。”王斌疲惫的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想着自己的工作。
许青莲笑呵呵的给倒了茶，王斌也没发现：“孩子们都睡了？”
“早都睡了，不让他们看。”
“小黄小时也睡了？”
“对，早就回去了，明天孩子还要上课，小黄可不放心。至于小时，小心着呢。”
“小许你怎么不睡？”
“想着看完就睡。”
“有什么可看的？”
“看你儿子搞事。”
王斌终于睁开眼，瞅着笑吟吟的儿媳妇摇了摇头：“他搞什么了？”
“他要搞跳远世界纪录。”
“呦！”
“别看了，都比完了。”艾小青说道。
“哦，就是没破，挺接近的？”
“8米90，就差5公分。”艾小青的脸上闪着光：“你回来之前我刚接了好几个电话，现在微信还在闪呢，你看啊：姐、你和姐夫运动天赋很强吗？没看出来呀……看没，我的那些姐妹都好奇的不行。”
王斌笑着没说话，艾小青自顾自的道：“一般运动员别说跨界，能在本专业成为世界冠军就很了不起了，即便跨界也是距离很近的，什么一百米、二百米的，连跳板和跳台也只有一个伏明霞。咱儿子田单纯拿出哪一边的都能是亚洲骄傲，何况是兼顾？”
“所以，不从我们身上找原因还怎么办？成绩太显赫，人们不敢信。”艾小青说完了发现王斌笑眯眯的不说话：“你就知道笑！”
“其实我也没少遇到。”王斌终于开口：“还有邀我去参加运动会的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练长跑练了多少年？现在刚勉强能跑五公里。”
“那我怎么跟人解释？”
“基因突变。”
两口子说笑了一阵，发现许青莲依然笑眯眯的不走，心中有些奇怪。
“网上讨论的很热烈呢，不仅是因为他跳了个8米90，还因为他表现的很轻松。”许青莲笑道：“所以大家才感觉他真的可能要打破这个记录了，二十多年了呢。”
“嗯。”王斌知道儿媳妇还有话说，就简单应了一声。
“他练的时候重点练的是跑，因为跳在足球里用的不多，他说基础一般。但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开始练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跳远潜力很可观。”
两口子听完了点点头，王斌道：“是这个道理，有基础的出成绩不奇怪，平时练不到的也能出成绩，这潜力是肯定有的。”
“这几年他跳远每次都拿金牌、每次成绩都是8米7以上，我感觉，如果他专心练一练是有机会突破的。”许青莲这次一次把话说完：“本来按照正常的发展顺序，他2013年开始正式兼顾田径，主要是跑，三年前跑出来了，就该转重点道田径上。这对一般运动员来说简直不可能，但对他来说应该也不太难。但随后大环境变了，来自那边的压力越来越大，那个姓余的三番两次联络他，我们怀疑过去两年他遇到的一些网络风评的突发事件就有那边的黑手，是胁迫和恐吓。在这种情况下，他开始有选择的低头，包括不在专业外发言、不在敏感领域发言，不继续跨界，也不去美国。继续重点百米而不是跳远，也是选择之一。反正对他来说，其实一个足球就够他完成所有梦想了，百米算是添头，跳远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口子微微点头，许青莲说到这疑惑的道：“所以，他今天突然跳远要出成绩，我不大理解。难道说就是因为运动员简单的追求么？还是说什么对荣誉的渴望？”
艾小青笑道：“这几年不是推掉了很多么？”
“是呀，所以我才觉得应该不是，他那人一点也不单纯。”许青莲挠挠手背：“我想不明白，我也判断不出他这么做的可能后果。”
“你是担心他继续跨界、继续传奇、继续展示中国人的良好形象而承受更大的压力？”艾小青见儿媳妇点头，忍不住感慨：“其实我们早就想让他退役了，最早还是02世界杯，那时候我们家就很有钱了，一辈子花不完，那还折腾什么？踢球那么危险，可他不干呐。我们一盘算，真要因为我们把他拉回家来不让踢球，总局就得到上边告状了。”
“那么夸张呀？”许青莲配合道。
“14岁的世界杯银靴，世界第一大运动的超级潜力明星，他成了代表国家代表民族，影响的是全球几十亿人，扭转的是着几十亿人对中国的印象。从国家层面来讲，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一定要抓住的。要不然怎么还没怎么着呢，最高级的保卫就给配上了？我们都没有！”
王斌微微摇头，但也没说什么。
“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越踢越好、越踢名声越大，越踢球迷越多，渐渐奔着传奇去了，这样，我们就更没法拦了。其实说起来，当时我们要是心狠点，也不是顶不住，体育口也没多大。但后来外事口上前了，宣传口也上前了，我们就彻底拦不住了，也不敢拦了。”说到这，艾小青瞪了一眼儿媳妇：“还有你，撺掇他搞什么米兰之光又把商务口拉上了，综合评价又上一层。当时领导跟我说，你们家的小王儿不但专业出色，还能主动为国分忧。你听听这领导的定性，我只能赔笑脸，心里话是一点也不敢说了。”
第六百三十二节 击破（二）
“但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承担额外的压力了吧？你们就不怕么？”
艾小青听到这叹了口气：“所以就得委屈你了，这是我唯一能跟上级表达的担心，我们家就这么两个人，亲戚还不安分，里里外外多少人盯着，他又站在前线上。唉，我那一阵子一宿一宿睡不着，本来仇家就多，他还主动招惹那么大的，我这当妈的能不担心么？”
“组织还是想办法了的。”王斌开口劝解：“小严到他身边的同一时间，外事口就跟上了，每逢他比赛就去捧场不说，还跟所在国没少了强调，这都是因为领导有安排。就连小许的委屈，领导也是知道的，要不然那个混蛋顶烟儿上的劲儿，不被敲打怎么可能？”
“另外。”王斌看向许青莲：“你别看网上时不时的就乱传消息，那都是因为不是要害，他的一言一行都在组织眼里，明知道是假的东西也搞不起来什么风雨，也就无所谓了，正好他的明星成分也需要这些东西时不时的挑起话题。可如果真到了要害了，还是有保护的。当然，现在这么便捷的互联网，如果是从境外发起的，那也是没办法，但起码可以控制境内。”
“嘿嘿，如果我们闹崩了呢？”
王斌呵呵一声：“闹崩了怎么样呢？照片？可以是假的，作证？可以是假的，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要他的成绩是真的、贡献是真的。”
艾小青瞪了一眼丈夫，看向许青莲：“他说的这一切前提是你们的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从我们家的角度考虑还情有可原，只是不好说、不好听而已。如果真是大事儿、或者原则性问题，那就不一样了，咱家可是八辈贫农。”
许青莲若有所思，艾小青把西瓜推给儿媳妇，又道：“总之，压力一直都有。”
“可现在来了一个不讲规矩的。”许青莲认真的道：“产业竞争可以抓人，形象竞争就不能抓人么？”
王斌点了点头，感慨着道：“能啊，理由也好找的很。”
“难道说，这是他最后一个赛季？”许青莲吃惊的分析道：“找个机会宣布即将退役，化解对方对他成长的紧迫感？”
“不。”王斌断然道：“安克雷奇的事儿你知道吧？有所作为的重要性提升了，对方如果用下作手段，咱们国家是不会让步的。即便是不讲规矩的这个，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采取法律行动，他受点委屈，哪有什么呢？产业竞争的那个咱们会保，形象竞争的这个同样会保。”
“您是说？”
“不、这不是我说的。”王斌摇头：“你还记得他今年刚回来时候拿了个镀金的火绳枪给领导看新鲜去了么？就那次，领导跟他说的，让他放手去干，强大祖国在他身后。”
“我也在场啊，我怎么没听到？”
“他也没跟我说，这是后来我有一次和领导一起吃饭隐晦的提了一下，领导告诉我的。也许那天你是陪夫人聊天聊的太热闹没听到？我觉得这个事儿，他可能不会希望让你听到，就像说他回家了也没跟我和你艾阿姨说一样。”
“唔，哎呀，我那天中途陪夫人在外边走了走，肯定就那时候说的。”
“所以……”王斌指了指正在播放重放的电视机：“你知道了？”
“往好了说，这叫有人撑腰，往坏了说，这叫时也运也，这叫祖国需要你。”艾小青的语气还是有点埋怨。
“你都那么多孙子了？”
“孙子是我生的？”
许青莲看老两口拌嘴，在一旁嘿嘿笑，作为一个家养大的儿媳妇，这样的场面早在二十年前就见识过了。
王斌摇了摇头不理会艾小青的谴责，而是重新看向儿媳：“其实他的安全系数比产业竞争的那个高得多，那个怎么说也是民间人士，而他是议员，明白么？动用国家力量的层级和规模完全不一样。”
“那就是说，我们是瞎担心了。”
“不，不能说你们担心的没道理。”王斌摇头：“事实上你们的判断和上级的判断是差不多的，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前几年都能推掉的，去年底就推不掉了？你算算日子，我们刚答应了，就出了那边的事儿，就是前后脚。”
“只是组织上也没想到对方不讲规矩到了这个地步。”艾小青感慨。
“知道也没办法，那么多要害企业、关键公司，难道都撤回国么？这回事儿是早晚要出的，无非是哪个企业哪个人。出了事儿立了规矩，以后就不能出了。”
许青莲眼睛一亮：“您是说，咱能赢？”
王斌一笑：“当年钱老回国咱不是都赢了？就是实力差距大一些，这种原则性问题也不会让的，你没看出事儿没几天咱们就有动作了吗？这也就欺负欺负软骨头，咱把那事儿摆出来对面就明白了，玩脏的咱们也不是不会，何况有问题的一大堆。以它们那个制度，我们没怎么样呢，他们自己就受不了了。现在也就是对面还有几个人不死心，可以咱们的实力、意志，闹到最后也还是找个台阶的事儿。”
“尤其是他那种谨慎小心的性格不可能留下什么明显的漏洞，真要抓他肯定也得莫须有，这就不可能压得住国际社会的反对，尤其是名人明星这个层面，谁不怕呀是不是？这要互相报复起来，黄种人固然是一颗子弹的事儿，白种人、黑种人就防弹么？”
“我明白了。”许青莲乐呵呵的站起身：“为了给你们生孙子，我脑子又傻了。”
艾小青果断拦下：“诶，我们可没逼你生，你自己爱生是你自己的事儿，别指望从我们这敲好处。”
许青莲呆愣片刻：“我果然是傻了，敲竹杠都敲的这么低级了。”
扮傻哄开心了老两口，许青莲回到自己的卧室，一时不想睡便上网看了会儿新闻，觉得累了才去洗漱。结果洗漱完了回来又精神了，只好摸出电话骚扰前方的俩洋妞。
心结去了大半，许青莲也不怎么担心俩洋妞照顾不周了，反而担心起她们太贪吃了起来。
第六百三十三节 击破（三）
“你老公闭关很久了知道不知道？电视上你没看到？和谁都不互动，在家里也是，现在他床上就三样：足球、红领巾、被褥枕头！”
“哈哈！”许青莲开心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男人就应该专注在事业上！”
雷奥妮气道：“你等我的，明年夏天还你一个肾虚的超巨！我就不信了，老娘我年轻貌美、性感妩媚，这大长腿、这大……”
“谁的电话？”康丝的声音传来。
“老虎的，你跟她聊两句？人家是双份儿的孕妇，双份的傻子，还担心我们伺候不好呢。”
“你才是双份的傻子！”许青莲在这边争辩。
那边康丝哈哈笑着：“你们俩聊，你们俩大猫有共同语言，我得去给他做夜宵呢。”
那边雷奥妮对着电话道：“听着没？康丝专业助理十五年，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人家从来没忘过一次，可不像你，动不动就忘了，就让超巨拿饼干糊弄。我觉得这些年亏了康丝了，要是你伺候绝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成绩！”
“唔，好困呀，我睡了！”
雷奥妮拿着挂断的电话大怒，站起身冲进里间：“你看看你媳妇干的事儿！”
正盘腿坐在床上遥望窗外灰沉沉大地的王艾无奈的听着雷奥妮机关枪一样说完了她的委屈，冲她招了招手，雷奥妮露出笑脸矫健的上了床学着王艾盘腿坐在他身边，王艾只是稍微拉了一下，她便甜甜的靠在王艾肩头，还贪婪的吸了下他脖子的味道，就像吸一只猫。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嗯。”雷奥妮继续吸。
王艾觉得脖子里痒的厉害，正要说什么，康丝拿着保温桶进来：“夜宵好了。”
“放哪吧，我现在还不饿。”王艾冲着窗台示意。
康丝放好了，见两人的样子有些想笑，王艾冲她招了招手，她便坐在王艾另一边握着王艾搂着她的手一起望着多哈的夜色。
“我刚才说了一句，正好你也来了，这趟来多哈之前我做了个决定，怕你们担心一直没说。刚才青莲来电，虽然没说什么，但她肯定感觉到了。”
雷奥妮继续吸，康丝看了看王艾的侧脸，也轻轻的靠在他肩头。
“我一直都比较胆小，怕死，原因你们也能猜到。其实就没有那回事儿，人也是惜命的对吧？尤其是我自诩文武全才的情况下，呵呵。”
雷奥妮蹭了蹭王艾的脖子，康丝配合的轻笑了两声。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注意自身的安全环境，从最小的肉体、家庭，到中圈的人际环境、俱乐部、社会、赞助商、媒体，再到宏观的精神和国际关系，我一直试图找到一个既能让我实现理想抱负又安全的道路。应该说，我过去干得不错，弥补了好多人的终生遗憾，在世界杯上让五星红旗飘扬，在最能体现人体极限其实也是民族体质的短跑和跳远上，在这两个最简单也最考验身体素质的项目上实现了黄种人和中国人的突破，彻底把东亚病夫的帽子踩在脚下。”
说到这，王艾吸了口气；“说起来，从这个角度看，我也算是个小小的民族英雄了呢。”
“陈真。”雷奥妮仿佛梦呓的吐出一个词。
“我也看过。”康丝在另一边补充：“就是这种电影我才理解中国人的情怀和追求，懂得中国社会潜藏在水面下的磅礴力量。”
“是呀，我从图宾根一路走来，避开了许多危险才有了今天。但我的意识还是有点跟不上我的成长，我虽然很努力的在各个不同阶段分析我的处境，选择最有利、最安全的方法，比如过去三年因为形势变化而越发低调。但我对我的地位、作用所产生的化学反应还是估算不足。我一直以为我一个八辈贫农的孩子，致力于专业突破而无暇钻营人际关系，所以各方面对我的支持都是有限的，是鲜花着锦而不是雪中送炭，所以我一直有一种很深切的危机感，就像幽闭恐惧症那样，特别害怕因为什么不起眼的原因被强力人士打击而丧失一切。”王艾的双手紧了紧：“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你们几个能留下哪怕只有一个，我也就勇气活下去。”
雷奥妮直起身子，望着窗外无声的夜色，捋了捋鬓发：“谁不怕呢？谁都有孤独的少年时，都做过这样的噩梦。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有的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孤独才是最可怕的。如果有一天有人逼我选择生命而走进孤独，我宁可放弃生命拥抱温暖。虽然我没有经过黄欣那样的生死考验，但你要相信我，母狮子的倔强的、骄傲的、不屈的。”
“不过，你会放弃我吗？”雷奥妮娇笑着。
王艾扭头给了她一个白眼：“我和你们都是先有共同语言、再有情感，最后才是在一起。就像萨特和波伏娃，我根本没有放弃的选项。不过……说起来我选择的人生道路注定不会平坦，表面的平坦需要付出无数的努力去维系，而枢纽除了我就是青莲。她那个位置，你们真的坐不了，首先黄欣和小时就不行，小门小户的不说，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还比我大，这意味着她们的抗压能力一般压力又最大。康丝的人际关系太复杂，如果和我没关系还隐藏着，一旦到了那个位置会有无穷的麻烦找上门，即便她聪颖清醒，也会不胜其烦。你是仅次于青莲合适的，你大气豪迈、敏锐果敢，位置你肯定能坐得住，但一定会很疲劳。所以还是青莲最合适，她其实和你差不多，狮子，但她的成长经历比你更扭曲，性格上也有问题，心大、满不在乎，反而坐那个位置没什么负担。”
“嗯，我们都是积木，在先天的秉性和后天的选择中各自成型，总有一个互相更适合的角度和位置。”
“你们是我最深恐惧的安全屋，有了你们，我才敢放眼这陌生的世界。而这一次，经过这个夏天，我意识到了一些东西。”王艾随手一指前方：“这灰沉沉的夜幕和雾霭，我要击破它！”
第六百三十四节 击破（四）
“在沈阳的四十天，我时常回忆足协那一个月的执政经历。严格来说，我虽然有不少兼职，但这是我第一次执掌一个正式的官方机构，一个庞大的全国专业领导机构，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和别的截然不同。”说到这，王艾苦笑：“虽然我当了院长三年，可我大概是一直关注专业和业务问题没有来得及认真反思，直到这次我才发现，任何一个机构都有一个隐含的组织文化，组织文化决定了组织方向，是任何大政方针的底层力量。而我们中国人对公平正义的追求以及我们的组织体系决定了我们的组织文化同样是有对公平正义的追求的，对各种魑魅魍魉的容忍是有限的……所以，只要我行得正、走的端、贡献大，我是不可能遭到那种强力人士的肆无忌惮的打压的，那会引起组织反弹的。或者说，我有雄厚的群众基础，只要我自己不犯错，任何对我的打压都会遭到同等力度的组织反击，越突破下限，反击的力度越强。某种意义上说，我得到的是无限保护。”
雷奥妮和康丝都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她们知道王艾要说什么，也知道王艾内心最深处的隐秘，更知道这关系到接下来的许多事。
王艾长长的出了口气：“如果我含着金钥匙出生，根本就不会担心这些事，可我即便走的很快很高了，却一直到三十出头才把这个问题想明白。”
康丝安慰道：“可也正是因为你基于此一贯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尊重敬畏，才让你避免了许多针对你的出身的危险。”
雷奥妮也道：“你的做法是符合对你的预期的，你专业上的东西是创造，但个人的成长不是，田舍郎登天子堂有许多种走法，你选择了一条最稳的。所以不能说你过去的做法不好，实践证明了的，很好了。”
“所以，领导才劝我不要少年老成，要敢拼敢打，那头老鹰的喙如果敢啄，自有熊猫的巴掌扇它，我只要放手去做就是了，趁着我还能做，多给祖国和人民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
雷奥妮睁大眼：“领导这么说的？就是你今年刚回来去的那次？”
“可不？当时我没想汇报这方面，因为他那么忙，我这又是个人的事儿，而且还是没有什么明显迹象的……”
“你就是怕让人说你胆小如鼠、疑神疑鬼！”
“哈，是。”王艾笑着点头：“但领导主动问起了，说小王儿我怎么看你不如小时候那么富有朝气了呢？我本想开玩笑说对运动员而言是暮年，结果你猜怎么着？领导太敏锐了，我刚心里这么想就看出来了，说你三十出头的年纪，还很小嘛，即便在体育领域我看也有比较普遍的职业寿命延长的现象。”
“然后你怎么说的？”雷奥妮好奇的追问。
康丝也同样好奇的看着王艾，王艾哈哈笑道：“根本不用我说，领导就把前边那个比喻给我说了，这我明明白白的点了我一下，让我不要畏首畏尾，要敢作敢为。从领导那出来，他的秘书也劝了我两句，说小王儿你拥有我们这七十多年任何一个公众人物都没有过的庞大国际影响和国际支持，你要好好考虑看怎么多做一些事。”
“然后我就说了我的考虑。”王艾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计算不清楚主动维护国家利益和被动存在哪个更好，因为前者肯定会削弱一部分影响力，而后者可以长期保持。人家想了想说，这方面要看具体的事情吧。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太多经验，你自己经验还很丰富，但起码专业方面应该没什么阻碍的。”
说到这，王艾叹口气：“所以，我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争取把跳远的刷新了。”
“哇，这么容易吗？听你说起来真想打你。”雷奥妮挥舞拳头。
王艾侧过头去用头碰了下她的拳头：“打就打嘛，领导和秘书告诉我了，我还是自己在足协那边当了一个月正厅级才彻底想明白的。”
“你居然没信？”
“不是，我是不盲从，哪怕我慢一点也要自己考虑清楚才能坚定的去做。要是单纯服从，我心里别扭是做不了太好的。”
“你真能刷新吗？”康丝好奇的问：“我记得你在沈阳训练的时候也没跳出来过吧？”
“因为我没尽力，你们都知道的，我最开始涉足田径就是因为学术争吵，体育报的编辑给我搞出来的，我一怒之下要实践出真知。”王艾松了松肩膀：“大概是因为获得的荣誉太多了，真是有点麻木了，我自己也知道我现在不尽力以后肯定会后悔，但就是打不起精神来。”
“那你都用了几成力气？”
“八成上下吧，一般8米7拿下金牌我就不舍得用力了。”
“不是吹牛？”
“不是。”王艾摇头：“但也许感觉错误，这也没准儿，因为我比较努力的一次跳出过8米8，但感觉挺累而且还多少有点不舒服怕耽误了百米，反正8米7也够金牌了，你们也知道，我对金牌的兴趣高于对记录的兴趣，要是一个记录和两个金牌让我选，我肯定选金牌，再说受伤了还会耽误我足球那边。”
“那你现在就不担心跳出伤病了耽误了五连冠？”
王艾拍拍胸膛：“心结散了，脑子就清醒了，五连冠当然伟大，但我十几个欧冠冠军，不差这个。相反，跳远记录我是没有的，会长久的存在于历史上的，作为个人项目，对我的加成更是高于五连冠的。至于说对国家的加成那就更多了，五连冠是职业赛事，而这个是国家赛事。”
“所以……”雷奥妮搂着王艾肩膀：“我们可以期待奇迹了？”
双手抱膝的康丝同样期待的看着王艾，王艾点点头左右看看二人又望向窗外：“还有两天，我感觉可以，今天我也只用了九成不到的力气，实在不行我多跳几次。”
第六百三十五节 击破（五）
28号的百米预赛没有任何波澜，王艾以9秒78第一个冲过终点。
只是这一次王艾在离场路过马凡舒时，给了她和镜头一个笑脸、一个摆手，马凡舒紧跟两步：“王艾，你说点什么？”
“过一会儿的吧，无论怎样，我在这供你采访。”王艾又给了一个笑脸，还是迅速的离去了。
王艾的社交账号、关联账号一片静悄悄，赞助商们又激动又忐忑，想要抢个先又怕打脸成笑柄，只好拿着“王艾刷新28年跳远记录”的喜报和“全人类跳的最远的男人”的文案敲打着电视机，希望快一点揭晓。
中国田协、世界田联、劳伦斯学会以及诸多田径名人保持密切关注，各大媒体更是连篇累牍的全方位报道，网民中的专家们也从各个角度花式分析、赌咒发誓，许多和王艾打过交道的名人明星也按耐不住下了场。
虽然比赛要到后半夜了，大多数人还是休息去了，可今天还是有很多人打起了精神以期待结局。比较友好的是跳远决赛在后半夜1点40，不像百米决赛到3点多了。
万众期待的王艾，在北京时间已经到了29号的时候，正在酒店里补充营养，按照他的要求，中国队送来了水晶肘子一只，看着他豪迈的吃相，代表团领导小心的道：“那个，王艾啊，你看比赛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了，你吃这么多……咳，不是怕你吃啊，别说一个，你吃一百个我们也供得起，就是……”
王艾放下肘子，擦了擦手上的油：“重量是肯定会增加一些的，但状态更重要，我吃点平时不敢吃的好东西，心情会很好。”
“哦哦，好吧。”领导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幸好肘子不算很大，也就一斤多点，王艾吃的意犹未尽的。吃完了简单洗手也不活动，就坐那和大家扯淡。领导也没走，教练也没走，王艾的助理、经纪人还有保卫什么的更是一大堆人陪着他扯淡。
夜风渐渐的凉了，雷奥妮看了看表：“哎呀，八点二十了。”
“是吗？”王艾扒拉开脸上的纸条：“这么快呀？打完这把的！别走别走，我好不容易抓了一把好牌。”
那边领导和教练心里急的不行，还得赔笑脸。
王艾如愿以偿的给赌神钱自强脸上贴了一张A4纸，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哎呀，酒足饭饱，走，到体育场蹦一个回来接着打。我跟你们讲，我发现了升级的一个秘密……”
众人说笑着该拿什么拿什么，一路出门上电梯出大堂上汽车到体育场签名通关到休息室，一直到这时王艾才进入了比赛状态，该换衣服换衣服、该换鞋换鞋。
比赛时间还有10分钟了，王艾几乎没时间做整套热身了，在领导的注视下他也没打算做，先是轻巧的在休息室蹦蹦跳跳了几分钟，然后开始拉伸，夸张的吓人的拉伸，几乎没有男运动员能做出来的拉伸。
瞅着王艾弯腰曲背似乎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观众们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王艾折腾完了，轻微抖了抖身子，冲罗盛才歪了歪头：“走！”
喧嚣声和各种光线扑面而来，王艾不由得冷下了脸，在同行者难免受到现场干扰和影响的时候，他却保持了一份内心的宁静。按照资格赛成绩，王艾最后一个跳，百米决赛在一小时二十五分钟之后，完全来得及，不用像昨天那么匆忙了。
在别人跳的时候，王艾在旁边随意的溜达着，眼睛虽然到处看，但其实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注意，他一直在关注自己的身心状态。
倒数第二个跳完了，王艾在罗盛才的陪同下正好溜达到起跑线，在裁判示意可以试跳了之后，偌大的体育场不由得安静了下来，不仅是观众们，还有运动员、教练员甚至其他项目的运动员，都看向了这个全场最大的明星。
王艾随意左右摆动了两下上身，然后迈右腿、跟左腿，慢悠悠的启动了，然后渐渐加速，在起跳前的刹那，他的速度已经冲到了极限。
更凶的冲势、更高的腾空、更投入的表情、更鲜明的线条……黄沙飞溅，人们翘首以待……这一次没有工作人员阻挡直播镜头了，在飞速切换近景、飞速拉近镜头，甚至忽略了王艾的身体直接落在了他的脚后跟上。
王艾再一次在沙坑里站稳了，脚跟擦过的痕迹，最浅的一点点，已经越过了9米！
直播镜头同时出现在场边的大屏幕电视上，翘首企盼的现场观众首先发出了欢呼，一直没有坐下的人仿佛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兴奋的握手拥抱鼓掌，而刚刚坐着的人也不由得站起伸长了脖子去看大屏幕，想要回味一下刚刚见证的伟大。
最终直播镜头用激光划出了成绩；9米01。
“第一个跳过9米的地球人！”世界各国的解说员纷纷用激动的声音对他们的听众宣讲：“我们有幸亲眼见证了有人突破了9米的极限，它是那么伟大、那么不可思议，尤其是创造它的是一个足球明星。”
“他真的做到了、真的做到了！”马凡舒在场边连蹦带跳：“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工作，我好想哭！”
“两年我采访了他好多次，我亲眼看到了他的训练、他的生活，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就是个平常人，就像大街上随便一个男孩子一样乐观开朗，爱开玩笑。”马凡舒回过头面对镜头：“可是，他真的创造了奇迹，就在我的注视下，就在我们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实现了中国田径的突破。我们现在看到，许多运动员都上前恭喜他……似乎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真是有大将风度呀！哈哈、哈哈哈，一会儿等着我采访他哦！”
家属区，雷奥妮和康丝紧紧拥抱，安娜在一侧紧握双手。BJ王氏庄园，大厅里灯火通明，几个大人和工作人员挤在一起正在热烈鼓掌，王斌释然的笑着起身：“岁数大了熬不得夜。”
黄欣、时文君起身相送，艾小青摆了摆手：“你们随便吧，我们房间隔音好。”
随着主卧的房门关闭，大厅里欢声一片！
第六百三十六节 击破（六）
“咦，他要第二跳了嘛？哦，对，万一有人超过他呢，嘿嘿，他还要金牌的。”马凡舒有点意识混乱：“我告诉你们哦，他其实特别喜欢亮闪闪的东西，金牌银牌都行，但玻璃瓷器什么的也行，这是他的小秘密。他有一次跟我说，金靴奖杯什么的，他有时候会忘掉所代表的荣誉，就是喜欢那个颜色，哈哈，他也是个俗人。”
观众们原谅了马凡舒的语无伦次，网友们更赞赏她的真情流露以及小小的揭秘，此时此刻，王艾的明星光环无比耀眼，尽管他和别人穿的是一样的比赛服，可在人们心中升腾起来的“传奇”两个字却无法挥去。
现场观众们的热情散去了一些，接下来的颁奖仪式却更受期待了。
尘封28年的跳远记录在多哈被破，这是本届世锦赛最大的收获，也是主办方最大的收获。以后的若干年里每当有人提起跳远，必定提起多哈，这正是卡塔尔主办的目的。
中国队收到了埃米尔发来的邀请，虽然有些不托底，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同时紧急联系王艾团队，雷奥妮做主替王艾答应了下来，康丝开始询问相关礼仪。
夜风吹拂中，轮到王艾第二跳了，和上次差不多，王艾先是左右摇摆两下然后起跑，不过眼尖的人会发现，王艾这一次的节奏比上一个更舒缓了，更从容了，他甚至有闲心在跑动中抬头张望前方的沙坑。
所有的镜头、焦点对准了奔驰的中国人，在宽大的白线处王艾一脚踏上腾空而起，雷奥妮忽然睁大眼：“诶！”
康丝尽管听了一个字却明白雷奥妮的在惊讶什么，因为她也发现了，王艾的这一跳比上一次更加飘逸优美了。
落地，所有人下意识睁大眼，还是9米多！
好像比上次更多！
王艾站在沙坑边低头瞅了瞅，仰头“哈”了一声走开，9米08！
“哇！”
观众们同声的惊叹互相共鸣，在半空中碰撞、交汇，这一跳击中了人们的心弦：时隔12分钟，王艾再次打破世界纪录！
“好脆呀！”雷奥妮捂脸狂笑：“哈哈哈，来着了，老虎黄老师小时后悔去吧！”
康丝握着安娜的手，嘴里“呀呀呀”的跳了好一阵。
全场热烈的掌声不停，引得场中的运动员也三三两两的鼓掌，今天的气氛就是这样了，两次打破世界纪录，第一个跳进9米，其他人不可能不受影响，除非他们也跳出9米来，否则只能低头忍受。
热烈的气氛终于打破了王艾的宁静，他不得不冲看台上挥了挥手，却仿佛引发了地震一样的狂热回应。这一刻，他真成了人们心中的神。
远在BJ，已经换上睡衣准备关了床头灯的主卧，门忽然被强硬的推开了，吵闹声立刻传进安静的房间，王斌皱了皱眉，艾小青惊讶的看着儿媳妇，许青莲叉着腰先哈哈两声：“让你们睡！你儿子又破记录了！没看到吧，哈哈！”
“啊？”王斌坐起来。
而艾小青已经下了地：“我看看去！”
王斌思量再三，还是下了地，一边嘟囔明天要耽误事儿，一边还是被脚拖着回到客厅，可还没等坐下，电话就响了。
许青莲抿了抿嘴，偷偷摸了下提前关机的手机。
挂了电话的王斌，特意到厨房拿了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香槟，先给笑眯眯的老范倒了一杯，然后交给许青莲让她分，他自己安静的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感受着家里欢腾的气氛。
已经是深秋的后半夜了，难得这么热闹。
田径队给王艾配的教练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做什么好，王艾只好问他国旗带了吗，他惊醒：“哦，带了带了，哦，你好好调整，还有一跳，唔……”
见王艾的神色早已平淡了下来，教练才察觉自己的失常，不由得有些脸红。
“王艾还有最后一跳，今天其他人最远的跳到了8米62，优势非常明显。不知道王艾会怎么处理第三跳，是会放弃吗？一会儿还有百米决赛，也许节省一些体力也是明智的选择。”
“我觉得他有可能再努力一次也说不定。对他来说，参加田径比赛的机会不多，他毕竟还要踢球，大多数精力都在足球上，而足球又很容易受伤，新赛季他们的目标又很大。”
体育频道直播间里，受邀前来的几位嘉宾热烈讨论。
前一个发言的嘉宾不同意：“足球怎么和田径比？那是群体项目，田径的纪录是最硬的，田径是运动之王！”
“可田径赚钱少。”
另一个嘉宾赶紧往回拉话头：“足球比赛多，影响力更大一些。”
主持人贺炜打圆场：“无论他怎么选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已经是百米、跳远两项世界纪录保持者了，而且这两个世界纪录的含金量非常高，不仅是因为项目本身重要，还因为成绩太难、太高。他现在已经比肩卡尔·刘易斯了，三届世锦赛、一届奥运会，四连冠了。”
“以他的稳定性，明年的奥运会希望还是很大的。其实说起来，他也是含糊了，2013年和别人打赌才参加田径，结果一下就打破了两项亚洲纪录。要早知道他就应该提前一个月直接参加俄罗斯田径世锦赛，那也许今天就是五连冠了。”
众人哈哈大笑，似乎嘲讽一下王艾的糊涂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第三跳终于来了，也是今晚、本届的最后一跳，这一次王艾在启动前下意识摸了一下裤兜。
微风吹拂、灯光闪烁、人山人海、万众焦点，王艾深深低头、深深吸气、缓缓吐出，肌肉松弛、骨骼拉开、身体前倾，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看到他这个跑姿，刚刚累了坐下的人们立刻站了起来。
“步频更高、节奏更密、速度更快，要么露脸、要么现眼，他真敢干！”雷奥妮搂着康丝嘟囔着。
不等康丝说什么，王艾已经飞上了沙坑边工作人员的头顶，巨大的、惊人的半弧仿佛要跳出沙坑，王艾在空中舒展的、缓慢的、仿佛太空漫步的走了三步。
幻影消退、沙坑留痕。
短暂的焦躁后，惊喜浮现在全世界面前：9米17！
第六百三十七节 击破（七）
在全场沸腾的中心，王艾从教练手中接过国旗，他双臂伸向一侧，把国旗展开，对着各个方向的看台展示。
许多人被这一幕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一幕有着太多的寓意，也许明天西方媒体的重播会剪掉这个画面，但此时的直播却不会，哪怕是西方媒体也要照顾观众追星的心而老老实实的将它传送到五洲四海。
无语胜千言！
在多哈深黑色的夜空下、在沙漠淡淡的雾霭中，王艾高大的身材、修长的双臂和鲜艳飘扬的国旗，构成了一副日后可以反复品味的剪影。
在教练的引导下，王艾披上国旗，准备履行环场一周的义务。在踏上跑道后，王艾伸手进裤兜，掏出了三角的红巾。在单手举起在风中飘扬十几秒后，王艾一边慢跑一边把它系在胸前。
微风、笑容、波浪；沉夜、闪光、热潮。
环场一周四百米而已，王艾跑的很慢，尽情享受着传奇记录创造者那短暂的神格。哪怕是王艾，这样的机会也很少。
回到正面看台下，短暂的神格尚存，王艾已经平静下来了。
马凡舒蛮横的拦住去路：“三次试跳、三次打破记录，最后一跳把原纪录提高了22厘米。王艾，你怎么做到的？”
“呃……跳出来的。”王艾说完了觉得这场合不适合开玩笑，赶紧补充：“使劲儿！”
看着认认真真挥舞手臂做“使劲儿”姿态的王艾，围观者笑出声。
王艾无奈：“我是说真的。”
“哈哈哈！”马凡舒破防。
王艾用鼻子吸了吸气，偷偷翻了个白眼，等着马凡舒笑够了，听她道：“那个，你事先就知道能破纪录吗？你准备破纪录了吗？”
王艾点头：“不知道、不确信、但想过，没少想。”
“大家从昨天就感觉你要破纪录，今天这个成绩比你以前有了很大提高，是你这几年专门练了吗？”
“也许有一些侧重的调整吧？不明显，我没留意这个事儿。”
这时有教练在镜头外对马凡舒打手势，马凡舒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红领巾，是吗？为什么？”
“呃，前段时间我看了一个小学运动会。回来后忽然想起来，我当初还是个少先队员的时候，许多大人照顾了我。”王艾挠了挠额头：“说起来，我还挺怀念那时候的，可长大了嘛……这么大个子……反正，就是轮到我呵护别人了。所以，嗯，就借今天这个机会，给孩子们鼓鼓劲。”
“好的王艾，一会儿你百米之后我们再聊！”
王艾点点头转身走向绿茵，颁奖台已经摆好了，季军、亚军都和王艾握手，领奖后又和王艾合影，一直到升国旗奏国歌时候才安静下来。
不同于看台上中国人的激动、不同于雷奥妮、康丝等家属团、随行团的澎湃，站在万众焦点中抬头望着国旗升起、被波涛起伏的国歌声冲击，王艾却很平静。他从为国争光想起，上想到东亚病夫、下想到同行们一次又一次抬着国旗升起时的心情。
“他们都在想什么呢？”王艾忽然被这个问题撩拨的静不下来了。
在回到更衣室后，王艾迫不及待的拿出电话，却一时不知给谁打。
足球的就不用说了，都和他一样，那帮一脑子肌肉的估计是懵逼状态，还是找个智商高的问问吧，对，姚明！
都找到姚明电话号了，王艾忽然觉醒，姚主席非用休斯敦味儿的上海话骂自己不可。
再找谁呢？郭晶晶？这点儿……她年初刚生了孩子，大概率是要霍启刚的港味普通话出场了。
算了算了！王艾苦恼的瞅了一圈休息室，结果几乎没有认识的，好不容易在角落看到了谢震业，可自己如果去问他世界冠军感受如何，估计小谢会以为自己在挖苦他。
“可要找一个自己认识、成就和自己差不多的非足球运动员，王艾想到了国乒、哪里一大堆，可他们在国内，这个点也应该都休息了才是，最好还是田径的，也来了多哈的，现在没比赛的……诶，想起来了！”
“立姣，问你个事儿。”
王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正在健身房的巩立姣一脸诧异：“什么事？你不是正比赛呢么？”
“啊，一会儿才跑呢，现在心里有个事儿搁不下。”
“你说。”巩立姣严肃起来。
“刚才我领奖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别人这时候都在想什么呢？我感觉我今天过于平静了？”
巩立姣冲教练微微摇头，让教练压低一下周围别人的说话声：“我的感觉和别人差不多，领奖的时候光激动了，各种情绪一股脑的涌出来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王艾在电话里“嗯嗯”，巩立姣笑了一下：“我这种想拿个金牌都难的，到时候难免鼻涕眼泪一大把，什么都忘了的，也只有哥你这种才能这么平静。”
“是吧，哈哈……啊，那我挂了，有空见面聊！”
王艾挂了电话，巩立姣继续训练，两人从七年前的伦敦奥运会结识至今，见面不过一手之数，即便是同时参加世锦赛，王艾也往往因为足球那边还一堆事儿不得不来去匆匆。好在两人性格相投，电话、网聊倒是没断，所以王艾才随口就问、巩立姣才随口就答。
正巧新华社记者正在跟拍巩立姣，在巩立姣结束了一段训练休息时好奇的问她：“刚才是？”
巩立姣指了指电视机上正准备百米决赛的王艾：“他。”
“啊，王艾这时候给你来电话？”
“啊！我们俩很熟的。”巩立姣接过教练递过来的毛巾一遍擦汗一边道：“七年前伦敦奥运会我们认识的，我们俩挺投缘，这些年很少见面，但断断续续网聊没断……要跑了！”
两人短暂中止了话题，只见八位飞人整装待发，偌大球场安静如晨，枪响过后王艾一马当先、且越跑越快，把其他七个黑人甩的越来越远。
几个呼吸过后，王艾冲过终点线，镜头停在计时器上：9秒66！
“带劲儿！”
在健身房哗啦啦的掌声里，坐着的巩立姣挥舞着拳头：“他实力真强啊！”
第六百三十八节 击破（八）
“他刚才打电话给你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么？能透露么？”新华社记者发现电视机上已经有自己的同事了，决定还是对准巩立姣。
“也没什么，可能是情绪有些波动想找个人聊几句。”巩立姣很有技巧的回避了具体内容。
“他不怕耽误你训练吗？”
“就几句话的，耽误不了的，再说我训练中药接电话肯定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我可以理解为他向你求援吗？”
“没那么严重，就是没有这通电话，也没人能威胁他的冠军。你算算他出道这些年，参加的田径比赛丢了一个冠军么？相比他的实力，我们其实更羡慕他的稳定，不像我们专门练田径的，他可是每周都有比赛。”
“那么，也不能简单理解为闲聊吧？尤其是在这么个时刻？两个世界冠军的中间，总不能是没意义、没作用的吧？尤其他那么专业？”
巩立姣有点为难的想了想勉强点头：“这个属于赛前状态调节的一种、一部分，作用不大、但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
“所以，还是求援？”
巩立姣笑了：“你可别这么说啊，人家是超级明星，广告代言一大把，对形象很注重的。如果你这么报道出去以讹传讹成了他赛前忽然心理脆弱寻求我的帮助什么的，是拉了我了，可也踩了人家了，我们俩无冤无仇的、关系还这么好，我不能让你从这个角度报道。你要不听我的，非这么说，到时候我可辟谣。”
“行行行，我就是好奇心发作。对了，他一会儿会来看你吗？”
“大概没时间吧？我听团里说了，埃米尔要见他，怎么，你是球迷？”
“不是，我是王迷。”
“那你可幸福了，我是田径队跟他最熟的，跟着我早晚能见到他。”瞅着记者眼睛发亮、巩立姣坏笑道：“不过这次估计不行了，人家俱乐部那边都开赛一个月了，他还没去呢，估计明天早晨就得走，等下次吧。”
“下次？你这预约也太长了吧？两年呢。”
“什么两年，明年啊，东京奥运会啊。”
“他一定能去吗？我是说假如没有伤病的情况下？”
“为什么不去？凭什么不去？怎么会不去？”
“他年龄有些大了吧？田径队会不会考虑梯队建设问题？”
“梯队建设不也是为了冠军吗？哪有放着眼前立刻就拿的冠军不要，赌以后的？梯队成长起来什么样谁敢保证，一个伤病毁掉一个天才的事儿太多了。我们这些大龄运动员别的且不说，伤病恢复能力是一等一的。”
“你说的对，这也是一种天赋吧？”
“哈哈，当然，运动员的第一天就是和伤病做斗争，谁恢复的快、谁伤病少谁比赛机会多、锻炼机会多，走到高处的机会多。”
“他一直没参加过选拔赛吧？”
“公开那种没参加过，听说是足协和田协协商的，每次大赛之前都对他进行一次内部测试的，程序上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要和足协协商？”
“因为他是足协的人呐，说到底是我们田协需要人家，我们名声、钱都给不了足球那么多，只能靠情怀、靠他的兴趣，那不就得给人方便么？总不能我们派人要求他停止足球事业吧？”
两人说笑之间，王艾再次绕场一周，回到颁奖台前。
看着王艾挂上金牌、拿着纪念品，看着国旗升起，健身房里沉默了下来，人们思绪万千。
中国代表团的官员来到王艾身边低声通知了他埃米尔要接见他和雷奥妮替他答应下来的事，得到了王艾确认。很快，官员来到马凡舒身边做了沟通，马凡舒尽管对十分钟的采访时间不太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外交无小事。
“两项分别四连冠，感想如何？”马凡舒下意识加快了语速。
“很好。”王艾也在抓紧时间。
“明年奥运会你会参加吗？”
“如果能选上的话。”
“未来你还会有机会继续破纪录吗？”
“很难说啊，看我还能参加多少次吧？总要有机会的是吧？”
“就是，你对此持开放性看法？”
“对啊！”
“可是很多人说你三十多岁了，在这种高端较量中机会越来越少了。”
“算今晚吗？我毛岁32了，新的跳远世界纪录！”
“哈哈，忘了恭喜你。”
“哈，现在也不晚。”
“可是北京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对坚持到现在的观众们有什么话说么？”
“可以吗？哦，好，啊，后半夜三年多了吧？坚持到现在真是辛苦了，希望我刚刚的表现能让看我的人心情愉快，那么就保持这份愉快的心情去睡觉吧，这一定是很香甜的一觉。”
“别呀，我的节目还没完呢。”
“哦哦，先等几分钟！”
“你明天就会离开多哈吗？”
“对，比赛完了，我必须得马上回去。”
“俱乐部催你了吗？”
“那倒是没有，整个夏天我们除了签约时候联络一下之外，一直没有打扰我，在这方面我还是感谢俱乐部的。”
“长久的跨界，会不会让你的压力太大？”
“压力一直都有，我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我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无所事事啊，可真的要无所事事了我反而会空虚寂寞冷！小时候是上学，上学完了是工作，现在又是田径，我差不多是一直在跨界中的，习惯了。”
“那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不会有一天突然两边都出问题？”
“呃，我争取在那之前退役，不让这么悲伤的事伤害大家。”
“好的，谢谢王艾！”
“谢谢小马！”
王艾飞速来到休息室更衣，然后出门登车前往王宫。
路上听着礼仪介绍，王艾却暗自分析对方的用意，卡塔尔在足球领域这几年最知名的行为是买下了大巴黎，而大巴黎一直在联络王艾的经纪人。
“对方会送礼物么？”王艾突然开口。
“应该会。”
“会是昂贵的吗？”
“这个，不好说。”
“请你们联络一下前方，我不希望出现昂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