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洪波涌起（十）
曼奇尼发来短信时，并不知道梅阿查球场给予的礼遇所带来的兴奋已经在王艾心中很快的退潮了。这大概是以往他总是需要在赛后快速恢复冷静的后遗症，也可能是病去如抽丝。
毕竟在这个各方面元素激烈变化的年代，尤其这个2008年，要让他遁入山野，不问世事，是不可能做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关注重点，也就是王艾家工作电脑上的大事记录。
好在经过了这两场比赛，王艾心中的焦虑略有缓解，因为他在康丝的提示下找到了与麻烦共处的方法：踢球归踢球、麻烦归麻烦。
接过手机后，王艾很快给主教练回了一条：“如果您需要。”
大巴车停在距离基地直线距离五十米的山脚下，王艾提着挎包走到前排，和司机握手道别。其实如果不是为了送他，空无一人的大巴车可以停在球场的，起码不用连夜赶回来，虽然这也是纪律。
可对于国米来说，纪律？纪律是什么？有带头违规的老板莫拉蒂，就别指望下边人号令严整。
踏着朦胧的月色，穿过幽静的森林，吐着长长的白气，康丝欢快的跳到院门前掏出钥匙，院墙上的小灯开着，所以很快打开了门。走过低矮的草地，顺手把椅子摆正，房门打开后，一股温暖的气息扑脸。
客厅地中央，听到声音动作僵硬的wiwi正在和沙发垫搏斗，康丝大叫一声冲过去夺走了小猫的玩具，wiwi的爪子扣在沙发垫上不撒，硬生生被提了起来丢在沙发上。尖叫的wiwi这一次没有引来帮助者，大家都对这个调皮过分的家伙态度冷漠。
“养一只狗吧，平衡一下。”康丝看着依旧气哼哼的小猫无奈的道。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加强对它的说服教育，这么独不行。”王艾也坐在沙发上道：“养狗的话，对你来说倒是不怎么麻烦，但狗的性格也各种各样，有的凶，有的怂，叫猫欺负的不敢反抗的也不是没有。”
康丝想了想，点头：“好吧，我上网找一找教程。”
严竹在一旁突然插话：“我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农村家里养的猫狗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你花钱养这玩意，不能最后骑在你头上了。”
康丝一张嘴就是人权啊、动权啊什么的说了一大堆，但抵不过最后严竹一句话：“宠物就是宠物。”
赵丹也说：“猫狗这东西为人服务，不能居于人权之上。在人权之下可以宠，但不能过分。”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康丝妥协了，抓起wiwi一顿教育，小猫挣扎几番挣脱不开，只能躺在康丝的双手之间四仰八叉的听课，王艾笑呵呵的去健身房的时候，小猫的目光还追随着他，显然对康丝的苦口婆心完全没听进去。
撸铁撸到一半，康丝端着夜宵走进来，王艾擦擦汗坐在椅子上拿起叉子：“怎么样？”
康丝志得意满的点头：“已经服气啦。”
尽管对康丝的说法充满怀疑，但王艾也知道，猫这东西不难教育，少数几件事还是能记住的，而它不能改变的本性，又和人类没啥冲突，比如昼伏夜出什么的，所以相处比较和谐。狗虽然听话，但也有发疯的时候，一旦咬人后果往往比较严重，越凶的狗越危险。所以对这些年中国正流行的养藏獒，王艾百般不能理解，狗仗人势也就罢了，养藏獒分明是人仗狗势啊，有这个必要吗？尤其是小区里养大狗的，每天遛狗的老头老太太叫狗拽的自趔趄，谁遛谁啊？
王艾一通吐槽，打消了康丝买大狗的想法，再加上他之前说过不喜欢意大利本土狗种，康丝最后妥协说要买一条东方狗。
第二天放假，王艾上午又跑去森林坐着发呆，到中午的时候，康丝牵着一条柴犬走到了王艾面前，小狗见到大森林深处一颗大杨树下端坐的一个“大公人”，表现的有点害怕。
“这狗怎么这样啊？”王艾招了招手，小狗不上前。
“五个月的母狗，刚做完绝育手术。”康丝蹲下身摸了摸狗头。
“绝育手术？”王艾震惊道：“这么残忍？”
“流浪狗嘛，不绝育怎么办？”康丝又揉了揉狗头：“政府的钱也付不起它们无穷无尽的生啊。”
“好吧，起名了吗？”
“起了，它胆子小，颜色漂亮，所以叫淑女。”
王艾呵呵笑了声：“在我们家，还从来没有淑女呢。”
说完了，王艾站起身，捞起毯子拍打两下，吓的“淑女”往后躲了好几步，王艾卷着毯子往外走，“淑女”紧紧跟在康丝脚边。偶尔和“大公人”对视，“淑女”就会戒备的站住不动。
“你瞅瞅你挑的什么呀，这样的可怎么指望它看家？”说着，王艾用拳头敲了敲康丝的头。
康丝捂着头还没等说话，猛听得脚下“汪汪”两声，两人还有一旁的赵丹同时低头，见“淑女”的耳朵从向后变得向上，嘴巴咧开，两条前腿岔开，两条后腿弯曲，一阵低沉的啸声传来……凶相毕露！
“呦！”王艾闪开一步：“刚才是装的呀？”
康丝得意的一挺胸：“它的主人现在是我，小心我的淑女咬你。”
“好吧好吧。”王艾笑呵呵的快走两步回头道：“现在，我有点喜欢它了。”
回到家中，预想中的猫狗大战并未上演，淑女安安静静的被领着在客厅转了一圈，然后卧在客厅的一角，康丝手忙脚乱的给它安排狗窝，然后被推了一把，它就站起来趴到上边。整个过程，wiwi都双爪抓着沙发靠背的边缘谨慎的瞅着。
2个月大的猫和5个月大的狗，体型差的太多了。wiwi不确定这只新来的四脚兽是不是像屋里的这几只两脚兽一样好脾气，所以选择忍耐观望。
趴着的淑女又恢复了胆怯的外表，仿佛刚才和王艾发火的不是它。它已经注意到了沙发背上的wiwi，但因为在救助站生活过很长时间，所以已经习惯了猫的存在。
过了片刻，王艾按下一堆报纸，分别向两个宠物扔去一只小球，与翻腾的wiwi不同，淑女安静的卧在那里，就瞅了一眼而已。
第四十一节 斑马与蛇（一）
在意大利，最引人注目的足球比赛不是米兰德比，而是国家德比，尤文图斯与国际米兰。此前两支球队都是从未降级过的，哪怕尤文图斯因为电话门将入乙级一年，但很快就又杀了回来。
今年是尤文图斯从乙级回来的第一年，两个月前的上半程比赛中在阿尔卑球场1:1战平，下半程的碰撞还要一个半月以后的三月下旬，所以这次意大利杯的一周之内的两次碰撞，毫无疑问吸引了全意大利的目光。
作为意大利足坛最顶级的两大豪门，双方的恩怨也非常多。国际米兰的立足之本是国际化，自然会命运多舛，别说在意大利，在任何一个国家坚持国际球员为主的，都难免会遭到本土势力的排挤。在双方相遇的一百年时间里，《米兰体育报》曾总结说：70%的判罚是倾向于尤文图斯的。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国米的悲情是自找的。然而这就让国米存在了一种类似当年两大惨案后被全欧洲排斥的利物浦的精神气质：外压越大、越团结！来自各个国家的球星能够在国际米兰并肩战斗，并没有因为文化、地域等因素而彻底分裂，与外部的压力极大相关。
而如果从球迷角度来说，国米的球迷在意大利足坛颇有怨妇的特点，因为遭到的黑手比较多，所以总是念念不忘。两年前尤文图斯被判降级，国米球迷在庆祝夺冠时还焚烧了一张照片，那可是整整八年前国家德比上，无视了罗纳尔多罚球区里被放倒的主裁判卡利尼！
相反，尤文的球迷就淡定的多，因为……总占便宜嘛。这就有点像皇马的球迷看待巴萨的球迷一样，淡定的很，惹急了也顶多说一句：无理取闹。
目前国米积分榜上领先，有意甲三连冠的明确用意。而尤文图斯方面，两年前的降级让主力阵容直接损失一半，赞布罗塔、图拉姆去了巴萨，卡纳瓦罗和费雷拉去了皇马，伊布和维埃拉来了国米，整个一个被其他豪门分尸的惨状。幸亏内德维德、皮耶罗、特雷泽盖、布冯等人坚决留了下来，但即便如此本赛季阵容大变后，也总是在稳定性上差了往日一筹。
所以评论界普遍的看法是今年的意大利杯的“国家德比”可能不复往日激烈，当然无论是媒体还是球迷仍然饱含期待。国米作为唯一不曾降级过的球队，当然希望羞辱老对手。而尤文正相反，放倒国米是为王者归来。
只是，尤文图斯方面还在努力竞争欧冠资格，所以在意大利杯上难以像国米一样尽力。欧冠资格对哪怕尤文图斯这样的俱乐部，也是重要的财政来源。
关于比赛的猜测还有很多集中在王艾身上，《米兰体育报》评价说：“两场比赛、30分钟、3个进球，似乎好的不能再好。然而这个在寒冷的英格兰热情奔放的中国人，来到米兰似乎不大适应。进球效率难以掩饰比赛时间背后暗示的前途忧郁，在即将来到的斑马军团面前，被传说心理出了问题的中国人，是否还能够奔放的驰骋在亚平宁？”
王艾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恰好萨内蒂打来了电话：“王，你的消息并不是我告诉报界的。但是，我和坎比亚索有过讨论……你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谢谢队长。”王艾笑了笑：“没关系，毕竟我是真的有问题。”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艾轻吁了一口气：“还是那样，不过比赛影响不大。对了队长，后天的比赛阵容出来了吗？”
“嗯，应该是大部分替补。”萨内蒂解释道：“今年的夺冠形势比较好，所以要集中精力打欧冠。”
“对手是利物浦吧？”
“是啊，你在英格兰两年多，熟悉他们吗？”
王艾点头刚想说揍他们老有心得了什么，猛然想到他现在上不了场，对面的萨内蒂立刻察觉到了王艾的欲言又止笑道：“我是说如果你熟悉他们，可以和我们说说。”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竭尽所能。”
挂了队长的电话，王艾拿起了面前被wiwi挠破的报纸抖了抖，沙发上的wiwi和沙发脚下的淑女同时动了动耳朵。王艾不看好如今的国米与利物浦，甚至是其他的英超球队。
意甲的没落在竞技上体现最充分的一点是老将横行，薪水低，正当年球星来的少。虽然看起来也不差，但就像退役的泰森和退役的霍利菲尔德比赛一样，也可以打的很精彩，但前提是别出圈，出圈就被揍的鼻青脸肿。
利物浦如今妥妥的英超老四，可王艾随便在脑海里一对比利物浦那种万马奔腾和国际米兰如今的老人遛弯，浑身就一哆嗦，那是真的打不过。只是不知道自己提供智力支持之后能改变多少。
不过说起来也有趣，同样是老人横行，ac米兰近年来在欧冠上的表现就很不错。02/03王艾在德国时候，ac米兰拿了一次欧冠，03/04王艾去了西班牙随同拉科拿了一次，第二年虽然没拿到，但意外的在小组赛淘汰了利物浦，导致当年的伊斯坦布尔之夜没有出现，ac米兰隔一年又拿了一次。05/06正值巅峰的切尔西有了王艾加盟，尤其是在欧冠上大杀四方后拿到了最后的冠军。06/07切尔西意外失手，利物浦顽强的“又”找到米兰，但这一次输了，所以，ac米兰在欧冠上是近五年隔一年拿一个。
妥妥的欧冠大玩家！电话门虽然摧毁了ac米兰意甲两年，但却没有阻拦他们在欧冠的征程，比尤文图斯幸运多了。
也许ac米兰这样以意大利本土为核心组建的球队在大战中更能默契一些。
瞎想一通的王艾收好了报纸，准备下午自行去基地训练。因为萨内蒂说了，后天的比赛，将是他和一群替补一起玩，他很可能会打满全场。
再这么缩着，曼奇尼要受不了了。
好吧，斑马，来吧！
第四十二节 斑马与蛇（二）
当王艾溜达到基地的时候，意外的听说萨内蒂也在。王艾转到健身房，队长正光着膀子，挂着毛巾，撸铁撸的热汗直流。
“后天你不是轮休吗？”
“闲着也没事。”萨内蒂笑了笑：“你呢？昨天比赛今天应该休息。”
“训练也是休息。”
“好点了？”
“还行吧，对了还有别人在吗？”
“你去更衣室看看吧，后天上的应该都在。”
两人正说着，健身房外的走廊里溜溜达达过来一个黑小子，探头看了一眼转身就要走，萨内蒂赶紧喊了一声：“马里奥，回来。”
“什么事儿呀，pupi？”黑小子溜达进来。
萨内蒂咣当一声放下哑铃，坐在凳子上喘了口气招了招手：“马里奥，你还没和王认识呢吧？”
黑小子转身看向王艾，严肃的表情中带着一点傻气，半天：“……哦！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王，去年的金球奖获得者，冬天加入了我们，现在有了三个进球。”萨内蒂郑重的介绍了两句，又补充道：“中国人。”
黑小子激动的握住了王艾伸出的手：“我如果获得了金童奖，你能给我颁奖吗？”
王艾睁了睁眼睛，萨内蒂摸了下额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如果主办方邀请我的话，我想我会的。”王艾笑呵呵的道。
“好了马里奥。”萨内蒂拉住了黑小子的手，指着他对王艾道：“马里奥·巴洛特利，现在是我们青年队的头号射手，今年刚17岁。”
王艾这才认真打量眼前这位足坛著名的嬉皮士，说是黑小子，其实个头和王艾差不多一边高，发型还是满头的短卷发，青春洋溢的。
“后天有他吗？”
“暂时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萨内蒂道；“我们的比赛多、压力大，他这样杰出的年轻人肯定会尽早到一线队来的。”
说到这，萨内蒂认真的和王艾道：“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你们可能会长期并肩作战。”
“好吧。”王艾点点头，重新和巴洛特利握手：“你好马里奥，我是王艾，曾经在德国、西班牙和英格兰踢过球，刚来到这里，现在穿10号球衣，场上位置是中前场。如果有机会和你一起比赛的话，希望我们能良好配合。”
巴洛特利梗着脖子听完了王艾这一大套，频频点头：“现在去啊？”
“什么？”王艾茫然，最近的比赛不是后天吗？
“他是说，现在要和你踢训练赛。”萨内蒂不得不充当翻译。
王艾看着巴洛特利，本能的想拒绝，谁家一线队的主力球星会和青年队的玩？说句难听的，身价不一样，真被青年队这帮毛头小子铲坏了怎么办？连俱乐部也不支持这种交流。
可黑小子眼中的渴望却让王艾一时动摇，就不提这小子的天赋和以后怎么样，王艾本身也不是端架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前年跑到平民球场去踢了半个月。
“半小时。”王艾看着巴洛特利：“我还有训练。”
巴洛特利拉着王艾就要往外跑，被萨内蒂一把揪住，很严肃很认真的对他道：“马里奥，后天王有比赛，他是陪你玩，你要控制住自己。”
黑小子咧着嘴：“我知道。”
萨内蒂无语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不过一想两人也没什么矛盾，而且巴洛特利明显把王艾当偶像，所以也就松手了。
换好了装备的王艾被明显开心不已的巴洛特利拉到了青年队的训练场地，装模作样的给他的小伙伴们还介绍了一遍，其实王艾从青年队队员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不知道或者忘了他来的，只有巴洛特利自己。
围着训练场大步撒开跑了十分钟的王艾，完成了热身，套着黄马甲和青年队的替补们一起，助理教练米哈伊洛维奇叼起勺子呼的一吹，吵吵闹闹的比赛开始了。
一开场王艾就发觉，不让他们来参加青年队的比赛是有道理的，几乎每个防守球员都盯着自己，跑到那身边都有人，最多的就是马里奥。王艾也不熟悉青年队还是替补这帮人，他们也不熟悉王艾，所以配合什么的都谈不上，再加上黑小子一个劲在身边，王艾只好瞎跑一气。
打了十分钟，主力一方进了一个，替补一方的磨合也渐渐成熟，尤其是主力方的防守球员们渐渐适应了王艾的存在，不再是全场围追堵截以后，这让王艾的战术空间有了。于是，在后场一个长传送出后，王艾猛的追上去，巴洛特利睁大眼奋力的追赶和堵截。
这会儿，他就忘了萨内蒂的交代了。
足球在两人的面前落下，王艾也非常认真，毕竟两人只是差了三岁。率先控制住足球的王艾面对巴洛特利的冲撞，硬抗了两下，猛的往后一扣，类似克鲁伊夫转身。
年轻的巴洛特利很敏捷，马上收回重心堵上来，王艾右脚把球从两人之间拉回到身后，脚跟往里一磕，足球从王艾的左腿后移动到了另外一侧。
这次黑小子调整不过来了，王艾抹过去之后，他从另外一侧转身抓着王艾的手臂，被王艾拖了几步，砰一声趴在草皮上。带球内切的王艾回头瞅了一眼，黑小子没躺着，也没站起来，而是奇怪的坐在了草皮上，从裤兜里掏东西。
王艾估算了一下，行，这个距离飞镖够不着！
想到这里，随便瞅了球门一眼，抬脚随便一踢。球速不快，直挺挺的落在远角的门里。
场边看热闹的萨内蒂、坎比亚索、马特拉齐一起吹口哨，连充当裁判的米哈也愉快的吹了声口哨。
漂亮的进球带来的自然是爽快感。
和临时队友庆祝后，王艾走向巴洛特利，黑小子还坐在地上，低着头摆弄着什么。
“马里奥？”队友们也纷纷围过来。
黑小子摊开手，众人纷纷震惊：“你怎么还带着苹果手机？”
四分五裂的手机，可怜的瘫在黑小子的掌心里，黑小子哭丧着脸：“忘了。”
第四十三节 斑马与蛇（三）
为了安慰伤心的巴洛特利，王艾在离开青年队训练场时向他发出邀请，请他晚上到家中做客。不管怎么说，这台苹果手机也算是王艾给弄碎的。而且这几百欧对王艾来说九牛一毛，可对现在的马里奥来说，他还只是一个月领两千欧不到的青年队球员。
青年队球星有太多不确定性了，一次严重伤病就一切归零。不管他本人怎么雄心万丈，俱乐部其实并不重视。萨内蒂很认真的和王艾介绍了这小子，那也只是萨内蒂的责任感和为人处世的作风而已。
按理说带着手机踢比赛，这也就是手机碎了，要真把王艾弄伤了，就不是碎一个手机的事儿了。
可没心没肺的黑小子压根没想这些，接到邀请后立刻就开心了，满口答应还特意告诉队友到时候提醒他别忘了。
和队友们走向成年队一边的时候，王艾路过了米哈，突然站住脚：“西尼萨，我能和你聊两句吗？”
米哈伊洛维奇，两年前退役后直接加入了国米教练组，现在是曼奇尼的助手。王艾来国米半个月了，尽管上午不参加训练很特殊，但下午从未缺席过，再说晚上他还来加练，所以教练们对他印象还不错。只是他和曼奇尼私下聊过，但还从没和米哈私下交流过。
已经剪去了长发的米哈，圆头圆脑的，听到王艾的话后饶有兴趣的双手插兜：“什么事？”
王艾张了张双手：“如果我小时候练球的偶像，西尼萨。”
米哈楞了一下，哈哈大笑，拍打着王艾的肩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的任意球成就已经超过我了。我只完成了一次，而你完成了两次，还有一次是在世界杯上。”
“我02年世界杯回来后一直有个想法。”王艾看着米哈笑嘻嘻的道：“我说了你会不会生气？”
“怎么会？”米哈摇头：“我现在是教练。”
“好吧，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能和你踢一场比赛就好了。如果在比赛中，我能当着你的面进三个任意球就更好了，如果你在人墙里就完美无缺了。”
米哈的嘴角抖了下：“小家伙，你是向我挑战吗？”
“不。”王艾转过来身来热情的望着米哈：“我想向你致敬，你是我和一亿中国球迷心中的丰碑，我们非常喜欢你。”
“哦吼！”米哈略显轻佻的赞叹一声，看向王艾：“你说真的？”
“当然。”
米哈看着王艾认真的表情，慢慢的皱起眉头，低声咕哝了一句：“你是中国人……虽然很不愿意想起，但，我和我的祖国都不会忘记1999年……中国的友谊。”
王艾抿着嘴和米哈握手拥抱，相比中国的损失，当时的南联盟尤其是塞尔维亚更是损失惨重，死伤无数。
松开后，王艾笑道：“当时我还准备砸他们大使馆呢。”
米哈扭着头：“我当时正在拉齐奥，准备抵制意甲来着。”
两个“抵抗战士”顿时产生了“战友情”，勾肩搭背的走了回去，萨内蒂等人回头时都表示惊奇：才几句话啊就好成这样？不过这帮人在脑子里一过就以为发现了真相：这是当世足坛能够在最激烈赛事中完成任意球帽子戏法的两人啊！一个在意甲完成，一个在英超完成，他们两人之间，显然有着别人不具备的丰富话题！
对此，队友们只能羡慕了。
不过两人并未聊太久，王艾和米哈的这次交谈没有什么太明确的目的，毕竟他当初练球的时候，尤其是憋着劲练任意球的时候，是真的天天念叨米哈的，真的和偶像差不多。机缘巧合之下，时隔多年之后，在国际米兰相逢，王艾能忍到今天才表达敬意，还多亏了之前他正陷入麻烦当中没想起来。
今天叫黑小子巴洛特利给逗得一时开心，才猛然想起来这茬。要不然本来就自搞一套的王艾可能还没注意到米哈的存在，豪门中的助理教练的地位还真不敢说比大牌球星高了。
下午训练很顺利，曼奇尼的要求并不高，大名单里的18人三个小时后就解散了。
回到家中王艾开心的和康丝分享着今天和米哈聊天的事儿，康丝抱着猫听完了猛然来了一句：“既然这样，你应该和他合影然后传到你的博客去。肯定会有很多很多人感慨你们的相遇的。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
“还有朱塞佩呢。”
“他那个技术难度不大，知名度也一般，起码和你们俩比不了。”康丝思考着道：“也许还有点商业价值也说不定，比如你们俩一起出镜接个广告什么的。”
王艾想了想，摇头：“现在还不行，西尼萨这人虽然豪爽，但也狂妄。如果我们俩现在一起接广告，酬劳怎么算？别本来好好的，再闹出矛盾来。不过一起合影应该行，要是国内来人了一起接受采访什么也应该不错，我们国家的球迷应该很开心的看到我们俩一起出来，这有点情怀的味道，也有穿越时空的感觉。”
康丝遗憾的点点头：“好吧，那我先记下来，然后让黄姐她们预研一下，万一外界，嗯，比如你在意甲再完成一次之后，肯定会有人注意到你们的关系，那时候也许俱乐部、赞助商什么的就先出面了，我们要有准备才行。”
“行吧，交给你了。对了，晚上有个调皮小子过来，今天比赛时候他带了手机，结果被我撞碎了，所以款待他一顿，你看看家里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等他走时候送给他。”
“赔礼？”
“不是。”王艾摇头：“本质上我没错，只是他，哈哈，比较倒霉而已。而且我也不差这点东西。现在我是一线队主力，俱乐部顶薪，他还是个希望无限的青年队主力，彼此之间有明显的阶级差。所以，照顾他一点没什么。”
“这可是你在队长之后邀请的第一个人啊，他很有前途吗？”
王艾笑了笑：“说不好，也许很强，也许一般。但他很可能马上就要和我一起比赛了。”
第四十四节 斑马与蛇（四）
巴洛特利的做客很顺利，除了他拿球逗淑女时打倒了衣架、着急扶衣架脚下一滑蹬翻了茶几、啪叽一声摔在地板上，惹的猫蹿狗叫之外。当时王艾正从厨房往外端菜，见客厅里茶几立着，干果撒了一地，苏打水扣在黑小子的屁股上。黑小子下巴支着脑袋，双手还推着砸下来的衣架，衣架上的衣服大多都在地上，只有一件大衣顽强的挂着，衣襟扫过了黑小子可怜巴巴的脸。
端着盘子的王艾目瞪口呆：这是哪？你是谁？
闻听声音的康丝也从楼上跑了下来，挠了挠头皮，哈哈笑了出来。
众人齐动手，扶茶几的，扫地的，扶人的，安抚猫狗的……
“sign.”黑小子不安的解释：“我只是想和淑女玩一会儿……”
“没关系，没看我的助手笑的那么开心吗？要吃饭了，来帮忙。”
黑小子立刻就忘了刚才，兴致勃勃的跟着去了厨房，今晚的菜中西合璧。王艾特意问过，黑小子没什么忌口的。所以八个菜荤素搭配、营养丰富，量大管饱。
就在客厅一角，在wiwi和淑女趴在自己的食盆面前咔嚓咔嚓的同时，王艾一家和黑小子的晚餐也开始了。
黑小子叉了一坨酸菜，吃到嘴里，咧着嘴再也不碰了。王艾笑呵呵的用叉子给他叉了几片扣肉，黑小子才吃高兴了。
今晚王艾没用筷子，因为很多场合只能吃西餐，人家西餐厅也不给你准备筷子，所以就得学着用，还得用好，不能丢份。
对巴洛特利，王艾没太多想法，当然也不会生气，别说客厅里本来就没什么昂贵的东西，打碎了也不值钱，就是真的昂贵一点也不至于。巴洛特利现在像孩子，十年之后他还这样，生气生不过来。相反，越是心思复杂的人可能越喜欢这种心思简单的人。
不是说黑小子傻，而是他一切都凭本性做事。以后年龄大了，慢慢知道的规矩多了，也就好了。当然，要想让他变成王艾这样不可能，因为他的追求就不是这个，他只想活的痛快。作为一个加纳移民的后代，没有什么浓厚的家国情怀，甚至在足坛成就和个人愉悦之间，他也会倾向于后者。
简而言之，不能跟哈士奇生气……你生气也没用！
晚餐后，众人一起品尝了巴洛特利带来的、珍藏的巴勒莫冰淇淋。其实味道也就那样，但看巴洛特利来时候一溜风的进屋就奔冰箱的举动就知道，这是他的心爱之物。
吃过了冰淇淋，巴洛特利才稳重点，当然可能是刚才吃的有点多，和王艾聊了聊在青年队的发展，聊了聊彼此的故事，王艾是87的，黑小子是90年的，没差多少。尽管生活习惯和地位差异巨大，但共同语言也不少，比如……电子游戏！
巴洛特利对王艾家楼上楼下四台电脑组建局域网打游戏非常羡慕，对王艾家没有电子游戏机百般不解：“实况足球你不玩吗？上边有你的。”
“第几代了？”
“实况足球2008！从世界足球胜利十一人7就有你了，你从来不玩的吗？”黑小子大为惊奇。
王艾耸了耸肩，我怎么和你解释那几年中日关系正紧张的事儿呢？普通人玩就玩了，我怎么能玩？对方年年都找我代言，我都不敢答应。
只好跟黑小子说：“我还是喜欢在球场上真实的踢，对了，我的数据怎么样？”
黑小子表情怪异，眨眨眼：“你竟然不知道？”
王艾摊了摊手：“虽然那里边的人和我同名同队同国籍，甚至是同一张脸。但是他不会影响我。相反，是我影响他。”
黑小子晃着脑袋，觉得王博士说的真特么有道理！
“你有4个99，加速度、射门精度、任意球精度、攻击意识，好几个98，反正你的数据表几乎都是红的。”
王艾满意的点点头：“那还有不是红的？对了，我的防守是多少？”
黑小子羞涩的咧了咧嘴：“42。”
王艾睁大眼睛：“42？我，有那么差吗？”
黑小子实诚的点头，充满真诚的看着偶像：“你的防守就是那么差。”
“……我是懒得防守而已。”王艾故作大方的摆摆手：“得了，送你点好吃的，早点回去吧，省得违反纪律。”
黑小子捧着一大纸盒的薯片、地瓜干、牛肉干、果脯乐呵呵的回去了，王艾之所以送这么多是因为这小子说了，要拿回去和兄弟一起吃，王艾怕送的少了，他自己吃不上。
站在山坡上，瞅着基地大门打开，黑小子还站在门口热情的冲山上挥了下手，王艾才放心的回到院子里，就像哈士奇一样，不看着点，真怕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好玩的不回家。
今天巴洛特利的来访，冲淡了王艾贤者时刻的忧郁，wiwi与淑女也因为新访客的原因活泼了不少，刚进门，就看见康丝、严竹、赵丹三人站在地中间围观。
wiwi和淑女都把下巴放在地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的巴洛特利，四支黑漆漆的眼睛对视着，只不过相比wiwi的聚精会神，淑女有点漫不经心。随着王艾的脚步，猫狗的耳朵都动了动，但谁也没扭头。
“这是，瞪眼睛游戏？”
赵丹笑着摇头：“不知道，他们的话我听不懂。”
淑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wiwi不乐意了，试探着伸出爪子，啪的打在狗脸上，淑女嗷了一声，站起来蹿出去，而这时，王艾都没看清，wiwi是怎么上的墙。
“没劲！”王艾指着墙上抓着吊篮晃悠的wiwi：“你就不能勇敢点？”
黑白相间的wiwi瞥了王艾一眼：你当我傻呀？
两只动物的到来，确实让家中的气氛松弛了不少，起码王艾在怀疑人生时，总会被两只宠物打断，胡思乱想的时间也少了。虽然王艾认为这延缓了他的康复时间，但康丝认为，劳逸结合，不耽误你思考你的人生哲学。
第二天下午王艾去训练场时，曼奇尼已经公布了首发名单，克鲁斯、克雷斯波搭档锋线，组成双中锋，在他们身后是王艾与马尼切、贝利和索拉里。
第四十五节 斑马与蛇（五）
“王，本场比赛我给你最大的自由度。”曼奇尼在训练开始前，当着所有队员的面：“你可以按你的习惯和节奏去打，当然，我相信你不会跑到后场去发挥我授予你的自由权力，对吗？”
昨天刚被巴洛特利诚恳相告——“你的防守真的很差”的王艾，直接笑出声，随即队友们也跟着笑起来，训练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似乎忘记了尤文图斯已经来到了米兰，而他们只能半主力上阵的事实。
“你可以隐藏在我们的两个大个子之后。”曼奇尼指了指克鲁斯和克雷斯波：“当然，你的个子也很高，我是说，你可以用他们掩护你的攻击，也可以稍微退后给他们一些支援，具体怎么处理，看你的感觉。”
“如果比赛输了，我会承担责任吗？”王艾笑着问道。
曼尼奇努着嘴摇了摇头：“当然……要承担责任。”
队友们好笑的看着王艾，王艾搓搓脸：“要不您还是把这权力收回去吧？”
曼奇尼点头：“但是，上场了你依然不会听我的。”
王艾笑着捂住脸，前两场曼奇尼都要他打前腰，他动不动就失位，偏偏还能进球。结果曼奇尼和何塞一样干瞪眼，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指挥错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曼奇尼收敛了笑容：“明天我们的比赛压力很大，大家也很疲劳。而你，金球先生，体能应该不错。所以并不是我授予你特别的权力，也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而是现在我们要想赢，你就要更加充分的发挥作用。”
“我一定尽力，教练。”王艾背着手站得笔直。
一只手插兜的曼奇尼捋了捋大衣的褶子：“那是尤文图斯，我们与他们的怨恨数不过来，你必须全力爆发，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任何作弊的机会。我要你一上场就拿出你前几场数秒表的态度，尽早的、及时的、干净的，打死这支恶心的斑马！”
王艾瞪大了眼睛，至于嘛？但身边的队友全是一幅“说的真对”的表情，王艾猛然体会到这支国际球员为主的球队，在建队百年历史上遭受了多少次天下围攻而形成的强烈企图心：打败尤文、打败红黑，证明我们国际球员的价值！
也许现在这些功成名就的球星不会想那么多，然而这种心态是从建队那天就有的，融入了国际米兰的俱乐部文化当中，身处其中难免被潜移默化。
昨天夜里，巴洛特利在晚餐后的正常时段里曾经和王艾聊起了他小时候，在一个小镇里只有五个黑小孩的故事，那是一段充满了孤单、任性、反抗标签的青葱岁月。在意大利，尽管拉丁人本身个子矮小、黑发黑脸、肢体动作丰富，一向不被北欧的白人视为“白人”，但他们的种族歧视一样很严重。
来到意大利，王艾自然对意大利做过很多了解，从各种渠道。施拉普纳就曾经和王艾说过，如果遇到拉丁人挑衅，要毫不犹豫的回击！
不过根据王艾的观察和分析，觉得拉丁人还真不见得是那种白人、美国为代表的“自命不凡”，而是一种他们特有的“贱”：不一定真有很强烈的恶意，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撩你一下。如果你不反击，他就会继续撩你。
这点，倒是和很多印度人比较像，就是没有什么尺度，这大概和文明特性有关，因为文明中道德比重很大，而道德中自然也包括了社交规范。就像北欧人习惯了隔着一米说话，而阿拉伯人习惯了隔着一分米说话，两个陌生的到一起交谈，很可能出现阿拉伯人不断靠近，北欧人不断后退的现象。
或者也可以说，在他们自己的生活里，可能也是这么过的：贱扯扯的脏话不断。因为都在欧洲和白人接触多，白人歧视他们，白人被撩很容易生气，所以他们就表现的比较规矩。亚裔他们接触的少，亚裔内敛自控的文化容易被他们视为软弱，所以就欺负多一些。
恰好，国际队的外援特别多，任何一个国家的人到了国外，肯定不会像是在自己国家一样自在，于是呢，遭到的攻击也多。除了内拉祖里们，国际米兰在意大利的客场，比一般球队的客场更“客”一点。比如，层出不穷的猴子叫。
带着一脑门子官司的王艾回到了家中，对明天的比赛他没怎么想，通过这二十多天的合练，王艾已经对新球队足够熟悉了，而大量看录像和他本人堪称丰富的比赛经验更好的帮助他解读了球队。
只是，对球队文化，以前没有过多了解，今天才醒悟。
于是，在第二天下午训练时，队友们看到了一个表情严肃的王艾，操着不大熟练的意大利语和队友密切交流的一幕。晚上坐车抵达梅阿查时，王艾的表情依旧没有松懈下来。
现在精神空虚的他，正需要这种强烈的、不屈的情绪滋养。
尤文图斯几乎是全主力出战，特雷泽盖和皮耶罗都首发，国米这边，连守门员都换了，可斑马们却丝毫不敢放松，看台上的内拉祖里们也依旧充满希望。
因为，那个比现在投身到死敌却几乎不上场比赛的罗尼更强大的球星，首发了！
赛前热身结束回返更衣室时，就有球迷冲着王艾大声喊叫，鼓掌。显然，和冷静的曼奇尼相比，球迷们复仇的愿望直接淳朴的多。
王艾的回应是，用他微皱的眉头，冷峻的表情，点了下头，便再也不理睬。
几分钟后，在红色裁判服的法里纳的两侧，黑白与黑蓝两支队伍严阵以待，随着一声哨响，拿到开球权的国米由克鲁斯脚下一推，双方前场球员潮水般的涌向对方半场。
王艾就身在其中，足球由马尼切回传马克斯韦尔，马克斯韦尔边路突破到中场，一个斜传找到克雷斯波，克雷斯波横传王艾，王艾跑了几步观察了一下。
此时双方阵容已经全部铺开，在他的右前方，克雷斯波正在向罚球区移动，右侧，马尼切正在跟进，左侧贝利正在看他，而在最前方，试图要拼个好位置的克鲁斯正背对着自己和莱罗塔列撕扯。
于是，本场比赛第一个精彩进球出现了。
第四十六节 斑马与蛇（六）
这个赛后被评价为“灵魂式助攻”的球，发生在开赛后仅仅39秒。
背对王艾的克鲁斯全神贯注的在摆脱对方，等他顺利脱困刚扭头时，视野里一颗黄紫相间的足球已经马上要落到面前了。
有些踉跄的克鲁斯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的左腿一伸，足球正砸在脚弓上，尤文图斯守门员贝拉尔迪像被子弹击中一样，侧身伸着一只手倒下，可他却来不及发力，因此对远角进球无可奈何。
太快了，远超一般节奏的快，传球快，射门更快。
网花荡漾时，身着黑色羽绒服大衣的内拉祖里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克鲁斯爬起来跑向王艾的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的站起来，开心的表情中有着一丝疑惑：为什么？为什么最近的喜悦来的总是这么突然？你看，我们的主席，这次连烟都没来得及点！
张开双臂，摇着头，露出笑容的克鲁斯扑到王艾面前，狠狠拥抱：“你怎么知道我能准备好？”
王艾微笑：“我就是知道！”
两人肩并肩往回跑时，看台上的球迷们站立着鼓掌，目送他们回到半场。场边的替补席上，萨内蒂和坎比亚索激烈的交头接耳，坎比亚索指着场边大屏幕的回放，手舞足蹈。
恢复了冷峻表情的王艾等待重新开球，红衣主裁来到中圈，还特意瞅了两眼在马尼切身旁的金球先生，当了快三十年的足球裁判，纵观全场的法里纳比一般人更清楚刚才这一球的秘密，那是意识和脚法完美结合的产物，那是预判与落点完美控制的结果。
不用克鲁斯，哪怕是一个青年队的前锋在那，这种球也威胁巨大。归根结底，这脚助攻太突然了，金球先生起脚的时候，本方的前锋根本不知道他起脚，球在空中飞行时，他刚刚摆脱还没稳住重心，球快要落地时，他刚看到！
克鲁斯根本没时间去想这球是怎么来的，只能凭借本能捅一下。
这就让尤文图斯的后防线、守门员都来不及做动作，最后就瞅着这个速度不快的直传落到守门员和后卫之间，落到克鲁斯一伸腿就能碰到的地方。这是一种非同一般的快，一种意识上的快，一种格局上的快，一种进程上的快！
你还在做上一个动作，他已经做完了下一个动作。所以哪怕他手脚没有你麻利，你也追不上。
关键是，快的恰到好处！早半秒，克鲁斯来不及做动作，甚至根本看不见球；晚半秒，尤文图斯强大的防线就反应过来了。
对尤文图斯这只经验丰富，从容不迫的强大球队，想把他们一枪撂倒、突然死亡、甚至毫无反应，就得这种时间、落点恰好到处的突然性！当时在王艾身边的扎内蒂在看到王艾出脚时，表情满是意外：你要给谁啊？
也许普通球迷马上就会沉浸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来不及细细品味，也许教练会满腹心事也来不及认真分析，然而这脚助攻是那么超凡脱俗、那么难以想象！等人们冷静下来复盘的时候，这脚助攻一定会放射出璀璨的光芒，成为明天三大体育报纸的重点。
法里纳对这种精准的脚法不意外，对拥有不亚于当年罗纳尔多声势而来的中国人，他和许多意甲裁判一样，都专门备过课，研究过他的比赛录像。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那种无以言说的强大所带来的战栗感。“意识”这个通常的隐藏技能，在此刻无比直观！
一声哨响，法里纳结束了思索，眼前一道蓝黑色的身影已经呼的一声跑过了他，直扑尤文图斯的后场，看背影，正是难以理解的国际10号。
老裁判脚下跑着，脑子里闪过了英格兰《卫报》曾经对他做出的评价：这是一个攻击全能的球员，他也许没有突出的天赋，但有着超人勤奋和聪明！
法里纳没管王艾，因为足球正在国米的后场，看着从容不迫的尤文图斯和明显兴奋的国际米兰，他本能的感觉，尤文图斯危险了。刚刚跑过去的国际10号，这会儿应该正孤零零的在尤文的后场百无聊赖，但他总会拿到球的。
足球几经传递，果然又到了王艾脚下，这让对面的马尔基奥尼大为紧张，百般戒备，王艾慢跑中拨动了几下足球，突然外脚背一荡，足球出去了！
马尔基奥尼连忙扭头……呼，幸好，是横传，不是他么的助攻！
没有好机会，王艾甚至不控球，也不要球权，偶尔来了也很快转移出去。就慢悠悠的在尤文的后场游弋着，窥视着。
本场比赛王艾打定了注意，一定听曼奇尼的话……你给我自由，我就听你的话！
为了防备尤文图斯过于针对他，所以他觉得克鲁斯和克雷斯波这两个大个子是很好的掩体……接受所有的肉搏吧，阿根廷人！我不但会精神支持你们，还会送炮弹给你们！
几个回合过去，时间来到了第7分钟，王艾在这中间已经来回横传、短传了十几次，一次次高度戒备之下，对方的注意力有些涣散，恰在此时，索拉里直塞到了王艾脚下，王艾顺着球来的方向，护球转身，闪开视野后，斜传给了左侧的马尼切，并向前跑动。
马尼切心有灵犀，和王艾打了个二过一，马上把球传了回来，王艾的位置就逼近了罚球区弧顶，尤文图斯的防线迅速向王艾压了过去，王艾跑动中低着头带球中，轻飘飘踢了足球一下。
然后，足球就被挑了起来！
两个准备围堵王艾的，立马回头；防线里戒备的，赶紧转身；靠近落点的，准备起跳，然而他们，都没有克雷斯波快！
吊传的足球，正落在蓄力完毕的大个子的额头前，一次标准、完美的头球攻门！
这一次守门员贝拉尔迪有准备，毕竟没有被刚刚的克鲁斯的挣扎吸引了过多注意力，然而，克雷斯波比他更有准备！
拍着额头的克雷斯波跑到王艾面前，把王艾抱起来抡了半圈！
科巴姆的味道，久违了！
第四十七节 斑马与蛇（七）
在斯坦福桥，王艾通常会亲自解决问题。因为切尔西的打法立足于防守反击，在反击中，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队友们经常跟不上。然而在科巴姆，在轻松的队内训练中，这样的助攻，克雷斯波已经吃过太多了。
相比国米这种概率模糊式的传球，王艾、罗本、乔科尔、兰帕德以及达夫他们这些人的传球准确多了，通常只要卡住位置，到时候射门就行了。不用总是去拼抢、摆脱、冲撞……
何塞搜集培养的全球最好的边锋们，已经把切尔西的前锋“喂养”成了范尼，只需要有充沛的体力、足够的射门技术就行，别的不用管。
这也是克雷斯波这次返回意大利后最深的感受：一切都得靠自己！
现在好了，当初切尔西的队友来了，而且还是“最特别的那个”来了！
克雷斯波放下王艾又转身和克鲁斯他们拥抱，两个阿根廷国家队的边缘前锋，有竞争但没怨恨，克鲁斯机敏，和伊布配合的好，克雷斯波强硬，需要更强大的支持。
再说，都三十多岁了，还争什么呀？多进几个球，少受几次伤，多踢几年才是正经。
开开心心的国米众将在开场不到十分钟，两次集体回到本方半场，身后青青草原上茫然的斑马群。
场边的曼奇尼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安然坐下，这么打下去，能进几个呢？
不料，美梦还没做了两分钟，场上风云突变，后卫布尔迪索被皮耶罗过掉之后心中着急，背后铲球，主裁判跑过去毫不犹豫的出示了红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目瞪口呆。这个球可判可不判，因为先碰到了球，属于带倒了人，而且以意大利人的球风，可倒可不倒也得倒，但法里纳的理由是，布尔迪索是当时最靠后的一个后卫，以破坏进攻为理由。虽然从场边的回放来看，当时布尔迪索的斜后方还有里瓦斯在。
然而，裁判就这么判了，类似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百年，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尤其当对手是尤文图斯的时候。
要不是此时两球领先，看台上必定嘘声如潮。
布尔迪索申辩了几下，无奈的转身低头走向场边，曼奇尼此时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臂挥舞着，嘴里喋喋不休，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自己也知道，就想这样！
国米被迫10人应战，在皮耶罗亲自主罚直接任意球偏出后，曼奇尼不得不调整了阵型，索拉里后退，克鲁斯后退，阵型变成了441，王艾藏身的掩体，一下塌了一半。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王艾，在托尔多发出球门球后站在前场，微微耸了耸肩，能孕育出“电话门”的联赛，这样的情况，理所当然不是吗？可你们真的打算让没怎么想认真比赛的我，冲到第一线吗？
有掩体固然保护了王艾，却也影响了他的射界，现在塌了一半，他固然要面对对手更多的攻击，却也让他面朝大海！
很快，场上场下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少了一人的国米攻势并未减少，裸露出来的金球先生，开始频频要球、频频亲自发炮，虽然被强大的斑马军团层层阻截，没有再次进球，却也让尤文反攻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
一人发威，全队受阻！
拉涅利不得不到场边临时交代扎内蒂对王艾进行贴身全场人盯人防守。
意大利杯是双回合，一场失败不会怎么样，但老帅清楚，这个蓝黑新10号将是未来几年斑马军团复兴的阻力。如果第一次接触被他打出了威风、打出了信念，那以后可就麻烦了。必须在第一次接触就给他留下足够的心理阴影，不能让他小瞧了尤文图斯！
场边的欢呼声一阵接一阵，表情认真而冷峻的王艾充耳不闻。
10打11，真的是10“打”11！
内拉祖里们兴奋的看着比赛，偶尔回想，听说金球先生要来时搜集的英格兰报纸上，大多数是笑脸，可为什么来了之后气质就变了呢？难道是因为冬天转会的原因？
为什么变的，他们不知道，但是，经过现场解说员的突然提醒，他们互相看看，有了个新发现：如此冷峻的金球先生，怎么那么像我们的图腾啊？
哪怕是依旧举着“我们要阿德”标语的也觉得，相比阿德的那种霸气，还是新10号的这种阴冷、残酷、决绝更像一点！
我们的主席，还真是有慧眼啊，这是买来了一个大国际时代的化身吗？
场上的国米攻击态势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才告一段落，马尼切等队友更多的控球，掌控了节奏，双方都缓了一口气，尤文开始重新大举压上。
然而就在斑马们扬起蹄子、露出腹部的那一刻，来自蛇的一次快如闪电的重击，打的斑马顿时趴在地上。
这是一次平平无奇的下底传中，突然从后腰被放在后卫位置上的索拉里还不太适应，插上到右边路后往罚球区中部送给王艾一个，此时王艾的身前身后都是人，如果直接起脚抽射，经验丰富的尤文后卫和守门员都已经准备好了。
在现场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王艾迎着来球左脚尖一挑，足球凭空跃起，然后王艾在格里格拉的拉扯下强行转身，右手推挡着，借转身的力量，右腿扬起，大倾斜凌空抽射！
不论是尤文的后卫还是守门员都对他这充满想象力的攻击方式应对不及，勉强扑救的贝拉尔迪的指尖距离足球还有一米多远，他原本是站在球门右侧防备近角的！
在足球击中球网的一刹那，曼奇尼在椅子上一跃而起！久远的记忆在眼前浮现，他忍不住攥紧双拳。
那还是在1994年，他和意大利国家队主帅萨基吵的不可开交，因而一怒之下退出国家队，失去了参战美国世界杯的机会。那时，队友们在美国奋战，他外表潇洒、内心苦涩的在地中海的游艇上看电视。他对决赛中另一个“罗伯托”的忧郁不屑一顾，却对意甲生涯中多次交手的克林斯曼打韩国那场时的转身勾射念念不忘！
第四十八节 斑马与蛇（八）
进球后的王艾没奔跑，而是走了几步看向看台，像俄罗斯阅兵士兵一样扬起下颚，自负、骄傲、狂妄，他的目光扫向哪里，哪里的球迷就向他拼命欢呼！
王艾没有回应、没有笑容，只是握拳抬了一下左臂，随即就被大喜过望的队友索拉里扑倒！
直到这时，在电视解说里大呼小叫的各国解说员才个别的找到了当年克林斯曼的视频，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么一场不算重大的比赛中，重现金色轰炸机职业生涯最精彩进球之一，以至于大家都准备不足。
或者说，根本没准备十几年前的比赛视频片段。
还好，一些大的电视台资源丰富，调取方便，在王艾被队友拉起回到半场时，克林斯曼的进球终于时隔14年在各国观众的眼前重现。
与一般球迷感慨不同时空的两名前锋进球姿态神似不同，梅阿查的拥趸们一下就想起来了上一次巅峰的九十年代初。那是德国三驾马车，与隔壁的荷兰三剑客，还有那不勒斯的球王交相辉映的时代！
那些记忆依旧鲜活，那些面孔早已远去。草皮上心爱的国际队，还是那深情的蓝黑色，手中的两连冠并没有被骄傲的内拉祖里们认可，他们依然追慕着往日的荣光。
今天，突然被眼前出现的金色轰炸机牵引着记忆，14年间隔的伟大巧合，让多年追随国际米兰的球迷们心潮澎湃！个别情感丰富的女球迷忍不住低头饮泣，却立刻被温柔的同伴安慰：看，他来了，大国际时代，还会远吗？
第三次重新拉回半场的国际米兰，静静期待着开球。在他们背后是波涛翻滚的大海，在他们的身上，正凝聚着一种莫名的气质。每个人都很安静，每个人都目视前方，每个人都用理智压制着激情。随时准备冲过中圈的王艾站在头排，是全队的箭头，目光的焦点。
已经无法安坐的萨内蒂在坎比亚索的陪同下一起站在场边，良久，萨内蒂看向他的朋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吗，我……”
“我知道。”
萨内蒂摇摇头，出口气，用力搂了搂自己的兄弟。
历史的脉动，撩拨着老将的心弦。而出乎寻常的比分，却在冲击着各路解说员的理智：上半场比赛还剩15分钟、蓝黑军团10人、白黑军团11人、可场边的记分牌上却是主队领先3:0！
虽然都是斑马，但这不是老二锡耶纳，这是老大尤文图斯！
整场比赛刚过去1/3，比赛时间还剩一个小时！
许多人惊恐的意识到，尤文图斯的一场悲剧正上演，梅阿查的庆典正出现。
红衣裁判法里纳冷峻的站在中圈，叼起勺子一吹，中断了人们的联想，比赛又一次开始了。
尽管刚才拉涅利已经趁着比赛暂停紧急安排过了，可此时依然站在场边不断指挥，他强迫自己忘掉3球落后的事实，告诉自己，也告诉队员，今天这场斑马与蛇的决斗，才刚刚开始。
从容不迫的尤文图斯终于加紧了攻击频率，就像老妇人开始了小跑，而国米这个中庸的老头子，虽然脸红气喘、压力猛增、摇摇欲坠，却还是顽强的坚持住了。其中，从锋线撤下的两个大个子起到了关键作用，克鲁斯冒充前卫经常突出抢断，克雷斯波则干脆撤到了后卫线，用他丰富的进攻经验弥补防线不足。
整个草皮上留在黑白阵容里唯一的蓝色，属于国米的前腰。
面对此情此景，拉涅利和尤文都很生气，吓唬我们呢？我……扎内蒂、扎内蒂、快快，跟住他！
特雷泽盖和皮耶罗反复冲击国米的防线，不惜代价的试图改变结果。前方的王艾看着队友们的艰苦，抽了抽鼻子：弟兄们，给我上！弟兄们，挺住，给我挺住！
他才不回去呢，爱谁谁、爱啥啥、爱咋咋地！宁可在前边领着扎内蒂匀速跑，也绝不跨过中线。对这种目无集体、唯利是图、除了出风头什么也不爱的家伙，队友们全当没看见。场边讨论的坎比亚索刚刚和萨内蒂提出“如果王回到半场参与防守会怎样”，立刻就被萨内蒂否决，他用他儿子的小学数学知识给朋友分析：“他回去，我们防守增加0.5人，但对方攻击会增加2.5人。”
至于双手抱肩的曼奇尼，他早就放弃治疗了！
从老板告诉他要引进这位金球先生的夏天起，他就没在防守体系中安排过这位，有他在，就当少一人！这个瞅着笑嘻嘻的家伙，其实是个钢铁先生，两年前他还什么都不是呢，葡萄牙人都拿他没办法，那可是驰名全球的防守打法、防守体系，却整整两年对他都没能感化成功，不论大赛小赛，他就是我行我素。
如今，金球加身，又在意大利短暂迷茫后迅速振作，就这场表现成这样，谁还管得了？曼奇尼已经想好了，反正你只要不明着顶我，我安排进攻战术你认真执行就行了。至于防守，说了我也是干生气，所以咱俩谁也别提，就挺好。
尤文图斯的疾风暴雨式的整体打击，持续了十多分钟，国米众将咬着牙硬是坚持住了。到这时，尤文图斯必须缓一缓了。
被老妇人劈头盖脸的挠了半天，老头子也是满脸血印子，面对老妇人依然凶狠的目光，老头子颤巍巍的送了一个直传球……时隔十分钟，前方扮演长跑运动员的王艾，终于又接到了球！
哦也！
从来没有过这么充分的热身，在米兰冬日寒冷的夜晚，王艾浑身热气直冒，从中圈前沿带球、还带着扎内蒂向尤文的球门推进。
扎内蒂一路踉跄退到了罚球区前沿，队友格里格拉前出接应，对王艾进行双人防守。
撕扯片刻，王艾找不到突破的机会，于是转身往后，两人在身后一前一后，扎内蒂辛苦的顶着王艾的后背，希望把这个危险的家伙推远点。然而就在瞬息之间，王艾人往前去，脚往后推，足球被他踩着向后一弹，滑过了扎内蒂的脚边，滚到了他的侧后。
在三人身旁，克雷斯波及时杀到，面对空门，轻轻一推。
第四十八节 斑马与蛇（九）
进球后的克雷斯波跑向场边，与脸上的笑意相反，心中却很平静。他知道这个进球的首功不是他，但他不在乎，终究进球是记在他的名下，相反，他觉得这一切应该应分。
有wiwi在，本来就该这样。
跑了十几米后，克雷斯波准备回去找wiwi庆祝，却意外的见他在原地蹲着，扎内蒂倒在前方，裁判法里纳正在附近，双方的队友也在靠近、争辩。
“打架了？”
克雷斯波虽然不是球场暴力分子，可如果是别人就算了，如果是wiwi，那另当别论！
迅速跑近的克雷斯波，引起了对方的警惕，还好这时候王艾听到了克雷斯波沉重的脚步，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刚才妙传后，王艾准备转身观察，抬起左脚时，被从背后踢了一下，正中脚心。然后回头看见捂着脚尖倒下的扎内蒂，左脚落地后他也不得不蹲下身，克雷斯波回来时，法里纳正准备掏牌。
“怎么样？怎么了？”克雷斯波蹲下拍着王艾的肩膀。
“没什么，应该是不小心吧。”王艾安慰他，然后尝试着站了起来，抬头看见大屏幕，正在回放这个片段。王艾瞅了一眼，摇了摇头，走近扎内蒂，伸出了手。
大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刚才王艾助攻后，扎内蒂后知后觉，也急于转身。但在转身的过程中，左脚跟随身体旋转，碰到了王艾正扬起的左脚的脚心。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收脚。说是无心之失很勉强，在场的都知道，这是他急火攻心、羞耻难耐的后冲动。
只是么，他不敢太用力、太明显。一方面法里纳慧眼如炬，一方面他也知道，这位国际新10号的身上，可是有传言良久、事实存在的“巨星保护规则”的。
而且，即便他想，估计也不太容易。一脚上去，国际新10号还没怎么样，自己的脚尖就像踢中了墙，那种石头的墙。
扎内蒂握住了王艾的手，却摇着头没有站起来，法里纳本来都要掏牌了，这一下又犹豫了，观察了几秒钟，冲场边招了招手，被担架抬到场边的扎内蒂经过了紧急治疗，宣告退场。
而王艾此后几分钟的表现，也不复神勇。倒不是伤情多严重，而是累坏了，在双人包夹中用尽全力护球、撕扯了二十多秒，总要缓一缓。
中场休息，王艾在更衣室脱下了鞋子，队医带着手套给他按了按，疼的王艾直咧嘴，由于在脚弓部，所以一般的行动不影响，但如果发力就肯定受影响。
得到了这个诊断后的曼奇尼拍着王艾的肩膀：“下半场，就不要上了吧？”
王艾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笑了笑：“那，谢谢教练。”
得到王艾回答后的曼奇尼舒了口气，刚要开口说别的，却突然陷入了沉默：我怎么就突然用商量的口气和球员说话了呢？我说上就上，我说下就下，我为什么要和球员商量？而且听到球员的感谢，我居然舒了口气？我在怕什么？
“罗伯托？”助手米哈轻轻问了声，打断了曼奇尼的愁绪。
他低下头，看见王艾小心翼翼的把左脚伸进了柔软的运动鞋中，一下子心中释然了，转而笑着对更衣室的众球星道：“4:0，我们少一人，赛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是这个结果，大家表现的很好，尤其是某个奇怪伤病的先生。”
更衣室里满是笑声，马特拉齐摇着头：“我从来没被人踢中过脚心。”
众人又是一阵笑，等笑声停下了，曼奇尼摇着头：“其实我也是，哈哈，总之，比赛很顺利，希望大家下半场坚持住，今天多坚持一些，下一场比赛我们就轻松一些。是否能晋级，现在才四分之一。”
十分钟后，王艾穿着长裤、运动鞋、裹着大衣在队友们都出场后，才来到场边一屁股坐在坎比亚索身旁，替换他的是萨内蒂，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换人，各国解说员都有些困惑，随即看了看比分大概就明白了。
胜局已定，留待后来，只是么，现场的观众多少有点不满，好歹给我们一个全体掌声的机会呀？就这么就给换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坎比亚索想和王艾好好聊聊，却没持续多久就被曼奇尼要求起来热身，场上索拉里受伤被拉到了场边治疗，9打11的国米，突然爆发了，小贝利一个精准的身后球为克鲁斯助攻，这一次换克鲁斯大力头球。
5:0了，幸福来的让王艾都觉得很突然，这是要往死了弄尤文图斯啊？不怕……嗯，怕个屁啊，都一百年了！
几分钟后，随着索拉里回到场上，曼奇尼也把克雷斯波换了下来，换上了队服坎比亚索，希望体能充沛的他控制住中场，控制住局面。
然而，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少一人的国米的伟大征程，却在继续。就在坎比亚索上场6分钟后，又是克鲁斯，埋伏在对方身侧，却在马克斯韦尔的传中到位后突然出脚，足球第六次滚进斑马军团的大门。
看台上蓝黑色的海洋狂狼连绵，替补席上蓝黑色的人们也春风满面。10打11的时候我们进了5个，9打11的时候我们还进了一个，有帽子戏法的克鲁斯、有连入两球的克雷斯波，有一射三传，主宰了上半场的金球先生！
尤文图斯一成不变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被羞辱后即将撒泼的妇人，那是被挑衅后即将爆炸的王者。国米潮水般的退回半场防守，要死死的守护住场边记分牌上的比分，而没有了王艾的存在，尤文图斯终于放开手脚全军压境。
激烈的攻防战、激烈的拼杀一直到补时的最后一秒，早已忍耐不住的黄牌连着被举起了三次。而强大的尤文终于没有让国际米兰的美梦成真，在国米全面退防的第三分钟，就由皮耶罗首开纪录，打进了本方的第一个，全场的第七个……
而后在终场前，队友又压着疲惫的克鲁斯，打进了一个头球，把比分追成了2:6。
第五十节 斑马与蛇（十）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结果可能不是这样。”拉涅利在赛后发布会上不服气的道：“米兰的天气太冷了，我的球员在整个上半场都没适应过来。”
身旁的曼奇尼笑着听着，与开放的英超不同，意甲执教的基本没有外国人，教练和教练之间的口水战很有尺度。
“今天是对手的幸运日吗？”有记者追问道。
拉涅利顿了下，摇头：“不，他们很强大，我必须承认。他们很强大，我们运气不好，就是这样。”
台下的记者也是以意大利记者为主，见老帅神色不愉，转而问起了曼奇尼，曼奇尼顺着记者的话重点对三名进球的球员进行了赞扬，还特意提了一句完成了一次助攻的小贝利。
大巴车又一次孤零零的送王艾回家，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偷偷的从后视镜看王艾。各家俱乐部的大巴车司机都不是球迷，起码不是狂热的球迷，否则开车容易出事儿。但即便这样，他今天在车里的小电视上，依然被这个此时安静的坐在窗边的中国人震撼。
那潇洒的门前转身扫射，那突然而至的助攻，那对手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他已经强大到了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感受的地步。
米兰的夜，浪漫而多情，然而那些霓虹都在背后远去，大路的尽头苍茫而寂静的山野。王艾就像一位深山中的剑圣，惊鸿一瞥便匆匆隐去，不肯给这座多情的城市一个侧影。
同排的康丝用手指偷偷捅了捅王艾，指了指后视镜，王艾扭头正看到司机在看他，于是笑了笑，司机的手一抖，回了个笑容就继续专注的开车。他不是球迷，但依然希望用这种方式向他效力的俱乐部的优秀员工致敬。
王艾家的山岭已经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和司机挥手道别后，王艾背着挎包走下车，司机今夜大概要睡在基地的员工宿舍，王艾到家门前也迎来了淑女的吠声和wiwi在门前走廊的等待。
房门下部的小门，足以让猫狗到院子里解决它们的生理问题，终于战胜了对“大公人”恐惧的淑女舔了舔王艾的手，终于不再嫉恨和它同名的wiwi也在王艾的另一只手上蹭了蹭下巴。
“为什么呀？”康丝放下挎包后不服气的叉着腰：“我天天照顾它们，它们就跟你亲！”
回过神来的王艾好笑的看着康丝：“你也不是和我亲吗？”
康丝一愣怔，皱了皱眉，半天才惊呼：“我不是你的宠物！”
“是！”王艾笑眯眯的一手按着一个点头。
“不是！”康丝跑过来挥舞一个塑料大锤，咣一下敲在王艾的头上。
王艾还没怎么样，猫和狗先开心了，wiwi扬起爪子试图抓，淑女直起身子张嘴咬，这锤子平时就它们的玩具。
闹了一阵，康丝累了，拉着王艾去厨房分享今天的夜宵了。由于是晚上比赛，所以今天的夜宵有点晚，康丝也有饿了。
吃着饭，康丝把王艾的手机推过来，含糊不清的道：“公务手机的信息我都处理好了，这是你私人手机上的，你看看吧。”
王艾答应一声拉过来手机看着，主要是央视五套今天负责直播的主持人和嘉宾的祝贺短信，以及采访邀约，还有不少在欧洲的队友发来的短信，尤其是国奥在图宾根的队友，大呼小叫的，看得出来这帮家伙又是一起看球了。
另外还有白广海发来的，说是最近有空他会来米兰拜访。
王艾看到老白的“拜访”两个字就纳闷，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文质彬彬了？肯定是有事儿啊，没事儿他半年都不带打一个电话的，就憋着劲和自己远程竞争。
想到这，王艾索性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这家伙，老白这两年的状态还不错，虽然因为年龄和早年伤病的原因有所下滑，但依然是多特蒙德的轮换球员。不过据说一两年内就打算回国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打过电话去，这家伙居然关机了，王艾半天没回过神来，随即怒不可遏，发了一连串“开机开机”过去，半天也没动静，气的王艾放弃了。
饭后康丝和王艾一起到了健身房稍微活动了一会儿就先回楼上睡了，今天在家留守的严竹陪着王艾一直到深夜才双双上楼。可即便上了楼，王艾也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脑，果然各种聊天群里热闹多了，几天不来就一大堆，幸亏电脑好要不然容易卡死。
意外的是几个女人组成的学前班讨论群中，也有了新发言，翻之前聊天的记录发现是身在欧洲的黄欣和许青莲探讨他的恢复情况。挂着笑容摇了摇头，王艾打字过去：“比赛正常，其他的先别管了吧，黄欣姐有空来看我，这次你和我比青莲还近。”
关了电脑，王艾在床边望着黑峻峻的夜色站了好一会，强行压住了到楼下游泳的冲动，趴在床上翻滚了不知多久才睡着了。
黑暗中，王艾皱着眉坐起身，打开台灯，时间恰好是清晨五点半。英超因为天气冷的原因，所以一半比赛不会安排的太晚，意大利就不同了，这里的人也生活太丰富，两国电视转播的“黄金时间”不一样，所以比赛就得跟着动。
但这样对王艾来说，比赛日尤其是夜里比赛日的作息时间就要跟着动。
在“再睡一会”和“回来再睡”之间犹豫了几分钟，王艾还是决定回来再说，保护柱好不容易形成的生物钟。
一个多小时以后，山北面光芒亮起，阿皮亚诺小镇教堂的尖顶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王艾这时的头疼已经缓解了。又过一个小时，王艾三人踏着霜痕好残雪，在门口见到了笑颜绽放的康丝。
“刚才去了镇里，买了一大堆报纸，都是夸你的。”
“这么早去镇里干嘛？家里缺东西了？”王艾接过报纸，往屋里走。
康丝委屈巴巴的跟在身后，见王艾没有回头的意思认真读报纸了，顿时怒气勃发，掰开王艾的手把狗绳塞进去：“以后你遛！”
第五十一节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一）
回到客厅的王艾放下了报纸，和几个伙伴一起准备早餐。把昨夜的剩饭放在锅里，倒入开水几分钟煮沸，切了点皮蛋和瘦肉进去，煮沸几分钟，关火盛饭。王艾以前吃不惯肉粥，小时候顶多在白粥里加点糖，重点还是菜。后来和队友总是一起生活，慢慢的也受到了影响。
王艾这边收拾好了，其他几人分别制作的早餐也好了，都是年轻人，手脚都快，早餐又不是晚餐可以多用点时间，简便、能量够就行，如果味道再好一点那就完美了。
叉起一颗煎蛋塞嘴里，王艾摊开报纸，三大体育报纸是王艾主要看的，其他的杂七杂八的就不怎用心了，地位不够，影响也一般，但米兰、都灵和罗马体育报就不一样了。创办时间长，影响深远，别看如今米兰的卡卡和王艾名声大到没边，可这三家历经浮沉，什么人没见过？米兰体育报都创办了一百多年了，没有ac米兰的时候就有这报纸了。
所以摊开来，这三家的评论王艾最关注。
“昨天一场意大利杯1 /4首回合的比赛中，尤文图斯和国际米兰对垒，因为各自的问题所以双方都没有派遣全部主力。然而就是在这种并不太为外界重视的比赛中，上演了足以载入史册的比赛。开场前7分钟，米兰冬天引进的王，便送给两个前锋一人一个助攻，尤其是第一个，他出脚时，前锋克鲁斯根本就不知道。在他的准备动作刚做好，足球恰如其分到达脚下。只有从小一起成长的球员之间才能出线这样的高度默契，我们暂时无法知道王是如何与克鲁斯达到这种灵魂沟通的。”
王艾端起碗喝了一口接着往下看：“如果仅仅是这样，昨天的比赛焦点只能是这位寡言少语的金球先生和阿根廷队友的花边。然而，第9分钟，国际队替补后卫被罚下，包括本报记者在内都认为局面将立刻逆转。随后，逆转来了，少一人的国际队压着尤文图斯攻击了20分钟，几乎全部由这位金球先生策动，赛后统计，这二十分钟时间里，他进行了6次射门，5次在门框内，威胁传球7次，如果不是尤文图斯守门员足够出色的话，也许两回合的淘汰赛半小时就结束了。”
康丝挤在王艾身边，对王艾看的太慢有些不满，拉了拉报纸，把第三段显示出来：“在国际队精疲力竭要收缩的一刹那，经验丰富的尤文展开了反击，然而恰在这时，本场比赛最精彩的进球，也可能是意大利近一周最精彩的进球出现了，放佛是14年前世界杯德国与韩国比赛中克林斯曼精彩进球的重现，潇洒的金球先生在斑马们刚要奔跑的一瞬间开了一枪。并在上半场即将结束时，助攻克雷斯波，把比分变成了4:0。”
王艾和康丝撕扯了几下报纸，只好挤着一起看最后一段：“如果不是这个助攻受伤而半场换下的话，昨天比赛的最终结果可能会让国际米兰报了48个赛季前9:1的仇恨。在金球先生下场后，比赛变得索然无味，尽管克鲁斯又进了两个，完成了帽子戏法，尽管皮耶罗的进球令人印象深刻，然而人们的脑海里还是不断回放着已经坐在场边的中国人的身影。本报编辑和记者赛后讨论时就说了一句话：这真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家伙！”
“嘿嘿。”推开报纸的王艾自得的一笑。
“你看看都灵的。”康丝又推过来一份。
《都灵体育报》因为金童奖的关系对王艾一向友好，哪怕昨天被击败的尤文图斯也没有改变报纸的评论倾向，除了夸赞王艾的助攻和进球，带着那么点“我亲儿子”的自得之外，还重点评价了王艾受伤的那一脚之后，主动向踢伤他的扎内蒂伸手的细节。
《罗马体育报》比较中立，认为历经一年乙级后的尤文，主力阵容的削弱在昨天表现的格外明显。三分之一主力出战甚至还少一人的国际队，即便没有金球先生的发威，双方也将打成平手，下半场的表现就是明证。“国际队今年的夺冠形势依然明朗，罗马的追赶还要更加努力。”
四个人正边吃边聊，脚下的淑女突然叫了一声，几个人顺声去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wiwi偷偷的把王艾的手机拖到地上正摆弄，猛然间屏幕亮了，手机震动，吓的猫飞狗叫的。
赵丹离得近，转身把手机捡起，屏幕上亮着提示，原来是王艾在中央台的朋友发来的短信，王艾瞅了一眼，居然是白岩松，王艾赶忙打开，这位大主持人大概是觉得王艾昨天比赛很晚，现在还在睡，所以发短信和王艾约定时间，有事说。
王艾晃着头，正常节奏把培根、火腿、煎蛋、沙拉一大堆吃光之后，才站起来走到院里，迎着凉爽的晨风给打了回去。连说带笑的说了一番昨夜的比赛情况之后，白岩松就是问王艾，今天春晚能不能到现场。
因为今年他是主持人之一。
“白叔，你这么严肃的合适吗？”
“领导安排的，我尽量笑着点呗。”
“我那天白天在昆明比赛，我还不知道晚上什么安排。再说，如果赢了怎么都好说，要是输了……”
“你逗我呢？那是叙利亚。”
“是啊，叙利亚，亚洲强队啊。”
“……你什么条件，明说吧，我这还有事儿呢。”
“嘿嘿，就一个，不要给我安排节目，我去了坐哪听你们的，给镜头我也肯定回应，但别太突出我了。终究……我只是个踢球的。奥运年了，足球怎么样还说不好呢，太突出我，给我招恨。”
白岩松沉吟了一会儿：“我会和导演转达你的意见，相信没问题。其实你也是多想了，春晚彩排都马上结束了，临时加塞给你，也不可能。”
“好吧。”王艾哈哈笑道：“算我自作多情，总之，我到时候尽量去。”
第五十二节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二）
“总说有压力，压力无形无质，可它又事实存在。”挂了电话的王艾回头冲着几个伙伴笑道：“就这种，人家根本没想给我施压，就是通知我参加一个活动。但是呢，当天有比赛，还是举国关注的比赛，我要是输了哪有脸去参加？”
严竹和赵丹同时微笑，康丝滴溜溜围着王艾转了一圈，跳起来拍了下王艾的头：“好了，你的王冠被我敲掉了！”
王艾原地晃着脑袋，闭着眼：“没有啊，还戴着呢。”
“那我再敲！”
“你等会。”
王艾转身睁眼，然而，说晚了，啪的一下，叫康丝扇在脸上。
王艾捂着脸，委屈、愤怒：“你打我耳光？”
“呃……”康丝搓着手，想上前给王艾揉揉，却和王艾越来越远，旁边看热闹的赵丹捅了捅严竹，指着康丝的脚下，两人定睛一瞅：嚯，后滑步！
三人在楼下看着康丝飞快的窜上楼梯、两秒钟后房门咣当一声。王艾心中还纳闷，都说姑娘家的每月总有几天不舒服，可怎么康丝身上就没发现呢，什么时候都活力四射的。
“今天还去坐着么？”严竹问王艾的行程。
“嗯。”王艾应了声，弯腰从房门附近的橱柜中取出了毯子，伸手摘下了羽绒服长大衣，一边走一边道：“坐一段时间看看吧，起码坐着的时候心中很平静。”
严竹思索着点了点头：“那我也陪你坐着吧。”
王艾笑着看了看：“你不用，其实你们俩不用都陪我，附近没啥安全问题，去一个就行，挺冷的。”
赵丹想了想就留在了家里，这附近虽然僻静，但并非荒无人烟，就不说脚下一百米的训练基地，西边二百米的高尔夫球场，就这片森林中稀稀落落的也不少人家。意大利虽然有不少外来移民问题，但不论是黑人还是阿拉伯人也没有几个到农村的……要去农村，干嘛来意大利？
所以治安很不错，大多数还保留着意大利北部乡村比较淳朴的生活方式。
王艾和严竹一人一条毯子，随便出了家门向西南走，疏朗的森林中视野不错在最近几日坐过的大杨树下，王艾用脚扫了扫昨夜的薄雪，露出枯黄的落叶，放好毯子，随便坐下。鼻端是清新而凉爽的空气，头侧是带着一丝暖意的阳光，王艾很快就闭上眼放空思想。
严竹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处视野开阔又和王艾很近的位置坐下。
同样是静坐，但王艾是向内寻求内心的宁静，经常对外界的变化无知无觉。但严竹是向外，也可以通过静坐放空思想，但却会加强对外界的感知。
时间慢慢流逝，阳光越来越暖和，中间王艾调整了几次坐姿，盘腿坐、分腿坐、抱腿坐，怎么舒服怎么来，他又不是真出家了，也不是复古，顶多在脑海中盘旋几次恢弘的古典哲学。
基本上是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放空的状态。这种状态有点类似植物人，就是让植物神经接管了身体，让大脑不发出任何明确指令，纯粹依靠身体的本能。如果这种状态更深入一些，就会进入到龟息体系中。
这种状态其实并未减轻王艾的压力，只要一恢复正常，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但在无法排遣的重压之下，这种状态却是一种成功的逃避，所以王艾觉得很舒服，不仅头脑很舒服，甚至感觉身体也很舒服。
上午十点左右，森林外边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踏着落叶残雪的声音。严竹睁开了眼，面前的王艾东倒西歪的，还靠在了树干上，远不是严竹这样五心朝天，也不知道他是还在入定还是干脆睡着了。
严竹一笑，随即望向脚步声的方向。
“是这吧？”
“那小姑娘说是。”
“啧啧，走哪都不忘带姑娘。”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还带着媳妇呢？”
“就是，老白你就嘴欠。”
“诶，老孙你也带媳妇了，还带孩子呢？”
几个人吵吵闹闹，转过一棵大树，见前边两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姓严的小王长期保卫还微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
领先的一身黑色外套扣着毛绒绒的帽子，帽子下一双小眼睛，一条运动裤和一双厚实的棉皮鞋，见到两人大惊小怪：“呦！”
第二个出现的扣着一顶毛线帽，一身黄褐色的板正的大衣，牛仔裤搭配高筒皮靴，冲着严竹笑呵呵的挥了挥手。
第三个出现的捂得最严实，羽绒服大衣，皮帽子，还用围脖捂住了半张脸，双手还戴着一双大手套，见前方王艾似乎睡着了，拉了拉前边两人，摘下手套，弯腰掏了把雪，凑近了王艾，一把捂在王艾脸上。
王艾浑身一机灵睁开眼，还没看清是谁，就听得入耳的大笑声。妥了，不用看清就知道，其中必有白广海这个不要脸的。
等王艾的视觉恢复，摸了摸脸上的雪水，才看清在白广海身旁，搓着手的应该是孙继海，他半张脸还捂着呢，另外一个挺潮的的，是张永海？
“诶，你们仨怎么凑一起了？老白你不说过段时间吗？二宝哥也没告诉我啊，还有，老孙你这么远来了之前也不说一声，万一我不在家呢？”
孙继海拉下围脖，鄙视的道：“就你？你不在家你能去哪？好么，这么个老山沟子，我从小就在山沟子里，跑了几万公里出来又钻山沟子。”
王艾笑呵呵的慢慢站起来，看向张永海：“二宝哥你呢？”
“你来意大利快一个月了，我早该来看你，正好小白说要来就凑一起了。”张永海笑呵呵的答道。
王艾上下打量一番，赞叹道：“就你这一身，就没白来意大利，起码会打扮了，你瞅他们俩，要多土有多土！”
“对，我土。”白广海赞同道：“但前提是他不能摘帽子。”
话没说完，挨了张永海一脚：“老人没告诉过你吗？当秃子别说亮话！”
三人的同时来访，顿时让僻静的森林热闹起来。正好王艾也坐的差不多了，抓起毯子往外走，边走边问：“树皮树叶树枝，想吃啥我包了！”
第五十三节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三）
“咱哥仨一起来我是起的头。”
阿皮亚诺小镇的格鲁吉亚餐厅里，白广海举起一杯酒：“来哥们，为咱们的久别重逢喝一杯，喝完了再说正事儿。”
王艾审慎的捂住了杯口：“你不是想把我灌醉了然后骗我吧？”
老白一撇嘴，指着王艾冲孙继海和张永海道：“你瞅，这什么人呐？至于的嘛？”
孙继海点头：“至于，我不也被你骗来了吗。”
只有张永海比较体贴：“小王少喝点，下午还训练吧？”
“还是二宝哥心疼我，来，咱俩喝一杯。”王艾举起啤酒杯和张永海碰杯。
老白死皮赖脸的跟着碰了，四人一饮而尽。
这就算到位了，老白放下杯子，夹了一口菜：“刚才闲篇也撤的差不多了，昨天你的进球还有助攻，真他妈牛逼，妥了说到这。”
说完了，老白小眼睛眨巴着瞅着在座的三人，瞅了一圈看向王艾：“今天我们哥仨来，主要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让你帮着给参谋参谋。”
“行啊。”王艾低着头盛了一勺牛肉浓汤，味道是真好，回头得学学。
“唉！”老白夸张的叹口气：“一转眼，哥都31了。那是在2001年的夏天，哥那时还是个漂亮小伙，本来在国内发展不错，叫你给诓到德国一直混到今天。”
完全无视了王艾鄙视眼神的老白自顾自的道：“可一转眼就过了30，我和老孙都是77呢，二宝也是79年的，眼看30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王艾的手摸向了大肉串，拿起来咬了一口，晃着脑袋：“我哪知道你们老人家想什么？反正我才20！”
“卧槽！”老白顿时装不下去了，撸袖子瞅着另外两位：“我说你们就忍他啊，这嘚瑟的没边了，七年前刚见着我就嘚瑟一直嘚瑟到今天，我一直想揍他！”
老孙赶紧拉架：“诶，别介，别介，你打不过他。”
二宝在一旁拱火：“就是，人家一米九，你还不到一米八，小个儿！”
老白也不管是不是坡，就坡就下来了：“好吧，老人家不能跟小孩生气，我得有点儿深沉。好吧，是这么个事儿，咱们哥仨踢不了几年了，我和老孙估计再在欧洲混个两三年就得回国。二宝长点也没长哪去，这不就得琢磨以后的事儿了么？都有老婆孩子的……”
“你啥时候有孩子的？你还没结婚呢吧？”王艾突然打断。
“打算今年办，嗯，你到时候别忘了随礼，哥奶粉钱全等你呢。”
“滚犊子。”王艾嫌弃的摆摆手：“吃完了吧，吃完了就各回各家吧。”
“好吧。”老孙和二宝都要站起来结账。
“诶！”老白赶紧拉住几人：“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你们俩的事儿呢。”
二宝点头：“我知道，红包跑不了。”
“行行行，不扯了。”老白把三人重新按下：“正经的啊，我呢就反复琢磨这事儿，我不怎么想当教练，也不想去上班，手里攒了点钱，合计着干点什么，但心里也没谱。完了我和老孙一说，他也有这想法，也有点钱不知道干什么好，后来就想到你了，就数你脑子好这不就来问你了么。”
都是好哥们，听到说正事儿了，王艾也认真起来：“没想进体制内么？你还有孙哥，都是这个年龄段发展最好的，进足协也是一条路。”
老孙嗤笑一声摇摇头，老白斜着眼瞥王艾半天才道：“逗你哥呢？不是你早年说我就爱胡说八道，最好别走仕途么？”
王艾想了想，点头，早年那会儿在图宾根，他和哥们说的话多了，谁能想他还能记得？于是点头道：“我不琢磨着你岁数大了能改吗？”
“改个屁？”老白自嘲的道：“所谓狗改不了……呃，哈哈，反正这条路不行。我也知道你建议我和老孙进足协什么意思，从我们来改变中国足球管理机构的专业水平，这个想法没错，但你得挑对了人。”
孙继海插话道：“小白还好点，我是真不行，我自己也知道，我嘴不好，爱得罪人，当个球星什么的，无关紧要，我憋着了也能说个痛快，真进了体制内，反正我现在是肯定不行。”
“二宝哥呢？”王艾看向张永海。
二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就算了，嘴也笨，脑子也笨。”
这时，老白接过话来：“所以我和老孙琢磨一起干点啥。这年头别看我们都有点钱，但真要干点啥，还真不一定够，所以想合伙干。再说我们各有各的人脉关系，合伙的话力量也更大。”
王艾点头：“想好了干什么么？”
老白和老孙对视一眼，一起看王艾，老孙说：“开厂子什么的就算了，差的太远，我们也不懂，从头学不见得学不会，但来不及。还是从我们的影响力入手比较简单一点。”
王艾皱着眉头：“那就是电视解说和服装鞋帽这两大类了。”
老白一摆手：“电视解说还有专栏记者什么的不考虑，干不长。在中国这个环境里，不能不说，又不能太敢说，这个尺度我们把握不好，还是干点服装鞋帽什么的省心。我们这不是按你说的那样，有点小名气么，合计着趁这点名气还在，拉起来一个品牌好好做，后半辈子算个着落。”
王艾听着点头，慢慢的思考起来，半晌才开口：“你们干不过李宁，人家起步早，名气比你们更大，李小双都不行。”
三人一起点头：“我们没想成为李宁那样的。”
王艾又道：“专业足球装备这一块也不大行，咱的盘子还是有点小，李宁那边也有基础，你们现追恐怕来不及。”
“不走专业运动设备。”
“那就是一般服装了？一般运动品牌？”
老白点头：“对，我们想的是做休闲运动品牌。”
王艾皱着眉：“这块我不大了解，但我想一定有不少了吧？你们品牌的核心价值是什么？”
“核心价值？”老白重复了一句，试探的道：“你是说辨识度吧？”
见王艾点头，老白一手拉着孙继海，一手拉着张永海，凑齐了看王艾：“你看我们仨能想起什么？”
王艾瞅着对面天怒人怨的三张脸，小心的道：“三个臭皮匠？”
第五十四节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四）
老白一拍大腿：“啥玩意臭皮匠啊，你再想想！”
王艾苦着脸，又吃了一根大串：“名字中都有海是吧？”
老孙一拍巴掌：“说对了，巧合吧，我们仨年龄差不多，都在国家队，小白前锋我和二宝俩边后卫，你看，广海、继海、永海，都带海字不说，名字的寓意都不错。”
二宝也点头：“是，我一听他们俩说这事儿，就觉得有意思，正好来看你就跟着来了。”
王艾眨巴着眼睛：“是挺巧的，就用这个出道？你们仨一起给自己的品牌代言？顺便拉上，哦，影射前年那支国家队？”
老孙连连点头：“你说行吧？前年在德国我们可是世界前八的队伍，中国大球成绩最好的一次，再加上我们仨本来就有一定知名度，还这么巧，这拿出去应该能让人记住吧？”
王艾琢磨着，还是点了下头。老孙刚要热情的往下说，叫老白拉住，指着王艾的脸道：“你瞅瞅他这一脸的不情愿，准有但是、可是、可但是，你等他说完吧，省得你白费力气。”
老孙定睛看，二宝也跟着睁眼看，王艾翻个白眼：“那我就直说了啊。你说的这个国家队成绩，中国足球在国内影响力还有你们仨的巧合，确实值得一说，但很难持久被人们记住。世界杯四年一次，除非以后再也进不去。可要是那样，球迷对中国队的观感整体上绝对好不了，即便记住了你们也很难转移多少情感到你们的品牌上。可如果以后世界杯都进去呢？那，一代新人换旧人，你们还是会被淡忘。”
老孙张着嘴，二宝拧着眉，就老白淡定，想来这家伙早有预期。可能他本就是发起人之一，所以想得多，老孙半道拉来的想得少，二宝更别提，他天天的在“巴乔的布雷西亚”玩的贼溜，可能压根没想退役的事儿。
“其实，前年世界杯刚结束那会儿你们要想到就好了，正是你们知名度最高的时候，全国对你们最熟悉的时候。”说到这，王艾怜惜的看了一眼老白，看的老白浑身汗毛直立，就听王艾道：“当时老白为了国家荣誉都瞎了，到时候他站出来说以后踢不了球了，准备摆摊卖衣服，那老百姓怎么着不得支持一下？政府各部门也得一路绿灯啊！以后只要产品不是太差，同情分能吃一辈子。甚至和李宁拼一下也不是不可能，起码残奥队的肯定跑不了。”
老白一拍桌子，刚要怒斥，就听王艾还在絮叨：“再狠点，老白从那时候起就应该总哭，而且还一只眼流泪，然后找个机会干脆戴上眼罩。其实我觉得和后半辈子的幸福相比，一只眼没了也没啥，反正媳妇也有了，还不能跑。少一只眼也不影响遗传基因，要不干脆这样吧老白，你摘了一只眼球吧？”
老白的怒火突然消失了，坐在椅子里不吭声，左手还下意识的摸向受伤的那只眼睛……
“诶卧槽！”二宝一把把老白的手扒拉下去：“我说哥，这可不能扣啊！扣了就长不出来了！”
“我他妈知道！”老白烦躁的扒拉开二宝的手：“我琢磨怎么骂他呢。”
老孙也从沉思中醒悟，心有余悸的指着王艾：“都说杀人不见血，我今天算见识到了。这真要让你这么忽悠下去，没准真有人能这么干，刚才我都心动了。”
老白仰着下巴，吧嗒着嘴，指着王艾：“你得给我个解释，要不然今天半夜我往你家甩大粪。”
王艾嘿嘿笑了声：“我这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组合自己的资源。当然我说的太极端了，后遗症也非常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被揭发出来就是身败名裂。但如果是在无路可走时，在非常残酷的环境中，在顾不了以后的情况下，这么做还是有可能的。”
三个“海”都点了点头，就听王艾接着道：“总之吧，我认为你们三个以名字来构建品牌核心，虽然有点用，但不大，顶多能撑起一两个城市的市场，还是小城市，连沈阳都控制不住。那最后早晚也是卖掉一条路，其实这个核心价值去做服装，还不如去开饭店。起码你们三个的全身像往那一摆，诶，多少有点用。起码吧，在你老白的家乡沈阳、在你老孙的家乡大连、在你二宝哥的老家盘锦，这饭店只要价格、质量、服务说得过去，就黄不了，长久买卖。”
三人互相看了看，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分别点头：“这也是条道。”
王艾接着道：“但是，往长久发展，哪怕是饭店，将来也得是一半全国连锁，四分之一地方品牌，四分之一苍蝇馆子。你们要做饭店，如果仅仅靠名气，也就能在三个城市做个地方品牌。赚不了太多，当然别墅豪车都养得起。”
老白皱着眉想了会，看向王艾认真的道：“我还是想做运动服装，按你说的，我们毕竟是足球运动员，不纯粹是明星，我们不纯粹是知名度还有实力，做运动服装能最大化利用我们的优势，饭店就纯粹是知名度。整合资源的话，还是这方面更好。”
王艾指着老白点点头：“要不说白哥你脑子活呢，不光脑子活，立场还稳，你让我想想。”
说完，王艾就陷入了思考，对面三人也没打扰，知道这位小王博士是在全力开动大脑了，刚才可都是扯犊子。
好半天，王艾摇着头：“你们想到什么办法没？”
三人傻眼：“不是说你想吗？”
王艾一拍桌子：“我的事儿啊？”
二宝和老白互相看看，老孙也一拍桌子：“少废话，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主意了，赶紧的吧，你下午不还训练呢么？”
“诶呦，忘了这茬了，那长话短说啊。”王艾瞅着三人：“关键还在老白身上。”
老白眯着眼：“还撺掇我摘眼球？我告诉你我要回家告诉我媳妇，我媳妇第二天就得杀到你们家挠你个满脸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