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雷鸣（五）
中场休息时，曼奇尼和寻常的主教练一样在更衣室进行了评点和告诫，更衣室里的气氛还好，大家不断谈笑，曼奇尼也没有阻拦。
王艾坐在人群外围闭目养神，这是王艾在五大联赛的第三家俱乐部了，他和队友的关系始终如此，不远不近。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彼此的关系只能说是非常好的“队友”而不是“朋友”。
大概是彼此场外生活的差异太大，以至于队友们找不到和王艾交朋友的太多切入点，而王艾也没有过多深入队友生活的意愿。
在国米，王艾也打算延续这种态度，这对王艾来说是有利的。和队友们关系太好，难免会被一些事务牵扯精力，比如朋友聚会，去不去？酒吧夜店，去不去？朋友打架了，帮不帮？队友之间闹矛盾了，站谁的立场？
所以，与其被这些不利因素干扰，还不如从源头切断：我们是队友，尽力做互相熟悉、默契配合的队友，我们共同的利益有且只有球队成绩！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王艾必须有着足够的场上杀伤力，这确保了哪怕他不党不群，大家也会尊重他的利益，使得他能够以一种特殊的姿态生存在更衣室中：你们爱怎么斗争怎么斗争，我只负责踢球，进球。如果反过来没有这种足够实力的威慑，那么，就必须拜大佬或者和谁抱团取暖了。
在队友们谈笑的时候，王艾闭着眼睛分析着曼奇尼。在何塞的指点下过了两年多的生活，不知不觉间王艾的“品味”也高多了，习惯了那种从前到后协调一致，习惯了那种精确，对眼前这种模糊流的打法有些看不上。
也许这种自由，对球员的成长是好事，也许这样可以慢慢烘焙球员最终成熟，然而，绝对没有何塞那种手把手教导来的快、来的强大。因此，王艾对曼奇尼的评价已经下调了一个档次。
当然这只是王艾闲极无聊的一种思考，并不会影响他对曼奇尼命令的服从。当然，服从也是有限度的，正如顽固的何塞都无法让他参与防守一样，他可以凭借无所不能的攻击力让何塞闭嘴。在曼奇尼的麾下，王艾的思考也让他对比赛有了些新想法，并准备在假装全部服从曼奇尼之下，贯彻自己的想法。
下半场归来，斯坦科维奇换下了喜欢插上的麦孔，曼奇尼的想法很简单，已经领先了，稳固防守，这也是大多数主教练的正常选择，反正与何塞那种不依不饶的嘴脸不一样。
没想到，换人后防守怎样还看不出来，进攻方面又有了成果，伊布接到了齐伍的传中一脚远射命中，本场梅开二度。他也凭借这一球超过了10个进球的克鲁斯，位列意甲射手榜第二，比榜首的特雷泽盖少2球。
这下全队更放松了，进而全队都有了拖延时间的想法，甚至守门员儒利奥都吃了黄牌。不过锡耶纳并未放弃，反而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猛攻，不断在国米门前制造险情。
20分钟后，国米似乎对锡耶纳不依不饶的攻势有些不满，开始加大了反击力度，伊布差一点完成帽子戏法。经过了这一轮交手，锡耶纳的攻势有所低落，曼奇尼站起身看了看手表，回头指了指王艾。
王艾随即点头，脱下国米的蓝黑外套，摘下围巾，在场边跑动热身。
曼奇尼的决定、王艾的起身，瞬间引起了国米球迷的骚动，也引来了锡耶纳球迷的目光。赛前就有多家意大利媒体猜测这场比赛王艾可能会替补登场，锡耶纳球迷已经对王艾过去的战绩有了充分了解，哪怕不是对手的情况下，他在英超今年上半赛季掀起了一轮又一轮媒体**，也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因此王艾刚起身跑动了还没有两个回合，看台上的窃窃私语声就大了起来，夹杂着一些不太友好的声音。
王艾充耳不闻，既不对骂声回应，也没有与国米球迷互动，而是一脸平静的认真做着准备动作，哪怕留给他的比赛时间已经不到10分钟了。
死球来了，身负10号球衣的王艾走到场边，和疲惫的拥抱，低头跑上了场。曼奇尼对他没多少交代，但王艾知道这是对位换人，所以跑到了前腰的位置上。反正王艾相信曼尼奇不会疯了让他去踢后腰、后卫。
距离上一次正式比赛只有半个月时间，尽管这中间王艾突然经历了状态的突然低垂，但还不至于生疏。很快，第一脚触球来了，坎比亚索中场阻截，送给了王艾一个半高球，王艾身旁的锡耶纳后腰弗雷斯蒂耶里立刻紧张的凑上来。
全场所有人都在期待这次交手，期待王艾登陆亚平宁的首次触球表现。
王艾没什么表情，快速看了眼身前身后，迎着来球做出了一个胸部停球的动作，对手立刻跟了上来准备抢夺，不料王艾却突然一侧身，用后背挡住了对手，把这个球让了过去，却在足球即将飞出控制范围之前，抬起右脚，用脚尖和脚背往外勾了一下。
足球瞬间变向，跑到了两人的侧面，随即王艾先行转身，对手后知后觉跟着转身，却在三步之内就被甩开了。
两秒钟内的变化完成，看台上就是一片整齐的声音。国米球迷惊艳，锡耶纳球迷惊呼。
球场边的曼奇尼、刚下场的希门尼斯、球场后的萨内蒂、传球的坎比亚索纷纷睁大了眼睛。他们不是没见过，但也正因如此，他们都知道这套动作的难度，这需要强大的自信、灵活的身体和精确的脚法，而这是他的第一次触球！
抹过对手的王艾无视了场内的声音，跑动中小腿磕了一下把足球的弹跳高度压低，变得更加适合突击和调整。接下来大步飞驰，他的速度引起了锡耶纳防线的恐慌，四面八方向门前压缩。
王艾跑动中向前方看了一眼，然后速度稍缓，就在敌我双方都以为他要传球时，他在罚球区弧顶前，对着弹跳的足球突然用脚弓兜了一下。足球飘过了锡耶纳的防线，先向左，后向右，骗开了守门员，轻飘飘击中球网。
第二十六节 雷鸣（六）
自从“石头球”技术越发纯熟之后，王艾对旋转的掌控就越发精深了。这个射门既带了很强的侧旋，也带了一些上旋，所以给守门员制造了将从左侧球门上方飞过的错觉，这让随后足球足球迅速飞向右侧，又猛的下落的变化，无法应对。
抿着嘴的王艾向跑来的坎比亚索微笑着摊了摊手，随即就被热情的队副拥抱，别看现在坎比亚索一幅黑社会的造型，其实早年有头发的时候，帅气程度直逼裘德洛……当然是裘德洛不敢再做洗发水广告的时候。
反正不论什么造型，都比罗老汉帅得多。从一系列国际著名“锃光瓦亮”的案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头发可以少，但脸不能有褶子。
随后，伊布、克鲁斯、萨内蒂等队友都纷纷上前恭喜，非常真诚！王艾的表情仍然有一些凝重和疲惫，在和队友们握手拥抱过后，萨内蒂在搂着王艾往回走的时候还开玩笑：“为什么平时你没有？”
“也许是因为防守压力不大？”王艾也回了一句玩笑话。
萨内蒂笑道：“看来我还要再努力一点。”
“还是不要了，这么踢耗费很大。”
坎比亚索突然笑道：“这就是你75%？”
连球迷的热情呼声都没回应的王艾终于笑了下：“也许？”
再次开球，国米全线退缩，王艾左顾右盼无可奈何，只好也退到了中圈充当他的眼神防守大师，几分钟后，锡耶纳的攻势告终，国米最终以4:1的比分击败这支貌似要开展国家德比的尤文小号。
王艾上场9分钟，触球一次，进球一个。
在场边，对着刘建宏的摄像头，王艾简单的说道：“我感觉还可以吧，不怎么兴奋，索性运气不错。至于下一场，我还不知道，要等俱乐部和主教练的决定。嗯，我当然希望能够多踢一会儿，大家也是这么想的吧？但还是要服从俱乐部的安排。嗯嗯，对，我的薪水这么高俱乐部不会让我清闲的，大家放心好了……好了好了老刘，你又不是直播，我要回去了。”
刘建宏无奈的放下摄像机，收拾收拾出门先上了大巴车。
球队并没有在锡耶纳过夜，而是连夜返回了米兰，并宣布第二天放假。从米兰机场出来的时候，队友们就散了，而王艾是一路坐着俱乐部的大巴车回到的家门口，一幅死活都要把俱乐部的最后一点便宜占够了嘴脸。
本来就备受关注的第一次亮相，让赛前乱七八糟的猜测方向，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得到了统一，《米兰体育报》的报道中规中矩：“中国外援的首次亮相可以缓解莫拉蒂的焦虑了，情绪和钱包都算。在9分钟的时间里，他完成了一次射门，一次进球，效率一如既往的令人难以置信。在本赛季目前领先第二名罗马队7分的国际米兰，接下来半个赛季的表现可能会让人印象深刻。”
《都灵体育报》则给了一篇浪漫气息浓厚的标题《来自中国人的吻》，文章形容王艾的进球是一个轻飘飘的，对米兰球迷而言带有甜蜜味道的吻。这位“10号”以和上一个10号完全不同的开场方式拉开了属于他的蓝黑时代。
至于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媒体的报道就更多了，比如新华社采集的报道标题是“中国队长亚平宁首战告捷”，体育频道也在当晚的节目中找来了几个专家分析王艾的这一脚慢腾腾、轻飘飘的进球为什么会让对方守门员的扑救动作中途停止。
总之，这次表现，打消了意大利和中国双方的疑虑，表明王博士还是王博士，哪怕换了一个地方踢球，他依然能拿出来足够说服力的表现，哪怕那一场的最佳球员是伊布而不是他。
只是相比中国媒体略显平淡的反应，意大利媒体足够亢奋，2007年的世界足球先生和金球先生，目前都在亚平宁，而且即将在今年的5月初正式展开“世界第一人”的角逐，以米兰德比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究竟谁才是最好的。
舞台就在饱受电话门摧残的意甲，所以无论如何，此时此刻意大利媒体都不会攻击王艾，除非他的场上表现令人失望乃至绝望，正如赛前乱七八糟的评论方向一样。
而现在，疑虑消失了，意大利体育媒体必须承担起将挽救意甲的责任。而商业联赛运转的核心就是球星、大牌球星、顶级球星、两大奖球星、两大奖正当年球星。
所以，第二天在家看到各大媒体报道的伊布，心中颇不是滋味：明明我的表现最好来着！同时，他也生出了一丝紧迫感，倒不是担心王艾取代他的地位，以队中老将众多的局面、中国人前场任何位置都能打的能力和自己同样适应多个位置的特点而论，他真要取代也不是自己的位置。但问题是，他的进球能力太可怕了，现在自己是球队第一射手，也不过才11个进球，按照他去年下半年在英格兰的表现，可能也就几场比赛的事儿，而自己一个受伤可能就三四场不进。
伊布相信，感受到压力的不仅是他，还有目前13个进球的特雷泽盖。
在媒体、队友各怀心思的同时，王艾正在机场给老刘送行。
“刘哥，我也没啥好送你的，多少年朋友了，你这一走，又得大半年看不着你。没别的，这套糖果你带回家给孩子吃吧，我也没见到过，到时候给我带个好。”王艾认真的送上了一盒阿尔卑斯。
老刘神色复杂的接过糖果，还是虚打了一下：“有当家长跟孩子问好的吗？你这真是小许说的那样，好话不带好说的，非得说着说着就拐弯。”
王艾笑了下：“难道我还能和你来一段‘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么？”
老刘晃着脑袋品了品：“也是！”
说着，上前和王艾拥抱，松开后在王艾的胸膛捶了一拳：“小王，好好干，我回国也会天天看你的消息。”
王艾点点头，看着老刘提着大包小包的消失在登机口。转身看了看米兰冬日苍翠的蓝天，长长出了口白气。
第二十八节 雷鸣（七）
与外界的小声欢呼不同，王艾知道，自己的问题并未解决。荣誉和技术双双取得突破后的前路茫茫，长期比赛的心理倦怠都在不断削弱着他对绿茵场的兴趣。他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实在坚持不下去后，自己、朋友、球迷、足坛乃至国家的失望。因为按照他自己的估计，今年秋天的奥运会将是他的又一个高峰，也势必遭到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即便他的职业精神再强大，这种倦怠的状态也最多支撑他再踢五年，26岁就退役吗？哪怕是最强大的陈涛、赵旭日他们这帮人，离了自己，也顶多在亚洲横行，在世界杯上照样是个菜。
球迷和国家都会极度失望的。
坐在可爱的菲亚特后座上，王艾一声不响的望着窗外移动的风景，神色平静，目光淡然。不同于刚刚送别老刘的热闹，开车的赵丹、陪同的康丝都沉默着没说话。作为王艾的身边人，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位伙伴和领袖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心理煎熬。
工作如果失去了兴趣，是非常可怕的，基本上就断定了只能不断重复。对于需要以工作谋生的人来说可能是无奈下的妥协，而王艾不需要足球谋生，更有学者不断求新求变求突破的习惯，所以这种妥协在旁人看来可能没什么，但对他来说是非常难受的。
他们都不同意王艾自嘲时说的那句“我就是富贵病”的评语，他这种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处境和困境，只是因为别人没在他的位置上。从少年到青年，他的每一步都拉拽着中国足球迈上新台阶，在一往无前的突进中，这位中国足球的旗帜也承受了队友、朋友所未曾承受的巨大反作用力。
在体能、技术、意识、视野等等纯足球层面的东西他已经做到了接近极致之后，始终未曾被重视的心理问题狂卷而来，让康丝这位他唯一的助理、让赵丹和严竹这对常年的工作伙伴束手无策。
对于对王艾的尊重，他们暂时还没有向上级求助。如果求助，上级不排除派来一个世界冠军开导他，但这也是一幅疗效很难说的药剂，结果好坏参半。很显然，以目前中国足球的态势来看，冒险不可取，宁可保守治疗，看着他慢慢腐烂，并祈求一线光明，也不会采用激进措施。
万一呢？中国足球折损不起，没有第二个他。
汽车开到了自家门口，王艾下车前拍了下康丝的头：“别担心，我没事儿。”
康丝龇牙回应，等王艾潇洒的率先进屋了，她才猛的拍了下方向盘：“我决定了，找大老虎求助，现在只有她了！”
副驾驶的赵丹推开车门：“我去照顾wiwi了。”
第二天中午，坚决占俱乐部便宜的王艾，溜达到俱乐部蹭营养午餐时被告知：三天后的意大利杯，他进入了大名单，王艾向曼奇尼的助手点头表示感谢，并未多说。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王艾溜达到自家门前时，尴尬了一下，房间里的人正在喊wiwi。这只调皮的小猫来到王艾家总共就老实了两个小时，嗯外加几分钟，那几分钟是它不小心挠了康丝之后得到的训斥。
猫和猫之间玩，除非碰到裸露皮肤的面部，否则爪子是不怎么收的，和人玩起来，往往最开始也不懂，这不训不行。但除此之外，简直无法无天，今天早晨王艾要去晨练时，它和王艾争夺跑步鞋，被王艾连鞋一起拎起来也不撒“手”，还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最终把它的召唤兽——康丝叫来了。
发现两个wiwi展开了战争，身为两个wiwi的助理，康丝左右为难，最后的办法居然是又拿出了一双球鞋，还振振有词的道：“你们一人一双不就好了？”
王艾一肚子气跑出去，咦，竟然比平时跑的还快了！
推开家门，一堆人果然围着沙发，嗯，客厅的沙发也叫小家伙霸占了，幸亏体格不大，见王艾回来，一堆人扭头，王艾意外的发现了许青莲和她的左右护法：汤牡丹、刘丁香。
“你们怎么来了？要开学了吗？”
“是啊，wiwi。”许青莲镇定的点头，但眼神里的笑意却不加掩饰。
王艾翻了翻白眼：“怎么样，这房子还不错吧？”
“听说了不少回，总算见到了。不过，别人是闹中取静，你这是静中取静。”许青莲好笑的道：“说是住在米兰，可谁能想到距离米兰好几十里地远？”
“方便嘛。”王艾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头瞅了瞅i正瞪他，王艾随即上手，wiwi喵一声扑上来，和王艾的左手厮杀在一起。
“小心wiwi咬你。”
“没完了是吧？”王艾低头瞅了瞅，用手指蹭了蹭抱着他手掌做出各种攻击动作的小猫：“它还是懂事的，知道我是和它玩。再说猫也不傻，个头差这么多，真要觉得我来真的，早跑了。”
说笑了一会儿，许青莲也没告诉王艾她本来还要过两天才来的，是康丝跟她告密了。晚饭后，王艾领着许青莲到了三楼，参观了新的书房和卧室，陈设方面比科巴姆的豪华了不少。倒不是王艾奢侈，而是意大利的艺术风格如此，哪怕是廉价产品也比英格兰的有味道，而且前任房主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的。
“这次能呆几天？”王艾坐在卧室书桌前的椅子上，望着不远处端详着他的许青莲。
“三四天吧，那边要开学了。”
王艾点点头：“早点睡吧，你还要倒时差，我去书房待会，晚上不用等我了。”
“喂！”许青莲在背后喊住了王艾，在王艾回头时，她走近前：“你遇到麻烦了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王艾皱了下眉：“你是康丝叫来的？”
“你不要怪她，本来我也要来了。”许青莲摇着头：“她是你的助理，她关心你，你应该告诉我的。”
王艾平静的看着女友：“你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我何必给你添堵？我只是疲惫，但并不软弱，我不需要资本主义的那套‘你没错’的安慰。”
第二十八节 雷鸣（八）
许青莲抬头仔细看着男友的神色，默然点了点头，看着王艾离开了卧室。
看来康丝求援时说的没错，一定是出了大问题。半个月前在北京，王艾还在和她黏黏糊糊，而这次，三个小时了，他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神色间没有丝毫的暧昧。要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哪怕他什么也不做，也要说两句荤话。
刚刚王艾的冷淡，并未伤害到许青莲对他的感情。毕竟两人相处很久了，彼此的信任和了解已经相当深刻了。只是正如王艾所面临的问题都是全新的一样，许青莲也被波及到必须面对男友的新状态、新问题。
也涉猎了不少心理学的许青莲明白，刚才男朋友的表现，是一种下意识的戒备，戒备任何人对他内心的窥探。这和以往大不相同，过去他什么都告诉自己，哪怕最尴尬难堪的一面。
而现在……大概和接到康丝电话后，第一时间的结论差不多，他的心乱了。又因为心乱了，产生了焦虑，甚至为这种焦虑而又产生了焦虑，这样一层一层的套上去。
思维发达的人和思维简单的人，心理问题的严重程度是不一样的。
因为目标模糊了、新东西少了，所以动力下滑了。而动力下滑这个事实，又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很显然，没人会接受他退出足坛的想法，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可这又是他看到的未来，如果不改变现在的话。
许青莲在窗口前坐了一会儿，才去卫生间洗漱，而后先睡了。她准备明天找时间和王艾好好聊聊。
这是王艾和许青莲同床后交流最少的一次，许青莲不知道王艾什么时候回来的，王艾不知道许青莲什么时候醒的。
“领我出去看看吧？”收拾好了，也一身运动服、运动鞋的许青莲坐在电脑前回头。
“好。”简单的应了声，王艾去卫生间，几分钟后出来，穿好鞋下楼，严竹和刘丁香已经在等着了。
终究是农村，所以山路两旁没有路灯，月亮已经落山了，宁静的深空，星光如幕，许青莲在门口冲王艾挥了挥手，让他先跑，自己在后边慢慢跟着。王艾点了点头，沿着他设计的路线消失在山林间，只留下了清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跑够了，王艾来到高尔夫球场外，练习带球跑，许青莲和刘丁香也慢跑了好一会，这时也来到了这片山林间的草地上。穿着羽绒服的两个女孩坐在长椅上，看着三人练武的练武、练球的练球，看了一会儿，刘丁香来了兴致，也站起来打了一段，只有许青莲笑吟吟的坐着不动，当然她也不会。会一点瑜伽，也不能在野外做。
“好吧。”王艾晃着头走过来：“我陪你走走吧。”
“我没想让你中断。”许青莲站起来。
“我知道。”王艾把球收好背上：“是我过意不去的。”
双手插在红色羽绒服的兜里，许青莲不断的左顾右盼，此时天色亮了，这片迷人的山林也一点点揭开了它的面纱。两人暂时都忘记了心中的烦恼，信马由缰。
“我突然发现你的选择还是挺好的。”许青莲看向王艾道：“在我们国家，有这种风景的会很不方便，很方便的又没有这种风景。”
王艾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去：“公园一样，关键是还安静。我虽然买了一套大房子，但实际上拥有的面积大多了。这片山林，我除了不能砍伐之外，散步、野餐、闲坐，无人打扰，怎么都好。脚下那个基地，上班前、下班后、节假日，我可以随便用。”
说到这，王艾看着许青莲笑道：“我虽然不是主人，但却有主人的便利。”
许青莲昂着头看着几支远去的鸟，做了个扩胸动作，冷不防撩动了一下王艾的心弦，可惜白色羽绒服的刘丁香就在后边不远处。许青莲敏锐的察觉到了王艾目光的闪动，笑了笑，小心的道：“你还好吗？”
“好啊。”王艾突然凑近了许青莲的耳边：“过一个月天不冷了，我们到里边，幕天席地啊？”
“一天就想这些。”许青莲敲了王艾一下，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把手臂放在王艾的臂弯里：“你感觉好些了吗？”
在许青莲的眼里，男朋友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开朗的笑道：“天天住在公园里，有你这样的女朋友，有康丝、严哥他们这样的伙伴，我什么时候都应该很好。”
“真的？”许青莲伸手要去摸王艾的眉心。
王艾后仰了一下躲开许青莲的手，挽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回家吃饭。”
热气腾腾的饭桌旁，康丝把一盘西班牙小点心推到王艾面前：“好消化的。”
王艾看了看，笑了笑，拿起一块吃掉。房间里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松，饭桌上，谈笑风生，饭桌下，许青莲的脚碰了下康丝的脚，在引起她注意之后，眨了下眼睛、微笑一下，康丝受宠若惊。
上午回到卧室休息了一会儿的王艾，心烦意乱，家里人的关心他都知道，然而，这些平时只会给他温暖的举动，此时却平添了烦恼，广义的说，这也是压力的一部分。
于是他听着楼下逗猫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还有女友的欲言又止，心绪焦躁，于是跑到书房里随便挑了本书，下楼和人们知会一声，路过前院的时候随手拎了把椅子，走出大门。
不大会，身后脚步声响起，王艾的眉头皱了皱无可奈何，他现在真的没法一个人消失，尽管过去也是如此。
许青莲走到面前，站在王艾侧面，太阳此时刚刚升起，照耀着这片黄绿色的山坡，脚下不远的小镇从夜晚中刚刚苏醒。一阵微风吹来，把大森林的味道送到面前，许青莲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确实挺好。”
“嗯。”
见王艾头也不抬，许青莲侧身道：“看什么呢？”
王艾没说话随便把书一合，又打开。
“《逍遥游》？”许青莲轻笑一声：“你就这么讨厌我们，要踏云而去吗？”
第二十九节 雷鸣（九）
王艾以前不喜欢庄子，认为他把李耳的冷眼旁观变为了消极遁世，然而此刻他真的希望缩到一个什么地方，听了女朋友的调侃再也看不下去了，叹口气合上书：“我打算明天跟主教练说一声，尽量让我替补。”
“雷吉纳队是吗？听说首回合国际队4:1领先？”
“嗯，弱旅。”
“也好，多休息休息，你太累了。”
王艾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摇着头：“你明知道不是。”
“那是什么？”
“我陷入了一个思维陷阱。对前途无望，萌生退意。但重任在肩，不可退。这样我可能场上越精彩，心灵越煎熬，我知道这样无论是我还是我的职业生涯都坚持不了多久，于是，更加焦虑。我知道我的焦虑，于是，更加焦虑。”
许青莲听着，听完了扑哧一笑：“精神病人是可以知道自己是精神病的。”
王艾被说的一乐，睁开眼，看见女朋友笑吟吟的瞅自己，身后啪的一下，拍在对方的长裤上。
许青莲离王艾远了一步：“你觉得你适当休息可以缓解？那怎么解决？”
“不知道。”呼吸了一口冷空气，感觉舒服了一点的王艾道：“我以前没出现过这种问题，我知道我的朋友们也没出现过这种问题，如果有，他们早就和我说了。表面上我和老高的情况差不多，他每天都要吃安眠药，但我还不至于。但实际上我和他还是不一样，他是压力太大，而是前途无望。”
明知道王艾只要这么踢下去，两大奖仍旧有很高机会争取的许青莲，却懂得他前途无望的意思，也没有再出声挑衅，而是平和的道：“我觉得，你还是忽视了一些东西。”
“嗯，你说吧。”
“我觉得在你技术取得突破、荣誉取得突破，而且眼看即将在奥运会上实现集体成就突破的关口，突然出现心灵枯萎，不单是足球这点事儿。”许青莲双手插着红色羽绒服的衣兜，显得娇俏可爱，说出来的话却充满哲理：“这是你长久压力、焦虑下的总爆发，类似于你身体好，平时压着感冒病毒，但是你突然的松懈，让这些病毒集中对你的免疫系统发起冲击。我们都听李林说起过，当兵退役了不能马上什么也不练，容易生病，就是这个道理。”
“嗯，也许吧。”
“不止是这样。”许青莲扭头看着眼望前方的男朋友：“我和黄欣姐研究过，我们认为，你的问题还来自其他方面。我们都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想的越多，越冷静，做出来的抉择越符合利益，但也越无趣。这就好像爱情，犯错的爱情才叫爱情，一点错不犯的恋爱，叫算计。”
王艾睁眼，哼了一声，横了许青莲一眼，却发现女朋友在很认真的和他讨论准学术问题，也就算了。
“所以我认为你现在的问题除了你内生性的因素之外，还有你许多外在的东西。”许青莲轻叹一声，走进前按着王艾的一边肩膀：“你肩负的东西太多，需要你仔细算计的东西太多，这些东西本来就在减少你的快乐，但过去你还有足坛的成就勾引着，所以你撑得住。而足坛的突破，起码短时间内你都突破过了，最终的突破又太遥远，所以你足球上的快乐淡了，顶不住其他方面带给你的烦恼了。”
“其他方面，我没有关心太多。”王艾迟疑着反驳。
“别的球员，哪一个有你的其他事项多？”许青莲摇着头：“你是不去夜店酒吧、不打牌喝酒，但你有企业、有事业、有朋友，还有学业。单纯以事业的角度来说，你关系着中国青少年足球的笨蛋杯、辽少队，你推动着中国慈善事业的发展，并在其中担当主力之一。你操心着中国联赛、国家队、中国球员，中国足球的社会形象，你还通过《青年哲学家》关注着和汉奸走狗的思想斗争，你还时不时的关心一些笨蛋公司、超越公司的发展问题，还有你自己好像不怎么用心的学业。”
说到这，许青莲笑道：“什么时候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博士资历那么好混了？你虽然投机取巧又读了一个哲学，但也不是随便就能混下来的。再说……”
许青莲看向了王艾手里的书：“你的队友如果烦恼了，会出去找人玩，或者和女朋友……嗯，但可能也只有你会捧起一本哲学书来散心。话说，我怎么不知道哲学书还有散心功能呢？”
王艾被说的一笑，把书放在许青莲手里：“我没你说的那么累，只是那些事都紧紧关联在一起，疏忽不得。你知道我现在个人方面没什么了，但国家方面，能有如今的局面，其实很脆弱，任何一个领域疏忽一点，就完了。千千万万球迷的盼望就完了。我是千算万算，才把局面维持到如今的状态。颤颤巍巍，如履薄冰。”
许青莲接过书随便翻了翻，卷起来和手一起插在衣兜里：“我觉得，你不怎么信任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感情，而是作为一个青年学者、一个和你一起长大，从小受着你的影响、甚至熏陶的你的伙伴的工作能力。”
王艾沉默了会才道：“我妈我爸，都希望你快乐一些，不让我把工作早早的交给你。”
许青莲凝目瞅了王艾一会，突然一笑：“你能看《逍遥游》散心，我就不能靠工作开心吗？”
许青莲接过书随便翻了翻，卷起来和手一起插在衣兜里：“我觉得，你不怎么信任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感情，而是作为一个青年学者、一个和你一起长大，从小受着你的影响、甚至熏陶的你的伙伴的工作能力。”
王艾沉默了会才道：“我妈我爸，都希望你快乐一些，不让我把工作早早的交给你。”
许青莲凝目瞅了王艾一会，突然一笑：“你能看《逍遥游》散心，我就不能靠工作开心吗？”
第三十节 雷鸣（十）
“我准备和黄欣姐、文君姐、雷奥妮还有康丝，成立一个秘书小组。”许青莲笑够了才认真的道：“这个小组将接手你足球比赛之外的所有事务，你别急，听我说完。”
王艾叹口气站起身来，转身抓着许青莲的手臂拖到椅子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好吧，听人劝吃饱饭，正好我无计可施，就随便听听。”
“嗯。”许青莲笑着坐下：“那我就随便说说？”
王艾翻了翻白眼，转身面对山下的小镇和基地，抻了个懒腰。
“我们准备剥离你的繁重社会事务，让你专心训练比赛，解脱你众多的束缚。我知道这不可能让你真正解脱出来，有些事情你肯定还是要具体关心，但是责任毕竟由我们分担了一些。”
王艾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用没用。
“你要相信我，更应该相信黄欣姐她们。她们接受的工作锻炼比我多多了，处理事项的能力也比我强多了。”许青莲望着王艾的侧脸道：“而且，你平时的那些关心的事情，其实不都是通过她们来执行的吗？她们锻炼多年，像你说的，已经有了足够的处理具体工作的能力，也有了管人的能力，应该上升到战略层面了，这也就和你现在的工作重合了。你不该给她们进一步的成长机会吗？”
“有些事，我放不下。”
“这话，我好像听人说过，就在几个月之前？”
王艾想了想，扭头瞥了许青莲一眼：“我和时文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工作内容、性质不一样，但对你们本人而言，都是一样的。她放不下她的慈善事业，让身心焦虑到枯萎，你放心不下那些事情，也让你出现了类似情况，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要狡辩。”
王艾皱起眉头，叉着腰想了想：“事情严重程度不一样，她的慈善事业，换一个人来干，不差多少，而我所关切的一些事，必须我来干，换谁也不行。”
说到这，王艾转身看向女友，认真的道：“我不是吹嘘，也不是夸耀，有些工作，还离不开我的具体操作。”
许青莲也严肃认真的看着王艾，等他说完了，两人对峙时，突然道：“你能亲我一下吗？”
王艾睁大眼：“……发神经啊？”
“讨厌我了吗？”许青莲站起身，毫不掩饰的骄傲着她的身段。
“为什么？”王艾顺势搂着许青莲的腰。
“呵呵，我怕我一会儿说出的话让你对我发脾气，所以让你先亲一下，想起来我是谁。”
王艾翻了翻白眼，许青莲笑吟吟的道：“来吗？来嘛。”
晨风里，晨光中，米兰郊外的山坡上，两人四目相对，王艾突然萌生了一点冲动，低头下去。片刻后，许青莲挣扎着推开贪婪的男友，脸色红润的坐在椅子上，让晨风吹散暧昧和情爱，这才注意到男友微微弓着的身体，咯咯笑道：“时间、场合都不对，你忍着点。”
王艾见四外无人，也就不藏着了，挺直腰指着前方：“我觉得，我现在站这能尿到基地。”
许青莲的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润又浮现出来，小声笑道：“这是你的长处。”
王艾转身看着一语双关的女流氓，啧啧道：“其实你也可以。”
“你滚你！许青莲啪的一下拍在王艾的屁股上，两人的地位突然转换。
“改天……”王艾笑嘻嘻的刚开了头，突然住口。
许青莲看着男朋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如果这样你都管着自己，那我的存在仅仅是床伴吗？”
王艾深呼吸，表情严肃：“我是说，改天晚上我们在这来试试，看谁尿的远。”
许青莲强忍羞涩，也严肃的道：“不行，这方面女孩子吃亏，我试过。”
“你也可以站……你跟谁试过？！”
“哈哈，幼儿园时候的事儿，你也要追究吗？”许青莲面色和衣服的颜色相映成趣，一双毛绒绒裤子的腿交错着，大胆的直视着王艾的眼睛。
王艾不想说话了，想用行动表示，可惜场合不对，只好叹口气：“还是说正事儿吧，叫你这么一搅和，我什么火都没了。”
许青莲横了男友一眼，整理了一番思绪道：“刚才我们说到你的其他事务，我们几个准备成立秘书小组帮你处理，你说放不下，有些东西你必须亲自来。我假设你的说法是合理的，但我必须反问你，你所有的其他事务都必须亲自来吗？”
“也不是。但实际上我放手的够多了，比方说《青年哲学家》，我现在就是每个月写点杂文，交稿的时候才和朋友们聊几句，平时各忙各的。”
“发展的怎么样？我可以投稿吗？”
“发展的不错，现在每一期都得印五百多册。至于投稿，你不行，哦，不是说你能力不行，而是我们这个目前还是哲学会的成员，还没扩张到史学会那边。虽然那边不少人也每期都订。”
“收费吗？”
“嗯，收点工本费，一期十篇小文章，一万多字，一块钱的材料成本费，稿费暂时不考虑，由我的慈善资金支持。”
“那也就是说，你暂时不投稿，不研究，也不影响什么，对吗？难道我不可以接手吗？”见王艾要说话，许青莲忙道：“你可以把你的发展思想告诉我，写下来时刻提醒我，我按照你的思维去和那边沟通，然后拿不定的事情再来请示你，哦，您，可以吗？领导？”
王艾左思右想，只好点头。
“其他的呢？”许青莲追问，见男朋友又皱眉，劝道：“我们一项一项说，回头我们回家把你的想法一一记下来，现在你就盘点一下必须你亲自着手的事情，其他的交给我们……你要相信我们！”
王艾叹口气，开始和许青莲一项项过，最后果然九成的工作都可以交出去。
“好了，国奥队的事情你亲自处理，但其他的交给我们吧。中日韩外援名额的事情有足协推动……是，都很重要，但你要相信我们。对了，足球节也……”
“不。”王艾无比郑重：“我自己来！”
“……好吧。”
第三十一节 洪波涌起（一）
从门口的山坡上回到了书房，那里有一台王艾专门用来统筹各项工作的笔记本电脑。许多工作都必须依靠电脑辅助，不能仅仅靠王艾的分析和预判，必须有切实依据。包括黄欣她们这些具体执行者，哪怕在思路上顺应王艾的指引，但在具体尺度上，仍然需要足够的理由。
这样一来，这台电脑上就充斥了大量的数据报表，内部文件。比如中国足协所有会议文件，所有年度各部门统计资料，王艾这里都有。因为王艾作为中国足协的高级干部，也是目前个人成就最高者，以及中国足坛最大派系的领袖，无论他身在何方，都必须有这份待遇，或者说礼遇。
王艾所关切的三支辽少队的资料，包括队员资料、基地资料、训练计划等，三支辽少队教练员也定期向王艾的邮箱发送文件。
再有就是平民球场推进相关资料，《青年哲学家》存档和评价，王基金投资项目及反馈资料，国家队、国奥队训练备战计划，家族企业整体发展战略、当下发展态势以及重大问题资料，足球节、笨蛋杯相关事项，笨蛋公司发展资料、超越体育各俱乐部资料、国际国内智库专家的研究文献、领导的发言讲话、有关部门的政策决定等等。
若干重要事项，王艾还特别进行了标注。
平时不觉得，往往王艾每天会抽出晚饭后的时间日常处理，基本上是赶上什么处理什么，但一来二去的，攒了几十万份文件。王艾和许青莲一边看，一边给女友讲，粗略的捋一遍就到了中午。
康丝上楼来告诉吃饭，两人才结束讨论。许青莲晃着头有点缺氧：“平时没觉得，居然这么多。”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王艾也晃着头。
这些工作因为有着他长期的思考做指引，所以处理起来按部就班，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这一整体盘点也发现了若干前后矛盾的地方，不得不在挑剔的许青莲的诘问下，重新思考判断。以至于他这个讲解者，也一脑袋官司。
午饭过后，两人重新上来进行收尾，十几分钟后扫完了最后一个文件夹，让许青莲看清了每一项大类工作，他特别建立的文档中的发展思路后，王艾准备关机去基地训练了。
最后一项，王艾要把这台电脑的开机密码告诉许青莲。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开机密码，并不能阻挡一般的高手破解，然而这却是一个重要的标志，相当于“交钥匙”，交出“主权”。
说完了密码，王艾准备起身走了，许青莲把电脑拉过来，打算重新看一看，按照她的理解观察分析一遍，晚上再和王艾对。过几天她要去英格兰了，因为许多资料很敏感，王艾不可能让她把电脑带走，所以她必须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尽量记忆。
按照她和黄欣、雷奥妮、时文君四个人商定的计划，她将担任这个秘书小组的召集人和书记，倒不是她的正宫地位怎样，而是只有她比较闲。王艾电脑里这些资料，其中一半也掌握在其他三人手上。接下来这半年，将是这个秘书小组的试运行阶段，也是王艾逐步移交工作，适应秘书小组存在的阶段。
各个系统的工作资料还是会首先发在王艾这里，王艾需要及时和伦敦的她联系，并将相应资料整理转发过去，由她们研究后决定，再报到王艾这里审批，最后发送回去执行。通过这个过程让秘书小组熟练起来，也让王艾适应移交工作。
“喂。”
许青莲正看着，冷不防王艾从背后过来，搂着她的肩膀，脸放在她的脸侧：“我这么做，会不会在移交工作的时候，把我焦虑也移交给了你？如果我活蹦乱跳了，你枯萎了，那……”
“不会的。”许青莲拍了拍王艾的手，发觉男朋友没说话，笑着扭头亲了王艾一下：“你的事情，你心血所系，所以患得患失。但对我来说，只是一般工作，虽然有些繁重，但也只是历史积累的因素，只要上手了慢慢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你拿我的东西不当东西呗？”
许青莲咯咯笑了两声：“总是和你不一样的，也许我比你更冷静也说不定。”
“好吧。”王艾直起身，把手放在许青莲的头上：“半年后，你来吗？总是这样分开，不利于工作。”
王艾从面前桌上笔记本电脑显示器的反光上，看到许青莲咬了下嘴唇，面色有些纠结，王艾意外的察觉到自己的心理很平静。
许青莲也看着电脑屏幕上反射的王艾的脸色，无声的叹息后艰难的开口：“我会来，来陪你，和你一起工作。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干扰我。同时，这些工作不会是我的全部，我要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内容，你不能干涉。”
两人通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对视，哪怕屏幕上一对表格正无声彰显着自己的复杂性。
王艾点头：“我本来也没准备干涉你的工作，而且我也是支持你有自己的工作的。但是，不能有危险，必须和我的工作相适应。”
许青莲苦着脸：“你的要求太高了，弄不好我最后只能给你做家政了。”
王艾嘿嘿一笑：“不会的，我没那么封建，我是不能失去你。如果说足球是我人生的源动力，你就是我人生中最美的风景。没有足球我就没有了前进的方向，没有你，我的人生终究将崩溃，就像你现在为我做的。”
“嘴巴这么甜？”许青莲扭回头，脸色红润。
“实话而已。”王艾用手摩挲着女友光洁的脸庞，旋即放开手，转身潇洒的道：“我走了。”
“哦。”
许青莲刚回头，王艾又杀了回来，这一次他在许青莲的背后弯下腰，穿过许青莲的腋下，力量、热量交织，还咬了下许青莲的脸蛋。
半晌，王艾才直起身：“晚上等我，我想念你的歌声。”
“呼……快滚！”
第三十二节 洪波涌起（二）
虽然制定了计划，看似也完美无缺，但谁也不知道执行起来会是什么样，包括蹦蹦跳跳下楼的王艾。他这番轻佻的举动，其实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
也许执行到一半王艾放不下重新拿了起来，也许真的能放手。但更大的可能性是，经过这种手段的衔接，王艾重新适应了往日的生活，最终什么也没改变，只是他渡过了这段艰难期，以，最理想的方式。
训练基地里一切照旧，只是气氛轻松了不少。对于明天的意大利杯，因为之前3:0领先的缘故，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压力，曼奇尼准备启用大量替补球员，也算演练阵容。只是唯一让他不大开心的是，王艾居然主动表示要打替补。
他又不能随便对王艾发火，所以一直到训练结束时才找到王艾谈话，这是他们公事后的第二次谈话，却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谈话。上次带他去梅阿查球场不算，都没怎么谈。
“王，从我的经历来看，上场比赛是很重要的。”曼奇尼这次开篇明义，直入主题：“你也做了四年职业球员了，而且一直在欧洲，从各方面的风评都说你很敬业，所以，我需要你的解释，为什么？”
见王艾正在措辞，曼奇尼摇摇头：“对于你这个年龄的球员来说，经常上场比赛，和最高水平的对手较量，本身就是提高，起码也是保持你的状态。同时，收入、名声、和球队的默契，都需要比赛。别人盼着我的许可，而你却在拒绝，在后退？即便是老将，除非是决心退役，否则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王艾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出了些问题。”
曼奇尼愣了下，随即大惊：“心脏？”
“不不。”发现主教练被自己吓到了，王艾赶紧解释：“我是说我的心理，或者说精神状态，我发现一些危险的征兆，所以要小心一些，尽量平复过去。”
“那天你在球场坐了很久，就是为了这个吗？”曼奇尼沉默了一会道。
“是的，有这方面因素。”
“那你采取了什么措施吗？”
“正在做，我的朋友们也在帮我，目前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可行的办法。”
曼奇尼沉默的点点头，直视着王艾的眼睛：“王，俱乐部、球队都很需要你，大家都很喜欢你。虽然上次我没说什么，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你上次的进球，太漂亮了。像外科医生一样精准、像工程师一样高技术，这是我的球队很少有的风格。虽然只有一个，虽然只有八分钟，但这也是我很希望你接下来能以主力身份出战的原因。”
王艾连连点头：“我知道，罗伯托，如果我可以，我也愿意主力出战。或者球队真有重大比赛，有难度的，我也愿意延缓我的问题来帮助球队。”
曼奇尼又沉默了会才道：“通常一个球员达到某种境界，会出现相同的问题。有些球星会说自己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怎样，有的还会介绍一些方法，但我要说的是，最好的办法是屏蔽那些导致你分心的因素，集中精力在比赛和训练上。因为我坚信走上足球道路的第一步，都是兴趣。也许在长年累月的比赛中渐渐忘却了，或者被疲惫遮掩了，但这个出发点是不同的。”
说到这，曼奇尼指了指王艾，又指了指自己：“尤其是达到你我这个层次的明星球员，光有天赋、没有兴趣支撑不了我们走这么远。别的不说，两大奖竞争的折磨，就足以耗光一般因为谋生压力而踢球的球星最后一点耐心。熬的下去的，无不是对足球兴趣非常大的人，非常纯真的人。”
王艾轻轻舒了口气，坐在曼奇尼办公室的沙发上，等着主教练接着说。
“所以，你要渡过目前的困境，就要尽量排除干扰，任何干扰，必要时候，连女朋友也暂时放下。当你在大森林迷路时，最好的办法是原地退回去，到你的出发点，重新上路，这是我，一个老球员给你的建议。”
王艾点头：“好吧，谢谢你，罗伯托，我还是刚才那句话，球队遇到难处了，我随时出战，绝不在关键时刻给俱乐部和你找麻烦。我喜欢米兰，喜欢这里。”
曼奇尼笑了笑：“那么这段时间你估计会多久？我要做出一定安排。”
“可能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吧。”王艾粗略给了个估计。
“都是替补吗？”
“我希望是，这样比赛时间比较短，我可以集中精力。”说到这，王艾笑了下：“说起来我还挺喜欢打替补的，这样我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全部体力、精力、创造力。”
曼奇尼笑了笑：“我知道，你的踢法确实很有爆发力。不过我要提醒你，除非是必要，比如你在球队地位不稳，处在事实上的替补地位，同时球队又连续比赛不利，你这样的奇怪要求才能实现。否则，你这种实力，天然就是该打主力的，不论你是不是爆发式的踢法，你都要适应90分钟的比赛，而不是一部分或者一少部分。”
王艾摊了摊手：“有什么意义吗？我既然能够在30分钟内做到这件事，为什么要90分钟？”
曼奇尼微笑：“你是想怠工吗？怕累？”
王艾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我每天训练时间最少也得六个小时。”
曼奇尼深思着点了点头，突然道：“你是怕影响队友关系？给其他人多一些比赛时间？慢慢用你的行动力挫败队友的野心？”
王艾耸了耸肩：“没那么复杂，但关系好点，没什么错不是吗？”
曼奇尼点头：“这就是你的特权了，你能在短时间内集中爆发，搭配上你几乎全面的攻击力，几乎没有那个后卫可以彻底阻挡你，有速度的没有你力量大、速度力量兼具的没有你技巧好，如果速度力量技巧都有的，没有你的意识好。如果全具备，你还可以扮演中锋。但是，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为什么？”
第三十三节 洪波涌起（三）
曼奇尼笑了笑：“知道为什么正常替补上场都是在下半场15分钟左右吗？”
王艾疑惑的看着主教练：“有什么秘密吗？”
曼奇尼照例是微笑的表情，摇头道：“算不上什么秘密，但需要你关注主教练的工作才能注意到。”
见王艾仍然疑惑，曼奇尼索性解释道：“每个主教练一场比赛有三个换人名额，那你知道这三个名额的属性吗？”
王艾搓脸，不都是换人么，还有属性？
曼奇尼竖起手指：“其中一个往往捏在最后打出去的，是守门员名额。我记得有一场比赛你们切尔西让中卫当了守门员对吗？我们主教练要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因为守门员的位置太关键，如果碰到你这种射术全面的球星，一个业余守门员会输掉一切的。”
王艾点头，曼奇尼接着道：“倒数第二张打出去的换人牌，是伤病名额。主教练除了最怕守门员之外，第二怕的是十人作战，太不利了，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所以必须给可能的伤病无法比赛的情况留下准备。所以，其实主教练往往能真正体现自己排兵布阵意志的换人牌，最稳妥的只有一个。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王艾默然点头，曼奇尼是告诉他，你无伤无病又不是守门员，我不能总是把你换来换去，不论你是首发还是替补。
曼奇尼接着道：“像你这种攻击力的球星，只要在场上就能牵扯对方大部分注意力，所以哪怕你没有体能进球了，只要你在就好。所以，如果你在，我或者别的主教练一定是倾向于把你使用90分钟的，用唯一一张稳妥的换人牌去调整别的部分，因为你几乎不参与防守，所以必定的倾向于调整防守阵容的。你的存在，让敌我双方的防守压力都特别大，这是必然是选择。”
王艾笑了笑，“请原谅。”
曼奇尼摇头：“不用。一般球员如果不听指挥肯定是不行，但你……没有主教练能强行要求一个场均两球的前锋去参加防守，是不是你都一样，就像当年没人会要求贝利一样。当然如果你参与更好，其实从本心出发，我宁可你坚持现在这样，节省你的力量去投入到进攻。因为你去防守，只能顶半个人，你去攻击，顶两个人，这笔账很容易算。”
“所以，您的意思是告诉我，我这种经常要求不打满全场的，并不合适是吗？”王艾见曼奇尼点头追问道：“那我替补……”
曼奇尼摊了摊手，你替补还要上，不也是一个名额吗？
王艾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总算理解为什么何塞一直对我有意见了，我以为他是始终讨厌我不听话、不防守。”
曼奇尼优雅的笑了笑，不打算评价葡萄牙人，尤其是风传越来越强的可能接替他的家伙，哼，一个踢球时一事无成，当教练时不要脸的业余球员！
“明天的比赛，你改主意了吗？”
王艾想了想，歉然的摇头：“抱歉罗伯托，我很希望为国米效力，但从长远角度考虑，现在的调整期对我非常重要，我相信对俱乐部也非常重要，所以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哪怕整场不上也没关系，当然如果比赛不顺利，你需要我的攻击力，我还是听你的。”
“好吧。”曼奇尼没强求，站起来和王艾握了握手：“希望你早日王者归来。”
王艾感谢了曼奇尼的理解，转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身后的曼奇尼看着王艾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出神。大牌球星、尤其是某方面有特长的球星都有些怪癖，他也有，但这个中国人，身上有一种不同于意大利人优雅风度的特质，很吸引人。就是不知道老板的耐心能保持多久。
与曼奇尼经常遭到莫拉蒂逼迫不同，王艾很清楚，莫拉蒂这人对球员好的不像话，好到了纵容和溺爱的地步。当然，这也只能说他的尺度很大，一旦总是不争气，突破了他宽大的忍耐极限好，一个精明商人和无情老板的作风就会重新上来，当年卖掉罗纳尔多，这次送走阿德都是证据。
只是这样的老板，仍然比罗曼先生更让人喜欢。只要一个人有点自律精神，不像巴西人那么没底线的自我放纵，就能在莫拉蒂这里得到一切，不论是事业上的还是感情上的，不论是场上的还是场下的。雷科巴管他叫父亲，真不是夸张，他就真和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对待他的球员，除非这个“儿子”太过分，把老爹惹急了，或者总是让他失望，最终被赶出家门一样。
从王艾来到国米的情况来看，莫拉蒂也表现出了这种特质，不说之前连续多年对王艾的欣赏、青睐和邀请，就说王艾这次突然转会后安排康丝过来买房子、搞装修，莫拉蒂都给帮了不少忙，要不然凭康丝一个外国小姑娘不会那么容易搞定一切的。现在王艾家的网线都是从基地扯的，上网费都免了。
那时候王艾还没有给莫拉蒂踢哪怕一分钟的球。
遇到这样的好老板，王艾当然希望能好好相处，虽然王艾不会拜干爹，但也不会无视他人的好意。而且与一般人不同的是，王艾有能力，非常希望能够帮助他实现他的“大国际时代”的梦想，让这位总是带有几分纯真乃至不像商人，总被辜负的好人多一些荣耀。
神圣联盟这些年，可把他坑苦了。他花的钱不比罗曼先生少，取得的成效却远不如罗曼先生，如果不是电话门爆发的话，现在的两连冠也是没有的。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心神不定的王艾终究还是感受到了曼奇尼以及莫拉蒂的急切而产生的压力，在院里想了半天，回到房间拿了一个足球，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还带着一条毯子，走向了森林中，在一棵大杨树下坐下。
把足球放在面前的视野里，王艾盘腿做好，准备学学佛陀。
不指望顿悟，但要试试，能否尽快排遣杂乱的思绪。
第三十四节 洪波涌起（四）
“有没有用啊？”晚上，趴在王艾胸口的许青莲慵懒的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王艾的胸大肌。
“好像有点用。”王艾枕着一条手臂，另外一只手无意识的抚弄着许青莲的头发。
“我也感觉到了。”许青莲仰头看向王艾。
“哦？”王艾惊喜的低头和女友对视：“怎么样的？”
“嘿嘿，今晚你的表现不如以往。”
王艾皱眉：“什么意思？”
“当和尚了嘛，六根清净了是不是？”
一提起哲学问题，王艾立刻就忘了男人的自尊问题，皱着眉想了半天，点头道：“有点道理，精力向一个点集中，肯定会分散了其他领域的。”
许青莲偷笑，没打扰男友的自我怀疑，百战百败的她也只好用这种方式沾点便宜。此时已经夜半时分，本着节能环保的目的，家中的小暖气已经关了，所以许青莲顺手把两人的被子从男友的胸腹之间往上拉了拉，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趴在男友怀里睡了。
冷不防，啪的一声被男友扇在后背上，许青莲头都没抬，伏在王艾的胸前笑了几声。正想含糊过去，却被男友一下推翻，然后男友嘶吼着伏在她的胸前，做出猛兽进食状。许青莲咯咯笑着也不阻拦任凭男友发泄不满，反正又不能真的咬伤了她。只是在最后男友又要给她上发条时候才推了推男友的胸膛：“哈哈，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王艾哼了一声，低头从她的肚脐开始咬起，一直上行咬到她的下巴和嘴唇，又上了几下发条，见她双眸如水，泫然欲泣，哪怕明知她是装的，王艾也满足了。
翻身躺下的王艾，拉了拉被子，把重新靠过来的许青莲的肩背盖住，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山野。
“睡吧，亲爱的，明早要晨练的。”许青莲调皮的扳正了王艾的头，用手往下抹他的眼皮，惹的男友乐了也不管：“乖。”
吧嗒一口，是今晚的休止符。
清晨六点，王艾准时出现在了家门外，和他的两大护法去探访森林。跑了一圈之后，发现许青莲她们也出来了，正按照自己的节奏晨练，只是这一次又多了抱着猫的康丝。
早饭过后，许青莲要回伦敦了，王艾当然要去送，只是家里的车有些小了，三排座的mpv，终究比不了面包车，最后只能是赵丹驾车，正爱兜风的康丝在家门口送行。
“晚上的比赛能上吗？第一次在主场吧？”
“不知道，大概率不会上。”
王艾在后座和身旁的许青莲说道：“比赛应该没什么压力，曼奇尼大概对我也有点不高兴。不上也好，我养精蓄锐，争取第一次在主场就能全力爆发。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汤牡丹在王艾身后笑着插话：“抑扬顿挫啊？”
王艾点头：“是呗，哈哈，符合人性，也符合戏剧性。意大利人对喜剧很痴迷，我就给他们演一场。”
许青莲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搭腔，过了会才道：“等我毕业了，把那辆宾利带来吧？你坐这辆车出去不合适。”
“怎么？掉价？”
“不是。”许青莲突然笑道：“你不适合这种可爱风。”
车里笑了一阵王艾才道：“我前几天还和康丝说呢，准备弄一个依维柯面包车，要不然不够用。但我得等着他们主动找我，看看是不是能签订一个代言协议。宾利那边的新合同还在谈，不知道什么结果呢。要是谈不成，我就在意大利买个本土品牌的，还能博人好感。”
“那辆车怎么办？”
“送人或者卖了呗，这么老远折腾的。”王艾不在意的随口一句，然后车里安静下来，王艾奇怪的看向女友：“怎么？”
许青莲抓着王艾的手：“托运到意大利没多少钱。”
王艾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好吧，你说了算。”
许青莲没有就王艾浪费的问题穷追猛打，男友现在正在麻烦中，可能完全注意不到这点事。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就能把车原样送到，也根本不麻烦，但之所以王艾能说出麻烦这两个字，就是他在下意识的躲避这种琐事。
这起码说明他正在极力躲避复杂的信息干扰，维持内心的思维风暴的稳定乃至慢慢平息。
晚上的比赛果然如王艾所料，国米进展顺利，轻松的3:0击败对手，同时，王艾也没有获得比赛机会，用赛后曼奇尼对记者的话来说就是：“别人比他更需要机会，他已经不需要这种锻炼机会了。”
话好听，但是架不住意大利人丰富的联想。第二天早晨从小镇买回家的各路报纸都在猜测国米的金球先生是不是和主帅之间发生了矛盾，历来大牌球星和教练之间都不是很融洽，读者也爱看，这方面绝对称得上喜闻乐见。
王艾照例没有回应这一切，看过了报纸习惯性的上楼来到书房，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这时才恍然，以后可能这台机器的主权不属于自己了。
最近他所关切的各个领域进展顺利，由三支辽少选拔的辽宁青年队准备今年参加联赛，比兄弟球队上海东亚晚两年参加乙级联赛。没办法，和上海比不了，徐根宝起家时候虽然难，但不是上海没钱，而是没人看好他。但他那边真正起来了以后，投资者就有都是。而辽宁正相反，三支辽少起家时候不错，超越集团给了很大力度支持，但在组建辽青的时候遇到了不小阻力，主要是担心盘子撑不起来。在超越不准备进一步大力扶持的情况下，要参加正规联赛，就非常考验球市的支撑力了。
所幸上海东亚那边进展非常顺利，观察了两年之后，尤其是在和辽阳市政府完成谈判，选定辽阳体育场为主场后，才上报中国足协正式参战。
辽女联赛经过初期的混乱后，目前已经理顺了各方面关系，虽然在财政上只是勉强盈利，但盘子已经做起来了，市场开始缓慢的增温，距离彻底成熟还很远，但起码能维持。
第三十五节 洪波涌起（五）
平民球场和笨蛋公司都在稳当当的往前走，慢慢而坚决的扩张版图，没太多可说的。唯一就是平民球场的归属权目前还在出资最大的北方轻工麾下，尚未转移到更加专业的超越体育，否则就凭1000多座平均300万投资的球场，超越体育就该改名叫“超越地产”了。
看了一圈，王艾叹口气，往前一推笔记本，还是别管了，最后在关机前只是在重大事项列表中看了看，防止自己忘了。
昨天的打坐似乎有点效果，于是王艾又抱着球出去准备试试。严竹和赵丹两人陪着重新到了昨天那颗大杨树下。
严竹抱着肩膀看王艾重新坐下，心中叹息一声，又没法说什么。他们知道王艾是坚定的**者，不怕他想不开出家，但对他什么时候能正常起来，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表面上，王艾仍旧是国际一流球星、新科金球先生，在国内上到领导下到群众，无人不知，不人不夸。可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正在极度的心理焦虑中不可自拔，连屡试不爽的女朋友，这次都没解决问题。
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好了点，从理论上讲，许青莲她们组建秘书小组肯定是有帮助，但问题是，心理上的事儿很玄妙，究竟多久能解决，是否能真正解决，别人只能从蛛丝马迹去判断，没有真正的把握。
同样的心理问题，有的人可能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就搞定了，而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搞不定。
作为王艾定义的工作伙伴，尤其已经退役的严竹决定自己应该多负一点责任了。
于是在王艾发呆了一个小时准备站起来回家的时候，他走上前掏出一封信来：“你看看这个，挺有意思的。”
王艾乐呵呵的把足球扔给前边的赵丹，顺手接过来：“现在给我写信的少了，一般都带礼物，这个有礼物吗？”
严竹点头：“有篇论文，在家里没带。”
“我说呢，现在一般都是在我博客下边留言的。”王艾说着打开信看起来。
脚下偶尔会传来枯枝败叶的噼啪声，王艾慢悠悠的走、慢悠悠的看，到了家门前已经看完了，“一个平凡的故事。”
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半梦半醒的wiwi丢到一边，小家伙吓的一激灵，在沙发垫子上颠了三颠，懒洋洋的瞅了同名两脚兽一眼，又睡了。
“我能理解他的苦闷。”王艾扬了扬手中的信纸：“满怀正义的新教师，面对反动的课目带头人，肯定要受到打压么。别说观点南辕北辙，即便一致也有职场陋习。其实越反动的，陋习越多，他们本来向往的就是那种几十万贵族、几亿文盲的旧中国，三纲五常、天地君亲师他们才最有利。”
严竹和赵丹微笑的听着王艾发牢骚，也就是现在王艾名气太大，所以不好再在公开场合挖鼻挖脸的说他们了，只能通过《青年哲学家》这种刊物用笔名开喷，除非把他惹急了。
王艾发泄一通，又看了看这位教师送来的论文，感觉还行，于是写了封回信和他简单的探讨了一番，又把《青年哲学家》的电子邮箱写在回信上。因为王艾几次在电视上的开喷，导师他在思想界名声很大，所以敢给他寄论文的，都有两下子，也都集中在文史哲领域，另外这也是表示尊重。只是下一步的交流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处理完了这件事，王艾往沙发上一靠看向严竹：“你朋友？”
严竹摇头：“不是，我就是从康丝那看到了觉得有意思所以和你说下。我不说，康丝也能说。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只对论文感兴趣。”
“还有别的？”
“你注意到他在信里说的他的生活情况了吗？”
“好像……好像发了几句房价的牢骚？”
严竹寡淡的道：“他用十年买的房，你只需要两天。”
王艾拧着脖子，奇怪的道：“你不是想让我帮他买房吧？”
严竹连连摇头：“我是说，你们是同龄人，他有苦闷，你也有苦闷。但他的苦闷，看起来更真实一点。”
见王艾还是没听懂，严竹指了指王艾：“我能理解你现在的问题，过去你一直往上看，从你踢球那天起可能就是仰着头的，突然间山峰没有了，眼前一马平川了，所以你不习惯。但是他呢？还在仰着头，所以尽管生活艰苦、工作苦闷，但他仍然饱含激情，甚至大着胆子到你这里来毛遂自荐。”
王艾想了想：“可我眼前已经平坦了，视野里的山峰不再是面前的阶梯而是远方的剪影了。”
“所以你可以考虑向下看。”严竹指了指地板：“穿透这些结界，到下层社会去看看，观察和体会一下你同龄人的感受。在他们眼里，你无比幸福，踢球本来就是游戏，别人玩游戏花钱，而你玩着你最喜欢的游戏，却每天能赚几十万。你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全不愁，而你的同龄人被拦在房子面前无计可施。你因为需要等一年半才能度假而生气，可你的同龄人可能根本没有度假的概念。”
王艾想了想，点点头，承认严竹难得一次的长篇大论有道理。
“我不懂心理学，这几天抓紧时间看了点，也头昏脑涨的。”严竹自嘲的一笑：“但有些道理总是相通的。小许她们希望你剥离复杂的信息，让你的头脑运行便捷一些，相当于给你的硬盘整理碎片。我的想法是你暂时和你富裕的生活、很高的地位分离，摆脱你物质上的束缚。其实我们两方面加一起，差不多就是曼奇尼和你说的，回到原点的意思。回到你既没有钱、也没有名、还没有事的那个阶段，重新寻找你对这份事业的快乐。”
“既然荣誉已经暂时没有追求，那么不妨单纯去游戏。”严竹看着王艾道：“我想，踢球对你来说，终究是快乐的不是吗？单纯的玩游戏，你总有兴趣和动力的，不是吗？”
第三十六节 洪波涌起（六）
严竹已经到王艾身边六年了，而且是朝夕相处，须臾不离的六年。王艾从未将他们视为下属，用什么权谋手段，讲什么御下之道，他只是用自己的努力、坦诚、理想来鼓励和带动他的伙伴。
是的，王艾始终都将严竹和赵丹视为他的工作伙伴。正如他和许青莲说的那样：“你不是为我服务，而是为我的工作服务。”
所以，表面上严竹他们只是沉默寡言的专业保卫，但是在精气神上却远非一般保镖可比。如果是一般的保镖遇到王艾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大概率是束手无策，甚至冷眼旁观，“与我无关么”！可严竹不同，他了解王艾，也钦佩王艾，于是研究了很长时间后，给出了新的建议。
王艾深入思考了一番点头答应，康丝在一旁见王艾想通了，开玩笑：“这算是精神病人的自我治疗吗？”
既然决定“瘦身减负”，王艾就选定了脚下这片小镇，打算和不知道算不算淳朴的意大利乡下人接触接触。
路上突发奇想，王艾对严竹道：“青莲她们要我减少信息干扰，你要我减少物质干扰，曼奇尼那边从实践中提出回到原点，我觉得三方面加一起，可以上升到理论层面了。对了，李觉不是学体育学的挺好吗？回头你整理一下发给她，看能不能搞篇论文出来？”
“没必要吧，她又没有职称。”
王艾想了想：“还是要的，你知道我们家体育这块，是全国最大、最全的，足球篮球电子竞技，这么多，需要理论层面的高度来统筹。再说体育这块的理论研究我们也挺薄弱的，李觉底子又不错，如果能搞起来，对家里也是好事，对她个人也不赖。”
严竹想了想点头：“那我整理一下回头告诉她，看看她的兴趣。”
王艾点头，走了一会突然叹口气：“我就一点交代，可千万别浪费了我这个样本啊。”
“你不是应该也介入研究，最后联合署名吗？”
王艾奇怪的看严竹：“在这个研究中，我难道不是被研究的吗？”
众人一阵笑，走近了小镇。
小镇居民极其热情的欢迎了这位总上报纸的大球星，哪怕是红黑球迷也不会拒绝新科金球先生的来访。同样，如果是卡卡来到蓝黑球迷中间，大概率也会得到礼貌的欢迎。因为到他们目前这个层次，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敌我”范畴。
在超市、车行、五金店、土耳其餐厅，在学校、警察局、市政厅、手机信号站，王艾所到之处无不是热情打招呼的面孔，当然这可能也和意大利人天性乐观有些关系。王艾在科巴姆住了两年半，有些邻居见面还是冷着脸点头。
走了一大圈直接到了中午，王艾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东西，路过一处邻居的房子时，王艾看到有一个中年人站在窗口，于是笑着挥了挥手。中年人奇怪的指了指自己，见王艾点头，于是热情的挥手回应。
本来王艾的入住，就是小镇一个月来最大的新闻。
可王艾刚回家，就接到了施拉普纳的电话，电话中施拉普纳警告王艾，包括阿迪在内的多家国际赞助商对近来王艾的情况表示关心。
抱着电话听完了施拉普纳的分析后，王艾语气生硬的反问：“他们想要我服从他们的意志吗？我记得我们的合同中没有规定我出场次数。”
电话对面的施拉普纳本来只是寻常的通报，听到王艾的语气也是明显一愣。老头子应该是琢磨了一下的，然后才小心的道：“王，没那么严重，你获得金球奖对它们来说是意外之喜，他们当然希望你能为他们赚更多钱。所以你那边最近传出来的消息让他们有些疑虑。”
王艾抱着电话没吭声，电话那头施拉普纳继续解释：“我猜想，他们并非是想逼迫或者放弃你，而是询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以你为他们做的贡献来说，他们很可能希望能帮点忙来巩固我们彼此的良好关系。毕竟，当初签约的时候，价格比现在还是低了不少。”
王艾搓了搓额头，对着电话道：“抱歉克劳斯，我最近确实遇到了点麻烦，但他们帮不了忙，麻烦你帮我向它们表示感谢。”
施拉普纳答应了一声，没挂电话，接着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先别忙着拒绝他们，他们的能量很大，哪怕是在国际足联。”
“没什么，感觉有些疲惫。”
“好吧，那你注意休息，有事情我再联络你。”
挂了电话的王艾冲康丝苦笑着摇摇头，目前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但也只是好像有用，真正缓解或者彻底过去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这样的难题还是别告诉老头了，除了让他烦恼之外不会有什么明显帮助。
上次遇到心理问题是秋天时候没有成功转会国米而导致的挫折感，一堆计划变成废纸的愤怒感，那次多亏了老沈千里迢迢跑来规劝，用他的亲身经历再加上一堆分析帮助王艾渡过。但那次王艾只是钻了牛角尖，是多年顺利后突然受挫的不忿，来个老前辈连劝带拍的，也就好了，可这次不同。
王艾成就、技术双登顶后的动力衰退以及多次循环加码的一团乱麻，不是老沈能解决得了的。也许王艾真的有一天要回国求助刘国梁刘指导了，毕竟人家是一个冠军接着一个冠军拿的，手底下的学生也是连连夺冠的，这方面的经验肯定很丰富。
“喝杯热可可吧？”康丝小心的凑近了王艾，捧着一杯热可可。
王艾微微皱了下眉，见小姑娘略微胆怯的样子，笑了笑，他不喜欢甜食，但还是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呵了一口气：“很暖和。”
“是呀。”康丝高兴起来，摆弄着自己的杯子；“大老虎临走的时候让我多和你聊天，说我头脑简单，可以让头脑特别复杂的你开心一些。我真的头脑简单吗？”
第三十七节 洪波涌起（七）
王艾笑着点了下康丝的额头，她亚麻色的头发今天梳了个偏分，脑后留了个歪向一边的蓬松的辫子，看起来娇俏可爱。
见王艾摇头，康丝更高兴了，晃着头道：“我说我怎么可能头脑简单嘛，我也是拉科鲁尼亚大学的高材生，从小的天才儿童。我只是懒得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其实再复杂的事情也是一件一件做，再难的局面也是一点一点的走，一团乱麻，最好的办法不是生气，而是耐心的找到线头。”
王艾点头，举起杯子向康丝示意，两人碰了下杯。
碰杯声引得沙发上摊着的wiwi一动耳朵。
“那个……”康丝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刚才是克劳斯转达的赞助商的意见吗？”
“嗯。”王艾自嘲的笑了下：“他们大概是担心我变成迈克尔·欧文，少年得志，成年失意。”
“也许还有舍甫琴科、门迭塔、罗纳尔迪尼奥……”康丝显摆着自己的足球知识：“达到巅峰后很多球星都出现了状态的突然下滑。”
王艾似笑非笑的点头，康丝也觉得这种说法类似于诅咒，赶忙小心翼翼的转移话题：“你可以不理会他们吗？”
王艾摇头又点头：“我刚才有点失态，赞助商的关切很正常，我算是他们的财产，突然出现贬值的危险，换谁也得关心下。”
“那你怎么办？”
王艾仰着头呵了口气：“努力踢呗。”
“好像很简单。”康丝笑着道：“其实我觉得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想，不论多大的烦恼，抽出来几十分钟的时间不想，应该不难做到。至于其他的时间，你可以尽情烦恼，嘻嘻。”
“那这样，会让我康复的更晚。”
康丝笑的眯着眼，甩了甩头后的辫子：“那都是猜测，没准你明天一觉醒来就好了呢？关键是眼下的日子要怎么过。我对现在的生活无比满意，每天就工作两小时，然后可以尽情的玩，讨厌的弗朗西斯科已经被留在了西班牙，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现在的住址。如果你真的不行了，也许你就不用助理了。哎哎呀呀，我可不想到处投简历，然后每天踩着高跟鞋跑来跑去，是不是啊，wiwi？”
康丝抱起了猫，一语双关，让两个wiwi同时表示不满。
“可我想早点恢复，好轻装上阵。”
“可如果你这个过程要持续半年呢？一年呢？别说一年，只要半年，你的表现和上半赛季差距太大，球迷、赞助商甚至莫拉蒂都会失望。因为你的高薪，不排除把你卖到小球会去。”
康丝笑嘻嘻的说着残忍的话，让王艾一时侧目，他还真没顾得上想这些。
“所以，将来的事情，只能将来再说，你无法估测你什么时候能平静下来，那么就推给将来好了。你不要和我说什么今日事今日毕，你这明显就不是一天能解决的。”说到这，康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家族为了恢复荣誉，从我的爷爷的父亲到我爷爷，再到我的父亲，已经半个多世纪了还遥遥无期。那怎么办？等着呗，但是，我总要长大，要上学、要工作、要玩。”
说着，康丝双手举起来，竖起了两根食指：“平行线。”
王艾吐了口气，靠在沙发里，定定的看着康丝，半天才道：“为什么你们突然之间都变得这么有道理？”
康丝扬起脖子：“因为，你平时根本没给我们讲道理的机会呀。”
“这什么话啊，好像我是***一样。”
“你不是***，你是戈培尔！”康丝乐滋滋的道：“我们平时讲道理讲不过你，所以只能听，现在难得你遇到了麻烦，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所以我们都要出一口气啊。”
“是这样吗？”王艾突然扭头看在一旁下棋的严竹：“是吗严哥？”
赵丹和严竹抬头，嘿嘿一笑。
“好吧，是个办法。”王艾点点头站起身：“我突然想起来，我好久没和你联机打游戏了。”
康丝骄傲的道：“你小心哦，我最近的枪法进步神速！等你晚上回来教训你。”
经过许青莲、严竹、康丝连番劝说，虽然仍旧没有根本解决，但眼下和麻烦共处的方法找到了，简单说就是得过且过。不得不承认，当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还是很轻松的。
当天下午的训练，王艾依旧没有明显起色，毕竟康丝说了，比赛时候才要用，王艾也怕集中精力多了影响效果，但他这次训练结束后主动找到曼奇尼表示几天后的主场迎战帕尔马之战，他想上场试试。
曼奇尼没问王艾是怎么出现的变化，只是简单说，替补，如果攻击不顺利的话，王艾点头答应，这是应有之意。谁让他一会不想踢、一会儿又想踢的。曼奇尼忍到今天没发火，已经够给面子了。
三天后，全队晚上八点南下梅阿查，对手是一度在中国人气旺盛的小球队帕尔马，就连王艾小时候都看过这支球队的比赛。然而，小球队就是小球队，偶尔崛起但很难长久，本赛季的帕尔马麻烦就不少。
不过王艾对自己能否登场并不担心，虽然曼奇尼说的是进攻不顺利，但进攻顺利也可能会让他上，总之，在他开口之后，所有的阻力都不在存在。曼奇尼也必须考虑到球迷、俱乐部和赞助商的意见。
在浓雾中的上半场，开局良好，帕尔马虽然偶有反击，但大体上还是被国米压着打。幸运的是，开赛20分钟后，大雾散去，视野清晰，这让国米的进攻更加顺畅，仅仅过了10分钟，表现活跃的队副坎比亚索就捡漏得手。
看台上的国米球迷的视野并不好，从王艾的角度看，连旗帜都看不清，更别说面孔了，估计他们的视野里也比较模糊，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狂热。在白乎乎的看台上，红色的烟花已经点燃了起来。
这是独属于意甲球迷的娱乐方式。
不料，狂欢刚刚开始，帕尔马就通过一次简练的反击，下底传中、门前包抄把比分扳平。
好像，比赛还有得打！
第三十八节 洪波涌起（八）
坐在队友们中间表情专注而平静的王艾不知道，他的脸出现在电视上的频率比场上的都高。倒不是当地电视台照顾中国观众的情绪，毕竟这场比赛的进行是在中国半夜三点半，而是目前王艾的这种状态很奇怪。
就连局外人也感觉到了，本来么，这么大牌的球星，这么热闹的宣扬，来了半个月，就踢了不到10分钟，再是惊艳，也不解渴。
再者，面对质疑，俱乐部、主教练和他本人的反应都透着一股怪异。俱乐部反复表示没问题，他只是有点疲惫。曼奇尼也说没问题，他本人没说话，但也没闹出什么来，就连国米的其他队员也说没问题。
但没问题，你倒是踢啊。领着第一高薪不干活，虽然都知道买他更多的是为明年的欧冠储备，但，你起码得让球迷们开心一下吧？很多球迷至今还在反对送走阿德。
因为有关各方始终没有正面回应，所以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涌现了出来，比如此时把镜头对准了王艾脸部来个特写的主持人就调侃：“也许是意大利丰富的美食让他吃的太多，跑不动了。”
双方1:1战平之后就到了中场休息，在更衣室曼奇尼不大高兴，可也没发火。他本来是为了周中与尤文图斯的意大利杯搞轮换，可顶替克鲁斯的克雷斯波与伊布就是不来电，麦孔和齐伍都有伤，拖累了防守体系的稳健，以至于被弱旅帕尔马逼平。
此前，国米已经取得了7连胜，却没有甩开罗马。
克鲁斯被曼奇尼要求热身，克雷斯波的脸色不好看。下半场交换场地后，克雷斯波的表现比上半场更踊跃，可惜运气不好，踢中了门柱。同样受到换下压力的希门尼斯也在一次突袭中差之毫厘。
时间过去了10分钟，曼奇尼已经无法忍耐，站起身亲自告诉第四官员换人，而且是一次换俩。片刻后，克雷斯波和马尼切两人喘息着一屁股坐在王艾身旁，披上了大衣看了会比赛，克雷斯波嘴里嘟囔了一个单词：“accurate（准确）”。
王艾微微点头没说话，作为前队友，而且还是相处的不错的队友，王艾来到之后自然受到了正被伊布排挤的克雷斯波的欢迎，两人曾经在基地交谈过一次，交流了看法。
结论差不多，国米个人素质强大，但整体配合生疏，能突破的都在中后场，也就是队长和队副两人，前场的伊布尽管也能突破，但速度不行，而且更关键的是，都不够准。传球比较随性，有目的的以传球作为突破手段的不多，更多的是没有明确目的的转移球权。
这就导致传球之后，很难马上形成威胁，必须要调整甚至争抢。这对于在切尔西吃惯了王艾、罗本、乔科尔乃至兰帕德精准传球的克雷斯波来说，特别累。
克鲁斯的上场并未马上改变僵持的局面，国米仍旧在大举进攻，却在罚球区前沿频频受阻，外围发炮不够准不说，也缺乏突然性，结果屡次被对方化解。可这也就罢了，就在“切尔西三将”在场边默默观赛、心中嘀咕的同时，比赛第65分钟，帕尔马角球门前冲顶，被顶替马尼切的塞萨尔用大腿挡了出来。但究竟进没进，三人不知道。
所幸主裁判认为没进，顶着帕尔马的不满让比赛继续。可这口气刚舒缓下去没到三分钟，帕尔马又一次把前场定位球变成了杀敌工具，这次是马特拉齐送给对手的直接任意球，足球飞出去后，门墙中的希门尼斯比较踊跃，跳起来想给顶出去，结果没顶正，还让足球变向，一下就把身后的儒利奥给坑了。虽然这胖子很机敏的中途扑腾了一下，却只是碰到了球而已。
1:2！国米主场落后！
梅阿查球场大部分地带鸦雀无声，只有远道而来的帕尔马球迷欢呼庆贺。
国米这帮人疯了，重新开赛后疯狂进攻，并在3分钟后，由坎比亚索破门，可惜，他竟然先越位了。
看到这里，曼奇尼忍无可忍，转身不耐烦的指了指王艾，王艾放下拄着下巴的双手，拉下羽绒长大衣拉链，脱下后交给身旁的克雷斯波和马尼切，露出了他和场上队员一样的客场球衣：白底红十字，丑极了。
因为帕尔马的客场球衣是黄蓝条纹，容易与黑蓝条纹撞衫，所以国米就穿了客场球衣来。克雷斯波接过王艾的大衣放在腿上，马尼切乐呵呵的在背后喊了声：“看你的了。”
王艾在场边来回跑动热身，主看台上有不少帕尔马球迷，嘘声准时到来。当然，另外一边的国米球迷则给了稀稀落落不多的掌声，南看台上“我们要阿德”的大标语还历历在目。
穿着大衣的莫拉蒂站在下层看台的人群中间，见王艾心无旁骛、频率很高的热身跑动，忍不住伸手摸向衣兜，作为“梅阿查禁烟大使”果断烧了一根，要不然心脏受不了。
几分钟后，希门尼斯走到场边，压抑住懊恼的神色和王艾击掌。此时场上已经白热化，双方犯规频频，其中不乏故意犯规，国际米兰求胜心切，帕尔马维持胜局，场边相当不友好。
王艾刚上场，就面临着对位球员严肃的眼神。
混乱的局面处处都是机遇，王艾频繁的左顾右盼观察形势，在萨内蒂跑到右边路下底之际，他离开了罚球区弧顶乱七八糟的人群移动到了左边等着捡漏。
萨内蒂的传中，克鲁斯没顶正，结果飞向了左边底线，王艾急速追赶，帕尔马的多塞纳紧跟不舍，在足球即将飞出底线的一刹那，王艾赶到，抬起左脚半空中往回一勾，多塞纳冲势太猛以至于收不住脚，拽了王艾的左臂一下才站住。
王艾虽然被带了一下却并未失去平衡，在足球落地向后方弹起后，他抬头观察了一下球门。
此时他的位置与近门柱大概有5度，球门的两个门柱之间的宽度大概有一米，嗯，够了！
王艾起右脚射门，足球带了点上旋，咣当一声砸在远门柱内侧，电闪之间，反弹进门。
第三十九节 洪波涌起（九）
伴随着进球有效的哨声，帕尔马球门后看台上的国米球迷同时起立，下意识鼓掌，但脸上一个个的还带着笑容中的一丝茫然，很多人没看清怎么进的。别说他们了，曼奇尼都没看清，他不过是弯腰揉了下小腿的功夫。
明明那个球没机会的，明明就是抢回来也得倒脚几次才有可能再次威胁球门的，曼奇尼皱着眉和许多人一样扭头看回放，一边看一边还琢磨：这就平了？早知道你这么干脆，我还为伊布失误踢墙干什么呀？这给我疼的。球员还没受伤，我这个主教练倒是受伤了。
看台上人群中的莫拉蒂低头瞅了瞅还剩三分之二的烟卷：我他么真有先见之明！
场边重新坐下的克雷斯波和马尼切同时摇头，对视一眼。
“第一脚吧？”马尼切凑近了克雷斯波嘀咕道。
“嗯，还是那样。”克雷斯波点头。
“不，比在英格兰更厉害了。”马尼切摇头。
“这才几天啊，就提升了？”克雷斯波疑惑的扭头。
“不，是意甲太差。”马尼切吐槽。
等待重新开球的时候，坎比亚索还在和王艾嘟囔：“太意外了。”
王艾呵呵一笑，没解释。就像习惯了慢腾腾意甲的舍甫琴科到了嗖嗖跑的英超就显得笨重一样，王艾从嗖嗖跑的英超来到慢腾腾的意甲，就是以快打慢，何况他本来就快！
只要不被意甲的生活习惯同化，继续保持他在英超多算第一流速度的生活和训练习惯，这种令人大吃一惊的表现还会更多。
帕尔马开球，王艾什么也不管，足球一动，他就往前跑，反正他也不防守。可惜队友不给力，被帕尔马攻击到罚球区弧顶才拦下，让看台上的球迷白高兴一场。
比赛又按照意甲的节奏激烈而缓慢的开始了，不知道是不是都染上了尤文图斯的毛病。问题是尤文图斯有本事把所有对手都勾引成“老头子”，然后一顿高跟鞋踩翻对手，但别人不行。
王艾又接触了几次球，可惜没什么机会又转移了出去。队友没有默契，也不习惯他的速度，熟悉他的还没在，只好孤军作战，继续捡漏。
王艾在帕尔马的防线前后来回穿插，没什么明确目的，有点意识流。这是他看了近两个赛季国米所有比赛录像后的一点心得，他大概知道这个前场搭配可能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机会，也叫门前嗅觉。
可惜，机会迟迟没到，反而是伊布在门前的一次抽射被对手球员用手挡出了底线，拿到了一个点球。帕尔马很生气，伊布很淡定，一脚射出，比分反超。
这时是比赛第88分钟，帕尔马继续生气，结果惹烦了主教练，一声哨响，把帕尔马主帅赶上看台。而这时，刚才被王艾当面戏耍的多塞纳受伤只能换下，帕尔马变成了9人应战。
防守阵容一下子稀疏了不少，虽然按照国米的习惯这时候应该退防了，可一来三个换人牌都打出去了，曼奇尼还不怎么爱吼，所以他的意志没怎么提现；二来今天帕尔马差点把国米打趴下，加上比赛又激烈，所以国米上下锲而不舍，继续打。
这一团乱局中，王艾没怎么参与，始终游荡在双方战团之外窥视，见帕尔马阵容稀疏混乱之后，感觉机会来临，又一次放弃了他的前腰位置，悄悄移动到左侧，然后在塞萨尔和对方罚球区内争抢的时候猛的冲了上去。
恰好，塞萨尔失去了球权，足球弹跳着出了罚球区，被王艾捡了个正着。没等防守球员扑过来，王艾迎着紫黄相间的足球就起脚了，目标直奔球门左上死角。
这球是左脚外脚背抽的，带了点弧线，彻底让守门员无可奈何。
足球激起网花的一瞬间，球门后看台好像凭空长高了一米，蓝黑色的旗帜、围巾遍地飘摇。
全场焦点的王艾反应有点奇怪，他放下脚，叉着腰，长出口气，拧了拧脖子，在最近的克鲁斯扑上前，咣当一声用充满肌肉的身体和他对撞的时候，露出笑脸和队友依次拥抱，心中却还在想：这感觉，不错啊。
是啊，不错啊。不喜欢进球，是怎么变成驰名世界的“效率王”的？只是最近被他自己的重重焦虑给掩盖了，让他忘记了这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想通了这点后，王艾在伊布等队友的陪伴下往回跑的时候，特意回了下头，冲着南看台，犹豫的挥了下手臂。
这是王艾来到国米后，第一次主动和看台上的球迷打招呼。他挥完了手臂就转头了，却没看到，身后的看台上，一瞬间千万条手臂向他的背影挥舞。
与此同时，伦敦公寓中的许青莲和她的两个保卫，图宾根青年王艾的老房子里的黄欣纷纷露出释然的微笑，两人立刻在身旁的笔记本电脑上开着的对话框里聊了起来。
“好像他好了？”
“没好彻底，有点僵硬。但总归是个好现象，你立功了。”
几分钟后，伴随着终场哨声，梅阿查球场掌声如潮。
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央五套直播间里，也进行了总结：“观众朋友们，比赛结束了。国际米兰尽管一度以1:2落后，但随着中国国家队队长王艾的上场，很快逆转，他连入两球，帮助球队最终以4:2获胜，这是国际米兰的九连胜，也是王艾连续两场替补登场、连续两场有进球。相信下一场他会获得更多的比赛时间！”
在队友的热情谈笑中，在工作人员不断的恭喜中，王艾从克雷斯波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大衣，在更衣室里准备换衣服，正看到队医给曼奇尼的小腿迎面骨贴上了一块创可贴。
头顶看台上的球迷们正在退场，曼奇尼拉着萨内蒂去出席赛后发布会，自己开车来的球星和队友打了声招呼就先行离开了，而王艾则去了洗浴间冲澡。虽然他今天的比赛时间只有20分钟，却仍然出了一身汗。
等他出来坐上球队大巴车时，发现只有他自己了。
大巴车快要抵达基地时，康丝把王艾的手机递给他，上边有一条最新的短信，曼奇尼：打尤文图斯，有兴趣首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