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子夜寻尸(2)
姜仙凝想了一时,缓缓道:“传说中的事物也未必没有,仙门众人皆要修仙,不是也没人见过真仙吗?却不能当做真仙不在。”
刑岳见姜仙凝说的认真,一时竟是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依旧摇了摇头。
“适才三哥哥说着妖物并无气息?”姜仙凝似是忽的又想起什么线索,一边询问,一边认真思索。
“正是,若果真是鱼人鲛许是还能说得过去,因着鱼人鲛是上古传说中的怪物,法力断然高强,我感觉不出也是正常。如若只是普通妖怪幻化的,那这妖怪倒是修为不浅。如今姜真人的气息我也是略略可感知的,这妖物也不可能比姜真人修为还高……”
刑岳边说,便站起身,轻轻挑开窗扇向瀑布方向望去。树木间影影绰绰泛着些精光,银光闪闪好似不知多少双鱼人鲛眼睛自树木后悄悄窥探。一时心中迷惑,若是此次要除的便是这只鱼人鲛,倒还真真是有些棘手。
两人又话乱猜了一时,实是难将那个张着血盆大口在身后追逐的怪物同适才与水中婉转歌唱的女子关联在一处。猜来猜去,不过是天马行空的信口胡诌,最后两人只得作罢。坐在桌边喝着茶水聊些其他,只等正午之时张员外到来。
闲散时便觉时光飞逝而行,姜仙凝只觉才坐了一会,因食材奔跑而酸麻的腿还依旧有些酸软,张员外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去去去,有何可看?就要午时了,还不回去准备饭食?快些回去,不要妨碍仙师!”
只听张员外停了一时,便继续道:“各位仙师请出发吧,张某这就带各位去**涧看看。”
姜仙凝和刑岳问听张员外所言,均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姜仙凝略带疑惑道:“这**涧莫不是我们去的那条瀑布潭?”
刑岳亦是深以为然,微微点头:“名字听起来倒是颇为形象,去了便知。看那鲛人模样,别说脱几个小孩,妇女,便是拖个精壮男子下水也未必不可。”
两人边议论边站起身,出门同众人汇合一处,准备奔**涧。
众人皆自自己屋舍中三三两两结伴而出,刑岳二人才一出门。姜仙凝便莫名感觉四周有何物盯着自己。
眼光流转略一扫视,竟是同师尊的眼神对在一处。
此时姜问曦眼光冷冽中透着一分阴霾,眼神中莫名好似藏了几把见到一般,正恨咧咧奔着姜仙凝二人刺来。姜仙凝惊得身体微微一颤。想要躲闪开眼光,却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死盯着姜问曦狠戾的双眼。
刑岳自身旁察觉了姜仙凝的异常,转头轻声询问:“阿凝,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仙凝并未答言,只是依旧怔愣的盯着某处。刑岳寻着这目光望过去,也清楚看见姜问曦透着寒意冰冷的双眼。
刑岳不知姜问曦因何恼怒,也不知姜仙凝因何如此害怕,只觉两人若是无人解围便会一直如此焦灼,定在当地。
张员外此时已连呼了两声‘姜仙师’,惹得刑风也转过头去,探寻的看姜问曦。
刑岳见状急忙上前两步,挡在几人中间,笑脸吟吟的上前抓姜问曦的手:“姜真人,张员外说去**涧看看,姜真人可是要去?”
刑岳伸手却并未捉住姜问曦,而是被姜问曦微微一闪反手抓了个正着,姜问曦一反常态的带着一丝莫名戏谑的微笑,冷眼盯着刑岳道:“正是要走,便一起走吧!”言罢并不顾众人目光一手拉着刑岳便奔瀑布方向先行而去了。
众人皆是一脸惊讶,却不敢枉自议论,只得相互对视一眼便急忙跟上前去。
张员外急匆匆赶上,领着众人几个转弯便自绿草茵茵的村间小路到了瀑布潭边。
甫一到潭边一阵阵阴风便自瀑布方向吹来,众人皆是全身一冷,一阵阵毛孔发凉,发根倒立。
“这潭水边怎得如此阴冷?”
“是啊,难怪叫‘**涧’,果真是阴冷无比。”
“这潭水冷的怪异,定有妖物藏于此潭中。怕是吃了不少人吧。”
众弟子们低声嘀咕,议论纷纷,猜测着潭水中到底藏着何种怪物。
张员外见众人确是看出些许端倪,便颤巍巍开口:“诸位仙师,可是看出些端倪了,便是池中之物吃了我一众村舍的不少娃娃和妇女。”
张员外说着将站在潭边几个弟子拉了一拉,继续道:“几位小仙师,还是离潭水远一些吧。说不定那怪物便忽然跳上岸将谁拖入水中呢。”
几个弟子闻听张员外所言也亦是有些心悸,便讪讪的远离了潭边。
张员外继续道:“这潭水终年如此冰冷阴寒,听老人们讲,这潭水中住着潭水之神,若是潭水神高兴之时,我们这些村舍便年年风调雨顺,人丁兴旺。若是潭水神不高兴,便是暴雨冰冻,年年不得收成,人丁锐减。故此,我们这些村舍需得年年都做些供奉。”
“供奉?要如何供奉?是瓜果梨桃,还是牲畜?亦或是人?”刑岳被姜问曦一直拉着手臂并不得拖,但此时听闻张员外之言,心中似是有些隐隐触痛,顾不得手臂便急忙问出了口。
张员外低着头,沉吟了一时,妮妮诺诺的低声道:“自然是童男童女。”
“什么?”姜仙凝似是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是童男童女啊,这是老祖宗的规定,我们如何能破了规矩?”张员外高声呼和,有些激动起来。
“什么规矩?以活人祭祀本就是歪门邪道,还说什么潭水神?不过就是个吃人的妖怪吧。”姜仙凝听的揪心,心中一片愤懑。
“这我如何知晓,只是老祖宗就如此,我们又如何敢不从?便是潭里真是怪兽,如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便罢了,只是不知因何他却吃起人来。”
“那时自然,”姜若清也插言道,“若是妖物,你不以生血饲食则已,若是吃过生食便再难忌口,便是越吃越多最后终难再收手。若这潭里是个妖物,初时若不食生血,如今也被你们喂养成饲血而食的怪物了。”
张员外闻听此言,默默垂首,不敢做声,只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偶尔抬眼瞟一眼众人,便又低低的垂了头沉默了下去。
姜问曦此时自潭边缓缓走了一圈,手中刑岳亦跟随其后围着水潭一一仔细查看一番。这水潭一片碧绿之色,潭水清凉冰冷阵阵阴风自水面飘忽而来。此时潭水一片寂静,但其间波澜汹涌的阴气姜问曦却是探得清清楚楚。
“张员外,你这村里的农妇和孩童因何要到这潭边来?”姜问曦拉着刑岳,转头问张员外。
“这潭水本来也没这样寒冷,众多娘子都来此处浆洗衣物。但不知何时潭水便变得阴冷无比,平日里也无人再来此地。那些丢了的娘子和孩童,并不知因着何事就来了此地。”
张员外看了看天,犹豫了一时,继续道:“也许,并非是那些娘子自己来送死的,今日便是月圆之日,想来仙师们也是能碰巧查看一番。”
众人听不懂张员外之言,皆是满面疑惑,面面相觑,不知张员外所言何意。
“我们这些村舍,虽不是什么镇子,但是十分团结,并无相互诟病之事。但不知哪一日起,没到月圆之日,那些被拖进水潭的人便会回到村舍中来。借着幽暗的月光,那些个人僵硬的在街上不知寻找何物,甚是吓人。如今仙师们在此,今日便是圆月,诸位可躲在无客舍之中查看。我们这些个寻常百姓却是不敢张望的。”
姜问曦此时送了刑岳手腕,将刑岳微微推在一旁,转头对刑风道:“刑少主可有何高见?”
刑风见姜问曦忽的对自己提问,心中并无如何答案,便一边思索一边草草应答:“即已是圆月,此地又未寻得任何妖物,便等月圆之时再行打算罢。”
姜问曦略略点头,让众弟子岁此案自谭边查看一番,便安慰睡上一觉,只等子夜时分看看这街上到底出些什么状况。
众人自水潭边缘查看了一番,并未见到什么鱼人鲛。潭水虽是阴冷但并无其他怪异之处。众人只得作罢,各自回客舍休息去了。张员外向众人道过别,便匆匆回了自家府邸之内。
姜仙凝独自躺在客舍床上,回想今日师尊所为。姜仙凝实是想不通师尊因何便是那样阴冷狠戾的眼神,师尊到底因何而恼。想着后来师尊一直拉着刑岳不放,莫不是师尊本是好那封之人?
姜仙凝想到此,用力摇一摇头,心中暗骂道:“姜仙凝,你真是好生龌龊,怎得就能想到哪里去了。”
时间一时如水般流逝,姜仙凝不过在屋中躺了片刻便觉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待得自己硬生生自床上拖下笨重的身体之时,窗外已是繁星点点,一轮如金盘似的圆月竟早已挂上了天机。
姜仙凝推开屋门,屋外已经站了几个小弟子,姜仙凝便也换在邢家弟子中间靠着墙壁,只等师尊或刑风吩咐。
等了一时,依旧不见他二人前来,姜仙凝便缓缓移动脚步,挪在姜若清身边。此时姜若清正和刑岳窃窃私语,不知聊些什么。忽的见姜仙凝走了过来,一时竟有些政愣。
“小师叔,何事?”姜若清一时难以改口。
“你们可是在聊那鱼人鲛?”姜仙凝仔细盯着刑岳,似是想探一探刑岳对捉妖知晓多少。但二人均未回复姜仙凝所问,只是微微摇一摇头。
姜若清见姜仙凝一头雾水,便微一摇头,解释道:“阿凝,你有所不知,我们按日看见的鱼人鲛未必是个正主,这月圆之夜村里还有僵尸游荡。若如此便又与那影大人脱不开干系。今夜暂且查看一番看到底是何种妖物,再做打算。”
姜仙凝闻听此言,深觉刑岳说的有理,便也同二人一并坐在屋舍墙边,闲聊些加长,只待子时到来。
“三哥哥,今日师尊可是抓疼了你?”三人靠着路边屋舍席地而坐,姜仙凝忽然开口,转了话题。
“嗯……”刑岳脸上略带尴尬,“也还是无碍,只是姜真人不知因何动怒。”
“阿凝也是不甚知晓,阿凝从未见过师尊如此眼光,当时阿凝真真是吓得杀了,不然断然不会置三哥哥于不顾。”
刑岳闻听姜仙凝如此说,忽的几声轻笑:“阿凝,姜真人拉着我的手,我不是一样不得反抗。此时又怎能怪你?况且姜真人自有分寸,断然不会伤害于我,不过是有些怒气而已。不碍得,不碍的。”
说完,刑岳便依旧靠在屋墙之上,静静坐下,默默不语。但脑中却回想着姜问曦在谭边微弱一句话:“你若再让我看见逾矩之事,我便让你今生再不得逾矩。”
刑岳闻听此言心中竟是阵阵发抖,此言并不似姜问曦之言,但却真真切切自姜问曦口中而出。
刑岳狠狠甩一甩,撞着胆子抬起头,问姜问曦:“姜真人可是说了逾矩之事?”
姜问曦一横眉,破天荒的瞪着刑岳:“自是。”
“姜真人可是知晓此次姜真人下山竟是与往日大相径庭?”
“与你何干?”
刑岳默默品着此言,想必姜问曦也是知晓今日所为与他百年仙师的身份万分不付,故此并不作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依旧站在一片草丛之后,冷漠的等众人布置。
子夜,一轮圆月悬吊在夜幕之上,淡黄的微光洒在一条街道之上,洒在众人头上脸上。因着张员外说今日满月,定会有当时被拖走的妇女和孩童的尸体自街上行走。众人便也不得再回那简陋的屋舍之中,只都躲在路边草丛之中默默等待。
不多时,便见远远的小路尽头影影绰绰好似走来一众黑影。有个小弟子先发现了,忽的便自草丛中站起了身,微有些高声道:“快看,快看,前面好多黑影,想必是要来了。”
刑岳一见此人唐突,便一把将这弟子拉在身后,重重摔倒吃了个狗吃屎。笑弟子慢慢自地上爬起身,虽是心中甚是不满,但对着刑家三公子却是不好发作。只闷闷的道了一句:“三公子因何作弄于我?此时却是不合时宜。”
刑岳却是一声冷笑:“若是要轻薄,我也不会轻薄于你一个男子,我拉你是怕你惊动了前面僵尸,你且看,那一群群一片片,可是这村中死物复活,已经走过来?”
小弟子转头一看,忽的自齿缝中吸了一口凉气,对刑岳道:“果真是一片僵尸来了。三公子甚是高明,‘子夜寻尸’竟当真是寻得尸。”语未必,这个小弟子便满心欢喜的奔屋舍后跳了过去。
刑岳见此情形,微微摇了摇头,轻笑着自语道:“子夜寻尸,当真是好,如此好,你却是跑了。”自嘲几句,刑岳转头,那一众僵尸竟是渐渐行到了眼前。
第二十七章邪佛当道(1)
众人藏在屋舍左右等待张员外口中的僵尸到来,时辰无多,程亮的月色渐渐蒙上一层风雾,月光渐渐昏黄起来。白日里还一派**的天气,此时吹着微弱的凉风。虽是风力不大,但却好似那**涧的冷气一般,一阵阵钻入肌肤之下,轻轻微弱的抓挠着骨髓,让人忍不住隐隐发抖。
此时正值夏日初时,路两旁的蒿草长得一片茂盛,村中的村民似乎很是喜欢如此草木繁盛的势头,竟无一家将这些草除净,而是任其肆意生长,只不过将高处不甚整齐的梢头稍事修剪而已。在此时却是上好的隐蔽之物,众人隐在草丛中不会暴露,却将街上景色看得一清二楚。
渐渐的远处街上似是起了薄薄一层雾气,有些黑通通的影子影影绰绰摇摇晃晃的行走,看得不甚清爽。
一个外门小弟子忽的站起身,略有些惊喜喊道:“看看,看看,那里是什么?可是僵尸来了?”
刑岳一转头,见一个着青衣的外门弟子站在身旁,这小弟子不过**岁,想来是第一次出来任务。竟是如此兴奋。
刑岳一把捉住小弟子腰中绶带,猛的向下一拉,顺手向后一甩。一弟子一个身形不稳,竟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小弟子吓了一跳,轻呼一声一转身竟狠狠的摔了个狗吃屎。这小弟子想来平日在一众外门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之人,甚是有些脾气。此时不知被谁摔了个狗吃屎,脸上一片怒意,瞪着眼一边嘟哝一边转过头来:“谁啊?拉我作甚?”
才一转头,竟与刑风正对上眼神。口中本是想要抱怨的话便硬生生憋了回去,这刑家三公子可不是他能随意招惹的。便立时闭了嘴,讪讪笑着凑了过来。
“三公子,你怎得作弄小的?此地却是不合时宜。”
刑岳侧头看了看这小弟子,一张娃娃脸故作高深的看着自己,讪讪的笑。刑岳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也不过是个孩子’,便也不再计较,只略带嫌弃道:“若要作弄轻薄,我刑岳也瞧不上你一个男子,你且看,前面那一团团一簇簇可是僵尸来了?你怕你惊动他们而已,休要自作多情。”
小弟子一转头,见那一片黑影已走得近了,当真是僵直硬冷心中也是一抖:“三少,这‘子夜寻尸’还当真是寻的真尸?这到真真是厉害。”一边说着这小弟子竟是有些兴奋的蹦蹦跳跳跑到屋舍后面躲藏去了。
刑岳见着小弟子见了真尸竟是吓得跑远了,无奈的笑笑也不管他,只向前凑了凑,拨开蒿草仔细向街中望去。街中雾气更甚,于一片朦胧中大约几十个黑影硬邦邦拖着两条腿,自街中缓缓行走。不时有黑影在左右搜寻着什么。
黑影渐渐走得近了一些,只见这些黑影皮肤一片僵白之色,面上毫无一丝表情,麻木如木雕泥塑一般。身上红红绿绿几丝破烂的衣衫胡乱挂在惨白的躯体上,好似几面破烂的旗子,随着阵阵阴风摇摆,此时看起来甚是刺目,恐怖。
“咦,”身旁姜若清轻声道,“那些黑影行走并不似普通僵尸,到更像是……”
“布偶。”姜仙凝先说出了心中所想。
刑岳二人皆是附和:“阿凝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这些‘僵尸’看来并不是僵尸。僵尸是由尸体僵化而来,初诈尸的僵尸身体僵硬只能蹦跳行走,若是修炼的高级了,能如常人般行走,也是关节死板身体僵硬,并不会如眼前之物一般,虽是身体僵直,但却——软绵绵。”
“正是,小师叔可还记得山上那只尸拔?那可是若清亲自运回去的,那一身长毛,可没有眼前这一群‘清爽干净’。”姜若清补充道。
“我觉得,他们身体僵直,并非如同僵尸一般因着身体太硬,而是……”姜仙凝说到一半,一群黑影已走在几人面前的街上,几个僵尸正向路边的蒿草里踢踢踏踏,不知找寻什么。
众人不知此时这群僵尸是否还有视觉,便纷纷向后退去,远离了面前蒿草。三人也向后面闪了闪,隐在屋舍小院的栅栏后。
“你适才说而是什么?”三人凑在一起,刑岳探过头继续追问。
“你们觉得若是稻草人在风中行走可是同这些僵尸有些相似?”
二人皆微微点头,姜仙凝便继续道:“他们行走僵直恐怕不是因着太过僵硬,而是身体太轻。”
此言一出,刑岳二人忽的仿若醍醐灌顶,真真是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小师叔所言正是我疑惑之事,如此一说更加形象。只是果真因为身体太轻,那这尸体到底是何物,又在找寻什么?”
一语毕,三人便安静下来,一时全都猜不出答案。
此时一群僵尸走得远了一些,影影绰绰缓慢的向另一个村子走去。
姜问曦和刑风二人率先自客舍处走到街上。
姜问曦向两家弟子迅速扫视一遍,冷声道:“只若清跟着我,其余人先回客舍中等待,切勿擅自行动。”语毕,与刑风对视一眼,率先追前面僵尸而去。姜若清闻听师祖所言,略有些不舍的看看刑岳和姜仙凝,也提步追了上去。
刑风也点了两名弟子,准备跟生前,刑岳忽的站了出来:“兄长我和阿凝也要去!”
刑风略略犹豫一时,沉声道:“你同阿凝留在此地,阿凝如今没有功法,你需得照顾她一些,况且……不知姜真人……”刑风略有些吞吐,想来是不知如今姜问曦如何所想,是否知晓这邢家弟子阿凝便是从前的姜仙凝。
姜仙凝见刑风犹豫不决,便拉一拉刑岳一袖,柔声道:“三哥哥,你要去便去,阿凝在此等候。”
刑岳闻言却依旧不肯示弱,硬生生对刑风道:“兄长,此次除妖我同阿凝已在**涧会过那妖物,因何这僵尸却不让我二人前去?若你不肯待我去,我二人便自行前去也无妨。”
刑岳一向惧怕刑风,但此次出行却好似忽的天不怕地不怕,惹了姜问曦如今又来顶撞刑风。
刑风闻言并未恼怒,只盯着刑岳略略沉吟一番,忽的叹口气道:“你们若要来便来,只是休要因着他事勿了除妖,可是记得了?”
刑风瞥一瞥二人,见二人皆是频频点头,也不好再啰嗦些什么,只疾步追姜问曦去了。
刑岳也好似并不在意,依旧是一派笑意炎炎,拉着姜仙凝也追了上去。
几人疾步如飞,不多久便追上前面姜问曦。姜问曦正缓缓压着步子,跟着前面软绵绵的僵尸行走。
“大哥,你可看出来了,那前面不是僵尸,倒是软绵绵好似一个布偶?”刑岳贴近刑风轻声道,好似想要显示一番。
“自是看出来了,这不是僵尸,这是魂息皮囊。”刑风淡淡的道。
“魂息皮囊?是何物?”刑岳卖弄不成,却是被刑风一语惊了起来。
“便是一张皮囊里面有人的魂魄而已,在临门镇时不是见过了?那门四娘同她相公均是魂息皮囊。”
“但是那门四娘与常人无异,这些个‘僵尸’怎么好似脚下无根一般?”
“门四娘一众傀儡的魂魄那时已被抽取的所剩无几,想飘却也飘不起来,况且只是同物,术法是否相同也不可知。”
刑岳问了清楚,悄悄退了回来,同姜仙凝又讲了一番,几人心中明了,便放轻脚步缓缓跟在一众魂息皮囊之后。
这一片魂息皮囊飘飘悠悠自整个村子穿行了一遍,左左右右寻找了一番,走到村舍尽头便又慢悠悠回转身,向村子另一头走来。
众人闪在道路两旁,隐没了身形,待一众魂息皮囊自面前走过,几人便又转身跟了上去。
魂息皮囊飘飘忽忽,左寻右探又自大路转了回来。
“这魂息皮囊里若是装的魂魄,你们猜是装的谁人魂魄?”姜仙凝跟在几人身后,见魂息皮囊来来回回轻身飘摇,忽的有了一些疑问。
“自是这村舍中丢失之人的魂魄。”刑岳答的飞快。
“如何证明?”姜仙凝忽的咄咄逼人起来,“如何证明就是那丢失妇女儿童的魂魄?若真是那些人的魂魄,他们在找些什么?”
几人亦是不可知此事奥秘,只默默跟在皮囊身后探查,如今想起此一问,倒是更加一火起来,若这皮囊果真不是包裹的那些失踪之人,那皮囊之中的魂魄自何处而来,难道除了献祭还有其他谋杀不成?
“这魂息皮囊走的并不远,只在村中来回穿梭,想必用的便是这村中之人的魂魄。因着魂魄只识得此村落,便是想去其他地方也是去不得,故此这些皮囊无论因着何事也只在这几个村中行走。”姜问曦闻听几人言论,忽的放慢脚步,微微侧首同众人讲了起来。
“这些魂息本是困在这一张皮囊之中,并不得脱。但每到月圆之日,阴气升华魂魄便会暴涨,竟可御得起这一副皮囊,但在此地受害的魂魄并不能逃离此地,于是便有了午夜尸行之事。”
“姜真人,若只是午夜尸行,那这些魂息皮囊是在找些什么?”刑岳不待姜问曦继续,便提出自身疑问。
“自是要找自己身体。这魂息皮囊不知为何人所制,定不会是扒了某人之皮再将某人魂魄注入。这皮囊中恐怕早不知是何人魂魄,是几分魂魄。如此便不会有人借尸还魂,来找这恶人寻仇。”
众人闻听此言,均是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几人跟了多时,那些个魂息皮囊在各个村舍中寻了一圈,似是并无所获便晃晃悠悠奔**涧方向而去了。
“姜真人,那些魂尸去**涧方向了,我们可是还要继续追?”刑风见‘僵尸’竟去了**涧方向,心中略略有些不详之感,便略有犹豫问出了口。
“先跟着,见机行事。”姜问曦吩咐一声,自己先跟了上去。
不多时,那一群魂息皮囊便缓缓走到了**涧旁,站立不动。
不知等了多少时候,姜仙凝见水潭好似一时睡了过去,竟是毫无放映,实是难以忍受,便忽的站起了身,高声喝问道:“你们这一群行尸,到底因何站在此处?若是识相便快些现出阴谋,或许仙师还可饶你不魂飞魄散。”
一众皮囊依旧默默在谭水边站立,目光盯着潭水一动不动。
姜仙凝话语随瀑布哗啦之声倏忽间便隐入潭底,只是一瞬一切便依旧归于死寂,只有不远处一条瀑布哗哗作响,才令人知晓此处竟是个有灵性的去处。
又等过一时,皮囊依旧愣愣站在潭边,一动不动。又过一时,一众皮囊却忽的好似见了真仙诸佛一般,齐刷刷背着水潭跪了下去。
皮囊身体酥软松棉,跪了几次才稍稍有几个皮囊,硬生生掰弯双腿对月而跪,契约则是能跪则跪,能爬则爬,齐刷刷一片绵软的僵尸,竟是全都对着月亮跪了一片。
“姜真人,可是要去将这一众软尸收割了?”刑岳上前一步,对姜问曦问了一问。
姜问曦对刑岳微一侧头,缓缓开口:“不急,不过魂尸而已,看他们到底要去何处。”
众人深以为然,亦是略有无奈,也只得闪在远处静静等待。待得月色渐渐掩了光芒,天边亮起一丝金光之时,一众魂息皮囊竟好似忽的有了神智,争先恐后扑通通跳入潭水之中。
一片惨白尸体忽的全都飘在潭水之上,随水流飘飘摇摇任意而行,当真是一片悚然。那些个魂息皮囊却好似回家一般,皆是好似一派欢颜的跳进去。一片惨白尸体随着潭水为诶荡漾的波澜,缓缓向瀑布方向漂流而去。
待得快要到达瀑布之时,只见前面皮囊忽的微微一跃,竟轻飘飘穿过瀑布,落入山边深涧中去了。
几人看得清楚明了,此地阴气浓郁,如今魂息皮囊又尽数跃入谭中。故此这潭水断然有异,但此时却是不合时机。
姜问曦看得清清楚楚,待所有魂息皮囊皆跳入瀑布之后,姜问曦忽一转身对众人道:“此时业已天光,便回去先行休息,明日一众人等待入夜之时皆于此处集合便可。”说完也不顾众人如何意见,便转身奔客舍走去了。
姜仙凝站在一众弟子身后,默默注视着师尊,待师尊吩咐完毕自谭水边想自己走来之时,姜仙凝心中竟是一片突突乱跳,一时混乱了呼吸。怎知,姜问曦虽是自姜仙凝身边侧身而过,却是眼角都不曾动上一动,便漠然自自己身边飘然而过了。
第二十八章邪佛当道(2)
姜仙凝微微颤抖着身体,待姜问曦走的远些才回转身,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师尊果真不知道自己便是凝儿,或许便是知晓也并不在意,毕竟自己同缥缈相比定是比不过的,若硬是想要争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姜仙凝跟在众人身后默默不语,低头想着自己心事。那日在刑府同师尊相逢之时,师尊那表情明明就认出了自己,关切的眼神自己断然也不会看错。且在客栈醉酒那日,梦中所历之事虽是偶有些模糊,但又并非只是个梦。
姜仙凝抬头看看前方独自行走的姜问曦,师尊曾经便是如此独来独往,从未有过丝毫牵绊,但自己存在这些年师尊却是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自己,如今师尊又是一人独行,不需再担心顾及着谁,想来倒是少了负担。自嘲的笑了一笑,姜仙凝,自是你想得太多,在仙山之时自己对师尊似梦似真的表白,并非酒醉全都忘了干净,师尊那时便选了缥缈。今时今日自己不过一个废物,又何德何能另师尊弃了缥缈而选择自己呢?那日的梦许是果真就是个梦吧,只有梦中师尊才会如此甜言蜜意,侠骨柔情。现实中,自己永远只得站在师尊身后,如此时一般默默看着师尊挺拔轩昂的背影,却不得靠近。
越是如此想着,姜仙凝心中越是如绞肉一般左右翻腾扭转,不是滋味起来。如此内心翻涌着胡思乱想了一阵,姜仙凝一抬头竟是落在了众人身后,与众人拉开了几步距离,连刑岳都走到自己身前去了。
忽一惊觉,姜仙凝急忙抬步准备追上刑岳,但脚步才一抬起,便觉身边似是有些异样。左右转头一看,四周景物竟好似有些水雾一般轻轻如风吹水文样的轻轻摇摆起来。前面众人似是还未觉出不同,依旧不疾不徐的行走。
“三哥哥,”姜仙凝轻轻叫着,并不敢高声,怕惊扰了布这结界的妖物。
姜仙凝叫了几声,但刑岳丝毫没有反应,依旧渐渐走的远了一些。姜仙凝假意也不曾留意这摇晃的景色,疾跑几步想追上刑岳,但自己似是跑错了方向,竟是越跑的快离众人越发远了起来。刑岳的背影竟在此时凉薄的日光下有些模糊了。
“三哥哥,三哥哥,”姜仙凝此时没有功法,找不到妖物藏于何处,也不知这结界还是幻象有没有危险,但见自己与众人越跑越远,心中略略有了些恐惧,再也不顾得怕惊扰了谁,索性高声喊叫了起来。
姜仙凝喊了几声,前方依旧没有回应,倒是隐隐似是又听到了歌声。姜仙凝心中咯噔一声,暗暗叫声不好,这歌声定是昨夜那鱼人鲛所唱,这妖物法力如此高强,竟是大白天,正午时分也能出来作妖,自己若是被掳了去恐怕凶多吉少,若是也被做成那魂息皮囊好似布偶一般出来乱晃,到不如来个痛快一时解脱了到好。
也不过胡乱想了几句,歌声竟是渐渐清晰了起来,想是鱼人鲛走近了过来。姜仙凝不敢迈步,无论如何迈步便也都是向着**涧方向行走。此时那飘着白雾的水潭已是远远能看得几分轮廓了。若是再近一些,想必便能看清那鱼人鲛了。不知正午之时,鱼人鲛能否出水,能否再入昨夜一般,跳上岸来追着啃咬自己。
便是自己不走,姜仙凝也隐隐觉得**涧离得近了,好似那水潭自己走了过来。潭水中一个**的美人正披散着一头如瀑的发丝,趴着潭边歌唱,只是今日这**的美人竟是个男子。
这男子果真貌美,模样竟是不输魑离,只不过比魑离少了几分英武之气,更多了几分柔美,但只是少这几分便顿时失了风头,略显得一些娘气了。若是魑离在此,定是不顾捉妖又要比上一番,但此次断然是魑离略略赢上一筹。
姜仙凝忽的甩了甩头,此时已经能将这男子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一条柳眉入鬓,一双凤目含情,鼻梁微挺唇齿丹红,尖尖的下巴徒增了几分妖艳之色,一张一合的嘴唇发出天籁般的歌声,微微一笑之时竟是自腮边多了两个梨涡,令人心思飘摇想立刻深陷其中。
但姜仙凝却并未被鱼人鲛绝世容颜所迷惑,心中只暗暗将他与魑离比了无数次,但毫无疑问这无数次皆是鱼人鲛败下阵来。
鱼人鲛依旧唱着歌,姜仙凝走的越发近了,左右看看寥落的屋舍和树木已不见了踪影,自己竟是又转回了**涧边。姜仙凝低头,自己正轻轻踱着步子缓慢的向水潭走去。原来并非潭水自己走过来,而是自身中了咒法自行回来了。
那鱼人鲛见姜仙凝走得近了,便停下了歌声,目光灼灼得盯着姜仙凝缓缓伸出手臂,对姜仙凝敞开怀抱,脸上一片柔情蜜意:“宝贝,过来吧,到官人怀里来。”
鱼人鲛声音轻柔细腻,如咒语般在耳边盘桓。姜仙凝依旧脚步不受控制的缓缓向前迈着步,却并未被这鱼人鲛迷惑。
“因何是我?”姜仙凝忽然发问。
“美人,你说的甚?”鱼人鲛依旧温柔问道。
“那几个修为低略的弟子或是张员外你皆可掳过来,因何却是我?是我走的太慢?”
“唉,”鱼人鲛幽怨的微微叹了一声,“自是你我有缘,如我这般貌美的男子断然也是喜爱美貌女子。”
“女子?你因何知晓我是女子?”
“呵,”鱼人鲛妩媚的掩面而笑,“我能在你们这群仙师面前出手,断然也并非凡物,我能看见你的真魂,而不是面前这一副皮囊。”
此时,姜仙凝已走到潭边静静伫立在鱼人鲛面前,鱼人鲛对姜仙凝伸出一只手,姜仙凝顺从的将自己的手放入鱼人鲛手中。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姜仙凝与鱼人鲛面对这面相互对视,鱼人鲛淡蓝色的瞳眸好似一片蔚蓝的天际,是人想要沦陷。
“那些人?不是这些村民自己送来的吗?我不过收下而已。”鱼人鲛轻轻用力,拖着姜仙凝一只手,将她拉的附下身子更近的注视,淡蓝色的瞳仁荡着一片水波,“若我不杀你,你可是愿作我的娘子?”
姜仙凝一手紧紧反握住鱼人鲛另一只手轻轻放入怀中,轻笑道:“你可真的是上古妖魔鱼人鲛?”
“鲛人?”鱼人鲛梨涡深陷,并不作答。
姜仙凝并不指望得到什么答案,只自顾自的继续问道:“你猜一猜,我昨夜见了那样丑陋的你,还会不会受你蛊惑,像其他妇人一般想要同你喜结连理?”
鱼人鲛眼神一顿,收了笑容似是有些恼怒,姜仙凝此时却眼中精光一现,更加用力拉住鱼人鲛的手,另一只手迅速自怀中摸出刑岳画的一沓符篆,也顾不得挑选,一大片悉数拍在鱼人鲛额头。
鱼人鲛毫无防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本应同从前一般,被自己美貌迷惑心甘情愿被自己拖入水中。怎知这气息羸弱,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病恹恹的女子,竟然能忽的拿出一把高阶符篆。鱼人鲛顿时脸上火烧火燎,如同无数柄烙铁熨在脸上。
四周景色忽的停止了流淌,一片死寂平静下来,瞬时鱼人鲛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一个翻身便跳入了水中,水蓝色的尾巴在水面一抖,激起一片水花,翻涌着向瀑布方向游去。
姜仙凝一时并未松开手,仍旧紧紧的攥着鱼人鲛的手。鱼人鲛一个翻身便将姜仙凝一同拉入水中。
此时虽是正午,但阳光的热度似是一分一毫入不得这潭水,水中依旧是冰冷刺骨。竟好似落入寒冬腊月的雪水之中,一时冷的手脚麻木,竟是游也不会游,只眼睁睁看着自己向潭底沉去。
在水中落了一时,四周渐渐黑了下来,此时姜仙凝不会闭气,不懂避水咒,更不能封了五感六识在水中自有穿梭。仅仅凭着多年在月花湖底习练气息的经验,稳住心神不喘气而已。但此时潭水冰冷,手脚早已不受自己操控,掉落的时间太久,眼前似是只有一片黑暗,竟是有些意识模糊一时不知身处何处起来。
姜仙凝冷硬的身体不断下坠,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忽见遥远的面前飘飘忽忽闯入一个细小的白点,白点渐渐在眼中扩大,清晰。终于,师尊冷峻的面庞和一袭在水中飘摇的白衣清楚的映入眼帘。
姜仙凝僵硬的微笑,却是再也闭不住气,大串的气泡自口中滚出。一双有力的手环住腰际,姜仙凝只觉身子一晃,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不过一瞬,姜仙凝被一只手轻轻捧着微微扬起头,一张湿润冰凉的嘴唇竟忽的自上方盖住了姜仙凝的口唇,一股温热的真气自唇齿间缓缓流入,本已僵硬麻木的胸腔竟忽的鲜活起来。
姜问曦抱着姜仙凝渡了些真气,姜仙凝渐渐缓过神来。姜问曦却并未向潭面游去,而是一个转身抱着姜仙凝向瀑布方向游过去了。
不过几个挺身二人便来到瀑布近前,水下的瀑布并不同潭面一般飞扬激荡,而是在水中结了一个湍急的水涡,不断旋转回荡。姜问曦抱在姜仙凝身后的手稍稍用力,将姜仙凝死死卡在自己臂弯之中,一个翻身便跃入旋涡之中。
两人任凭水涡裹挟着旋转翻滚,一时只觉天旋地转,上下翻涌,似是被何人系上绳索,如陀螺般任意甩动。虽是转得天昏地暗,但姜问曦一直将手臂生硬的卡在姜仙凝后背,一丝不曾放松,姜仙凝也抬手紧紧抱住师尊,忍着头晕和胸中憋闷竟安稳的自师尊怀中闭上了眼睛。
不知转了多久,姜仙凝只觉早已不知天地为何物,只任凭水涡随意撕拉扯拽,正转的昏天黑地之时,忽的全身力道一松,两人竟相拥着摔在一片湿冷的石地上。又是几个翻滚,两人终于安稳了下来,不再四处扭转。停了一时,姜问曦缓缓松开手臂,自姜仙凝身边站起身向石洞深处走了过去。
才走了几步,只听石壁上一阵哗啦啦水响之声越来越近,姜仙凝心觉不好,顾不得眩晕立即站起身来。才一起身,便见几个人自石壁上的洞口中摔了出来,刚刚好砸在姜仙凝适才躺的位置。姜仙凝低头细看,在石壁掉落洞中的竟是刑风和刑岳,二人似是才自水涡中滚落,还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处,便见水声又起,一瞬间自石壁上又滚落一人,刚刚好掉在刑岳身上,只听刑岳哎呦一声,便同掉落之人滚作一团。
刑岳揉着被来人砸疼的肚子缓缓起身,见掉在身上的竟是若清,便撇着嘴笑道:“你倒是会掉,我正被这硬地摔的屁股疼。”
姜若清略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腼腆的笑。
“后面可还有人?”姜问曦站在前面洞中,转头问姜若清。
“再无他人,若清让其他人在岸上等着呢。”
见之后再无他人,几人便都纷纷起身集合一处,向石洞深处走了进去。
是洞内空阔广袤,四处石壁湿滑黏腻,是不是自头顶滴着冰冷的水滴,洞中有些晦暗,刑岳自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瞬间几人身影在石壁上被拖拽的如同几只爬在石壁上的巨型怪兽。暗暗隐在石壁中,窥探着几人。
几人在洞中约摸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石洞依旧是只是石洞,黑暗空旷。
如此单调的石路,刑岳走的略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抱怨,只见石洞前方似是堵了一个什么东西,此物巨大无比,竟好似一座小山赌在石洞正中。
几人警惕着缓缓走到这巨物之前,刑岳举起火折子向上一探,眼前这巨物竟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但这佛像柳眉凤眼面带笑容,竟是一派邪气。
“竟是一尊邪佛?”刑风忍不住开口。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轰隆之声响起,那邪佛竟好似咧开了大嘴,对众人真正笑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诛神杀佛(1)
几人在石洞中探寻,找寻鱼人鲛踪迹,忽的前方一个巨大的石器挡住了去路。刑岳举着火折子向这巨石照去。只见这巨石竟是一尊佛像,这佛像一手掐着莲花诀,一手执着佛捻。柳眉凤目,峰鼻阔嘴,此时正面目含笑的看着众人,眼中滚滚而来的不是一派祥和,而是精光杀戮之气。
“竟是一尊邪佛!”刑风自众人之后惊呼出声。
刑风话音未落,只听前方邪佛一阵轰隆隆咯吱之声响起,这面前的邪佛竟是裂开一张大嘴露出口中獠牙,真真正正的对着众人“微笑”起来。
“不好,这佛像动了!”刑岳惊呼一声,抬手去拉站在佛像面前的姜仙凝。只是手还未抬起,姜仙凝便被姜问曦拉在石洞一侧,推在身后。
众人均是急忙闪身让开山洞正路,这尊邪佛对众人一番微笑之后,并未一动身形,而是抬手结了一个莲花印,便依旧沉寂了下去。
几人见邪佛不再动弹,相互对视一番,小心翼翼自佛像身边贴着洞壁转入山洞深处。佛像此时只一张笑脸对着众人含情脉脉,并不动弹。
姜若清走在几人最后,依样侧着身自邪佛雕像旁挤过身子。怎知才过了一半的身体,只觉胸腔一紧,竟被卡在雕像与石壁之间。姜若清微微抬头,只见那邪佛不知何时转了转头,此时正低垂脸颊满面春风的盯着自己。
“若清,你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刑岳见姜若清站在石像旁只是发愣,并不继续向前,便转回身招呼若清。
姜若清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刑岳,一边抬手指了指自己胸腹:“卡住了,我若是能出去,怎会愿意同这邪神对视?”
刑岳见姜若清挤在墙壁之间不进不退,便呵呵的笑出声来:“若清,恐是你最近都不曾下山,吃得胖了。我们全都过得来,只你一人卡在那里。你便是比我庞尚两圈,稍一用力也就过来了。如今你竟卡在那里不动,莫不是想等我过去将你拉出来?”
姜若清闻言顿时脸色通红,憋着口气道:“如此时节我是会不顾任务胡乱调笑的人吗?”
姜问曦二人本已走的有些远,此时闻听二人所言,也便回转身查看姜若清。
“你当真卡主了?”刑岳见姜若清不似玩笑,心中微微一怔,抬头看看那邪佛。这邪佛此时正微微低头,对着二人含情而笑。
刑岳假装未曾发觉邪神的异样,疾步走到姜若清身旁,轻声询问:“是哪里卡住了?”
姜若清又再指了指胸腹之处:“全都卡住了,若这邪神真的会动,恐怕此次若清便要被挤成一张肉饼了。”
刑岳也笑嘻嘻一边同姜若清调笑,一边伸手去拉姜若清袖摆。拉了几下姜若清好似并不动弹,刑岳心中诧异,手上加了些力道,攥住姜若清手腕又用力拉扯了一番,依旧不见姜若清自夹缝中出来。
刑岳见姜若清当真卡在缝隙中不得动弹如何也出不来,心中顿时担忧起来,不觉手下有些慌乱,一个用力竟扯下姜若清半片衣袖,但姜若清确是依旧卡的牢固。
刑岳手中攥着半片袖口,一时无措起来:“若清,你不要硬挤,若是过不来便退回去吧。”
此时姜若清似是也有些着急,脸憋的通红,不知正向哪个方向用力,但蠕动了一时又用力呼了一声,放弃了挣扎:“两边都卡住了,不知为何,身子竟好似长在石头上一般,纹丝不动,左右都不得动弹。”
“这尊邪佛好像是移动了才卡住若清。”姜仙凝站在二人身后,左右查看着佛像,此时佛像明显有所移动,两边的空隙已经明显不太均衡,“若是继续移动下去……”
姜问曦二人此时也回转了身正查看邪佛,此时邪佛竟好似笑的更加欢颜起来,一双凤目竟微弯了起来。
姜问曦抬手,将手掌轻轻覆在佛像之上细细查看了一番,转头对众人道:“这佛像……”
“姜真人可是查到什么?”刑风急切的问。
“这佛像虽是邪佛,但身上气息竟真正是仙气,或许初时并不该是邪尊,而是真正的佛家神尊。”姜问曦幽幽道来。
“真佛?”刑岳转头,满面疑惑,“真佛怎会放在此处?此处又没香火,莫不是为了镇压什么?”
“若是为了镇压,怎会变了邪佛?邪佛能镇什么?镇着此地山神水神吗?便是无论真佛假佛,若清却要怎么办?”姜仙凝也上前同刑岳一起拉扯姜若清,姜若清被二人扯的龇牙咧嘴却是依旧被卡在佛像与石壁的夹缝中,左右不得脱身。
二人正生拉硬拽得同姜若清一同角力,只听头顶佛像似是忽的发出一声轻笑,姜仙凝抬头望了一眼,见高大的佛头正缓缓向某个方向转动,姜仙凝循着佛头方向看去。不远处,姜问曦正手中掐诀在佛像身上不住贴着符纸。
佛像似是受了攻击,一座石雕咯吱作响轰隆隆微转身体向姜问曦方向缓缓移动过去,只一个微小缝隙,姜仙凝二人便将姜若清忽的自缝隙中拽了出来,三人一同滚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起身,只听头顶轰隆作响,那邪佛的手臂竟如同真人般活动自如的拍了下来。
三人顾不得许多,纷纷翻身滚在一旁,才一闪开一只巨大的石雕手掌便拍在适才三人摔倒的石路上,石路轰轰断裂,碎石四处飞溅。三人再一个翻滚闪在姜问曦和刑风身畔,几人聚在一处待要商量一下,但邪佛雕像另一只手已轰然飞起,奔着众人砸了下来。
“闪开!”姜问曦高呼一声,气息一放将众人纷纷弹开,自己则一个飞身翻上了雕像手臂。
雕像常年立于潮湿的瀑布之下,石材表面生了一层湿滑的绿膜,姜问曦踩在上面分外留神,一个不小心便会自石像上摔落地面,轻则骨断筋折重则被雕像一掌拍中,立时粉身碎骨。
邪佛见有人自自身手臂攀爬了上来,一时放弃脚边站着的几人,专心对付起姜问曦来。姜仙凝自刑岳手中抢过火折子,高高举过头顶,在邪佛脚下抬头查看姜问曦动向。
只见邪佛伸着一只大手,驱赶蚊虫一般在另一只石雕手臂上擦来蹭去,石材碰撞的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但石雕毕竟坚硬缝隙颇多,姜问曦便在石像手掌的缝隙间来回穿梭,不断攀升,不多时便站在石雕肩膀之上。
“刑少主,因何这石像竟活了起来?”姜仙凝见师尊攀上石像肩头,一时无碍,便转头问刑风。
“本就是活的,我们进来时这佛像便一直盯着我们,更是好似怕我们进入石洞深处,便将若清卡在墙边。”刑风心中也未姜问曦捏着一把汗,却也认真回答着姜仙凝。
“他既是卡住了若清,却为何又跑去打师尊?若是他不动弹,我们断然救不出若清来。”
“正是为了救你们,姜真人对着石雕用了术法。”
“可是诛仙令?”姜仙凝似是想到什么,忽的瞪圆了眼睛。
“这……”刑风一时语塞,并不作答,但姜仙凝看其表情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论。
“师尊因何会懂这阴邪术法?却还敢用?难道不怕损了丹元?刑少主怎能便如此看着,却不置止师尊?”姜仙凝心内着急,一时有些口不择言。
刑风抬头盯着姜问曦,见姜问曦几个翻身攀上石雕耳朵,一闪身便自耳内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满脸无奈的对姜仙凝道:“此次姜真人忽然转醒便甚是奇怪,且此次出行又多有怪异行为,但刑风一时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并不知晓如何劝阻。此次姜真人用出邪修术法,刑风更是万万没想到,待得反应之时那雕像依然动了起来。”
刑风说着顿了一顿,看看姜仙凝三人,缓缓道:“此一事仅我几人知晓便好,切勿向他人透露半字,若是被歹人知晓,仙门必然还有更大祸乱,缥缈也不仅仅是丢了麒麟鼎这般小事。”
“丢了麒麟鼎竟还算得小事?”姜若清插言进来,似是觉得刑风此言是因着事不关己。
“丢了麒麟鼎不过是地位不保而已,并无人员伤亡,若是被人得知此事,那你整个仙山乃至整个仙门都将有一番血雨腥风的战事。你来说,丢了麒麟鼎可否算得小事?”
刑风话音一落,几人皆是满面落寞,一时不得言语。此时姜问曦似是入了邪佛脑中,以姜问曦此时行事也不知在这邪佛脑子里做些个什么,只见邪佛双手挥舞奔自己头部左右抓挠,但因着手掌太硬也不过轰隆拍打几声而已,却是好似有痒抓不到一般,心中烦躁左摇右晃。
三人自下而上仰望着邪佛,一时竟不知该做何事,邪佛此时面目狰狞早已没了先前媚态,五官扭曲的互抓乱撞。三人站远了一些,举着火折子驻足观看。
“前面好像路还挺长,此地一时也用不着我们,是不是先去前面探查一番?”刑岳仰头看着抓耳挠腮的邪神,深觉一时半会并无用武之地,便想先行去洞深处查看。
“此时虽是无碍,若等下万一师尊需得帮助,我们全走了,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去你去,我在这看着师尊。”姜仙凝头也不回的道。
“我同他去看,你二人在此守着,”说着将一张符纸塞进姜仙凝手中,“若有急事撕了便可。”
不多时,刑风二人跑了回来,姜若清急忙上前询问状况,刑岳解释说前面站着一片石雕神像,拿着各色兵器,也不知作何用意。
三人一时略略迷茫,这**涧之下一片中空石洞,恐怕覆盖了整片村落,竟然一洞石雕神佛,若是为了祭拜,这隐于潭水之下莫说进不来,便是进的来又有谁在地下求神拜佛,还神佛不分的立上一片。如今这佛像已然失了仙气变成邪佛,那一片神像也不知是何种情形,若是也变了邪神,几人处境却是有些悲凉。
“里面可是有尽头?那鱼人鲛和魂息皮囊可在洞中?”姜仙凝有些疑惑,本是追着鱼人鲛和魂息皮囊而来,却是一直毫无二者音信。
刑岳摇一摇头,表示里面没有活动之物:“里面是个广场,已到尽头再无去路,没有可移动之物,神像也不似这尊邪佛一般,并不诡异,似乎只是普通神像。”
“莫不是这山洞还有岔路?如此众多的魂息皮囊要躲起来断然不会是个小地方。”姜若清接道。
“许是来的不是时候?姜真人本是要午夜子时下潭,但路上忽觉异动,且发现阿凝不见踪影,回头找时竟是入了鱼人鲛的结界,姜真人为了救阿凝才临时进入**涧。或许到了子夜便会有些不同吧。”
三人正站在洞中分析,刑风话音未落只见头上邪佛忽的大动起来,双手胡乱挥舞着以头戗壁发出阵阵轰响,身上巨石因着碰撞竟有些许碎裂开来,一块块碎石不断掉落在几人身旁。
几人见状急忙闪躲,才一闪开,那邪佛便双手抱头,竟好似飞起一般,半个身子悬空而落,将头狠狠装在石洞壁上。几人顿觉耳中传入一声闷雷,脚下地面微微颤抖,那一尊巨大的邪佛雕像竟用石雕的头颅将石壁撞了一个大洞,那石雕的头也多了无数裂纹,一张邪魅的脸如今布满细纹,更加显得邪魅狂卷起来,脸上一双细长的佛眼此时竟然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面前四人,脸上碎裂的石块纷纷掉落,一张妖艳的脸瞬间便残破起来。
“师尊!”姜仙凝见邪佛头颅似是马上便要碎裂,若是姜问曦一直在邪佛头中不得出来,那一颗头颅若是完全碎裂定会将姜问曦埋在碎石堆中。若真如此,便是百年仙师也不过是**凡胎,无论如何也是经不住如此中午压砸的。
姜仙凝此时虽是并无法力,但此地阴气凝聚,虽是十分阴冷,但姜仙凝只觉皮肤沁润清凉,并无不适之感。此时姜仙凝心中大急,一时急火攻心,腹中一团冰冷阴气,倏的一瞬窜上喉咙,头脑瞬间被冰的失了神识,竟是几个翻身迎着掉落的碎石跳到了邪佛手臂之上。
第三十章诛神杀佛(2)
其余三人见姜仙凝忽的竟好似有了功法,几个翻身便轻盈的落在邪佛手臂,闪开掉落的碎石,又是一个翻身,一片碧色的云便飘飘忽忽飞进邪佛脖颈。刑岳一见也要上前,却被刑风拉住手臂。
“此时情况不明,你休要去送死。”
“可是,姜真人则已,阿凝她……”刑岳心中担心,却挣不脱刑风手臂。
“唉,”刑风狠狠叹了一声,“阿凝体内有魔丹,未必不真,偏在此时有了功法……”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邪佛一声轰响,大块巨石崩塌陨落,三人急忙闪避纷飞的碎石,待得一片飞石混乱飞散过后,只见姜问曦手中横抱着一人,自一片飘落的石粉中走了出来。
刑岳见状立刻疾步上前,急切问道:“姜真人,你们……可是还好?”
姜问曦冷冷答道:“她只是一时失了神智,过会醒来便无碍了。”
“我们在远处都受到碎石波及,姜真人和阿凝却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刑岳上下打量着姜问曦,心中疑惑甚重。
姜问曦微微自眼角瞥了一眼刑岳,并不作答,只是将姜仙凝抱在石壁旁休息。
“姜真人,”刑风亦跟了上来,居高临下看着二人,“待阿凝醒来之前,可否给刑风一句真言?也不枉你我这许多年的忘年之交。”
“姜真人,这阴功……”刑风见姜问曦依旧沉默,继续问道。
姜问曦目光炯炯,依旧沉默了一时,似是少了些淡漠,缓缓道:“凝儿曾问过我,修仙者不分是非乱杀无辜,为魔为妖者救死扶伤,那孰为正孰为斜?必是我甚是清明,如今却有些模糊了。”
“这也是能亲自试得?”刑风声音略有些颤抖。
“如若不然,怎能令世人知晓凝儿到底是正是邪?”
“姜真人百年修仙一世清明,如今却糊涂了起来吗?一百年前净空真人被逼剖丹也罢,如今阿凝被迫落入断魂崖也罢,世人可是因着孰正孰邪才群起攻之吗?若姜真人修习阴功之事被外人知晓,定会因着仙门没了克制而掀起轩然大波,杀戮四起也未可知。到时这场血肉之战的罪责怕不是亦会硬安在姜真人身上。”
姜问曦抬头,与刑风对视,目光坚定果决:“我即做便不怕,只是此时还望刑少主能保守此秘密,姜衍不愿连累缥缈。”
“刑风自当守口如瓶,便是不为姜真人与缥缈,刑风也断然不会率先掀起仙门动乱。姜真人只管放心便好。”
姜问曦一向了解刑风为人,只感激的对刑风点了点头便低头给姜仙凝探查身体了。
刑岳二人在旁听的一脸震惊,一时心情竟是难以言状,只管张大了嘴巴,愣愣定在原地。
“你二人适才可是听到了?尤其是阿岳,便是阿姐也不能开口提上半个字。可是知晓了?”刑风一脸严肃。
二人连连点头称是。
刑岳犹豫了一会,轻声问道:“姜真人自哪里学的阴功?可是阿凝……”
“并非,我自有学处。”姜问曦忽的出声打断了刑岳。
几人一时无语,谁也不知此时该说出些什么来化解尴尬。站了一时,刑风便转身向邪佛方向,走到一片邪佛碎石之处细细查看。
不多时,刑风忽的自地上捡了个东西,有些欣喜的回转身,奔几人走来:“姜真人,你且看一看,这个可是那邪佛的魂息?”
姜问曦抬头,刑风已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浑圆光亮的时候,这石头侧面有个细小的缝隙,细看时,这圆石中心竟是空的。
“姜真人你且看,这看起来好像那邪佛的魂息之石,里面竟是已经空了。”刑风手中放着圆石,伸出手摆在姜问曦眼前,让姜问曦观看。
姜问曦查看一番,微微皱了皱眉:“适才我测着这邪佛体内是有仙气的,但此时邪气压制了仙气,故此才成了邪佛。此时一见方才知晓,阴气并未压制仙气,而是仙气被人抽走。日久年深积累了四方阴气才化为邪佛。”
“若如此,那洞里面有成百尊神像,若是全都如此,我们便是再厉害,恐怕也难以出了此洞。”刑岳闻言,有些沮丧。
姜问曦闻言,微微摇头,并未回答,只顾照看姜仙凝去了。刑风也看已看刑岳,摇头道:“阿岳你可真是该担心的不担心,不用你管的你倒很是上心。”
“我哪里是怕,这邪神如此巨大不是也倒下了,里面神像那样小,我怕些什么。”
刑风微笑:“你最是怕鬼。”
刑岳闻言忽的一抖,讪讪道:“就算怕,不是一样捉鬼除妖。”
今日刑岳难得不唯唯诺诺十分惧怕刑风,刑风竟也愿意同他拌嘴,二人正你言我语之时,姜仙凝忽然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这是如何了?竟然睡了吗?”姜仙凝才睁开眼,便对上师尊一双淡漠的眼眸,虽是眼中分明有着关切,但姜仙凝却是不敢相信,只略略盯了一眼,便别了开去。
“你适才不知为何失了神智,竟跳到石像上面去了,亏得姜真人把你救了出来,你一直昏迷至此,才醒过来。”
姜仙凝已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微张着嘴:“我竟是又有功法了?”
“并非。”姜问曦不顾姜仙凝自言自语,忽的出了声。
“什么并非?”刑岳问道。
“并非是我救得凝儿,而是凝儿自石像内部打中石像命门,使石像粉碎。我不过在凝儿跌落之时抱住她而已。”
“我?”姜仙凝瞬间睁大眼睛,一时难以相信师尊口中所言,“怎可能,师尊你是看错了吧,这石像本就要破了,我才冒着胆子进去的。却是如何能够自内部打散石像?师尊即做不到,我更加做不到。”
“为师并非做不到,只是一时有些混沌而已,凝儿倒是救了为师。”姜仙凝闻听‘为师’二字,心中一番激荡,似是忽的见着一个久违的朋友一般,心潮澎湃。
但姜问曦却是收了适才眼中关切,似是并未看见姜仙凝眼中的期盼,一脸冷漠的站起身,向洞的深处走去了。
姜仙凝轻叹一声,自地上站起来,同三人一起跟了上去。
不过两个转弯,脚下湿滑狭窄的石路忽的宽敞了起来,一个巨大石洞出现在眼前,石洞中密密麻麻站着一众神像,慈眉善目手持拂尘,各个都好似太君真仙。
“这里可是墓地,如此多石像。”刑岳道。
“若真是墓葬,许是会摆些兵佣,你何时见过墓葬之地摆上成千上万的神仙?莫不是葬的僵尸,怕它爬出来诈尸?”刑风接口道。
其余人亦是不得要领,姜问曦依旧上前探了一探,表示神像内部还有仙气,不必惊慌。便缓缓迈开步子向石洞最深处走去。
姜问曦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何种机关,但进来这些时辰却是不见拉姜仙凝下水的鱼人鲛和一众魂息皮囊。姜问曦微微皱着眉头,转头对几人道;“此时阴气并未全盛,我们是找个安全地方,还是在这里等到子时?”
“有何不同?”姜仙凝道。
“若找个安全地方,便是适才自潭面掉落的石洞,那里面自是安全的。若是在这里等,此时虽是无碍,只是不知那鲛人和魂息皮囊去了哪里,待到子时会不会突然出来偷袭。”
“既是无论如何都要回来此地,就在此地等着便好,既是那鲛人和魂息皮囊要来偷袭,我们躲在那洞里,倒是依旧是要出来,还不是会碰到一起。还不如就在此地的好。”刑岳向都没想立刻说了心中答案。
众人竟也皆是随声附和表示在这里等着应是最好。姜问曦似是也这般想,便不再多言,找个角落盘膝打坐去了。刑风也走到近旁坐下打坐运功。
刑岳见此时无人管束便撺掇若清和姜仙凝去查看一群神像。二人并未多言,皆跟在刑岳身后奔了神像群中。
此一片神像各个面目随和,手执拂尘,有些甚至长眉垂肩。实是想不出若是变成邪神模样要如何面目狰狞起来。
姜仙凝同师尊一般用手敷在神像之上细细体会,只觉神像体内似是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流动,时而飘远时而擦过手边。
“这可是仙气?”姜仙凝心里想着,手慢慢自神像上滑动,轻轻盖在神像天灵盖之上。忽的一阵酥麻自手心刺入,姜仙凝瞬间收回摸着神像的手,捧着手掌谢谢查看。但除了手心分外红肿能证明姜仙凝却是遭了袭击,其他便再无音信。
“这神像里不知有何物,伤了我手掌。”姜仙凝”着手掌转身对刑岳二人道。
刑岳急忙跑过来,拿起姜仙凝手掌,果真手心处一片红肿。
“如何弄得?”刑岳抬手在姜仙凝手掌处轻轻按了一按。
姜仙凝指着身边神像道:“就是这尊神像,里面似是有些气息流动,我一路摸到神像头顶,就被一物击中手掌。”
姜若清闻言也将手掌覆在神像天灵盖上,摸了一会,抬手看了看手掌,摇摇头继续摸了一时,再看看手掌,依旧对二人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发生。
刑岳也上前试了试,也是一脸诧异的走了回来。
“这倒是奇怪,我也能感觉神像里似有气息流动,但并未遭受攻击,为何只伤你一人?许是因着你是女子?”
姜仙凝也是满面疑惑,略有疑惑的抬起手换了一尊神像再摸了一次,竟然却无事了。
三人更加迷惑,寻着不同的神像一路摸了下去,竟是有些蜇手有些凉爽舒适。刑岳和姜若清摸下来是有些阴冷有些温热。
三人挑挑捡摸了一圈,虽是心中存了疑点,但皆是面面相觑不得要领。想了一时想不出个结果,也就只好放弃了,都捡个隐蔽的角落瞌睡起来。
洞中没有光亮,不知时辰,几人调息的调息,睡觉的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姜仙凝忽的被什么声音自梦中惊醒。
姜仙凝微微闭着眼眸,仔细聆听,一种蚕食之声细细嗦嗦的在四周轻微响动,好似有人穿着华服在四周轻轻走动。
姜仙凝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心想着莫不是有人趁着几人睡着之时闯入石洞准备暗算自己?若如此,师尊和刑少主应该可以觉察呀,莫不是他俩也睡着了?转念一想也是不对,刑少主睡着了也算尚可,师尊本是无须睡觉,又怎会在这此种清醒下睡着了?
姜仙凝心中嘀咕着,微微将眼睛睁了一条小缝,寻着声音四处找寻。才一抬眼,竟是看到几十个魂息皮囊手中正拿着一张人皮向神像上套。
姜仙凝心里咯噔一声,一个惨白的皮囊拿着人皮向石像上套,此种情景甚是诡异。姜仙凝轻轻咬住下唇,稳住呼之欲出的惊呼,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四处逡巡,只见一众皮囊的身后,果真站着那鱼人鲛,略带微笑的靠着石洞口的墙壁。
姜仙凝不敢起身,便轻手轻脚向旁边移动了一些,伸手拉了拉身旁姜若清。
姜若清轻声应道:“小师叔,我看见了。只是离师祖太远,不知此时要如何啊。”
姜仙凝一时也不知需要如何做,是该跳出去捉那鱼人鲛还是假装睡着,静观其变。
“既是姜真人和大哥都未出手,我们也只管等着就好。”刑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刑岳语毕,三人皆是自原地继续躺好假睡,只待姜问曦和刑风出手之时。
魂息皮囊摸索了一阵,将人皮完完整整套在神像上套好,又将腿脚分开稳稳妥妥贴在石像两条腿上。一切做好,一众魂息皮囊才飘飘幽幽的走到洞口鱼人鲛那里去了。
此时鱼人鲛依旧是一个英俊柔媚的男子形象,见一切布置妥当,脸上梨涡深深一勾,便对一众魂息皮囊打个呼哨转身出了石洞,魂息皮囊听到呼哨声也好似得了命令一般,跟在鱼人鲛身后轻飘飘也出了石洞。
最后一个魂息皮囊的身影才刚自石洞边消失,姜仙凝便一个挺身跳了起来。左右看看,其他人也都起了身,想必也都看清了前后之事。
几人走上前查看被套了人皮的神像,只见适才服服帖帖人皮此时已略有些浮肿膨胀起来。似是有人不断的向人皮内充着气。脸皮渐渐丰满,竟是越来越像那一众魂息皮囊了。
第三十一章身形俱灭(1)
几人紧紧盯着这些膨胀的人皮,姜问曦也紧皱眉头不知这些浮肿的人皮接下来会作何状况。
沉寂了一时,刑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人皮,手感润滑柔软,好似真正少女的皮肤,吹弹可破。指尖的触感令人心惊,刑岳倏的抽回手,看着越发舒缓的人皮,对几人道:“这是真人的皮。一时哪里来的这许多人皮?”
“那魂息皮囊竟是如此做出来的?”姜若清也摸了摸人皮,心中有些感叹。
不过交谈的须臾之间那些个人皮缓缓的又再改变了模样,五官更加清晰起来。
姜若清正要继续惊叹,只听身旁刑风轻轻‘咦’了一声。
“刑少主,可是有何不妥?”
刑风微微摇头,又兜兜转转看了几个人皮,蹙眉道:“莫不是我们在下面呆的久了,上面弟子不听话下来找寻了?姜真人可是看出了端倪?”
姜问曦闻言也微微点了点头:“也有我缥缈弟子的模样。”
姜仙凝三人闻听姜问曦所言皆是一惊,也对着人皮挨个细细观察起来,此时人皮的面庞已经十分清晰,各个栩栩如生。姜仙凝虽是不大识得这些面孔,但确实有几个似是有些面熟,不知是缥缈弟子还是刑家小厮。
姜若清和刑岳却认出了自家弟子的模样。
“其中有几个外门弟子的模样。倒是没有找到若静,若怀和若诚。”姜若清一边在人皮中搜寻,一边自言自语,虽是心中不是滋味,但却好似又放下一些心来。
“刑家面孔也是些外门弟子和杂役小厮,看来那鱼人鲛是趁我们在水下之时又上去找麻烦了。”
“看来那鱼人鲛甚是狡猾,惹不起师尊和刑少主,便趁我们不在时上去偷袭。适才那鱼人鲛前来套这些人皮也不知是否知晓我们就躲在里面。若是他有意为之倒是要好好想想他因何如此。免得中了他的圈套。”姜仙凝看着一众人皮已变得如普通人模样一般无二,心中有些异样之感,却摸不清具体情绪。
人皮越发栩栩如生,竟好似真是两家弟子跟了上来,一时让人有些恍惚。渐渐的,只见十几个人皮忽的轻轻抖动起来,缓缓向上漂浮。
姜仙凝只觉手腕一紧,被人一把拽到身后,抬头,正是师尊。
“离远点。”姜问曦冷冷道。
“这人皮爬上去了。”姜若清也看出端倪向后闪了闪身,退了开去。
“这是在蜕皮?”
刑岳此言一出,姜仙凝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三哥哥,你休要说的如此恶心,令人听得作呕。这些人皮怕是就要变成魂息皮囊了,可是要趁他们蜕变之时先行解决了?若是等他们蜕变完毕若是被鱼人鲛所用,倒是不好。”
姜仙凝正细心分析,只觉师尊似是自前方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姜仙凝忽的一愣,还未辨出真假,便听师尊声音在前方响起。
“几个魂息皮囊不足为惧,只看他们蜕变后要去向何处便好。”
不过一炷香时间,一众人皮便轻飘飘自石像头顶脱壳而出,成了一个个真正的魂息皮囊缓缓飘落在地,渐渐睁开了双眼。
十几个魂息皮囊站在石洞中间,轻飘飘拖着飘摇怪异的步伐向几人走了过来。姜仙凝不知其他又功法的几人眼里这些皮囊是何种模样,自己眼中此时这十几个皮囊竟是连衣裳都幻化了出来。除了行动些许有些怪异外,其他便同平日里各门弟子无一不同。一样的音容笑貌一样的举手投足。
魂息皮囊似是身体太过轻盈,不断用这力气走到几人面前,硬生生弯着手臂和腰身对几人恭恭敬敬行了礼,竟也一如平日一般口中称道:“姜真人,刑少主……”
“三公子……”
“大师兄……”
“姜少仙……”
“表姑娘……”
“邢姑娘……”
魂息皮囊一片招呼之声细微的此起彼伏,众人相互对视不知如何应答。姜仙凝轻轻向前探一探身在姜问曦身后道:“师……姜真人,如此状况要如何对待这一众皮囊?”
“自是要诛杀。”姜问曦声音分外平静,并未因眼前一众皮囊与自家弟子一般无二而受到迷惑。
姜仙凝心中则是有些犹豫,正无奈之际,只觉有人自身后戳了戳自己。随后姜若清的声音响起:“小师叔,你与这些外门弟子不相熟识,等下你来动手。”
姜仙凝转头狠狠剜了一样姜若清:“你自家弟子,自己去解决。如今这些皮囊长成这样,又能口吐人言,你不敢杀却叫我杀?”
姜若清又碰碰刑岳,刑岳并未搭言,只是甩甩手臂站在了刑风身后。
“大哥,这……”
刑风微叹一声也是面露难色:“姜真人,这些魂息皮囊要如何除?平日里一剑刺穿再将魂魄收了便可,此时这皮囊这般模样却是实难下手啊。”
众人一片沉默,与魂息皮囊相对而立,面面相觑。
不多时,姜问曦忽然开口:“诸位可是在此迎接我几人?”
“正是在此迎接师祖!”其中几个皮囊嘤嘤答道,声音飘忽略有些颤抖。
“此时却是要去何处?”姜问曦继续问道。
几人本是等着魂息皮囊继续回答,许是能跟着皮囊寻着鱼人鲛的藏身之处。但姜问曦问题一出,这一众皮囊却好似都哑了一般,只默默站在原地不做回答。
“你可是我邢家小厮?”刑岳对着一个皮囊也开始发问。
“回三公子,小的正是刑府小厮。”
“你在此地何事?”
“迎接三公子。”
“迎着我去哪里?”
依旧只是沉默。
“因何一问到要去哪里就没话了?许是哪里也不用去,就是在这里?”刑岳疑惑的看看几人,也问不出更多答案。
“既是不知去哪里,他们也不伤人,我们就在此地等着吧?”姜若清道。
姜问曦沉吟一瞬,应声道:“也好,便自行打坐调息,想来那鱼人鲛既是放了皮囊在此,必是还要来的。”
说完便找了出僻静墙边调息去了,刑风奔也同姜问曦一个性子,也不再探查只找个偏僻角落也打坐起来。
其余刑岳三人却是不愿闲着,如今这十几个魂息皮囊在眼前倒也算得好玩,便是时而陷入沉默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就只聊些无聊的天,逗弄一下皮囊也是算得一种消遣。
“阿力,你们不在上面好好等着,谁叫你们下来的?”刑岳盯着一个皮囊问道。
“回三公子,我们前来是为了迎接刑少主和三公子。”叫阿力的皮囊恭敬答道,除了声音毫无底气,语气倒是同平日一般。
“不是吩咐了你们留在原地,因何却要跳入水中迎接?”刑岳继续逼问,但却并不指望皮囊能有所回答,怎知这皮囊竟是毕恭毕敬的继续答了。
“并非我们擅自跳入水中,只是姜真人,刑少主和三公子忽然现于潭水中,招手呼唤,我们才上前,于是就来到此地。”
刑岳转头看了一眼姜若清二人,似是有些了然,继续追问道:“你可是知晓如何来到此地的?”
皮囊似是低头沉思,许久并不作答。
“这是不知还是不说?”姜仙凝问道。
“应是不知,适才问的问题这皮囊不是都如实答了?”姜若清答道。
“你怎知是如实?许是鱼人鲛设计好的?亦或者这些皮囊不过是有意做成如此模样令我们不得下手呢?”
二人闻听姜仙凝此言,并无力反驳,但这皮囊一切隐秘话语也说的头头是道,实难令人相信只是衣服皮囊假冒。
“若是能探得些什么,姜真人便不会在此时调息,你三人还是坐下精心吧,休要扰乱自己心神。”刑岳见三人同皮囊相聊甚欢,怕是聊的久了便乱了心神,将皮囊当做真人起来,便朗声训斥了几句。
三人见刑风满面严肃,言辞似是不悦,不敢再私自行事,便也找了处僻静角落悄悄凑在一处低语。
一众皮囊见三人忽然散去了,一时不知如何去处便在洞中飘忽忽闲逛,时而还窃窃私语几句。
姜仙凝躲在角落,抬头看了看正四处飘走的皮囊,轻轻哼了一声。此时洞中火折子早已灭了,只有姜若清手中一颗照明石泛着微微的黄光,可略略看清一些石洞中情景。若隐若现中一众惨白面孔的皮囊于石洞中悠悠荡荡四处逡巡,场面也算得惊悚。
姜仙凝强行令自己闭上眼,虽是没有仙丹,便也假意调息,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待心神稳定之时,姜仙凝竟是感觉世界忽的沉寂了下来,洞口处微微流动的空气发出微弱的丝丝声,自己竟是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再细细分辨,这一众石像里流淌的气息竟也发出微弱的汩汩之声。
正细细品味着这久违的声响,突然远处一声异动传入姜仙凝耳中,微微一阵刺痛。洞外遥远一处竟是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吱吱声。姜仙凝猛然睁开眼,自己依旧坐在石洞角落,身边姜若清和刑岳正盘膝打坐,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竟是没听见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
姜仙凝拿起姜若清手中的照明石塞进姜若清怀中,姜若清也瞬间惊觉,轻轻叫了声:“谁?”
姜仙凝把手搭在姜若清手腕之上,低低嘘了嘘,靠近姜若清附耳道:“是我,你可听见什么声音奔石洞来了?”
姜若清闻言身子一抖,挪一挪身子贴紧洞壁,隐在更深的黑暗中:“小师叔一说我倒是听见了,不知这是又来了什么妖物。听着却是像老鼠在吃东西。”
说到吃东西,姜仙凝便想起临门镇的黑狗,急忙碰了碰姜若清:“此地只有皮囊,许是还有尸体,却是不要提吃。”
姜若清略有尴尬的轻声一笑,继续道:“可是要叫醒师祖和刑少主?”
“我去叫醒三哥哥便好,师尊定是比你我耳清目明,何时轮得着我们来叫。”
言罢,伸脚踢了踢刑岳,刑岳瞬间清醒,也不言语悄悄靠了过来。
此时吱吱声愈发近了,好似到了石洞跟前,三人于黑暗中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出现在洞口的妖物。
此时洞内外一片漆黑,洞口处好似有个墨黑的影子停了下来,吱吱声越发的响亮,好似什么东西吃的汤多汁满,边吃边自嘴角挤出汁液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正捉摸着是否让若清拿出照明石看一看洞口处是何方妖孽,只见眼中忽的被一道明亮的光芒闪的顿时只见一片白光。姜仙凝用手捂住眼睛,缓缓自手缝中望去,白光渐渐隐退,只见洞口处站着一个妖媚男子,一头金色散发披散在身后,**着身体,下身竟是一条鱼尾,自石子上站立的竟也是一堆鱼尾。来者正是鱼人鲛。
此时鱼人鲛半倚在石洞口弯弯的石门上,胸前一颗璀璨的石头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中鱼人鲛手拿一只人类的大腿正咯吱咯吱的吞食,肉缝里的血渍自鱼人鲛的嘴角滋滋溢出,发出吱吱的声音。
此场景真正摆在眼前,姜仙凝倒是早已见怪不怪,略有抱怨的瞥了姜若清一眼,幽幽道:“若清,你还当真是一语成谶啊。”
姜若清尴尬的呵呵笑了几声,回道:“若清也深觉功法见长。”
洞中一片安静,众人静静等鱼人鲛吃完一整条人腿,用手抹一抹鲜红的嘴唇。姜问曦才自一旁黑暗中站起了身。
“你可是吃饱了?”姜问曦冷声问道。
未待鱼人鲛回答,只听刑岳轻声嘀咕:“姜真人今日倒是风趣,也懂得玩笑了,只可惜是对着个吃人的妖物。”
鱼人鲛依旧倚在门口,用尖长的指甲剔着牙缝中的碎肉,操着鼻音哼哼道:“饱了又如何?”
“饱了便来回答些问题。”姜问曦依旧毫无感情,只是提问。
“你且说,想来便是我不答你也猜到七八分了,因何偏要我再赘述一遍。”鱼人鲛轻佻的上下打量了打量姜问曦,脸上泛起几分淫笑,“早知今日进来的仙师如此仙颜,我便化作女子面貌了。”
“哈哈,”静寂的石洞,忽然传出刑岳两声大笑,“你这妖物尽是心中淫邪放浪,不过你化作女子姜真人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再美貌也不过一副皮囊,仙师自是不爱皮囊。变个别的许是还能令人多瞧两眼。”
“你来说说看,要化作何物?”鱼人鲛盯着刑岳,竟好似真有些当真起来。
第三十二章形神俱灭(2)
姜若清在旁微微轻笑,知晓刑岳定然要挖苦这鱼人鲛,轻声道:“刑岑凌,你当心惹恼他,到时将你吃的吱吱作响我们可是也救不得。”
刑岳满面嫌弃的瞪一眼姜若清:“何时何地,竟还玩笑。”
姜若清瞬间满面尴尬的对姜仙凝一笑,也不知这是谁在玩笑,还同妖物玩笑。
“你要变,就干脆变个三脚乌龟,双头蛤蟆之类,如此瞩目,仙师定要上前探查一番,便会多看你几眼了。”
鱼人鲛认真听完刑岳所言,竟是一番消遣之词,顿时脸上泛起一片戾气,长爪一身,扭着一条巨大的鱼尾奔三人方向抓了过来。
鱼人鲛身上鳞片光滑,只几个扭动便扑至三人身前,三人一看大惊,连忙躲闪。
姜若清一个飞身跳在鱼人鲛身侧,还不忘对刑岳大叫:“就说你会惹恼他,如此倒好连我两个也连累了。”
刑岳‘嗯’了一声待要应上几句,但鱼人鲛来势凶猛一只利爪已扑至身前,擦着脸皮一晃而过,刑岳只觉一股阴气如刀般自脸颊划过,抬手一抹竟见了一丝血痕,若是适才闪的稍稍慢些怕是半张脸都要不见踪影了。
刑岳只微的惊了一瞬鱼人鲛一个翻身扭转了身体又奔三人抓了过来。此时三人已分散开去,刑岳和姜若清各自一边,姜仙凝竟是已经闪到魂息皮囊中间去了。鱼人鲛稍一犹豫扭了扭鱼尾,奔刑岳抓了过去。鱼人鲛湿滑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一道黏腻的痕迹,沿着这道痕迹鱼人鲛闪电般哧溜一声便滑到刑岳近前,咫尺间一双利爪已伸到刑岳胸前。
已是避无可避,刑岳来不及思索一个挺身直挺挺向后倒去,鱼人鲛的长甲便挑着刑岳胸前一片衣衫自下颌处擦了过去。刑岳用力一仰头,长甲又在下颌处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刑岳只觉脸颊微微一凉,顾不得查看后背便重重砸在石洞地板上,坑坑洼洼的石板硌得脊椎生疼,来不及喘息,一边吸着凉气刑岳一边自腰间拔出了佩剑。还未来得及自地上爬起,那鱼人鲛便自地上一个翻滚又再抓了回来,这一爪正是奔着刑岳头顶而去。
刑风见鱼人鲛追着刑岳不放,赶在姜问曦之前便急急奔鱼人鲛而来,只是山洞黑暗,两人又再石洞另一侧,待赶来之时那鱼人鲛的利爪与刑岳发际已近在咫尺。
眼看刑岳就要脑浆迸裂血溅当场,刑风虽是就在近前却是依旧赶不上鱼人鲛的长甲,只得口中一声哀嚎,险些背过气去:“阿岳!”刑风声线颤抖,竟已破了音。
刑风几步上前,闭着眼一通乱砍,想来一是无力回天,刑岳此时必定头骨崩开肝脑涂地了。
只是胡乱挥了几下,似是并未刺中鱼人鲛,却也并未闻到血腥之气。刑风一睁眼。只见那鱼人鲛一爪插在地上,石洞地面不平想是有些缝隙卡住了鱼人鲛的利爪,一时竟难以拔出。刑岳此时正被姜仙凝和姜若清二人一人拖着一只脚腕又拖回了洞壁阴影之中。
姜问曦此时业已赶到,拂尘一动推在鱼人鲛身上,鱼人鲛一时难以自持,几个翻滚便滚倒一旁石壁之上,发出轰隆一声碰撞声。本在地上卡着的长甲此时已不知折断了几只,滴滴答答自指尖处流着绿色的液体。
刑岳被姜仙凝二人拖走险险捡回一命,还未待回神,便见鱼人鲛被姜问曦一拂尘打到身旁。手中佩剑下意识对着鱼人鲛接连刺了几剑。鱼人鲛似是有些吃疼,缓缓贴着墙壁站起了身,盯着眼前刑岳三人。
姜若清此时也祭出佩剑准备放手与鱼人鲛一搏,但才要上前,还未待鱼人鲛站直身体只觉衣领被人重重拉扯了几下,刑岳的声音便急匆匆自身旁响起:“别打了,快跑,快跑,我忘了砍不动它,快跑!”姜若清闻言,不待鱼人鲛起身便一个转身跟着刑岳向姜问曦二人处跑去。
鱼人鲛才折断了几个指甲,想来许是有些疼的懵了,愣愣的站起身看着逃走的三人,只伸了一只好手向前探了一探,并未上前追赶。只半睁着一双媚眼满面委屈的盯着几人。
“你们竟是如此绝情?我且未曾伤过你们,你们却是想要我的命吗?可知我这手甲是自出生之日便精雕细琢的保养着的,如今却被你们折断了。”
鱼人鲛轻声细语,满目泪光,似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若不是才刚看过他狠戾追杀刑岳的样子,只怕是真真的教人新生万般怜爱,不忍伤害。
“不知是我们想要你的命还是你想要我们的命,适才你那般追杀刑公子难道只是闹着玩?”姜仙凝冷声呛道,并不为鱼人鲛楚楚可怜的模样所折服。
“我不过是想教训他一下而已,若是真下死手,哪里又只是伤些皮毛而已,至少也要皮开肉绽。他那一点伤不过三两日也就长好了,但我这手甲却是再不能……”鱼人鲛长甲上绿色的液体已经凝固,此时手掌被一层绿膜覆盖,好似长了密密一层苔藓。鱼人鲛抬起手,幽怨的盯着手指,期期艾艾的向众人倾诉。
“你还是闭嘴吧,无论你是用美男计还是美女计对我仙门众人都是无用,便是你再美的皮相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是个皮囊,舍了这皮囊你还不就是个满嘴獠牙的鱼妖,此前我可是见过你的真身,今日无论你再做出何种媚态也难以抹去你那真身的绝妙倩影。”刑岳实是看不得鱼人鲛卖弄风情,便出言挖苦起来。
鱼人鲛闻言果真止住了幽幽怨怨,似有若无的哭声,忽的板起脸冷声道:“你又怎知我真是什么?哼,既如此,你们这般不识抬举,便别怪我狠辣无情!”
言罢,鱼尾一摆,头一甩化作鱼妖模样便奔几人扑了过来,鱼妖张着大嘴满口獠牙,手上长甲尖锐锋利,一直断了手甲的手臂此时已化作一扇巨大的鱼鳍,好似利刃般呼呼生风的随着血盆大口,横砍而来。
姜问曦正英已出,自身前一划黢黑的地面便出现一条横沟,姜问曦口中咒语忽起,手掌在刑风剑上微微一擦,几滴仙血随着手掌一抖,飘落在横沟之中。鱼人鲛也在此时扑来,横沟重却好似有一道淡黄的屏障忽然升起,飞身而来的鱼人鲛便咚的一声撞在这隐形的结界之上,一个翻身摔在地上。长着长甲的白皙的手自脸上一擦,一片绿血又点点滴滴自脸上滴落下来。
鱼人鲛狠狠扭了扭腰肢又再直立起来,仿佛心中万分不甘,依旧张开大嘴又扑了过来。姜仙凝并不知师尊不的是什么结界,可抵挡鱼人鲛几时,想必这鱼人鲛皮甲甚厚功力高强,于姜问曦而言也是一时不得对付,若是缠斗久了又怕伤到众人,才布了个结界来抵挡一时。
姜问曦见鱼人鲛暂时破不得结界便对众人招呼一声:“此地障碍颇多,出去。”便转身向洞口走去。
姜仙凝跟在几人身后本也奔着洞口走去,忽然余光一闪,那鱼人鲛又再扑了上来,轰隆一声虽是再次倒在地上,但地面横沟里的微光已更加微弱了一些。
那鱼人鲛第二次落在地上一瞬也不含糊,立刻起身又冲了过来,姜仙凝心中暗暗有些担忧,这鱼人鲛法力想必不低,又是如此皮糙肉厚,这结界若是再被他撞上一下,这结界恐怕会顿时碎裂。
鱼人鲛被这结界挡了几次,此时早已暴怒,更加用力的扭着腰身低头冲了过来。姜仙凝想着自己被鱼人鲛拖下水时,似是刑岳给的符咒起了些作用,便一伸手自怀中又摸了一把符纸出来。
其余几人都疾步奔洞口跑去,并未留意鱼人鲛的动向,只姜仙凝走在最后略略与众人拉开距离,待鱼人鲛一个猛冲撞破结界奔几人飞奔而来之时,姜仙凝一个转身同鱼人鲛面对面,一沓符纸忽的一甩,全部落入鱼人鲛口中。
鱼人鲛被扔了一嘴符纸,顿时吃疼,顾不得再捉众人,一个扭身跌在地上低声嚎叫起来。姜仙凝见鱼人鲛倒地,一转身待要追上师尊,却忽觉身侧一阵阴风吹来。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白影闪过,瞬间轰隆一声巨响,鱼人鲛同那白影一同滚倒在地。
姜仙凝转头向身侧望去,竟是师尊自前方折返回来,挡住了飞扑而来的鱼人鲛。因着鱼人鲛体重太大,竟被拖的一同摔倒在地。
鱼人鲛在地上不断翻滚扭动,虽是不能摆脱正英的纠缠,但身上皮糙肉厚却是半点不受伤害。刑风三人也提剑上前对着鱼人鲛一通猛刺,依旧是一片叮当之声好似刺在一棵坚韧的木材之上,虽是不甚坚硬却是丝毫伤害不得。
鱼人鲛在地上翻滚了一时,见众人借来围攻,心中顿时怒火中烧,怒吼一声一个挺身直立起来,再一扭转身体,将头自正英尘尾中挣脱了出来。未待众人反应,鱼尾一摆便轻松震退了身前众人。四人一鲛相对而立,面面相觑。
鱼人鲛怒目圆睁,语气很辣的道:“你们虽是道行不浅,但伤我却没那么容易,如今是你们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们眼前这些个弟子全部都要形神俱灭!”
言罢,张开一张漆黑的大嘴,用力一呕一只墨色长笛掉落在地。鱼人鲛幻化为人形,自地上拿起长笛吹走起来。
曲音尖锐怪异,听起来头脑略略有些发涨。几人正不知鱼人鲛吹笛是何意义之时,只听四周咯吱作响,一片石器摩擦之声。借着照明石的光亮,姜仙凝转头四处观望,这一洞的神像竟是全都诡异的扭动着,活了起来,此时正拖着僵硬的身体奔几人缓缓走过来。原本在洞中漫无目的飘游的魂息皮囊,此时也轻飘飘想几人游过来。
几人见状,想要触动已是不可能,便缓缓向身后墙壁退去。
“这鲛人是何来历?竟能操纵蕴含仙气的神像?”刑风便退边道。
几人退至石洞边缘处,已是再无可退。姜问曦向身后一伸手道:“若清,阵旗。”
姜若清立即自怀中摸了一摸,拽出几面阵旗,正是姜仙凝从前用的小阵旗。姜若清将阵旗递在姜问曦手中,姜问曦结果阵旗用灵气一擦,在地上迅速插了一个防御小阵才稍稍松下一口气,转头对几人道:“这鱼人鲛不知何等来历,正英竟是伤他不得,此时这一片神像更是难以对付,若彼时一众神像和皮囊全都攻来,你几人寻个空隙先跑了再做打算。”
“师尊若是不走,凝儿定然也不走。”姜仙凝迅速开口,并未看姜问曦。
“刑风断然不能看姜真人一人犯险。”
“阿凝不走,刑岳也不会独自逃走。”
“若清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因何却要逃走,便是拼死一战也算得轰轰烈烈,若是逃走只为苟且偷生,便是不修仙,只做个普通人,怕是也羞得再入轮回。”姜若清说的一声豪气,似是连自己都感动起来。
姜问曦看看众人,叹口气懒怠再开口,只幽幽道了声:“用法宝撑的久些。”
姜若清闻言立刻祭出法宝举在身前,姜仙凝在旁看了一眼姜若清,想到寒潭洞之事似是还在眼前,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也不过是一瞬的忧愁,姜仙凝便回了神。似是想起什么,对姜问曦道:“师尊,那人间的符篆都能挡上鱼人鲛一挡,师尊此时修为难道……”
姜问曦背脊微微挺了一挺,自前方冷言道:“你那符篆想是以朱砂和着刑岳的至阳之血所画而成,只能稍事克制鱼人鲛体内阴气,却是除不得根本。适才你那一沓符纸不过也就拖了它须臾而已。”
姜仙凝微微应声,抬眼见一众神像和皮囊已走在近前,这一副微小的防阵想必也撑不过一时半刻,真真是不知如何出这石洞。姜仙凝收回目光,用力盯了盯姜若清坚毅的背影,心道:也罢,若是同师尊死在一处,也算是死得其所。今生也就无悔了。
第三十三章剜肉成疮(1)
一群神像石塑在鱼人鲛尖锐的笛声中晃晃悠悠身形诡异的向几人走来,里里外外不知围了多少层。其间魂息皮囊也飘飘摇摇不再游荡,而是混在神像中挂着一脸诡异的淡笑,也奔几人轻巧的凑了过来。
不过须臾之间,姜问曦布得防御小阵之外就挤满了神像和魂息皮囊。眼看再用不了多少时候,这一副小阵就要被神像挤破,那是几人必将被一群魔物撕扯的四分五裂。
几人脸上皆是一片死灰,石像数量过多,又是一般兵器难以击碎的石头。若是姜问曦全盛时期许是还能推开神像,杀出一条生路。无奈此时姜问曦连正英都收不回去,恐怕连两三成功力都维持不住,面对如此众多不怕打的石像也只能同众人一般在结界后拖得一时算一时了。
姜仙凝手中捏着符篆,给挤得近的石像贴上一张。被贴上符篆的石像却是各不相同,有的好似吃痛般低声哼哼着闪了开去,有的却好似毫无知觉,任凭那符篆粘在额头,仍旧被身后一众神像向前挤着。
“这些个不怕符篆的石像,可是功力过于高强?竟是一丝不觉得痛苦?却好似有些甘之如饴?”姜仙凝一边贴着符纸,一边觉察了异样。
刑风闻言也细细观察了一番,抬手在佩剑上轻轻一擦,一条血痕便将刑风佩剑染上了淡淡一层粉色。
刑风轻挑佩剑对着一众石像挨个敲去,果真有些石像似是吃痛闪开,有些却是木然站在结界前任凭刑风捶打。
打了一时,刑风收了佩剑转过头对几人道:“刑风看出了其中玄机。”
“如何玄机,刑少主快些讲来。”姜若清连忙催促。
“刑某佩剑乃人间至宝,至阳之物,再加上刑某的血,一般阴物若被拍上一下想必当场就魂飞魄散。但却对正阳之躯无甚伤害,只不过就是被打了一下而已。所以这些神像是有阴阳之分的。”
“正阳之躯?这神像中莫不是还困着生人之气?若是我们死了……怕不是就被困在里面去?”姜仙凝有些讪讪的问道。
“正阳之躯并非只是生人之气,阳气,仙气,佛息均是至阳之气。汝等可还记得我们才入石洞之时,对这些神像有何感受?”
“感受?”刑岳仔细思忖了一番,认真答道,“有些神像会灼伤阿凝的手,有些则不会,我摸着这些神像有些温热有些湿凉。”
“正是,这些神像有阴阳,温热的便是阳,湿凉的便是阴。那些阳的体内想来应是仙气。”
姜问曦在旁早已了然,此时自乾坤袖中拿出一把细小的木钉分给众人:“用不多时这防御阵便会被众神像挤破,倒时自行分辨,若是阳气石像便把这魂钉钉在它额头,便会自行攻击阴气附体之物。倒时,或许还有生机。”
“不会被这笛音操控?”刑岳急声问道。
“不知,并无他法而已。”姜问曦答的淡然,其他众人皆是满面无奈,只得接过魂钉等待神像冲破小阵之时。
姜仙凝手中攥着魂钉,心中却微微有些紧张,若是自己还有功法便可同众人一起降妖除魔,拼杀个痛快,此时却只盼望莫要拖了众人后腿便好。
念想才有所动,身前姜问曦便好似有所察觉,略略转过头来,自姜仙凝手中将魂钉收了回去,冷冷道了声:“凝儿只跟在我身后用符篆区分阴阳便好。”
姜仙凝低声应了一声,默默低垂了头。想是怕自己拖累了众人,师尊才叫自己跟在身后。也罢,也本就如此而已。
约莫撑了一炷香光景,那鱼人鲛依旧中气十足的吹着长笛,尖锐的笛音在石洞中不断回响,惹的人心中发慌。忽的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防御小阵被一众石像挤出一个裂纹,瞬间便是一片金色星火四散飘飞而去,小阵已是消散了。石像纷纷涌向几人,莫说是刀枪不入的石头,便是人身**,这许多的数量一齐涌来,便是踩也要被踩断了气。
几人丝毫不敢懈怠,姜仙凝抬手几个闪身,便将眼前十几个石像全都贴上了符纸,阴气石像甫一被符纸贴中,便暂缓了身形摇摇晃晃向左右躲闪,而阳气石像则依旧被笛音催着向前挤来。
不待阳气神像走到近前,其余四人便一排魂钉射出,神像悉数被魂钉钉住了额头。神像甫一被魂钉钉住额头,便立时奔着阴气石像出手打了过去,阴气神像本就一副怪异的模样摆着双手准备攻击几人,此时便调转矛头同阳气神像打了起来。
“如此倒是更加容易分辨。”刑风忽然起身跳在阳气神像身后,抬剑向前方几个并未加入打斗的神像头上拍了几拍,便摸出魂钉一个个钉了上去。
并未多时,阳气神像便全部被钉了魂钉将引起神像拦了下来。沿途遇到几个魂息皮囊几顾不得那张熟悉的脸庞,一剑刺穿皮囊,阴气泄露飘飞,不过一掌符纸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几人迈开步伐,左躲右闪绕开魂息皮囊,向鱼人鲛靠近。鱼人鲛却是满面邪魅的笑意,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将几个阴气石像挡在了身前。
洞中石像阴多阳少,不过克制了一时,许多阴气石像便脱离了控制,依旧被鱼人鲛操控着奔几人冲了过来。连着鱼人鲛身前的几个石像,零零总总竟是还有二十几个石像需得对付。
几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转身对付眼前的石像。无奈这些石像既不怕并且也不怕符咒。无论如何攻击不是不痛不痒便是呆立片刻便继续攻击。众人只得左右闪躲,躲的远了便又碰到魂息皮囊,少不得又是一番砍杀。
刑氏兄弟此时双剑合璧,自身前撑起一道剑芒,逼得一众石像连连败退,但也不过是败退而已,只剑锋稍稍慢上半刻,石像便又回转身形继续胡抓乱挠起来。
打了不知多少时候,众人皆是汗流浃背,姜仙凝也是避来闪去奔跑不停,此时也是气喘吁吁,腿脚渐渐无力。想是再最多再撑上一两个时辰,众人便都会心力衰竭,倒地不起。
“姜真人,适才的佛像是如何除的?这样打下去却不是办法。”刑风一个躲闪不及,被石像一掌拍中手臂,只觉一阵生疼,佩剑险些掉在地上,再用力时却是手腕颤抖,只得几脚踢开眼前石像,微微退后暂时闪在刑岳的剑锋之中。
姜问曦闻言略略沉吟了一瞬,道:“是用凝儿的血。”
“阿凝的血?”几人皆是一惊,刑岳更是惊讶万分,“阿凝的血如今并无真气,竟是比姜真人的还要好用吗?”
姜问曦微微张了张嘴,却并未搭言。
姜仙凝躲在几人身后,一瞬不瞬盯着姜问曦的嘴,好似姜问曦嘟哝了一句‘魔王之血’,却是一时难以理解。回想了一时,自己并不知晓那佛像到底是如何破碎,想来又是自己失了神智所做。默默自嘲的一笑,姜仙凝自刑岳腰间倏的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手掌便是一刀。
一道清晰的伤口贯穿手掌,皮肉微微翻开,鲜红的血顺着刀痕汩汩而出,一时染红了整个手掌。姜仙凝抬手向身前石像一甩,石像沾染了鲜血发出一阵嘶嘶之声,瞬间便好似被火灼烧一般呼呼低吼着四处乱窜,但也不过须臾之间便又回转了身。
“此时不好使了,如何是好?”姜仙凝见石像回转了身,急忙抬手又甩了甩血。
“需得自内部,直接击中阴魂。”姜问曦依旧淡淡答道。
几人皆是一片茫然,若是能捉出石像阴魂还需得姜仙凝割手掌?便是随便用法器切上几下也要魂飞魄散。
“这些神像只有耳朵通着体内,只能自耳部攻击。但石像坚硬不得击碎,若是要自耳洞进入,也只得蚊虫。”姜问曦依旧说的坦然,好似并不在意。
几人又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到底能有何种细小的物件可为利用,进入石像头脑中,还得输入姜仙凝的血?
“若是魑离在就好,铭思确是个好使的物件。”刑岳此时双臂脱力,一脚踢开一个石像,略有些气喘的道。
姜仙凝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铭思,确是一个好使的物件,只可惜自己并不懂得驾驭,只是知晓一个求救的口诀,便是念了口诀,待得魑离来到几人也早已脱力而死。
若是有个能同铭思一般都细长坚硬之物可使便好了。想到此,姜仙凝忽的灵机一动,有一物跃然脑中。
姜仙凝一抬手扯住鬓下一缕青丝,举匕首在发根处一割,一缕乌黑秀发便落在掌中浸满了鲜血。
姜仙凝将发丝举在几人面前,眼中泛着流光溢彩:“阿凝想到法子了。以真气凝发为刃,刑少主想来用正气也是可行的,毕竟江湖术士亦可将巾帕为刃。这发丝上我已浸满鲜血,只要照准耳蜗打入脑中便可。”
几人深以为然皆是心中欣喜,抽个空当接过姜仙凝染血的发丝,运气息至手指,再自手指喷薄而出,使发丝凝结成一支细长的利刃。
几人执着这发丝刃,找准迎面扑来的阴气神像,一个闪身避开正面抓来的石臂,转身在神像侧旁,对准耳中小洞用力一推,一根细长坚硬的发丝便自耳中插入头颅。
发丝才一没入耳蜗,便听神像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之声,好似阴司鬼怪发出阵阵哀嚎。伴随着凄厉的哭泣之声,石像头颅渐渐崩出若干裂纹,裂纹逐渐连结成一片,纹中石块渐渐化为齑粉,层层剥落。待得一颗头颅全都碎裂之时,那下面一截石身子也再难行动,只顶着一截光秃秃的脖子,呆呆的站在当地。
接连击碎了四五个石像,洞门处鱼人鲛便有些着急起来,一时恍惚竟是吹错了几个音阶,一时石像似是忽的没了指令,竟在原地愣愣站了起来。
如此一来,更加是机会难得,几人急忙捋了发丝纷纷插入神像耳中。一时哀嚎四起,一个个石像接连丢了头颅。
姜仙凝跟在姜问曦身后,姜问曦此时手中捻着几根头发,其余青丝别在腰间,并不急于对付神像,而是一步步向鱼人鲛靠近去。
鱼人鲛一边吹着笛子操控一众石像,一边盯着姜问曦的脚步,此时姜问曦已距自己不过十步距离,若是没有神像也不过一个轻跳便会落在近前。
鱼人鲛口中笛音频频吹奏不稳出些错音,一时间一众石像也是打打停停,行动十分不连贯起来。接连几个失误石像又破碎了不少,此时除却被阳气神像牵制住的一些神像,能用来拦住几人的,竟是只剩二三。
鱼人鲛心中焦虑,狠狠心,干脆收了笛子一个扭身又化作恶鱼模样奔近前姜问曦咬来。
鱼人鲛皮糙肉厚,连正英都奈他不何,但这獠牙却是尖锐无比,若是被咬上一口怕是性命难保。
姜问曦并不同鱼人鲛正面硬碰,而是不断闪身避开鱼人鲛利爪,于交错间将手中发丝弹射至鱼人鲛面门。
鱼人鲛看不清细弱的发丝都来自何处,更是无从躲避,不过几个来回便被姜问曦用发丝割的满脸绿血。鱼人鲛顿时震怒,但刑风三人此时也绕过站立不动的神像,斩杀了一种皮囊来到二人面前。
三人一入战场便迅速散开将鱼人鲛围在当中。无论鱼人鲛自哪个方向跳落均会被某人手中青丝抽中脸颊。一时绿血四溢一张本就狰狞的鱼脸,此时除了恐怖更多了十成的狼狈。
鱼人鲛左突右闯均是脱不得身,许是失血过多,渐渐放缓了速度。
“小师叔,你这血可真是好使,不愧是小小年纪便入了地仙境。若早知如此便不用费这许多力气,那鱼人鲛一进门便给他甩上一头血,他定是没心力再去操控这许多石像,害我们浪费这许多体力。”姜若清见鱼人鲛慢了下去,脸上带着几分谄媚,抽个空隙想拍一拍姜仙凝马屁。
姜仙凝瞥一眼姜若清,微微一笑:“若清你怕不是想把我当做武器吧。若是早知如此,你可是想先结果了我,然后一盆血淋在这鲛人头上,便半分气力不用出,你说是也不是?”
姜仙凝话音一落,姜若清立时诚惶诚恐起来:“小师叔切莫如此说,若清对小师叔的中心可是日月可鉴。这仙山上对小师叔好的除了师祖,哪里还有人比得过我?只是觉得此法简便一些而已,若是要用小师叔的命换,那若清宁可拼个你死我活,战死在这石洞中便好。”
言罢,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盯着姜仙凝。
鱼人鲛见状更加暴怒起来,一把抹掉糊住眼睛的绿血,嚎叫一声,奔二人扑咬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剜肉成疮(2)
鱼人鲛忽的奔二人扑咬过来,不过是转瞬之间,几人皆未有所反应,本以为这鱼人鲛已是竭尽全力,不过死死硬撑而已,谁知忽的暴怒起来竟是如同一阵阴风拂过,立时便到了姜仙凝面前,大嘴一张便自头顶咬了下去。
姜若清在旁‘啊’的惊呼一声,其余几人却是连嘴都没来得及张。姜问曦虽是反应神速,但也不过在鱼人鲛黏滑的背上抓了一把绿血而已。
此时姜仙凝毫无功法,众人心中顿时一片冰凉,想来此次姜仙凝定是在劫难逃,便是不被当场吞食也要被咬掉半个腰身。几人全都飞身扑过来,准备一齐上手,立时剖了这鲛人的鱼腹,说不定就得及时还能有一线生机。
几人扑至鱼人鲛身侧,抬剑便刺,但眼前景象却是令众人颇有些惊悚,竟是兀自举着佩剑一时竟下不得手。只见鱼人鲛此时嘴里咬着姜仙凝半条手臂,姜仙凝手臂上鲜血淋漓不知是不是已经断了。姜仙凝则是被鱼人鲛叼着一条手臂,踮着脚尖,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正对着几人呲牙裂嘴。
一人一鲛怒目而视,其余几人举着佩剑,一时不敢落剑,怕忽然惊扰了鱼人鲛,若是鱼嘴再稍稍用力,姜仙凝手臂必是会掉落当场。
“阿凝,”刑岳轻轻叫了一声,不敢高声,不敢张扬。
姜仙凝朝刑岳苦笑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用一只空闲的手去腰中摸适才刑岳那只匕首。
此时鱼人鲛虽是咬住姜仙凝,但被姜仙凝手臂的血糊了一嘴,竟好似叼了一个烫嘴的山芋一般,嘶嘶喷着气,并不敢动,但也不想放嘴。只得如此焦灼僵持着。
姜仙凝一手摸到腰间小匕首,咧着嘴闭上双眼,一狠心,将手在匕首上胡乱抓挠一番。饶是刑岳这匕首也是出自名家之手,平日里也算得削铁如泥,姜仙凝在匕首上胡乱蹭了蹭手道也并未觉得多疼,只好似被一群蜜蜂蛰了一时,便渐渐毫无痛感,只觉手中冰凉黏腻了。
鱼人鲛依旧同姜仙凝僵持在原地,姜仙凝却再也等不得,一条手臂上的绿衣此时已变作墨绿,整条手臂好似掉入泥沼一般,衣袖冰冷湿粘裹在手臂之上,令人心中厌恶之情阵阵上涌。
姜仙凝一抬手,一串殷红的鲜血甩在鱼人鲛口鼻之上,鱼人鲛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似是寻找这血的来源。姜仙凝却是丝毫没放过这须臾的机会,借着被咬住手臂的力,一个起身一只鲜红的血手便奔鱼人鲛双眼而来。鱼人鲛依旧瞪着眼,还未想出姜仙凝意图,姜仙凝两只手指便噗的一声插入鱼人鲛一只眼中。顿时眼球崩裂,一股混黄的液体便自鱼人鲛眼眶中流出。
鱼人鲛一声怪叫,狠狠一甩头,姜仙凝好似一只破碎布偶般,横贯整个石洞,重重撞在对面石壁之上。竟是哼也没哼得一声,便倒地不省人事了。
此时鱼人鲛忽的破了一只眼球,黄黄绿绿流了一片,正跳着脚在石洞中乱窜。姜问曦几个箭步飞身落在姜仙凝身旁,顾不得查看姜仙凝伤势,将一只手在姜仙凝手臂上沾满血渍,以真气在正英上一捋,一条尘尾现出偏偏殷红。正英本是神器,不沾污渍不沾血痕,姜问曦强行以真气输入血痕,也只得以真气稳固,以姜问曦此时功法并维持不了多久。
姜问曦一刻不敢耽搁,又是几个分身翻转,立时追上鱼人鲛,正英一抖先是缠在鱼人鲛手臂,向后一拉,鱼人鲛毫无防备略顿了一顿,转头寻找姜问曦,张着大嘴左右逡巡。
姜问曦却一个飞身,自鱼人鲛头顶飞过,落在鱼人鲛身前,正英一个翻转奔鱼人鲛另一只眼球而来。鱼人鲛才转头找了一时,并未找到人,才要回转头,便觉一个物体在眼前一晃。还未来得及看清,一杆拂尘手柄便硬生生插入鱼人鲛另一只眼。
鱼人鲛又是一声怪叫,伸出仅剩的一只有利爪的手,猛的向前一抓,一挠。姜问曦却是早有防备,甫一此种鱼人鲛便立刻抽身而退,鱼人鲛的长甲不过在擦了擦姜问曦衣衫,便再无一线还手之机。
鱼人鲛已无了双眼,胡乱在石洞中狂奔,不断撞到依旧呆立在石洞中的神像,竟是有不少神像被鱼人鲛这沉重僵硬的身躯撞的掉了手臂或头颅。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姜问曦见鱼人鲛已毫无神智可言,便不再理他,任由他横冲直撞胡乱冲突。一个分身又飞落姜仙凝身边,撕碎前襟将姜仙凝受伤的手臂和手掌包好,再探了探姜仙凝脉息,确认无碍后才又回转身去追那鲛人。
姜问曦才一转身,看见刑岳正奔姜仙凝走来。
“姜真人,阿凝可还好?”
“无碍,只是血流得多了些。回去将养几日便好。”姜问曦答得飞快,并不停留。
刑岳犹豫了一刻,自腰中摸出一粒药丸,转身拦住姜问曦:“在佚城时阿凝怕我因强催功法而丢了性命,给过我一颗补血养气的救命丹,我一直没用,姜真人给阿凝吃了吧。”
姜问曦抬眼,看了看刑岳辨不出眼中情绪,只一抬手结果丹药转身扶起姜仙凝,将丹药塞进姜仙凝口中。
一切做完,姜问曦依旧转身去捉鱼人鲛,只是路过刑岳身旁时竟好似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鱼人鲛被刺瞎了双目,真阳外泄,不过挣扎了半柱香时间,便一时力竭再也不能胡乱奔跑,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只得呼呼喘气。
几人皆走上近前,将鱼人鲛团团围住,刑风拿出一根阵阴索,将鱼人鲛自上而下捆了个结实。待要上前审讯一番。
此时姜仙凝因着吃了救命大还丹,也醒了过来,由刑岳架着缓缓也凑了过来。
“这鲛人,你可是愿答我们的问题了?若是答的好,兴许能留你真身。”姜若清抬脚踢了踢鱼人鲛,开口问道。
“真身?”鱼人鲛喘着粗气,一口戏谑的语气,“你可知我真是何物?便要留我真身?”
“你真身难道不是这鱼头妖怪?”
“哈哈哈”鱼人鲛大笑起来,笑声在石洞中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只是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鱼人鲛便干咳着又软了下去。
“你因何作笑?我说的可是不对?若是不对,那你真身是什么东西?莫不是那些个魂息皮囊中其中一个是你的真身?”姜若清一本正经的提着问题。
鱼人鲛又是一阵轻笑:“皮囊?哈哈,说起那些皮囊,尽数被你们杀了个干净,本是以为仙师会念及同门之谊,但却如此无情。看着那样熟悉的脸庞竟也下得去手。”
“你休要胡说,那些皮囊不过是你做的傀儡,何来同门之说,便果真是同门也是同样不愿为你所用。此时超脱了倒是更好。”姜若清听鱼人鲛所言,心中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好似一堆棉絮塞在胸口,不知此行对错。
“我胡说?你可知你们若是不胡来,我便不用催动那些皮囊,只要不出这石洞,这些魂魄还是能够回去的,虽是没了躯体皮囊,随便找个尸身还阳也是总算活着。但你们非要同我打斗,我即驱动了他们,他们便再无可能回到阳间,只能为我所用,你们如今还戳破皮囊散了魂魄。你们那些个同门师弟此时怕是早已在你们剑下魂飞魄散了。”鱼人鲛说完一副洋洋得意之态,脸上满是不屑。
“你又懂些什么?以你那下等的脑子自是觉得我们杀了同门魂魄需得心中愧疚,实是不得释怀,但你可知我修仙之人求的是什么?若是以此种卑微的活法苟活于人世,到不如痛痛快快死了爽快,便是魂飞魄散也无憾。”姜仙凝见鱼人鲛如此得意之态,缓缓呛声。
“哼,哪有人喜欢死?”
“自是无人喜欢死,但若生不如死,不若早死。这你可是懂?若是难以理解,也休得再问,毕竟你也不是人,不能理解人之所想也是常理。那些魂息皮囊散便散了,自是个人的造化,若是我等回转之时也定会为其超魂渡魄,便是还有一丝魂魄在人间也落得个好轮回。这于修仙之人也便是极好的了,你自是不懂。你先休要管那些个魂息皮囊有何冤屈,你且先说一说你的真身到底是何物?莫不是什么乌龟王八的不好说?”
“你!”鱼人鲛闻言顿时恼怒,等着一双绿血朦胧的窟窿盯着姜仙凝,“哼,我若是说出我的真身恐怕你们还要俯首相拜,只是此时那真身却是已被你们毁了。”
“毁了?”刑岳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你的真身莫不是那佛像?”
鱼人鲛满面骄傲不屑,并不搭言只把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歪向一旁。答案不问自知。
“竟真是那佛像?怎可能?那佛仙个若是你的真身,你却是如何沦为邪佛又成了这鲛人妖物?成佛成仙难道不好吗?”姜若清问道。
鱼人鲛忽的沉默起来,一对空洞浑浊的眼眶此时仿佛蓄满泪水,听了一时,鱼人鲛竟是幽幽絮叨了起来。
“罢了,即已如此,想必我也命不久矣,便是尔等不杀我,他也定然不能留我性命。此时便把真相全都说于你们罢了。”
说着鱼人鲛抬起双手自空中胡乱摸了一通,姜问曦见他如此便搭住鱼人鲛手腕,将他拉在石洞边缘,鱼人鲛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讲述起来。
“我本是那佛像中凝结的仙气,若是一直如此,便是吸天地之精华也便能成个小仙。只是天命不容,不知被谁抽了我的佛丹仙气,还将魔息注入我佛丹之中,害我走火入魔。只得将魂魄附在这鲛人身上,最终做个妖物。”
“你此时这身体可是鱼人鲛?”姜若清问道。
“鱼人鲛?若真是鱼人鲛倒也还好,还是个上古妖兽,只是世间哪里有上古鲛人,这不过是个修炼成人形的鱼妖罢了。我将魔息附在这鱼妖身上,堪堪可以任意化作美貌男女,正好加以利用哄骗那些个痴情男女。”
“这些村中丢失的妇女孩童可是被你掳来的?现在何处?”刑岳问道。
“是我掳来的,被我掳来自是被我吃了骨肉,将皮囊和魂魄做成魂息皮囊。”
“那些魂息皮囊现在何处?”
“何处?除了你们见到的那些,每月都有人前来收取魂魄,看中的便都收走了。有时他只收走魂魄却不要皮囊,若是再摄了魂魄便不用抽骨扒皮,只随便注入从前皮囊之中便好,省得重新炼制。”
“炼制?”
“正是,你们不是也见了,那些普通人被掳来此地要趁着活尽快将皮剥下,如此才能令皮囊在日后栩栩如生。此时剥下的皮囊因着阴戾之气浓重,整个魂魄都拘于魂魄之中,倒时再套在富含仙气的神像之上,以阴魄之气腐蚀仙气,两相气息相辅相成,最终皮囊中魂魄成为可为我所用的中魂,而神像便被阴气腐蚀,成为邪神。两厢均可为我所控,这便是炼化。”
几人听的连连摇头,姜仙凝更是满面不解:“你便是个吃人的妖怪又何须如此残忍?你说每月有人来收魂息皮囊,是何人?”
“我不知,那人一身黑衣总是隐在阴影之中,从未看清过样貌。许是偷换我仙魂的也是他罢。”鱼人鲛说完默默低下了头。
说到此,几人也知晓关于黑影再问不出其他,便调转了话题。
“你们这些佛像神像之中都有仙魂,可供人间大众敬仰,却因何在这山洞之中?若是一直在此,又是哪里来的仙气?”
“唉,”鱼人鲛深深叹了口气,幽幽道来,“这倒是说来话长,这一片村寨在祖时均是从事雕刻之业,**潭那时并不是一弯潭水,而是奔流的河道,这河道便是用来冲洗石像所用。不知哪年,这村中出了个巧匠,雕的佛像神像甚是传神,深受君王臣民喜爱,我和这一众神像便是那巧匠所雕,常年放在河流之中做招牌用的。但附近村落中人皆以我等为真身真佛,经常来到河边焚香叩拜,唤为河佛。
时日久了,因受了香火供奉得了真气,便逐渐都修出了仙丹。若是一直如此下去,想来我也不至于此,许是能做个地仙小仙也未可知。
但不知何故,忽然有一年,河道忽然坍塌,一般河流突然开裂,断为两节,其中一般掉落下游,就是成了现时的**潭。上面一般河流则成为外面那个瀑布,断纹处便成了这潭渊。我们这一众神佛之像也被埋入潭底,形成这一片山洞。如今这一片山洞便是曾经的雕刻厂。”
“如此听来,到也是很惨。”姜若清听得心中瑟瑟,竟是有些同情这鱼人鲛。
“若只是掉落潭底,丢了仙气也还罢了,上面村落中人不知为何,忽的一日起便开始前来供奉生人,被这生人之气所困我才吃起人来。之后来了黑衣人,说是引我超度,教我只做魂息皮囊,才渐渐走到此种境地。我不是没想过那黑衣人欺骗于我,但却是不能回头。”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众人皆是默默不语,想着鱼人鲛妖物也竟是有着如此辗转的命运,更是遑论人生。
第三十五章午夜梦回(1)
鱼人鲛此时似是缩水的身躯靠在石洞壁上,幽幽讲述了自己一生的故事。几人竟是听得有些动容,似是这食人的妖怪也并非那样十恶不赦,倒是有些令人动容,颇有些同情起来。
“姜真人,这鲛人要如何处置?”刑风转头询问姜问曦,若人间遇到害人的妖物,大多都是赶尽杀绝,此时却是有些许犹豫。
“我仙山中自是逢魔必诛,莫不是刑少主想放走这鲛人?此时他也只是令人同情,但也并未有心悔改,若是放走他,日后再为非作歹却是谁来担这责任?”姜若清虽是也有些同情鱼人鲛,但以仙山作为却是断然不会放妖物重回人间。
“刑风并未说要放他走,只是未必非要杀了他而已。”
“何人却说过要杀了他?”姜若清有些疑惑。
刑岳则偷眼看了看姜问曦,接话道:“你们仙门不是一向逢魔必诛?”
“你若是不知这‘逢魔必诛’的意思,倒也不稀奇,但刑少主与我缥缈一向往来紧密,又与我师祖交好,怎会不知我仙山‘逢魔必诛’的意思?”姜若清一边皆是一边诧异的看看刑风。
未待刑风说话,刑岳急着继续道:“这逢魔必诛难道不是遇到妖物就杀了吗?你在四象宗时不是也争辩过?”
姜若清侧着头,微微斜睨着刑岳,似是有些许不满:“亏你还要同我和小师叔三人成虎,若是知晓你如此不了解我缥缈,便不同你交好。我们仙门的‘逢魔必诛’是以渡化为主,你道当年那尸拔是因何咬了小师叔?还不是渡化了多年却阴气难散。若是要杀,却是简单许多,在乌木山林里师祖不出三招就解决了。”
“那尸拔不除,不是因着阴气若不渡尽便是杀了尸拔,阴气还要四散祸害他人吗?又不是因为不想除它。”刑岳也歪起头,同姜若清抬杠。
“你,我们仙山的诛,并非只是杀了就算,这个‘诛’只是除了这妖魔之物便好,无论是度化,诛灭还是镇压,只要除了这阴邪之气便好。只是不要放着不管便好,彼时若清在四象宗同众人辩论,是因着你们放任那些个什么花仙灶仙而不管,并非因着没有诛灭了他们。怎得会有如此误会?莫不是刑少主也如此认为?”姜若清见刑岳与自己交好这许多时日,却是依旧对仙山有如此深切的误会,竟当真着急起来。
“刑风并未误会,只是这鲛人似是并无其他方法可处置,直接杀了却又好似于心不忍,故此才询问姜真人如何处置,并非不懂你仙山。”
姜若清闻言,瞪了刑岳一眼,气呼呼退在姜问曦身边,似是责备刑岳的误解。刑岳见姜若清如此,虽是想上前劝慰一番,却碍于兄长和姜问曦都站在眼前,只得暗戳戳盯着姜若清并不敢造次。
姜问曦见几人吵闹够了,看着鱼人鲛斟酌了一番,低头对鱼人鲛道:“你虽是为人所害丢了仙根才至于此,但毕竟吃过人,伤过数人性命。便是我们枉顾私欲放你走,你也不过是个吃人的妖物而已。如今你可是愿意放弃这妖躯,潜心忏悔,求一日脱离苦海渡得轮回?”
鱼人鲛闻言,向姜问曦方向歪了歪头,一双黑洞洞的窟窿直勾勾对着姜问曦,低低问了一声:“我果真能有此造化?”
“若你潜心向善自是有造化。”姜问曦淡淡道。
鱼人鲛闻言,立刻翻身跪在地上:“我自是愿意舍了这妖躯,只是却要如何做?”
“稍后,我会将你魂丹自妖躯中抽离,使我仙门弟子用锁魂符拘了你的魔魂,送去洪息大师处度化,这妖躯我便带回仙山炼作鲛油,送去太公庙燃神台之灯,渡化妖邪之气。你可是听仔细了?只有你潜心改过此法才可行,否则便是去了洪息大师处也不过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姜问曦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鱼人鲛闻言,并不假思索,立时挺着硕大的脑袋,对着姜问曦叩了几个头,高声道:“多谢仙师相救。”
姜问曦见鱼人鲛应允,便手中掐诀口中念咒,抬一指对着鱼人鲛眉心一点,扯住鱼人鲛魂魄向后一拉,又点在另一只手的锁魂符之上。锁魂佛微微泛了一道白光,便又恢复如常。姜问曦把符篆交给姜若清,着他送往洪息大师处,便转身处理这鲛人之躯。
这鲛人之躯巨大沉重,难以带走,一时竟不好处置,姜问曦微微皱眉,若是将鲛人身躯放在此地不管,又怕为恶人所用,便又成了新害。正犹豫着,只见刑岳几步走上前来。
“姜真人可是不知如何携带这鲛人?前次一条巨蟒我们很是有经验,切一切放入乾坤袖中想来大小是够用的。”刑岳说完脸上略带骄傲,似是道出了偌大天机。
“我来切,我来装。”姜若清在旁忽的闻听刑岳之言,立刻跑上前来,连忙祭出法宝,切割起鲛人躯体来,背过身的同时,姜若清竟是恶狠狠的剜了刑岳一眼。
刑岳被姜若清这一眼瞪的不知所以,忙以帮忙为名凑了过来:“若清,你瞪我作甚?这法子难道想的不好?”
姜若清抬起头,依旧狠狠瞪了瞪姜若清:“从前你倒是心细,今日怎得是吃了猪脑吗?小师叔如今可还有乾坤袖?路上莫不是我没同你说过,我师祖连正英都收不回去,你却还提乾坤袖,还提小师叔收妖蟒?”
刑岳是忽然回醒,竟是一句说出着许多典故,自知自己太过唐突,低头帮姜若清默默收拾鲛人,再不敢胡乱多言。
“姜真人,这一众石像要如何处理?”刑风上前问道。
“阴气石像自是将阴气除掉,剩余有仙气的石像便用容器收了仙气,带回去修炼吧。”姜问曦说完,似是并不想停留,紧走两步奔了洞口方向,姜仙凝毫不犹豫,急忙跟在师尊身后,一时竟是忘了自己此时身份。
直至跟着姜问曦走到石洞门口才忽的恍然,此时自己早已不是姜仙凝,又怎得跟在师尊身后便走了。姜问曦背对着姜仙凝,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姜仙凝,眼神有些波光流动,似是有话要说,但也只是喉咙略略动了一下,却没说出什么。
“师,师尊,那石像里的仙气竟能用来修炼?若是以仙体吞噬仙体来修炼,同邪修有何区别?”姜仙凝莫名跟着姜问曦走了这许久,略略有些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问出口。
姜问曦依旧盯着姜仙凝,目光炯炯有神,姜仙凝一时竟有些恍惚:“这些仙气乃天然之气,并未有神识,此时同一株灵药一颗灵石无甚区别。且这信仰之力凝结而成的仙气对修仙更是甚好,若是刑少主能带回去用以修炼是最好不过。”
“刑少主也要用仙气修炼?”姜仙凝竟是有些疑惑,想来不是只有仙山众人才需得真气吗?
“灵药仙物众人皆可服用,千年灵芝灵气甚是充裕,在人间便是于普通人也是上好的灵药。普通亦可当做药品,修炼之人便可用来提升修为。这信仰之气比千年灵芝又不知好上多少倍。”姜问曦竟是少有的随和,认认真真说了这许多。
“那师尊因何不要?大家分食亦是可以。”
姜问曦闻言,眼中略略一顿,沉默了一时才继续道:“并非所有人都能驾驭,你和若清若是直接用了便会因着仙气太盛而七窍出血,补不益多,过犹不及。”
“那时尊……”
姜问曦似是同姜仙凝谈的累了,不待姜仙凝问完便又轻轻转身,查看石洞内情况,此时众人皆已收拾完毕,正检查一众神像是否毁的彻底。姜问曦站在门口冷冷道了声‘走了’,便率先奔来路走去。
不多时,几人便自潭底游了上来。张员外及一众弟子依旧在岸边等候。问起时,几人却是已去了三天三夜。
刑风清点了来时的人数,却是少了一些小厮,缥缈也是少了几个跟来历练的外门弟子。刑风细细问来,才知晓几人跳入**涧后不多时,那鱼人鲛便又折返回来,爬在岸边唱歌,饶是前番有了经验众人都提气定心,但一些修为低略的弟子依旧是着了道,顺着歌声跳入潭水中去了。
这弟子说完,又向刑风身后看了几眼,并未看到落水的几个师弟,心中便是有些了然,但依旧轻声问刑风道:“少主,那几个弟子……”
刑风心中也有些悲戚,那些弟子竟是被自己所斩杀,若是当时能留住皮囊,许是也能拘了魂魄,便是不能还阳许是至少也能投胎,如今却是魂飞魄散再无一丝存活了。
“被鲛人炼作皮囊,打斗时魂飞魄散了。”刑岳淡淡说完,便转身回了村舍。
自村舍中对张员外交代了一番,众人便准备各自回转。正待分别之际,姜问曦似是忽的想到一事,回转身问张员外道:“张员外,听说你们以活人祭祀河神,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张员外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这是祖上的规矩。”
“胡说,那鲛人已经说了是百年前突然开始的,我们帮你除妖你却还要诓骗我们,可是还有良心?”姜若清见张员外扯谎,顿时怒从中来。
“不,不,仙师休要动怒,只是以我所知,不过都是些传闻故事而已,故此不敢乱讲,若是仙师要听我便讲来。”
“讲!”
“听说大概百来年前,我们这一片村子忽然地动闹了水患,原本是一条大河自村中穿过,但不知为何却忽然地动,将河水自中间生生切断,中间变出一个深涧,上游河水成了一条瀑布,河水直接流入深涧之中。这下游河水因着渐渐水源枯竭,便渐渐干了指剩下一个水潭。后来,又因着上游水流不稳,水忽然自深涧中倒灌了出来,淹了我们大半村落。
我们这些个村子本是以雕刻石像为生意,很是富庶,那一次地动却将水中的河佛全都给冲走了。神将也因着再也交不出佛像被官家怪罪,不出多久便病死了。众多相亲也都转了行,到今时今日也不过都是守着这片土地过活了。
后来,众人正在悲伤之时,上游山中出了一个山神,是个高大黑影,他告诉我们因着我们在河水中清洗石像,污了水源,河神震怒才坏了河水,收了石像,让我们以活人祭祀方可保得平安,不然都得死。
这话本是无人相信,但没过多久便开始有人莫名病死,接连死了几个人众人才相信了那山神所言,于是抽签供奉了一人。果真一年平安,即无水患也无人病死。自此这规矩便世代流传了下来。
这些本就是个故事,又不甚光彩,故此我才没说,还望仙师勿怪。”张员外说完,讪讪的笑笑,便不愿再多言。
“你们村舍中年年要供奉活人,却还是人丁兴旺?便是没全都被水怪吃了,道也没因着作恶而绝了后吗?”刑岳厉声问道。
“这,”张员外一时语塞,红了红脸,低头道,“一年也不过供奉一两个,舍两个孩童,来年再生便是了。还有些体弱多病的本也想要寻思也就做些贡献,为村舍某些幸运也算功德一件。”
“功德?取他人性命来讲功德,你怎不去做了功德?”姜若清见张员外竟是一副理所当然之色,更加愤怒起来。
张员外不敢接话,只低垂着头默默站立,心中只盼几人早些走。
姜问曦冷眼看了看张员外,微微摇头,淡淡道了声:“若清,走吧。”便一抬手,飞身驾云而去。
姜仙凝愣愣望着二人背影,众弟子悉数御剑跟上,想着自己如今已成了一个看客,心中一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刑岳自身后拍了拍姜仙凝肩膀,将一条缰绳塞进姜仙凝手里,翻身上马。姜仙凝也不愿再管这几个村舍之事,也是翻身上马,对刑风抱了抱拳道:“刑少主,阿凝虽三哥哥先去了。”
刑风点头,二人便甩开缰绳一踢马刺,策马狂奔而去。
第三十六章午夜梦回(2)
来时晃晃荡荡蹭了半月的路途,只不过三日二人便驾着马狂奔了回去。刑岳不愿走正门,怕惊动刑川,二人便将马拴在侧墙马桩上,悄悄在耳门上拍了几拍。
“三哥哥,你如此小声,门内小厮如何听得见?”姜仙凝见轻手轻脚,畏首畏尾,便走上前,准备自己拍上一拍。
却被刑岳一把拉住手臂,小声道:“休要大声,若是二哥出来却是又要寒暄一番,问起此次捉妖之事更是不知如何应答,只待大哥回来再去应付二哥吧。我们只悄悄进去,叫上阿姐去你偏院玩耍。”
“你这样小声,却是进不去。”姜仙凝微微摇头,刑岳这拍门声好似小猫挠门,便是悄悄进门,也要进得去才好。
“无碍,那门童常在耳门内打盹,此时若听不见过会再来敲,定会听见的。”刑岳依旧强抢摇着门环,却是丝毫不在意。
姜仙凝无奈,自顾自坐在门边一块石墩上晒太阳,清晨的阳光不甚刺眼,好似才自瑶池沐浴完毕的太阳在树叶间隙挥洒着自己的光芒。姜仙凝抬起手,将手掌放在眼前,自指缝里看叶尖露珠反射七彩之光。七彩的光透过指缝变得红彤彤一片,竟好似恍然入梦,姜仙凝竟一时恍惚起来,这一片彤红之色竟好似自己识海一般,朦胧迷茫。
正在温暖的阳光中迷糊着,只听身后耳门吱呀响了一声,姜仙凝立刻回神,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孔自门后出现,此人长发慵懒的在头顶绾个髻,一身紫衣阔衫一派逍遥之色,一双桃花凤眼正满含笑意的望着二人。
“怎么是你?”刑岳惊声低呼。
“怎么只有你二人?却还如此鬼祟?”魑离向二人身后瞟了一眼,亦是有些惊讶之色。
刑岳撞开魑离自耳门走入邢家大院,并不打算搭理魑离,溜着墙边奔偏院跑去。边跑边转头对身后姜仙凝挥一挥手:“你先回去,我去叫阿姐。”
魑离瞥一眼刑岳背影,轻笑一声也不在意,知晓因着平日里自己嫌弃刑岳配不上姜仙凝,刑岳一直别别扭扭,虽是自知技不如人不敢造次,但只要能让魑离吃瘪便是不遗余力。
姜仙凝站在门口对刑岳尴尬的笑了笑,回转身关上耳门,又对魑离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魑离先生好。”
“表姑娘有礼了。”魑离也微微抱拳回了礼,正言道,“怎得刑少主没有回来吗?”
“表兄在后面走得慢了,阿凝同二表哥先行一步而已,魑离先生毋庸担忧。”
“表姑娘此行可是一切顺利?”
“劳魑离先生挂念,虽是费了些周折,但一切还算顺利。”
二人一边客套着一边沿着墙边回廊走到别院门口,一个转身二人隐在月门之后,魑离顿时收了一副惯常的笑脸,脸色略显凝重起来:“怎得耽搁了如此许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姜仙凝摇一摇头,对魑离微微含笑:“刑少主没受一丝一毫的伤,这你自可放心。不过确是折损了一些弟子小厮。”
“哦?”魑离皱起眉头,一双凤目紧紧盯着姜仙凝,“此次有姜真人随同却还折损了弟子?”
“正是,不但邢家折损了,缥缈也折损了。不过此时却也怪不得谁,那鱼人鲛却是厉害,若不是阴错阳差许是我们也折损在里面了。”
魑离闻听姜仙凝所言,略略沉吟一时,颇有些疑惑的道:“你师尊如今,可是功法尽失?”
“功法尽失?”姜仙凝心中忽的一惊,“不至于功法尽失吧?我被鱼人鲛拖入**涧之时还是师尊将我救下的。不过听若清讲,师尊确是连正英都收不起了,如今正英是别在腰间的。”
魑离又沉默了一时,似是在细细思考,姜仙凝正待要问魑离可是想到些什么,只听魑离自言自语道:“想来果真如此。”
“什么如此?”
“你师尊如今可有不同?”
姜仙凝将自己同师尊相逢的日子细细回想一番,答道:“有时许是我的错觉,师尊好似不似从前那般冰冷,似是经常不高兴。”
“不高兴?”
“许是我感觉错了,从前师尊只要抬一抬眼皮凝儿便能知晓师尊何意,但此次却是看不透,又好像师尊经常狠戾戾的瞪我……”
未待姜仙凝说完,魑离便冷笑一声,转身出了月门,边走边嘀咕道:“如此也好,我们若是能为同族也算再好不过。”
姜仙凝听不懂魑离所言之意,见魑离自顾自转身走了,也不便追问,也转身回来自己偏院的寝房。
待得姜仙凝慢吞吞走到屋前,刑玉瑗早就坐在屋中等候,碧痕正拎着一桶热水往面盆里倒。刑玉瑗见姜仙凝晃入门内,立时上前拉了姜仙凝的手笑吟吟道:“阿凝,去了这些日子,阿姐真是日日担心,快些先擦擦脸,碧痕在厨房里烧了热水,你先换上干净衣物好好泡已泡热水,待阿岳也收拾完了一定好好讲一讲你们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若是讲的不精彩,定是要罚你二人。”
姜仙凝静静听着刑玉瑗唠叨,心中顿时暖意融融。若是当年是被邢家捡到,过着这人间平淡却温暖的日子,可是还会遇见师尊?如今在如此失意之时自己非但没有落魄,竟还遇见了阿姐,许是自己果真不是凡人,竟然能得老天如此厚爱。
姜仙凝如此想着,怔怔盯着刑玉瑗,待刑玉瑗说完,也笑呵呵的反手拉住刑玉瑗:“阿姐,此次虽是凶险,但刑少主却是得了时间少有的好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待我梳洗完毕细细讲给阿姐听,若是讲的不好,日后十天的羹汤我都来做。”
刑玉瑗依旧笑着,眼中竟是好似蒙了一层雾水,轻轻对姜仙凝点了点头,推着她去旁屋里洗澡,自己则转身去给姜仙凝铺陈新的床被。
不多时,姜仙凝便梳洗完毕。此时刚刚掌灯,正是晚饭时间,刑岳端着一个托盘,里面不少好酒好肉,三人便自偏院饮酒聊天,相谈甚欢。刑玉瑗是不是轻声惊呼,连道‘好险’。
直聊到繁星璀璨,月华光亮,姜仙凝不住点头打瞌睡之时,三人才悻悻的散了,相约待到明日还要继续喝酒讲故事。
姜仙凝含混着送走了两人,便揭开纱罩吹熄了蜡烛。碧痕早已熬不住去外间睡了,此时四下里一片幽静,只有细小的虫鸣自窗外微微传来。偶尔,远处似是有什么鸟在树叶间扑腾了几下飞走了。
姜仙凝躺在床上,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接连十几日的劳累和紧张,使姜仙凝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进入了梦乡。神思渐渐混沌之时,姜仙凝模糊的想着:许是这一睡便要到大天光了。
漆黑,寂静,一切宛如一片平静的湖水。姜仙凝浮在水面,随波逐流任意而行,仿若自己是一只漂流天际的小舟亦或是一只遨游云海的小鸟,无垠的自由与徜徉。
正在舒缓惬意之时,姜仙凝忽的被一阵响动惊醒,似是不知何处远远传来一声尖叫。黑暗中,姜仙凝睁开双眼,细细聆听。一切却又沉寂下去,似是那一声凄惨的叫声是自梦中传来。又等了一时,果真再无声响,姜仙凝便又沉沉睡去。
知道天光大亮,明亮的日光自半敞开的窗口射的眼睛生疼之时,姜仙凝才懒散的柔柔酸疼的眼,缓缓自床上坐起,愣愣的盯着窗子,不知哪里竟是有些不协调。
昨日姜仙凝因着十分困倦并未放下窗幔,但细细想来在邢家住了几年却是从未有一次是被阳光照醒。姜仙凝忽的心中一顿,高声叫道:“碧痕,碧痕……”
接连叫了几声,碧痕才自门外匆匆跑进来,脸上却是一片慌张。
“碧痕,可是你开的窗?”姜仙凝自床上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
“不是表姑娘自己开的吗?晨起我扫院子之时便看见姑娘的窗开着,还以为是因着憋闷有意开的,便没敢动。”
姜仙凝心中又是微微一顿,微微歪着头问:“你进来时慌张什么?”
“这……”碧痕犹豫着,似是想到什么恐怖之事,“表姑娘跟着三公子除妖,许是不怕的,昨天晚上旁院里死了一个下人,听说死相甚是恐怖。”
“死了人?什么时候,怎得不叫醒我?”
“三公子早上来过,见表姑娘睡着,便让我等醒了再告诉表姑娘,说若是表姑娘想看便去旁院找三公。”碧痕又犹豫了一时,继续道,“不过是死了个下人,想来不是妖魔之类,表姑娘……”
姜仙凝见碧痕很是紧张,想必是怕自己着她带路,便自顾自梳洗穿衣想等刑岳回来再问个清楚便好。但一抬头,却看见依旧半掩的窗户,心中堵塞之感忽的袭来。便立时站起身,随便批了件衣裳对碧痕道:“我还是要去看看,你不必带我去,只管告诉我在哪个方向是那间院子便好,我自然能找到。”
碧痕脸上一片不解,一边领着姜仙凝往门口走一边轻轻抱怨着:“表姑娘怎得不知恐惧,听说那下人死的不成个人形,便是个男子,看上一眼便不敢再去多看,表姑娘竟是上赶着去看,可当真是心大。表姑娘若是惊着了,还不是需得碧痕照料。”
姜仙凝知晓碧痕是怕吓到自己,也不甚在意她说了什么,只对碧痕笑了笑道:“同三哥哥去捉鬼捉的多了便不怕,只要心中无鬼何须怕那些妖魔邪祟,若是一身正气怕是那些个妖魔邪祟见了还要绕着走呢。你勿需担心,我自是不会惊着。只管告诉我如何去便好。”
碧痕同姜仙凝走到小院门边,噘着嘴嘟哝道:“明明是表姑娘自己心大,还说甚一身正气。表姑娘自管顺着墙边奔后面走,最后一个月门出去,顺着廊子走到底便是那别院。里面住的都是些普通杂役下人,腌臜的很。”
姜仙凝依旧笑着,把碧痕推回院中,嘱咐碧痕休要乱跑若是有人为之,许是凶手就在府中也未可知。碧痕闻言更加露出恐惧之色,连声道着‘表姑娘休要吓我’,便跑回屋里去了。
姜仙凝关好院门,沿着墙边回廊奔旁院走去。此时院中闲杂人等似是全都跑去看热闹了,院中一片清冷竟是没有一个人。虽是白日,竟也是静谧异常,除了几声鸟叫便只有姜仙凝自己裙裾微擦的轻响。
姜仙凝缓缓在回廊中走着,越是向后面走便越是冷清起来,竟是连几声鸟鸣也不见了踪影。姜仙凝转个弯,出了回廊转弯奔月门走去,才一侧身之时眼角余光竟是瞥到一抹黑影,就跟在自己身后几米处。姜仙凝猛然转头再看,却是空无一物。
早已有了前时除鬼的经验,姜仙凝并不惊讶抬腿疾行几步,一个转身入了月门,闪在门边墙壁处的阴影里,静静等待。
姜仙凝紧紧贴着墙壁,细细听着月门外的响动,但等了不知多久,却并无人进来。姜仙凝想了想,不知是不是因着自己没了修为如今也会看错或产生幻觉,再等了一时,还是不见人影,便只得犹犹豫豫继续向别院回廊走去。
才一动身,姜仙凝立时便觉得哪里不对,只一瞬,姜仙凝便想到是哪里异常。自己身下这片阴影竟是比他处更加阴暗。姜仙凝顿觉心中一抖,立刻太头,眼角处似是又瞥到一抹黑影,但抬起头却依旧空无一物。姜仙凝立刻转身又跑到月门外寻找了一番,依旧毫无收获。
姜仙凝站了一会,细细思忖。自己断然不会看错两次,但仙门之中处处是结界,妖魔之物怎能行动自如?魑离因是得了刑风的许可有着通行令牌,其他妖物又怎能比魑离还来去自由?左思右想,里外探查竟再无其他异样,姜仙凝也只好暂时作罢,奔旁院去了。
旁院里此时倒是热闹,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大多都在窃窃私语,还有些捂着嘴忍着呕吐听旁人议论。姜仙凝拨开众人走上前去。只见一见屋门窗户都大大的敞开着,刑岳正站在门口。
刑岳见姜仙凝走了过来,急忙迎上前轻声道:“你当真要看?”
姜仙凝见刑岳如此表情,轻轻一笑:“可是比临门小屋还要可怕?”
刑岳面色变了一变,似是有些反胃,扭捏着伸出手展开一张纸条给姜仙凝看,只见纸条上用鲜血写着:午夜梦回,大快朵颐。饕餮盛宴,不堕轮回。
刑岳给姜仙凝看完纸条,苦笑一下道:“若是要看,你便去看吧。”
姜仙凝看完纸条,缓缓奔内屋走去,才走到门口便看看见里面一团乌红的事物,自门口细细辨认一番,姜仙凝也紧紧拧气眉头,连连退后几步,对刑岳道:“可还真是饕餮盛宴。”
第三十七章饕餮盛宴(1)
姜仙凝听闻旁院死了一个仆人,满心好奇前去观看。才如何旁院便见一见屋子大敞着门窗,里面站了几个人,刑岳倚在门口观望。
见姜仙凝来了,刑岳便急忙迎上来,眼中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道:“阿凝,你果真要去看看?”
“莫不是比临门外小屋里的景色还好看?”姜仙凝最近见了许多前所未见的恶心场景和恶心妖怪,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刑岳略略思忖一下,自袖中拿出一张纸条,于掌心展开拿给姜仙凝看。只见一张白纸上用鲜红的血水写着几个大字:午夜梦回,大快朵颐。饕餮盛宴,不堕轮回!
姜仙凝看完,沉默一时,细细品了品纸条上的字意,想不出有何深意,便抬头问刑岳道:“那人可是半夜起来吃饭撑死的?撑破了肚皮?但撑破肚皮算是枉死吗?便不堕轮回了?倒是有些想不通。”
刑岳却是不置可否,看着姜仙凝摇了摇头,让开了去路依旧满面嫌弃的道:“你若非要去看,便去看吧,约莫此前也看了不少令人作呕的场面,此次也未必怎样。”
姜仙凝微微侧身绕过刑岳,略略向屋门处走了几步,屋里景象逐渐在眼中清晰起来。只见屋内器物各个干净整齐,似是看不出昨夜屋中曾死过人。甚至桌上茶壶水碗也依旧整齐摆放。姜仙凝疾行几步站在了门口,跃过刑风和几个弟子,门内一团乌红事物忽的跃入眼帘。
姜仙凝细细辨识一番,渐渐皱起了眉头,只见屋中有一张长桌靠着窗户,完好无缺干净整洁,对面是一张大炕自东而西摆着是个睡枕,其中一个睡枕滚落在地,穿上地下一些尚未干透的血迹已渐渐乌黑起来,床边的一团乌黑中散落着一地破碎的骨头,骨头上清晰可见一层细密的啃咬痕迹。想必是吃尽了血肉又啃了几遍骨头。
姜仙凝盯着碎骨愣了一会,见刑岳跟在身后便转头对刑岳微微一笑道:“这果真是饕餮盛宴呀!可是能确定这几根残骨便是一个人?”
刑岳苦笑着摊一摊手,表示只有这些。
姜仙凝提了提裙摆,小心翼翼走进屋中,刑风正在询问几个弟子,魑离则坐在窗边的凳子上远远观望。姜仙凝并不想去查看那一堆碎骨,转个弯奔了魑离。
“魑离,这一地碎骨果真是一个下人?”姜仙凝站在魑离对面,轻声询问。
魑离微微点了点头。
“只有这几块骨头而已,怎得就认定是那个仆人?万一是什么野兽的骨头也未可知。”
魑离又微微摇一摇头,否定了姜仙凝的说辞:“昨夜休息时那人是一起睡在床上的,夜半时分有人似是听到一阵细碎的咀嚼之声,但此处时而会有老鼠也许着是哪个仆人偷了东西在晚上吃,便无人去理会。直到半夜有人出恭,一脚踩在一堆碎骨之上,才吓得尖叫起来惊了众人。但那时正是夜半,众人也摸不准地上到底是什么骨头,便没声张。直待得天亮了丢了一个仆人,又看了一堆残古才惊觉是死了人,报了刑风。”
“如此看来到当真是个人,你可见过什么东西能将人吃的如此干净?”姜仙凝想到睡觉时,可能枕边之人正被人分食,心中顿时一阵恶心。
“饕餮。”魑离缓缓说出两个字,却是好似晴空一道霹雳刺入姜仙凝耳中。
“才遇了鲛人,又出现饕餮,这上古妖兽当真存于人间吗?那鲛人不也就是个鱼妖,化形不全而已。许着是进了野兽也未可知。”
魑离依旧对姜仙凝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分析:“若是野兽如何在这屋中将一个人吃的如此干净,却不惊动其他人?”
“那……你可是相信这世间真有饕餮?”姜仙凝依旧不愿相信吃人的真尸饕餮。
“上古神兽未必当真还能存活,但用阴法召唤或使其转生并非不能。此前你们遇到的鲛人我已听刑风仔细讲过,此物也并非如那佛丹所言,只是个普通鱼妖。想来便是被谁复活的鲛人气息或是召唤而来的鲛人。否则,无论姜真人修为掉的如何厉害也不会一分伤他不得。只有上古神兽才是不惧怕姜真人这百年修为的。况且他为了醒来还……”
才说到一半,魑离似是惊觉说错了话,便突然停了下来,但姜仙凝好似并未注意,而是纠结着另外一事。
“莫不是那佛丹诓骗了我们?此时那佛丹正由若清送去洪息大师处,可是会生事端?”姜仙凝闻听魑离所言,立刻有些担心起来。
“他许是也并不清楚,不过是受人香火凝结而来的一缕仙气而已,若不是被人换了仙丹注了魔息,恐怕他连驾驭那鲛人之躯亦是不能。”
听魑离所言,姜仙凝面色更加凝重起来:“若果真是饕餮所为,却是为何?刑家是武修,听说百年间未出过任何命案。今次却是为何?况且这仙门中处处结界,它是如何行动自如,却不触碰结界的?”
魑离轻笑一声:“于我而言,你师尊亲设的结界,我若要破,你师尊定会知晓,若是死结我便不得破。但你山上那个什么梨树桃树的结界,想来只是为了困些孤魂野鬼而已。何况这人间结界,便是刑风不予我令牌,我依旧可以来去自如。”
姜仙凝抬眼盯着魑离,眼中有些异样,似是对魑离有些许不满:“我缥缈那守山大阵竟被你说是困些孤魂野鬼,平日里那守山阵并未启动而已,不过是些迷阵,若是启动之时里面处处陷阱,看你还说不说是困些小鬼的勾当。你以为那守山阵就不是我师尊所布吗?”
魑离见姜仙凝竟如此认真,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引得刑风转头探看二人。
魑离见状立即收了笑容,起身向屋外走去。姜仙凝亦跟在魑离身后,在门口扯了刑岳,三人行至此院门外,在回廊上坐了。
“小桃子如此衷心,倒也是不枉你师徒情谊。”魑离才优雅的挥着水袖坐定,便夸起姜仙凝,但此言于姜仙凝耳中却是有些刺耳,只默默地低了头,并不接话。
“休要提这些,只说碎骨便好。”刑岳立刻接过话头。
魑离依旧笑吟吟盯着姜仙凝,继续道:“你本性若是如何便如何,因何要顾忌他人。你若真如我一般便不会有这诸多烦恼。若是全都躲来闪去,倒是平白便宜了他人。”说着便微微侧头,邪睨了刑岳一眼。
“你……你盯我作甚?说的不知所云,若要说只说今日饕餮盛宴之事。保不准那饕餮还在哪里,夜半再回来吃人却如何是好?”
姜仙凝没留意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把魑离那些寻着本心的话想了几遍,一时想到师尊又有些恍惚。自己并不知魑离到底是如何将刑风追到手的,只是若自己果真寻着本心,但师尊却忽冷忽热,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本心倒要如何去追。
正想着肩膀忽的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刑岳有些疑惑的看着姜仙凝,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竟如此入神?”
姜仙凝微微一笑:“昨夜我也遇了怪事,且就在适才,我去那院子的路上还好似有个黑影跟着我。”
二人一听俱是收了玩笑表情,严肃起来,刑岳急急追问道:“昨夜阿凝遇到何种怪事?今日还被黑影跟踪,适才如何不说?”
“本是觉得近几次除的都是些血腥的案子,许是我有些多疑了。但此时看了这一幕,再回想一时,断然不是我多心而已。”
“说来听听。”魑离幽幽的道。
“昨夜因着连日奔波,又同阿姐和三哥哥聊到夜半,甚是困倦,本以为无知无觉一觉天明,谁知半夜却被一声惨叫惊醒。醒来后我细细听了一时并无其他动静,便继续睡了。但今日晨起我屋中窗户却不知被谁开了一半。再细细回想,昨夜我醒来之时似是听到窗外有磨牙之声。但当时睡得迷糊,不甚真切,不知是真是梦。”
“那窗户可是你自己开的,睡时忘记关了?”魑离道。
“并未,我本就没有开窗的习惯,平日里都是碧痕趁我不在时开窗透透气。况且昨日我们聊到很晚,若是开着窗定会有风,那烛台便是照着纱罩也会摇摆不定,甚是碍眼。若昨夜窗是开着的,我定会知晓。这些年我在刑府居住从未被阳光照醒,昨日却是被窗口透进的阳光照醒的。且今日那仆人房的窗户也是敞开的。”
魑离微微皱起眉头,一张俏脸渐渐凝重起来:“若如此说,此两个院落距离如此远,那饕餮应该去了不止这两间房。莫不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刑岳追问。
“无从知晓。”魑离轻飘飘的答道,“再说说今日之事。”
“今日?”姜仙凝略略回想,继续道,“晨起听碧痕说后院死了人,想到昨夜听到的叫喊声,有忽的见了被敞开的窗户,我便决意要来看看到底是死了何人如何死的。但过来的路越走越冷清,待得要转到旁院之时,转弯间竟见到一个黑影,细看时却没有……”
姜仙凝粗略的将来时遇到黑影的遭遇对二人讲述了一番。三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这黑影可是饕餮,也不知这黑影来意。
“假若这黑影在我府中找的是阿凝,便要如何?”刑岳忽然问道。
“因何要找我?”
“不过猜测而已,不是只有你见了那黑影吗?”
“未必,”魑离见二人争执,便开口打断,“小桃子因着眼神好看见了黑影而已,这黑影若是跟着别人,那人未必能发现。”
刑岳微微点头,亦是认同魑离所言。
“但若这黑衣人却是为小桃子而来,却是需得好好合计合计,到底何人非要追着小桃子不放。”魑离一双灼灼凤眼在二人脸上逡巡,似是想看出些许答案。
“魖魓?”
魑离微微摇头:“他在三界之战时元气大伤,此时亦不知小桃子下落,便是想报仇也不得了要领。定是另有高人。若真是为小桃子而来,却是不好应对。”
魑离一番语毕,三人皆沉默起来,即是无从猜测也便无从防备。
许久,姜仙凝微微叹了口气:“也罢,便是要来,必然会来,若真是来找我,还能躲到哪里去?既来之则安之,我便在此等着他,看他能使出什么花招。”
刑岳盯着姜仙凝,张了张嘴,又踯躅一时,缓缓开口:“也罢,今夜我便搬到你院子里住,若是夜半真有何变故,你只管叫便好。”
魑离也甚是赞同:“那我也搬过去,正好。”
姜仙凝忽的笑出声来:“怎得我都不急,你们却如此担心,那黑影也未必就是要找我,你们何须如此担心?”
二人并未言语,只对着姜仙凝略略一笑便敷衍了过去。
三人又四处游荡一番,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便各自回屋养精蓄锐,只待今夜有些作为。
姜仙凝一觉醒来,天色已暗淡下来,只听窗外踢踢趟趟有些热闹。原本分外清冷的院子不知为何好似忽的来了许多人。
姜仙凝迷糊糊穿好衣裳,睡眼惺忪的拉开了门,却忽的看见果真是许多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
姜仙凝见碧痕站在院中桂树下怔怔盯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颜色不甚好看。
“碧痕,”姜仙凝招呼着朝碧痕摆摆手。
碧痕侧头,见姜仙凝醒了,正在门口招呼她,便一转身嘟着嘴气呼呼的走了过来。
“碧痕,这院子是怎么了?因何来了这许多人?”姜仙凝一脸不解。
“哼,”碧痕不满的哼了一声,“不知为何三公子和魑离先生非要搬到我们院子里住,也不知这是要住多少时候,怕是把半个宅子都搬过来了。”
姜仙凝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二人说要过来住竟果真搬了过来,竟还搬了许多器物。正想着,只见刑岳指挥着一个小厮抱着一个大缸缓缓走了进来,姜仙凝一时有些气愤,疾步上前,一把按住水缸。只听水缸咚的一声敲在地上,里面有什么东西哗啦啦晃动着拍打着缸壁。
“三哥哥,你这是何意?若被别人传出去还以为你轻薄了我。今夜若是捉鬼便捉鬼,你搬家作甚?”
刑岳神秘的看看姜仙凝,抬手在水缸上用力一拍,道:“我正是前来降妖除鬼,这些物件都是捉鬼必备,待我一一展示于你。”
第三十八掌饕餮盛宴(2)
姜仙凝只觉刑岳是在说书,苦笑着摇一摇头,并不认真。只站在旁边随意观看,想看看如此一个破水缸刑岳到底能说出何种花样。
此时魑离也默默侧了身子倚在门口,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看刑岳摆弄水缸。
只见刑岳将水缸的盖子掀开,将半个身子探进水缸里摸着什么。姜仙凝忽的想起临门镇外的大水缸,心中略有一丝异样之感,请轻叫了声:“三哥哥。”
刑岳闻言,扭了几下,哗啦一声自水缸里抬起了头,发梢淅沥沥的滴着水,手中拿着一块好似肉一般的物体,似是扔在微微蠕动。
“这是何物?”姜仙凝从未见过此种动物。
“肉苁蓉!”刑岳眼中满是骄傲之色。
“肉苁蓉?好似是个稀有的药材?”
“正是,”刑岳边说抖抖发梢水滴,将手伸在姜仙凝眼前,“这肉苁蓉是至阳之物,也叫‘地精’,普通的肉苁蓉可治阴虚之症,但我这缸里养的都是千年以上的深山地精,早以幻化了烈阳精魂,再以我刑家秘制的温湿之水养着,此时早已成了能够活动的真正地精。虽是觉不出一丝阳气,若是普通男子,别说吃上一颗,便是舔上已舔也要血脉横流。既然我们要对付的是饕餮,我搬了这肉苁蓉,便引他来吃,别管什么阴邪之物,管教他吃的爆体而亡。”
刑岳说的眉飞色舞,却听身后魑离‘噗’的一声竟笑出了声。
“清月君因何发笑?”刑岳转过头,虽是心中不满,但挡着众多仆从只得依旧维持平日里谦恭有礼的样貌,亦是不敢直呼魑离其名。
“今夜若来得是个冒牌货也就罢了,若果真是上古饕餮,你可知你这一缸肉苁蓉却是刚好为他人做了嫁衣。”魑离依旧笑意炎炎,不温不恼,不疾不徐。
“作何解释?”刑岳闻听魑离所言反倒不恼,认真询问了起来。
“饕餮虽为上古凶兽,但却是集天地之精华而生,并非阴气凝结而成的妖魔鬼怪,故此饕餮并非属阴邪之物,也并非普通阴阳所能克制。饕餮好食,饥饿之时可气吞山河,试问山河之中阴阳之物可是比你这千年肉苁蓉如何?连山河皆可吞入肚中企会怕你这几颗肉苁蓉?你这肉苁蓉若是以法力炼制,恐怕还助它涨了修为。”
魑离说完笑盈盈看着刑岳,忽的又添了一句:“你二人可是皆不曾休息道法?”
姜仙凝微一愣,瞥一眼刑岳,道:“他一向逍遥想是未曾修习过道法,我自然是习过的,不过因着并非真正饕餮,不甚在意而已。”
魑离笑意渐神,并不揭穿姜仙凝,继续道:“虽是假的,倘若真与饕餮相关,也必定性相同,无论是秘法召唤或是复生,皆要如同饕餮一般对待,且不可轻敌。”
魑离顿了一下,似是看得无聊甩甩水袖转身向屋内走去,悦耳绵长的声音轻轻自屋中飘出:“不过,许是不过是只鬼,倒也能排上用场。”语毕,屋门呼啦一声关闭,只剩姜仙凝一人略有些尴尬的对着刑岳,几个来回搬弄的小厮一时也犹豫的站住脚步,不知该继续还是停手。
“三公子,你班弄了这许久,竟是要来我们院子里捉鬼?”碧痕忽的问了一句,竟是满面惊恐。
“正是。不然我费如此大周折要作何?”
“我还以为你是要讨表姑娘欢心,才又把这些个零碎搬出来的。”碧痕轻声嘟哝的,向姜仙凝身后闪了一闪,“听说旁院里的仆人便是被鬼害了,假若晚上过真来了鬼……”
姜仙凝转过头,竟是忘了碧痕最是怕鬼:“碧痕,今夜你便去阿姐房里睡吧,我们几页若是捉鬼你在这里也不方便。”
“可是……谁来伺候表姑娘?”碧痕吞吞吐吐似是要走不走。
“无碍,我何事非得需人照料,那般金贵。你只管去,洗洗漱漱我自己来便好,头发我只管不拆,若是乱了我自己梳个发髻自是不在话下。你若不放心,明日一早来察看便好。”姜仙凝推一推碧痕,略带调笑,这些年的相处,虽是不能交心但碧痕一向尽职尽责,早已将姜仙凝当做自己亲妹子一般照料,姜仙凝时而对着碧痕竟是隐约想起了曾经相依为命的什么人。
碧痕依旧扭扭捏捏在原地打转,刑岳便一步上前,将碧痕一路向外推去:“去吧,去吧,我梳头梳的比你好,你可是忘了?有我在,你就快些走吧,省得碍手碍脚倒时还要顾着你,却不能放开手脚。”
碧痕狠狠瞪了刑岳一眼,向外走去,待到门口时又转头对姜仙凝道:“表姑娘,你也不过会些花拳绣腿而已,休要硬撑,若是鬼怪不好对付便一路跑了,千万勿要逞强。”
姜仙凝微笑点头,碧痕推推搡搡被刑岳推出了院子。刑岳又转身遣走了几个小厮,才回转身依旧回到姜仙凝身旁。
姜仙凝则指着院中一个箱子问刑岳道:“这箱子里是何物?”
“烈火金阳剑。可用咒法驱动,自行发射。”
“那边箱子呢?”
“碧玉麒麟锁。若是锁住阴物和化解阴邪之气,锁上个十天半月,不用我们动手它也体柔骨软站不起身了。”
“那边那个盒子呢?”
“霹雳镇魂衣。穿上便是仙体也不得动弹。”
“如何穿?”
“便是如穿衣服一般。”
姜仙凝扫一扫这半院子“法宝”,当真是哭笑不得:“你如何将那衣服给鬼物穿上?”
“这……”刑岳思忖一时,“见机行事,若来的是个女鬼,兴许能哄骗她穿上也未可知。”
姜仙凝微微摇头,转身回屋:“那三哥哥你好好安排你这些个‘法宝’,我先去休息一时,省得晚上果真睡死了,妖物来了却不知晓。”
刑岳见姜仙凝要走,似是并不待见这些个宝物,急忙在姜仙凝身后叫喊:“阿凝,你休要小瞧这些个法宝,若是上次去佚城让我把那一车法宝都带上,我们断然不会如此艰难,法宝一抖便能得胜。”
姜仙凝本已半个身子走进屋里,闻听此言不由的回转身,揶揄道:“三哥哥,佚城之事你便休要再提,若不是你去卖弄那一堆法宝,因何便被君夜殇捉了,害我跟师尊貌似救你。你这些法宝还是快些收好,若真用得上再拿出来。若是夜里来的是个邪神,当心用你这一堆法宝来对付你我。”说完,姜仙凝便进屋关门,自上床休息去了。
刑岳虽是一时无趣,但甚是觉得姜仙凝说的有理,便将一众法宝又左搬右挪的隐了起来,看看无甚纰漏才妮妮诺诺的也自行休息去了。
姜仙凝躺在床上,初时脑中一片混乱似是不断降妖除魔,又似是飘飘忽忽于仙山中练剑。一时同妖兽搏斗,一时又好似同师尊谈诗论画。梦中混乱不堪,情绪跌沓起伏,一时见是难以分清梦境与现实。
本是想着睡个一时半会,待得夜半时分有些精神便可听着动静捉那妖物,但谁知竟是一梦便睡到月上梢头,夜深人静之时。
姜仙凝奔也睡得不甚安稳,梦中仿佛有些许噪声吵得自己再难进入梦乡。姜仙凝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下午睡觉只是似是并未点燃烛台,如今屋内一片清凉,静悄悄无一丝动静,竟是连平日里在窗下鸣叫的小虫此时也不知去向。
姜仙凝平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假寐,细细想着到底是何种动静惊扰了梦境。此时细细听取,却是寂静异常并无一丝杂音。心中正细细揣摩之时,姜仙凝忽的听见一丝细微的响动自窗口传来。
姜仙凝不敢善动,依旧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假意熟睡。那声音仿若一群小虫在啃咬窗棂,细细碎碎一阵阵轻微的咯吱啃咬之声,一丝丝一阵阵自窗口处传来。
姜仙凝轻轻动了动头,将眼光飘向窗口,一时间那丝丝啃咬之声忽的停了下来。姜仙凝不敢再动,停下动作静静等待,不知过了多久,那嘶嘶之声继续响起,再过一时,只听细微的吱呀一声,窗户竟然静静的自行打开了。
姜仙凝的心忽的一下提到嗓子眼,扑通扑通心跳之声唱彻云霄,竟好似擂鼓一般。眼睛怔怔的盯着窗口,想看看到底是何物打开的窗户。
窗户敞开了一半,橙黄的月光如瀑布般自窗口挤了进来铺洒在茶桌上,茶壶的影子长长的拖在桌面之上,好似一个妙龄少女扯着裙摆静静伫立。
姜仙凝屏住呼吸,半睁着双眼紧紧盯着窗口,嘶嘶声依旧不绝于耳。月光下,一个乌黑的身影,缓缓自窗下升了起来。背着月光姜仙凝看不清此人面庞,只觉此人身形巨大,月光中半个头颅便遮住了泄入屋中月色,只觉屋中顿时阴暗了起来。
那人自窗口站了一时,并不着急进入屋中,而是在窗口不知来回探查着什么,咻咻鼻息之声传来,似是一只猎犬在门外追寻猎物。
姜仙凝定在床上,想要喊刑岳或魑离,但此时却又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窗外之人。那窗外壮硕的鬼物在窗口嗅了又嗅,最后将鼻子放在窗台之上,似是犹豫了一下,便将窗户悄悄的完全推开了。
一时间月光如流瀑一般倾洒而入,姜仙凝眯着眼睛倏的看清了这张背着月光的巨脸。此人宽鼻阔嘴,眼窝微微凹陷,但眼窝中却并无眼球,一张巨型大嘴中一颗颗尖锐的獠牙,此时在月光红微微泛着金黄色的光,一头蓬乱的毛发根根散乱虬结,一对耳朵尖而长,并非人类所有。
姜仙凝自眼缝中打量着月光中站在窗口的人,不由得心中暗暗倒吸凉气,这吃人的怪兽果真不是人类,看模样竟当真是饕餮。
此人探着半个头颅向屋内打量,鼻子一抽一抽,不知到底在寻找什么。姜仙凝正自疑惑之时,饕餮的头缓缓转到正对姜仙凝之时,竟慢慢的停了下来。饕餮的鼻翼微微翕动,对着姜仙凝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似是忽然寻到了什么。噌的站起了身,一个巨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月光,一个探身,饕餮多半个身子挤进窗口,姜仙凝竟清清楚楚看到了饕餮的眼睛,竟是长在胸部两边。
姜仙凝不敢呼吸,不敢移动,只静静盯着饕餮动作。饕餮似是闻到了美味,咻咻的喷着鼻风便自窗口怕了进来,一声不响的滑下桌台,站在地上,左右逡巡一番,慢慢向姜仙凝床头走来。
姜仙凝微微移动手臂,自褥子下摸到一柄匕首,这匕首是刑岳自一众法宝中翻找而来,是人间知名之利器,吹发可断,削铁如泥。
姜仙凝紧紧握着匕首,手心沁出凉凉的汗渍。饕餮则好似贴着脚步,拖着巨大的身躯竟轻飘飘毫无一丝动静便来到姜仙凝床边。姜仙凝微闭着眼,不敢直视,但却清楚的看到饕餮静静伫立在床前,低头审视着自己,鼻翼微微抖动,好似在享受着什么令人陶醉的味道。
一人一兽,默默僵持,谁都没有先行动作一步。姜仙凝握着匕首的手指渐渐有些麻木,不知若饕餮咬来之时还能否有力气拔出匕首。正犹豫间,只觉头上一阵阴风,姜仙凝忽的睁大了眼睛,眼前一颗巨大的头颅悬在姜仙凝床楣之处,微微探了一瞬。只见面前头颅忽然裂开了大嘴,此一张嘴足有一张面盆大笑,颗颗橙黄的牙齿泛着莹白的光,一阵阵腥臊之气自大嘴中传出喷在姜仙凝脸上。姜仙凝顿时被噎的几欲呕吐。
姜仙凝来不及犹豫,一双眼瞟了一眼这巨型头颅,便一转头同饕餮在胸前不断眨动的双目相对而视,只一个瞬间,两人似是都明白了什么。
饕餮一晃头颅便奔着床上姜仙凝咬来,姜仙凝则是早有准备,一个翻身滚在床侧,一只我这匕首的手倏的自褥子下抽出,一个转手将一柄锋利的匕首戳在饕餮口中,顿时一股殷红的鲜血自饕餮唇齿间汩汩流出。
饕餮被姜仙凝刺了一刀,瞬间大怒,一个翻身挺起整个身子奔姜仙凝砸来,床铺甚是狭窄,姜仙凝左右闪了几下,竟是一时不知能够躲在哪里。莫不是竟要眼睁睁看着饕餮砸将下来,将自己砸成人饼,来吃这一顿饕餮盛宴不成?
第三十九章百花齐放(1)
饕餮因着被姜仙凝刺了一刀,顿时大怒,忽的摆着巨大的头颅朝姜仙凝砸了过来。姜仙凝适才此饕餮之时闪在卧榻内侧,如今想要跃过饕餮逃到外面似是不能,只得依旧向后一闪,却硬生生撞在墙壁之上,竟是退无可退。
姜仙凝眼睁睁看见饕餮硕大的头颅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暗骂道:“这如此肮脏恶臭的嘴,怎能令他得逞将自己吃进去,定要撕了才算解气。”
心中虽是如此向,但姜仙凝不过空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架子,即无仙术亦非习武之人,只凭着略有些灵活的动作和一身的蛮力同饕餮搏斗。
姜仙凝腹部用力,将气息向内一收,整个身子缩作一团,略一翻滚闪在床角幔帐之中,才一入幔帐便一伸手将身旁幔帐用力一拉,脚在撑起的竹竿上使劲一踢,整个床围便塌了下来。饕餮一颗头颅砸在床上,并未砸中姜仙凝,还未待有所反应,一副幔帐便严严实实盖在头上,床四角的竹竿哗啦啦倾倒亦是全都压在头顶。
姜仙凝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这撑帷幔的杆子是阿姐着人暂时用竹竿架的,若是做床时便一并筑好,此时却是不能行事。
饕餮被盖住头,眼睛却是依旧自胸前盯着姜仙凝,一双浑浊橙黄的眼睛,此时正露出满目凶光。但因着头被幔帐包裹又被竹竿卡住,一时难以起身,只得用手胡乱的撕扯幔帐。
姜仙凝不但耽搁,一翻身自床上跳起,紧爬几步跳落在地,才要起身逃跑却被饕餮后腿一踢,一脚踢在对面墙上,竟是一时闭了气动弹不得。姜仙凝只觉胸口发闷喉咙发甜,后背虽是靠着冰冷的墙壁,此时却是火烧火燎好似才被人拨了一层皮。四肢一时失去控制,只软绵绵的瘫在地上,想要起身却是不能。
而就在此时,只见饕餮已将头上幔帐扯掉,竹竿也硬生生折断。一双毫无生气的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姜仙凝,弯着腰缓缓走了过来。
姜仙凝忍着全身疼痛,颤抖着用力吸了口气,自胸腔竭尽全力大喊了一声:“三哥哥,魑离,救命!”
喊过一声却是再无力气,只得软塌塌坐在墙边听天由命。饕餮闻听姜仙凝叫喊,先是微微一顿,便猛的冲了过来,一张腥臭的大嘴滴滴答答躺着口水,一路流淌着淡黄色的痕迹转瞬便飞扑到了眼前。姜仙凝抬不起手,只眼睁睁与饕餮相互对视着,眼见饕餮的大嘴在自己头上压了下来。只是一瞬,饕餮的大嘴便裹着一兜腥臭之物黏糊糊扣在自己头上。
姜仙凝紧闭双眼,默默等待,头上黑暗冰冷腥臭,一时不知是死是活。恍惚了一时,只觉头上饕餮的大嘴忽的被人拔了下去,一堆粘稠腥臊的唾液把姜仙凝的头裹的严严实实,头发如同毡帽一般,紧紧实实罩在头顶。
隔着粘稠的唾液,姜仙凝看不清眼前事物,只觉什么人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顿时魑离和刑岳的脸出现在眼前,一口气也忽的提了上来。
不过是须臾之间,姜仙凝几欲踏进鬼门关,又几番回转,似是初学御剑一般,时而冲上云霄时而却跌落深渊。
“饕餮呢?”姜仙凝顾不得问二人是如何来此,只顾寻找饕餮。
刑岳向旁边一个裹着粘液的瘫软烂肉努了努嘴:“那,被魑离砍掉了头颅。”
姜仙凝略略转头,盯着地上半颗巨大的头颅和一具软绵的尸体。似是有些疑惑:“竟是如此简单?适才我几次险些被它咬死,竟被魑离一技击杀?”
“这倒是多亏了你,”刑岳忽的笑了起来,“我们进来之时,那妖物正张着大嘴只顾咬你,丝毫没发现我二人,魑离见形势险峻便用了铭思,那妖物自然身首异处。”
姜仙凝点点头,将头上身上腥臭粘稠的唾液甩了一甩,扶着墙缓缓站起身:“如此,这妖物便除了?只是他若是如此便死了,饕餮盛宴之意和跟着我的黑影便都无从知晓了。”
刑岳伸了伸手,却并未当真扶住姜仙凝,只嫌弃的撇了撇嘴道:“死都死了,难为我还准备了这许久,此一事若果真有些筹谋,断然不会只是一只冒充的饕餮便会了解,若是要查,日后再查吧。此时,你还是赶紧好好洗洗去吧,这一身味道实是一言难尽。”
姜仙凝也抬手闻了一闻,微微一笑,想着也同刑岳调笑几句,但才一抬头便忽的瞪大了眼,惊恐的盯着二人身后,缓缓抬手,指向远处,一时竟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头,头,长出来了。”
二人见姜仙凝如此模样,顾不得猜测她想说些什么,立刻转身向身后望去。只见地上已被魑离用铭思斩断的饕餮身体,正缓缓站起身,胸前一双浑浊晦暗的双眼正盯着面前三人,半颗掉在地上的头颅正自饕餮破损的脖颈上缓缓生出,此时才长出半张巨嘴,森黄尖锐的獠牙根根直立自嘴唇中呲出,景象甚是诡异。
刑岳一转身,只觉全身一抖,被惊了一惊,口中不由自主道:“这,是何情况?”
魑离也是眉头微皱,有些诧异。
三人惊异的一瞬,饕餮已经长出完整的一张大嘴,只差一个凹凸不平的头顶,便完成了重生。此时饕餮虽是注视着三人,但并不急于出手,而是慢慢转身,将适才魑离切下的半颗头颅捡在了手中,一抬手,竟咧开大嘴咯吱咯吱的吃了起来。
三人顿时胃中翻涌,心中作呕,姜仙凝捂着嘴轻声道:“它,可是在吃它自己?”
魑离更是看不得如此恶心事物,轻哼一声别过了头:“无甚稀奇,上古凶兽饕餮不就吃了自己的身体,它不过吃个头颅又算得什么?若是自身仙气充裕,吃了仙体还能增益修为。此事不是邪修们最爱之事吗?”
姜仙凝略略点头,暂且释怀,邪修为了功力增益吃人吃同门之事亦是有之,何况妖物,况且吃的不过是自己身躯。
“只是如此,它又要活过来了。怎生是好?”姜仙凝一脸苦笑,想着这肮脏腥臭的妖物又复生了过来,心中自是一片无可奈何。
“它活过来正好,我那一院子的法器,搬来搬去甚是不易,若是适才一铭思便死透了,我却是白忙活了半天,如此我便能大显身手了。一会它活过来,我们便将它引到院中,你们看我的便好。”刑岳此时却是心中雀跃起来,一时有些兴奋。
三人说话间,饕餮已经吃完了头颅,一条巨大的舌头甩着腥黄的唾液舔了舔嘴唇和牙缝,无比贪婪的转向了三人。
“快走!”刑岳高喊一声,率先奔屋外跑去。
姜仙凝不敢耽搁,抬步迅速跟上。魑离自是不用照看,待姜仙凝跑到院中之时,魑离早已站定了身体。
那饕餮才转过身,流着口水瞪视着三人,便见三人一个转身跑了出去。饕餮微微矮身收紧腰腹,再一用力便倏的一声自屋中跳入了院子。奔正对面刑岳咬了过去。
刑岳却不慌张,口中咒语声微微响起,只见一片剑雨自院墙边的土里弹射出来,纷纷奔饕餮飞插而来。饕餮疾步奔跑奔刑岳才跑到一半,只觉身旁阴风袭来,急忙收住脚步一个转身,面对飞至眼前的剑雨,呼的一声吐出一口粘稠的唾液。一团唾液如同一块飞起的软布将一片飞剑软绵绵包裹起来,便是一身蛮力却是不能得脱,不过片刻便失了气力,掉落在地。
刑岳一招失手,咒语声再起,一个小盒自院中梨树下飞跃出来,弹至饕餮面前,吧嗒一声打开,一团白色烟雾奔饕餮面门飘了过去。
“食阴虫?”魑离在旁轻声道,言语中竟有一丝艳羡之情。
“何谓食阴虫?”姜仙凝问道。
“上古食阴兽死后生出的尸虫,此虫可无声无息将阴物吸食干净,早已失踪千百年,他竟然有此物。”魑离轻飘飘讲述着,竟好似生出些许醋意。
言语间,一团白雾飞扑至饕餮面前,团团在面门处围绕,饕餮却毫不惊慌,大嘴一张将一团白雾一口吞下,微微抖了抖头,狠狠打了个嗝便再无异样。依旧向刑岳扑去。
“这是上古尸虫?”姜仙凝满面怀疑,歪头问魑离。
魑离略带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意,并未言语。
刑岳见饕餮毫无异样依旧凶猛扑跳而来,亦是一愣,立时向后飞身疾退几步,闪开饕餮一扑之势,手中不断结这法印,串串咒语自口中源源而出。
一时间只见整个院落忽的被一片红云笼罩起来形成一道结界,一片彤红结界中朵朵盛开的鲜红花朵自四面八方土壤中钻出,纷纷自空中旋转绽开,怒放着奔饕餮飞去。
“这又是何物?”姜仙凝见刑岳竟急的唤出一片花朵,经不住又问出了口。
刑岳一边驭着一众花朵,一边轻松转头对姜仙凝道:“此乃‘百花齐放’之阵。此花同饕餮一般无二,只要沾着一星半点儿便会被吃个干干净净。”
“沾着一星半点儿便会被吃个干净,如今你放出这许多花朵,岂不是一瞬间便会将饕餮吃净了?”
“正是。你切看着便好。”刑岳说完转身继续控着一片花雨向饕餮洒去。
饕餮不知这一片花朵用意,只来一只便吞掉一只,不过多时便吞了一片花雨进去,一时间结界中飘飞的花朵竟显得稀稀落落起来。
“三哥哥,你的花快要被它吃光了。”姜仙凝心中略有些着急。
“无碍,给它吃。”言罢,刑岳再结法印,一片花海又起。饕餮一抬头,猛然吸气,一片花朵又被吸入口中,一番吞咽不见踪影。
刑岳见饕餮吃了花雨,又一抬手法印再结,另一番花雨再起,饕餮如前一般再次吞食。一来二往不知刑岳招了几番花雨也不知饕餮到底吃了多少花朵,只见饕餮腹部渐渐鼓起,似是比从前更加肥胖了起来。
饕餮似是吃的抱了,自胸前斜睨着双眼,微微打了一个饱嗝,闲庭信步般继续向刑岳走去。刑岳微微一笑,对姜仙凝和魑离二人道:“时辰已到,你二人且看!”
言罢,刑岳手中掐个法诀,口中大喝一声:“开!”
只见饕餮腹中顿时翻涌起来,好似将要生产的妇女一般。饕餮缓缓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低下头颅看自己的肚子,但头上眼眶只是个装饰,只低头不断查看却看不见腹中到底有些何种事物。
不过半盏茶时间,忽然有一个鲜红的物件自饕餮腹部探了头,姜仙凝和魑离均见了此种清醒,略微低头向饕餮腹部看去。一时还未看清状况,只见饕餮腹部密密麻麻探出无数鲜红的小点,小点渐渐扩大一个椭圆形红片漏了出来,再一时片片椭圆促成一团,竟是挤出无数朵鲜红的花朵来。
这些花朵好似有生命一般拼了命向饕餮身外挤着,不过几个转瞬便将饕餮一片腹腔吃了个干净。吃饱的花朵自饕餮身上跳落地面,一个翻身又再返回,似是一个贪恋糖果的孩子,只要沾上便停不下嘴,直吃的嘴边一片饕餮皮肉骨均化为乌有才又砰砰跳跳自地上一个飞身,又再寻个可食的部位继续吞噬去了。
饕餮一时不知所以,胡乱嘶吼着疯狂挥舞手臂,一张大嘴左右摇摆,凡是所能碰到之物悉数咬断。一时疯狂无度,姜仙凝和魑离本是在旁边看戏,此时也颇受波及,连连左右闪避,依然也被甩了一身腥臭的唾液。
三人闪躲了一时,地上密密麻麻的花朵纷纷自饕餮身上绽放开来,最后一片攀上饕餮头颅的花朵也吃饱喝足吐着花蕊飘落在地上之时,刑岳便依旧结了个法印,口中道声:“收!”
一片花雨便好似听懂了一般,自地上飘飘摇摇飞身而起,纷纷退回结界边一个闪身依旧钻入土中去了,待花朵全都退回之后,彤红一片的结界也渐渐暗淡下去。再看地上被蚕食的饕餮却是早已毫无一丝存在过的痕迹,竟是灰飞烟灭了。
第四十章百花齐放(2)
姜仙凝和魑离见饕餮一片花雨吃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一时觉有些诧异。姜仙凝本已闪在墙边,此时立刻跑上前去在地上摸了又摸。见饕餮果真被吃的一丝不剩,顿时惊讶万分。
“三哥哥,你这‘百花齐放’果真厉害,竟是将饕餮吃的一丝不剩了。”
刑岳脸上一派傲娇之色,微微扬着下颌对魑离道:“清月君觉得此阵如何?”
魑离依旧笑意盈盈面若桃花,此时微微颔首道:“虽然只是因着‘陌花魂’厉害而已,不过你能有此物倒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刑岳闻听魑离所言,立刻如同孩子般笑了起来:“魑离你总算说句实话,我收集的宝贝可不止如此,谁晓得这饕餮如此不禁打,本还想着怎么也要战个三百回合,搬了半院的法器,却才用了三个就灰飞烟灭了。”
魑离见刑岳又得意起来,便收了笑瞥刑岳一眼自去旁边站着了。
姜仙凝却是急忙忙跑到墙边四处查看时而挖一挖土。
“那花雨可是叫‘陌花魂’?”姜仙凝边挖边问。
“清月君倒是不愧为清月君,这些个法器全都识得。那花雨并非阵法,而是生在阴阳交界处的一物,此物有根却又能行动自如,因着生在阴阳交界之处故此可阴可阳,此物胃口极大,只要稍作操控便能吃进所有,无论阴阳皆能吃的干干净净。”
“无论阴阳?若是魔族操控此物,可是连你我也能吃光?”
“岂止你二人,你师尊一样被吃的一丝不剩。”魑离忽的插言进来,刑岳也连连点头附和。
“这花看着好看,漫天花雨也甚是逍遥,但却是个危险之物。”姜仙凝心中略有些惊叹,此物幸是被刑岳拿在手中,若是被恶人拿了岂不是成为祸乱人间的利器。
“正是如此,此物不分善恶,只看用它之人。”魑离应道。
“这花生在阴阳交界处,可是彼岸花?”姜仙凝忽的自土中挖出一只木盒,拿在手中却是不能打开。
“并非彼岸花,此物虽名叫‘陌花魂’但并非为花,而是由阴阳交汇之气幻化凝结而成的一股气息,若是以道法相分许是算个‘怪’吧。不过因着外形像花又好似魂魄凝结而成,才得了‘陌花魂’的名字。”刑岳边解释着,边上前接过姜仙凝手中的盒子,轻轻打开递给姜仙凝看,里面一片绯红,一朵朵鲜红妖艳的陌花魂沉睡于其中,此时只觉得这些花朵甚是妖娆美艳,如何也看不出这美艳背后的陌花魂却是如此狠厉凶残。
“三哥哥这些个法器就如此摆着,竟不怕被别人盗了去吗?”
刑岳呵呵一笑,神秘得道:“我只告诉你,我这些法器比滴血认主还要亲密,除非我同意他人全都驾驭不得。”
姜仙凝正羡慕的微微点头,只听魑离在旁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句:“我却还知晓一个可能。”
姜仙凝转头好奇的看着魑离,只见魑离朱唇轻启,带着些许恶作剧的意味,轻轻凑过了一张魅惑的脸:“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魑离微微翘一翘嘴角,“杀了他。”
姜仙凝心中莫名咯噔一声,才要嗔怪魑离胡闹,还未开口,只见魑离嘴角一收,面色忽的冷峻下来,转头对旁边院墙喊了一声:“谁?”
刑岳二人闻言立即转头循着魑离所视方向望去,只见似是有个黑影倏忽一晃便不见踪迹。
魑离,刑岳二人同时飞身而起翻过墙头奔黑影追去。姜仙凝见二人身影自墙头消失,急忙跑去开大门,准备也追上去看看。
姜仙凝跑到门口,闻听魑离的声音自墙外响起:“你回去看着小桃子。”
与此同时,姜仙凝抬手打开了大门,只见一个披着披风戴着帽兜的黑衣人直直的站立在门外,此黑衣人瘦高细长,姜仙凝不过只到黑衣人胸口,抬眼望去黑衣人整张脸隐在帽兜之中,只见一团漆黑。不只是不是刻意隐了容貌。
姜仙凝拉着门栓微一愣的瞬间,只见黑衣人一只枯瘦惨白的手自斗篷下伸出,一掌奔姜仙凝肩头抓来。
姜仙凝来不及思索,只由着本能一个矮身坐在了地上。黑衣人一抓未中又抬脚来踩,姜仙凝正待向后闪身,那黑衣人的脚却已到了面前,来不及躲闪,姜仙凝只得腹部用力,一个挺身躺在了地上。
黑衣人的脚紧追不舍,待要落下来之时,只听叮当一声,一柄剑来不及出鞘便同黑衣人尖锐的鞋尖碰到了一起,竟是刑岳折返了回来。
黑衣人见刑岳返了回来,并不恋战,倏的收回脚一个闪身依旧退至门外,大门咣当一声随着黑衣人披风的下摆严严实实关了起来。
刑岳一闪身,跃过姜仙凝一把拉开大门跳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了黑衣人身影。刑岳不敢再丢下姜仙凝擅自去追,只站在门口高喊了一声:“有本事便休要畏首畏尾,出来一战也还算得些好汉。”
刑岳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寂静夜晚中分外响亮,似是响彻了半个刑府,但不过也就是一句而已,转瞬便随风飘散,依旧是一片寂静的黑夜,并无人搭言也无人因着此意挑衅而出来相战。
刑岳在门口站了一时,见毫无动静,便折返回来查看姜仙凝:“阿凝,可还好?”
姜仙凝拍着身上的土,摇一摇头:“无碍,哪里也没碰到。这黑衣人可是影大人?”
刑岳想了想到:“想来应不是影大人,我这宣武楼中能有何了不得之物,竟能引得影大人亲自前来。想来他搞了这许多事情,都未同我们正面相争,我们找都找不到他,他怎会又自动送上门来?”
姜仙凝也点一点头:“好似说的颇有道理,但这黑衣人便不是影大人本尊,想来也同影大人托不开干系,只是他因何要对宣武楼下手?莫不是觊觎你这些法器?还是对付了缥缈又要来对付宣武楼了?”
刑岳闻听姜仙凝所言似是想到什么,微微一愣:“若是果真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况缥缈是被各仙门所逼至此,若是也同影大人有所关联,却是太过复杂。”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一件看似明了的事此时忽的混沌起来,好似本来通透的思绪忽然倒了一杯浆糊,突然黏腻浑浊一片糊涂了。
“小桃子,你果真还是不该跟刑岳厮混一处,本是如此机灵的一个小仙如今亦是没心没肺糊涂的很,想来便是近墨者黑吧。明日起你还是跟我回清月宫,免得日复一日越发的傻起来。”魑离优雅的声音忽然自墙头响起,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魑离,你不过才夸了我一句,怎得才出去一趟又要来消遣我?怎得阿凝跟我在一处便会变傻?”刑岳满脸不服气,抬头狠狠盯着魑离。
“哼,”魑离嫌弃的冷哼一声,飞身自墙头轻轻飘落,“小桃子自山上来你刑府也有几年了吧?被人欺负的如此凄惨,竟是从未想过是因着何故?竟从未探讨过是谁人害了你师尊?小桃子若是怕伤神不敢去想,你竟也不去想不去管?直待得今日别人杀上门来害不知为何?如此说来,你可是聪慧?”
刑岳虽是心中不服,但却无力反驳,只胡乱哼唧了几声,又小声嘟哝道:“便是要想,也不知从何想起,你和我大哥不是也没想过。”
“你怎知我二人没想过?若人人都如你一般,却不是早就被人害死了。你兄长次次带着你去除妖,莫不是为了让你玩的开心?你却是如此不长进。”魑离边说边拂了拂水袖,自顾自回屋去了。
刑岳愣愣的站在院中望着魑离的背影缓步走入屋中,关上屋门,随着一声咣当的门响,刑岳忽的回过神来,奔着魑离的屋门喊道:“魑离,你若是有话便全说出来,你们都想过什么,说于我听听。我大哥带着我除妖,不就是让我历练历练吗?还要做何?断案吗?断案我却是不会,动脑子的事你们若是想了,告诉我便是,休要说个一半,你且出来说清楚,出来说个清楚,到底因着何事,有何因果……”刑岳边喊边走到魑离门前,大力敲着大门,门内却是一片寂静无一丝回应,似是屋中并无活物。
姜仙凝见刑岳撒泼般无理取闹起来,懒怠理他也推了门回自己屋中准备休息休息。
刑岳在门口敲了许久,口中喋喋不休只叫魑离出来说个清楚,直叫道声音略略有些嘶哑才渐渐安静下来,坐在魑离门口自言自语。
“我知道我不善思考,我也知晓兄长们一向瞧不上我,大哥带着我除妖是怕因着刑家的地位,若我只知玩耍怕不是哪一日便会被妖物所害,故此要我出去历练历练。但今日清月君你却说大哥不是为了历练我,那到底是为何?你们不说我却因何知晓?”一番语毕,刑岳不再出声,只转了个身靠在姜仙凝门外抱着剑迷瞪了起来。
姜仙凝躺在床上,却是双眼大睁并未睡着。想着魑离所言心中一时有些烦闷。魑离并非吹毛求疵,师尊和自己均是险些丢了性命,缥缈如今屡屡受辱,境况一落千丈。被人害得如此地步,自己果真却是从未认真想过因果。还说甚一心只为师尊,想来只是自己说于自己听罢了,并未真正做过些什么。
姜仙凝一边心中责备自己,一边将能够记得的除妖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来回揣摩,昏昏沉沉间直到窗外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之时才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碧痕正在院中唠叨:“三公子怎得就睡在院子里?表姑娘这窗纸是怎得了?破的如此稀碎,昨晚果真来了妖物么?”
因着窗纸昨夜被饕餮弄得一团稀烂,碧痕的唠叨声仿若就在耳边。姜仙凝虽是天亮才睡着,但睡得并不深沉。碧痕才一出声姜仙凝便醒了过来,立刻起身打开了门。
门才一打开,刑岳顺势便摔了进来,碧痕也自窗前凑到近前,本是想着扶刑岳一把,但才一抬头看见姜仙凝便定定愣在了门口,一张小嘴微微张开,眼中满是震惊。
“表姑娘,你这是怎得了?这……莫不是掉到谁家泥坑里了?这头发……”碧痕犹豫着上前,轻轻捻起姜仙凝一缕干硬的发缕,“这头发也不知还能不能洗干净,也不知洗过还能不能篦得开。”
姜仙凝尴尬的笑笑,抬手摸了摸腥臭干硬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昨夜被妖物口水淋了一头一身竟是忘记洗了。”
碧痕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对着姜仙凝打量了一番,对着依旧歪在门框上睡觉的刑岳道:“三公子,你且回你自己屋中去睡吧。我这就去烧水,给表姑娘好好洗洗,还要换了铺盖,糊上新窗纸。你在这里却是多有不便。”
刑岳噘着嘴阴沉着脸站起身,晃晃荡荡进了侧屋,咣当一声关上大门便再无动静,想是又睡了过去。
碧痕一边嘟哝着‘两个大男人住在院中,却是要先把窗纸糊好’,一边走进厨房去烧水了。
姜仙凝倚在门口依旧回想关于昨夜未回忆完的往事,却是好似想到些什么,又好似毫无联系。若是此事从尸拔或者更早便已开始筹谋,此人目的却是为何?昨日饕餮和黑衣人都好似冲着自己而来,若他的目标是自己,又是有何缘由?虽是桩桩件件看似都有联系,却是桩桩件件都不知因果。越想竟越是混乱了起来。
姜仙凝恍恍惚惚神游九霄的被碧痕整整摆弄了一天,总算洗净了污渍,弄顺了头发,糊好了窗纸。一切弄得妥妥当当之后却是已经日落黄昏,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姜仙凝知晓碧痕怕鬼,便趁着天色尚有余光早早遣她去了刑玉瑗院子。胡乱弄了些晚膳,叫醒魑离刑岳二人,三人随意吃了些饭食均是懒怠开口,便依旧回了个人屋中只等夜晚来临。
昨夜闹鬼之事白日里早在府中传开,刑风,刑川二人虽是不便前来探看,但在别院外却是层层密密安排了许多弟子。
这一夜竟是安安稳稳,直待闹哄哄被吵醒之时,姜仙凝揉着惺忪的睡眼盯着窗户看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竟是又一天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