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庄村
除了郭修外,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许多人,零零散散的加起来, 总共有二十来个了。
华荣月不确定里面究竟有多少六扇门的,郭修就是六扇门的,但是她来这里却是以一个“受雇的江湖人”的身份,所以这种情况就不得不让华荣月多想一下。
虽然搞不清楚六扇门的这群人是在玩什么,不过他们既然要求华荣月配合吗,那华荣月就绝对的配合。
华荣月第一个坐上了马车,准备像往常一样闭眼睡觉,结果闭眼前听见身边似乎有人在问,“你们是这里的本地人吧?那你们应该对于庄村那个地方很熟吧?”
“好像……以前听说过那个地方。”旁边有个人说道, “不过这地方太偏了,只是听说过, 也从没去过。”
负责拉车的那个小男生年纪挺小的, 笑起来有颗虎牙,放在现代也就是初中生的样子。
他听了这几个人的谈话, 回头道, “这附近这种村庄也太多了,那里连车夫都不愿意去,想进只能自己雇车, 除了生在那里的人, 也不会有人平时想到那里去吧。”
闭塞至极的一个村子, 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那么花船是怎么拿到的“废村”这个情报的呢?
华荣月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好奇, 当然她倒不是怀疑花船会给她假情报什么的, 毕竟花船应该是会将信息整合一遍,然后以最简单的句子写给她看的。
她只是想知道花船究竟是怎么把这个情报搞到的,这时却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快点走啊……磨蹭什么呢?”
这人的声音引得好几个人朝着他那边看过去,那是个长相略微阴柔的男生,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像是含着一汪水。
这样的一个人总会招惹很多人的目光。
这人跟路留生一样长着一对桃花眼,但两个人的气质又截然不同。
“马上!马上就好。”王夏儿从屋子里面走了出去,然后朝着扶江他们喊了一声,“快点收拾啊,一会来不及了。”
华荣月看了那个眼睛雾蒙蒙的男人一眼,他只喊了一嗓子,就又把头探了回去,车帘也重新被拉上了。
这一行二十来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上了路,要让旁人看见,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去一个小小的村庄就要一连串的去这么一堆人。
不过这都是六扇门的公费,六扇门财大气粗没办法……华荣月这么安慰着自己。
路上还算平安无事,华荣月照旧装睡。
不过虽然她有心装睡,但有人却不想让她睡得这么安静。
“喂,易月,醒醒。”华荣月听见旁边忽然传过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有个人一直在盯着她狂看。
华荣月一旦开始“睡觉”,就几乎不搭理人的那种。
但这个人的声音还是让华荣月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郭修坐在华荣月的旁边,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跟人换了个位置,原本坐在华荣月身边的那个人去了对面。
她看着华荣月笑着道,“我忽然想起来你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华荣月看着笑语盈盈的郭修,沉默了好久,好久……
沉默到仿佛地球都要毁灭之后,华荣月才缓缓的道,“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郭修眨了眨眼睛。
旁边的几个人听见声音,都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华荣月想着闭口不答,那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的郭修应该能转身离开的,没想到她又小声的凑到华荣月的耳边说:“可我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
跟华荣月和郭修在一个车上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听见这边的声音后,都若有若无的朝着这边看着。
郭修凑的太近,华荣月感觉到不舒服,所以又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努力让自己从迷糊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想问一下这又是什么剧本。
结果她还没等跟郭修对视上呢,郭修就猛地退后了一步。
那种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神情,就像是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华荣月原本还没露出什么可怕的表情呢,这会看见郭修这个动作,倒是真的露出了一种“可怕”的表情了。
她一边维持着这个可怕的表情,一边心想,我是谁,我在哪,我现在在干什么?
“别别别,不要动怒。”旁边忽然过来了一个面容白净,有些微胖,看起来很和善的人。
他对华荣月道,“这位女侠就是看你觉得有些面善,所以才问了你一句,并不是有意的。”
动怒?动什么怒?谁在动怒?华荣月维持着“可怕”的表情,心头持续茫然。
郭修看见有人帮自己“出头”,才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像是害怕了华荣月的样子,谨慎的退到了离华荣月最远的那个地方,才算是停了下来。
华荣月也并没有看郭修多长时间,她只是“冷冷”地看了她大概十秒,就又重新把眼睛闭上,然后缩在角落里面睡了。
只是华荣月这边瞬间就空了下去,剩了三个人挤在那一边。
白净的那个男人看了看剩下的两个人,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来我来,你们不用担心,我去那边。”
“别去!”郭修小声的道。
白净男人摇了摇头,小心的坐到了华荣月的旁边,却发现华荣月只顾着睡觉不理他。
其他两个人这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车子行驶了大半天,他们从天还没怎么亮的时候出发的,一直到了晚上接近黄昏,才到达了那个传说中的于庄村。
古代最麻烦的就是这一点,交通太不发达了,华荣月觉得这放在现代,一个电三驴子说不定都能比这个快点。
马车的车门一开,第一个飞快冲出去就是郭修。
她就好像屁股后面跟着个吃人的鬼一样,慌慌张张的就跑了下来。
“怎么了?”旁边的几个车里的人好奇的望了过去,就看见了慌张跑出来的郭修,他们下意识的眉头一皱,朝着车内看去,结果就看见了紧随其后下来的一行三人。
“出什么事了?”扶江他们也都分散在不同的车内,为的是能够准确掌握好每个车内的动向,结果这会突然发现华荣月这边似乎出了点事情了,顿时都焦急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郭修一下车,就立马找了个离华荣月最远的地方,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华荣月默默的用余光看她,一边保持着茫然又冷静的神情,一边怀疑郭修是不是也被人魂穿了。
干嘛要用这么浮夸的演技,天地良心,她啥也没干啊,就这么一直在那边睡觉,居然也能被人这么单方面的演一下?
“易月又惹出什么祸了吗?”扶江连忙下车想要去看看,结果就在刚要找华荣月的时候,被郭修一把拽住。
“没,没事,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了。”郭修不自然的笑着,“是我的不对,我车上问了些不适宜的话。”
她说完就匆匆的离开了,就剩下扶江一个人满脸茫然的站在那里。
他心说,郭修究竟是问了什么不适宜的话,才会害怕成这个样子啊?
郭修躲在角落里待了一会,忽然身后就有人走了上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那个走上来的人对郭修问。
……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下了车,看今天的这个日头,恐怕他们要先在这里住上一夜了。
华荣月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非常淡定的就迈入了比她腰还高的杂草丛内,就毫无意外的听见身后那群人奇怪的惊呼声,“这里怎么这么破啊?连条路都没有。”
“这路恐怕得有一段时间没人走了吧,难道这些人都不出村子的吗?或者……咱们走错了路了?”
许多人都在这里吵吵嚷嚷,这也倒不奇怪,这个地方的草看起来一眼无边,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村子该有的样子,也就只有地上有些微微凹陷的地方,才能勉强看出来这里以前是条路。
“二宝,二宝!”有个年纪较大的人喊了几声,刚刚负责在最前面拉车引路的那个小孩连忙跑了过来,那个人揪住小孩的衣领道,“我问你,你是不是领错路了?”
“没有,没有!”那个小孩吓得连连求饶,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上前把小孩拽了一把。
“我小时候总来这边的,那时候这边有几棵长的特别好的大桑树,每年结果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来吃,一定不会错的,你们看那边!”二宝说着就指向了另一侧的几棵树。
所有人循声望了过去,只看见那边确实有几棵桑树,但这桑树和“长的特别好”这个形容还差了很远。
华荣月凑过去看了看,这桑树应该是遭了虫子了,上面的叶子密密麻麻的全是窟窿,跟她当年母校操场上那棵遭了虫子的可怜桑树有的一拼,仔细看全身麻酥酥的。
她母校那个桑树因为遭虫太严重,就从来都没结过果,华荣月觉得眼下这棵恐怕也一样。
莫非是因为这棵树没用了,所以就被人给遗弃了吗?
“不用找了。”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这里的确就是于庄村。”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长相阴柔,眼睛雾蒙蒙的男人钻进了草丛里,用手拨开杂草,露出了半块残碑,“这上面写的还是很清楚的。”
华荣月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朝着那个男人那里看了一眼,眼睛里满是审视的意味。
那个男人知道华荣月正在看着他,非但不躲闪,反而也看着她,冲她微微的笑了一下。
佛像下的竹筒
这个村子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 都像是一个废村。
这是大家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后共同得出来的结论。
二宝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说:“不会吧?我前几年来这里的时候人还很多呢……怎么能突然就荒废了?他们荒废了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
华荣月看着越往里面越深的草,还有破破烂烂的还能看出一点原来面貌的各种设施, 心里默默的猜测它几年前的样子。
有几个人手里拿着刀在前面割草, 他们就沿着刚刚被割出来的小路往里面走。
“看来咱们运气不太好呢。”那个长相略微有些阴柔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凑到了离华荣月不算远的地方,转身跟旁边的一个人聊着天。
“这里没人倒是小事。”跟这个长相阴柔的男人聊天的,赫然就是刚才那个跟华荣月同车,面白微胖的男人。“问题是如果村子里真的一个人没有, 那咱们今晚就难熬了。”
“没事。”面白微胖的男人笑了笑, “在外面对付一宿就好了,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咱们这么多人,聚成一堆, 一宿马上就过去了。”
那个长相略微阴柔的男人并没有搭话, 他看着前面的华荣月离他们越来越远,忽然转过头来,低声问到,“兄弟,问你个事……刚才,你们那个车上发生什么事了?”
胖子一愣, 他看着长相阴柔的男人, 愣了一会后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闹了点小矛盾,也并不稀奇。”
“小矛盾?”长相阴柔的男人低头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小矛盾……可不见得是那种样子啊。”
那个胖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开始并不想跟阴柔男人多说,但架不住那个男人一直在问。
胖子被缠了半天后, 才终于小声说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跟别人说啊……其实是车上的两人发生了点矛盾。”
“就前面刚刚走了的那个男的看见没,车上有个姑娘好像知道他是谁,就多嘴问了一句,结果那个男人……好像不是很希望别人打探他。”
“不是很希望别人打探他?”那个阴柔的男人嘴角忽然浮现了一丝饶有兴趣的笑,“为什么会不希望别人打探他呢?”
“这我怎么知道?”胖子小声的嘀咕着,“不过既然那个人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咱们就不要去问了。”
他说完快走几步,朝着前面紧追了一点,阴柔的男人没有着急走,反而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完了,看来今晚一定非常难熬了。”
当大家终于沿着草丛走到村子中座落着房子的地方时,就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面前是一片破破烂烂的房子,窗户都用木板封了起来,门口的井沿上都落了一层灰。
华荣月走过去摸了一把灰,大概判断了一下这里应该半年没有人了。周围很安静,除了虫鸣和鸟叫外,似乎没有一个人。
“既然是废村,那就没有探查的必要了吧。”
旁边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人下了这样的结论。华荣月其实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了,但扶江看了一眼说:“即使是废村,今晚咱们的不可能离开了,还是看看周围都有些什么。”
他脸上也透露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沮丧,毕竟叫来了二十几个人到一个废村,确实是个听起来有些搞笑的事情。
“既然老板发话了,那咱们就行动。”领头的人朝后面喊了一声,“大家都看看这些房子里都有什么,如果有好点的屋子就收拾一下,今晚咱们住进去。”
“好!”周围这二十来人零零散散的说道。
华荣月朝着村子的里面走了过去,道路的两边全部都是空置已久的房子,尤其是窗户,都被钉的死死的,这让人莫名的有种想要对窗户里面一探究竟的想法。
她也跟着朝村子里面走了进去,心想着这边的村庄应该最多也就是几十个房子的样子,恐怕一会的时间就能探查完了,所以就随便的朝着里面走了走。
这条小路不多时就走到了尽头,华荣月准备再看完最后两间房子就回去,结果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突然一愣。
另外一边,那些被雇来的人刚刚打开了一间房子的门,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霉味,潮湿,且带有腥臭的味道,把进门的人熏了一个跟头。
“咳咳,我去,这是什么味道?”
最先进去的人全都跑了出来,剩下外面的人围在了屋子外面,感受着这个说不出来的腥臭味。
“我今晚宁愿睡在外面不盖被子,我也不想睡在这里。”在门口围观的一个男人幽幽的说道。
他的话也是大部分人的心里话,扶江走了上去,跟着一个年级稍大的江湖人走进了这个屋子,皱着眉头翻看屋子里面的东西。
这屋子里面的东西都很齐全,被褥,衣服什么的都还在的样子,而且叠放的很整齐。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屋子,因为衣服都是女式的,床头的一个小篮子里还放了剪子针线。
“这些东西……是被留在这里的吗?”领头的人看着叠放的很整齐的衣服说道。
扶江也皱了下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一般人想要彻底搬离一个村子,一定会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带走的,绝对不会还留什么东西在老家里。
像床上的这床被子,看起来已经算挺新的了,那些衣服也都是新样式,可能也就新做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就都扔在了家里,像是被废弃了一样。
“有古怪啊。”扶江喃喃的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那些人,他们也都是江湖人,而且经验都充沛,看着面前的这个样子,都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最近咱们这有徭役吗?”
“没有,况且徭役也会留下女人和小孩的吧。”
“那是去投奔富亲戚,所以连老家底都不要了?”
郭修也在屋子里面随意的翻着,她忽然看见柜子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就伸手过去掏了一下,偷偷的挤出了人群,然后看了一眼。
那是件给孩子绣的小衣服,刚刚绣了一半,上面的针还跟线连着,被揉成了一团。
从这衣服被发现的位置来看,就像是有人遇上了什么事,随手把这件小衣服塞到了柜子后面。
郭修默默的把小衣服收拾好,就看见扶江他们走了出来,依旧在讨论着什么。
“再去下一个屋子看看吧。”扶江道。
华荣月看着面前的景象,微微的震撼了一秒。
进来的那条小路上,两边都有房子,华荣月以为那就是这个村子的所有人家了,结果拐了个弯后,这边又是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
如果刚才那条路一共有几十户人家的话,那么这边的小路两边就很夸张了,差不多有上百户的样子。
这村子居然有这么多的人……华荣月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村子,说句不好听的,现代的一个小村子里说不定都没这么多的人,更别提古代了。
她往屋子里面又走了一小段路,这边的屋子跟外面的似乎并不是同一时期建的,无论是房屋的颜色,材料,还是新旧,看起来都有一些不同。
但是这一边,窗户也几乎都是被封死的,同样也大门紧闭。华荣月朝着里面走了一段路,突然很好奇这屋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想要看屋子里面的样子倒完全不用像刚才外面那群人那样麻烦,只需要将内力灌注在手上,然后在那厚厚的木板子上伸手戳一个窟窿……
华荣月还没等实施呢,就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放弃了自己想要戳木板的想法,快步朝着后面跑去。
等她到那里一看,就赫然看见一群人正围在一间屋子前,每个人都对着那里指指点点的。华荣月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就看见那屋子的正中央供着一座十分难看的佛。
“十分难看”是华荣月这种俗人给的评价,稍微文艺点的说法大概是有气魄,凶神恶煞,青面獠牙。
但华荣月这没文化的统一简化为难看。
“这地方看起来怎么这么怪啊?”
旁边有人小声的说着,华荣月也趁机看了一眼屋子里面。
——在华荣月看来,这屋子当然没有什么古怪的,不过在刚刚进了好几间屋子里的人来说,这屋子里的古怪地方就大了。
这屋子的布局跟前面的屋子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柜子摆设,同样的床,除了一些细节上的变化,诸如这边是座佛,那边是件衣服之类的,没有任何不同。
按理说,一个村子哪怕是同一个瓦匠盖的房也不会盖的如此一致,可这里就板板正正的,像是种奇怪的准则一样。
“这是什么?”一个站的最近的人忽然伸手掏出了那佛像底下的一个小竹筒子,这佛像下面镇了很多类似的东西。
他刚想把这竹筒子打开,就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要打开。”
“如果你把这盖子打开,这里有一半人会死的。”
他被这话中的寒意给冻的一激灵,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一个人抢先一步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竹筒,拿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丢人了
华荣月倒真不是害怕这虫子被放出来以后会杀了旁边的人, 只是因为这虫子出现后的反应八成是往她的身上落。
那个场景也太惹人瞩目了,所以华荣月决定把虫子半路截下来。
就在华荣月刚刚冲上去的时候,郭修在后面不易察觉的微皱了一下眉, 直到华荣月没有进一步动作后,才缓缓的把眉毛舒展开来。
华荣月晃了晃筒子, 在里面听见了叮铃咣啷的声音, 里面确实有什么东西存在, 只不过……这触感有些不对。
“那里面什么东西啊?我还没看清楚你就抢过去了……”刚刚被华荣月夺了筒子的那个人有些不开心的说, 结果就看见华荣月把竹筒盖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了什么。
那一刻,他的心里一定是不爽的, 毕竟华荣月刚刚不让他动筒子, 结果自己这会打开了,结果华荣月从竹筒子里倒出来的, 是一个一动不动的东西。
一只死透了的虫子,团成了一个球, 缩在了华荣月的手心上。
怪不得刚刚觉得竹筒子轻了很多,原来这虫子已经死了啊……华荣月看着手心里这只虫子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人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
“这个,这个是……”艾宴走过来, 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的道。
华荣月看着他的样子,想起来这玩意在市场上貌似能卖很多钱来着, 活着的她是不可能交给艾宴的, 不过死了的……就算了。
她随手把虫子的尸体塞进了竹筒里, 然后扔在了一边,艾宴一把接住,华荣月转头拿起了另外一个竹筒, 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这虫子……好像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东西啊。”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他看着艾宴手中的那个虫子,饶有兴味的说:“毕竟……”
“普通人没什么机会见到它,但是疯子看见它的机会倒是多一点,毕竟这东西对于疯子的吸引力要大多了。”
听了他说的话,在场的十来个人中,有一大半都看了过来。
“这虫子确实会杀死人,不过并不是一般意义上面的杀死。”说话的人正是那个长相略微阴柔的男人。
他看着华荣月道,“所以这位仁兄……懂的还挺多吗。”
场中的氛围似乎是凝滞了,不少人都看着华荣月和那个阴柔的男人。
“你也不差。”华荣月淡淡的道。
“不,我绝对没有你见识的多。”那个男人笑着摇了摇头。
“我如果第一眼看见这个竹筒,我一定不会想到这是什么东西的,毕竟我也就见过它一次。”
“但你不同。”他看着华荣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你见了它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什么,而且明显对它杀人的方式都格外的了解……”
“就好像你亲手用过它杀人似的。”
华荣月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她刚刚随手翻了一下佛像的底下,那里全都是类似的竹筒,密密麻麻的。
这阴柔的男人说话绝对意有所指,他说完以后,不少人看华荣月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走了过来,对两个人细声细语的劝说着,屋子里那种古怪且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慢慢变淡。
拉着华荣月的是王夏儿,她略微有些担忧的看着华荣月,似乎是担心他们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
华荣月当然不会打起来,她怎么说也记得这是在出任务,尤其是在郭修的眼皮子底下,怎么敢轻举妄动。
她默默的往后面退,暂时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结果却在出门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拽住。
拽住她的人是郭修。
郭修一边看着华荣月,一边悄悄的递了个纸条给她。华荣月躲到没人的地方打开,里面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让华荣月小心谨慎,不要再像刚才那样轻举妄动。
第二件事是小心那个阴柔的男人。
华荣月把纸条揉碎了,放在了口袋里。
再回去的时候,场中的气氛就变得稍稍活跃一点了,最起码大家都对刚才那件事闭口不谈。
扶江一个人安静的站在角落里,艾宴他们都围在扶江的身边,四个人在小心的商量着事情。
“不对劲。”扶江小声的说着,“这个地方……感觉就不对劲。”
“艾宴,别看那个了,那虫子都已经死了,你还摆弄它干什么?”王夏儿无奈的看着艾宴道。
“对啊,你没听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吗?这虫子是可以杀人的,所以之前易月才会把那些虫子全部都踩死了吧,看着怪吓人的,还是别摆弄了。”贺今道。
艾宴一边看着手里的竹筒一边道,“我没想看这个虫子,我就是觉得奇怪……按理说这虫子黑市价格那么高,应该十分的稀少吧,怎么咱们这段时间就接二连三的看见这东西?”
“嗯……说不定是咱们运气好?”王夏儿道。
艾宴看着虫子,又摇着头道,“我是从来不相信运气这种东西的……而且按理来说我的运气应该特别差才对,我只相信钱,但是眼下的这个钱……我也开始有点怀疑了。”
扶江他们因为艾宴的这个问题,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王夏儿小声的说道,“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想过易月的出身?”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问题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被几人不约而同给忽视到的这个问题上。
过了会,王夏儿才道,“我觉得……我们以前,是不是有些低估了易月的身份?”
扶江也是刚刚才感觉到一丝后怕感,虽然易月是一个犯人,但他一直以为易月算是那种已经被六扇门招安的,稍微有些特殊能力的人。
这种人扶江见得不少,大部分后来都进了六扇门,所以扶江虽然一直对他态度不咋地,但还一直认为这人还算是一个普通的犯人。
可是刚才那个阴柔的男人出现的时候,扶江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六扇门一直在搜集“疯子”有关的资料,这件事扶江是知道的,他同样也知道,跟疯子有关的事情无一不是机密,哪怕跟疯子擦边上一点点的小兵小将,地位都要比其他的六扇门要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扶江心头微微的有些不愉快。他又看了眼易月,安慰自己想多了。
这人虽然一直冷着脸,也不爱说话……但从来没对他们动过手,那么应该就还是他们这边的。
一时间,华荣月在扶江几个人的心里忽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影子。
华荣月想跟扶江他们说说那边还有一排房子的事,结果就看见当时跟她同坐一个车的面容白净,微微有些胖的小胖子屁颠屁颠的走过去问那个阴柔的男人,“你,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的这种虫子?在哪里遇见的?”
“那……好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阴柔男子笑了笑,“怎么?你想问个清楚?”
“不,不是。”小胖子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有些紧张,“我就是想知道一些有关于这个虫子的消息,说不定可以帮我们弄清楚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这胖子……胆量不小啊。华荣月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心想。
就是脑子不好使了点。
“那个人上去跟他搭话做什么?”扶江皱着眉头看,“那人一看就不好惹,跟他搭话一不小心再惹火了他。”
他上前想要制止一下。
“这虫子……喜欢喝人的血。”谁知,那个阴柔男人居然还真的给这个小胖子讲了起来,“越厉害的人的血他越爱喝。”
“喝着喝着,这个虫子就会钻到你的身体里面去。”阴柔男子道,“吃了你的肉,啃了你的骨,然后你就会开始发疯。”
“啊?”小胖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他这样子反倒是让这阴柔脸的男人看的捧腹大笑,指着他道,“你居然就这样被吓到了?”
“好了,好了,快点开始做事吧,这些屋子里应该是不能待了,咱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弄一堆篝火,点上驱蚊虫的药,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再说吧。”王夏儿走过来柔声说道。
大家起身开始整理东西,对于老板的话那自然还是要听得。扶江叹了口气,起身挠了挠头,也准备干点正事。
虽然这屋子不能待了,不过这里面的被褥一类的保存还挺完好,他们倒是可以拿出来用一用,全都铺在院子里。
“艾宴,帮忙翻一下我的包裹,然后带五个人走,上周围捡点柴哥。贺今,你找几个人去河边接点水,煮煮干粮,剩下的人跟我走,咱们去院子里……唉?剩下的人呢?”扶江喊了几嗓子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就停了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二十三,二十四。”他挨个指着院子里面的人数了一遍,发现人少了两个,又重新数了第二遍,结果依旧是这么多的人。
刚才人出去不少,绝大部分都在忙些手头的活,都是分散的,再加上这是临时凑的队伍,大家彼此之间并不是互相认识,所以一时间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一个,两个……”扶江心脏莫名的狂跳不止,他不动声色的又数了一遍。
确实是少了两个人。
周围的人依旧在互相交流着,时不时的还有人轻笑几声,毕竟这里绝大部分都是江湖人,也不会整天绷着一张脸。
“怎么了?”王夏儿好奇的走了过来,“怎么突然站这里不动了?”
扶江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不要动!”
他这一嗓子过去,这片空地就突然静止了下来,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看着扶江。
扶江看着这些掺杂着好奇的面孔,小声的宣布,“我们之中好像少了两个人。”
整片空地上都非常的安静,等到大家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后,彼此对视的眼神之中都夹杂着一种不可思议。
“哎呦。”忽然从旁边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那个阴柔的男人靠在墙上居然笑了出来。
“看来咱们之中……有两个倒霉蛋出现了啊。”
吓麻了之后的面瘫反应
其实那两个人何时消失的, 华荣月自己也不清楚。
她这会也觉得自己碰上鬼了,众所周知,这世界上很少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而偏巧华荣月……就很怕鬼。
对,这货成天装鬼吓唬人家,摊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害怕了起来。
这原因可能是华荣月格外相信自己的听觉,可是刚才却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缘故吧。
大危机, 这绝对是华荣月在六扇门出道以来的大危机。
她转头看了眼郭修, 只见郭修也是一脸惊疑的神色,只不过这个时候华荣月也分不清楚她这表情是真的还是装的。
“总之先别动了。”那个年纪稍大的领队站了起来,他皮肤有些黑, 面容很是坚毅,一看就是一个在江湖上漂泊多年的好手。
像这种场面,一个年纪较大点的人站出来是比较能镇住场子的。
扶江他们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信任这个领队的, 他们一行人迅速聚集在了一起, 围到了那个小小的屋子前面。
屋子里不断的有奇怪的腥臭味传来,屋子外面一群人围在门口, 胆战心惊的看着周围。
刚刚还平静的村庄里,忽然像是隐藏着某些择人而噬的怪兽一样, 就连草丛和灌木林都变得危险了起来。
华荣月此时此刻也安静下来了,她在心里问, “易大佬,您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如何?”
……没有回音。
其实刚才易大佬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而华荣月一般把这种情况归类于“安全”的。
安全……华荣月想了一会,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此时此刻,那个领队还在后面安抚着众人, “不要慌,刚刚只是我们站的太过分散了,这会我们站的紧凑一点,那些躲躲藏藏的家伙就没有办法对我们下手了。”
华荣月此时此刻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她环视了一圈面前的所有人。
领队,拉车的二宝,那个阴柔的男人,小胖子,扶江他们一行人……
刚刚丢了的那两个到底长什么样子来着?
华荣月完全想不起来刚才丢的究竟是哪两个人了,这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责怪自己的江湖经验果然不足,早知道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是把周围这些人的脸全都记下来的。
“这样不行啊。”人群之中有人说道,“现在咱们担心那些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人,都在这里顾首顾尾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那咱们来这干嘛来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出去看看?”旁边有人回怼了他一句,“正好还可以找找之前失踪了的两个人去哪了,说不定就跟着他们去同一个地方了。”
这句话一出来,就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
然而不得不说,此时此刻队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大家几乎都各有心思,再也不复刚刚来时的感觉。
领队的揉了揉额头,一脸疲惫又无奈的道,“先别吵,咱们自己要团结,这会要是乱了阵脚,就平白让那些人看了笑话了。”
他的话还算是起到了一点作用,周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扶江心里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是真的想站出来说点什么的,但是他却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发抖,因为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刚才心里很慌。
扶江在这边刚刚松一口气,就突然听见身后一个人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有个人从人群的最后面走了出来,扶江刚刚的那口气还没有喘匀,就又重新憋了回去。
他听出来了那个冷冷淡淡的声音是谁。
……是易月。
他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身上什么都没有带,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这副样子让扶江莫名的有些头大。
“喂!你又要干嘛去?安静的在这里待着。”扶江刚刚对易月生出了一点敬畏之心,结果这会就又被气的一干二净了。
这家伙总是会出来捣乱!简直就是捣乱专业户。
扶江恨不得把易月给塞回去,他道,“你是有多厉害居然现在还敢往外跑?是能一打十被还是不怕鬼啊?没看我们都在这安安静静的待着呢吗,你也跟我们在这边待着,别添乱。”
其他人也都带着莫名的神色看着华荣月。
“刚才有个人说得对。”华荣月道,“我们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既然来了,那就应该多看看。”
她见面以来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过扶江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惊奇,就已经被她给气个半死了。
两个人僵持了半天……或者说是扶江单方面的僵持了半天。
华荣月低着头,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全然不管后面祥林嫂上身的扶江,眨眼间就已经挑好了自己想要用的东西。
“算了!你想要走,那你走就是了!”最后,扶江大声的喊到,“也不是我没有劝过你,我劝了你也不听,你一意孤行,既然这样,那你就走吧!”
“好。”
华荣月从门前的空地上随意的挑挑拣拣,最后终于拿出了自己的那个看起来样式略微古怪的单肩包,默默的朝着前面走去。
扶江一肚子的火硬生生被易月这冷淡的一个字给憋了回去。
他其实是想把易月给骂醒,让他不要再作死了而已,但谁知易月居然就真的这样走了,走的很平淡,就像是随便出去逛逛一样。
身后的几个人也面面相觑,华荣月走了几步以后,人群中忽然传出来了一个有些结巴的声音,“我,我也去!”
一晃神,一个小胖子钻了出来,身后还背着个巨大的包裹,像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饿死一样。
他胆小紧张的看了一圈身后的那些人,明明这里面看起来最胆小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可这会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追了上去,“等等我!”
“你跟过去干什么?”旁边有个人一把拽住了他,小胖子回头一看,是郭修。他支支吾吾了一会,然后挠了挠头发道,“我,我也想出去看看,在这里一直待着,是有些浪费时间了,出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路。”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雄心啊。”郭修瞪着眼睛,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嘲讽的说道。
小胖子羞涩的笑了笑,然后挠了挠头。他想了一会道,“我们如果发现了什么东西,一定会马上回来告诉你们的,等等我!”
说着,他就再也不耽搁,一路朝着前面的地方跑了过去,此时华荣月已经走了很远了,再晚一会就追不上了。
“我也跟着去看看吧。”扶江的耳边忽然传出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如果有什么事情,也正好回来通知你们。”
“王夏儿……”扶江转过头,惊讶的看着王夏儿,她转过头来一笑,扶江就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得慌,“你……你不用跟过去的。”
“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大家的安全,我也会保证自己的安全。”王夏儿忽然对着扶江眨了眨眼睛,“你不会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吧?”
她说完,就也从地上挑了个小号的包裹,然后飞速的朝着华荣月那边追了过去,脚步飞快,扶江在后面看了她半晌,最后只是徒然的低下了头去。
“算了,他们既然想去,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领队的拍了拍扶江的肩膀。
他安慰了一会扶江后,就招呼身后的人一起将屋子里的被褥拿出来,每个人之间必须保证能够同时看到对方,扶江也跟着整理着被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收拾到半路,却忽然发现那个阴柔的男人看着刚才易月他们离开的地方,然后嘴角莫名的上挑了一下。
那一刻,扶江心里铃声大振。
这个人……他在笑什么?
……
“唉,等等我!等等我!”小胖子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前面的华荣月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直等到小胖子气喘吁吁追到了旁边,也没见她的动作放缓下来过。
“总,总算是追上来了。”小胖子喘了好半天,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华荣月道,“我,我就在旁边待着,绝对不会惹麻烦的。”
“……”
莫得任何反应。
“我叫李祥力,你叫什么啊?”小胖子拼命的搭话,华荣月只是对他冷冷的说了“易月”两个字后,就再也没有说过第三个字了。
不多时,王夏儿也追了上来,她的距离比李祥力要更远,但她过来时却没有任何气喘吁吁的样子。
王夏儿来了之后,也没有试图跟华荣月搭话,只是站在她的身后安静的笑着。
“等会,咱,咱们这是要去哪啊?”这个奇怪的三人组合里,幸亏有了个李祥力,才不至于让气氛变得冰冷透顶,只不过小胖子有些太能说了而已,恐怕即使是正常人,也会让他吵得心烦。
华荣月沿着进山的小路走了进去。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既然刚才那条路的尽头是另外一片房屋,那么那一片房屋的尽头呢?又会是什么?
正因为想知道这个,所以她才坚持朝着山上走。
“喂,你小心点,现在周围都不知道藏了什么人……”小胖子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严肃起来的王夏儿拉住了手,“嘘……”
李祥力此时此刻抬头朝着周围看,才发现他们依旧身处于一片房子之中。
他一直都没发现这房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周围的路都走习惯了,然而刚刚被王夏儿拉了一把,他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们路过的房子……未免也……太多点了吧?
华荣月看着周围这个比她看见的第二种房子更旧些的屋子,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她想把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再做一次。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出来,华荣月就将内力灌注到了手指头上,然后朝着窗户前面的木板子上轻轻的一戳。
她动作的时候,王夏儿和李祥力就在后面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到看见华荣月轻松自如的把手指头戳进木板以后,两个人情不自禁的一起抖了一下。
手指戳进去就像戳进了豆腐里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华荣月戳出一个小洞后,随意的趴在上面看了看,然后又直起了身。
“怎么样?看见什么了?”王夏儿看着华荣月淡然的脸色说道,“里面的建筑是不是跟山下的一模一样?”
“有,有没有那个大佛?”李祥力一边说一边比划,“那个长的凶神恶煞的佛像?”
华荣月听着他们的话,半低着头,过了几秒,缓缓的摇了摇头。
“没有?”王夏儿一惊,“难道里面的摆设变了吗?”
“不可能吧……”李祥力道,“按理说应该是一样的……是不是你看错了?”
“……莫非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王夏儿猜想到,“对了,这个样子才是正常的,下面的村庄都是不正常的。”
“这里应该是老一辈的人们出发的地方,他们离开的时间更早,准备的也更充分,所以东西都带全了。唯独山下那几户新搬来的人家,可能途中遭遇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没来的及把东西全都带走。”
王夏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正确,她自信满满的看着华荣月问,“没事,你说吧,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一只红色的,眼睛。”
华荣月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明明还是那种面瘫的样子,却莫名的能从那脸上读出无辜二字来。
……
有那么一瞬间,王夏儿觉得面前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了。
因为正常人去跟一个明显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计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当的事情。
背后有人
华荣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木的。
实际上刚刚她看见的并不是一只眼睛的轮廓, 只是一片通红。
只不过她当时看见这玩意的时候,脑袋里反应了大概三秒,然后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只能说华荣月恐怖看多了, 脑子反应的非常快。
她也是一个很负责的人, 说演面瘫就演面瘫, 遇到这种被吓当机的事居然还能撑下来,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
这可能是因为华荣月觉得这会要是突然崩人设会显得很没有面子, 毕竟华荣月自己也觉得一个面瘫会因为这个被吓到就很尴尬。
反正他们三个就在门口站了大概一分钟, 然后王夏儿忽然间反应了过来, 指着屋子说:“那, 那, 那快去把门打开啊!”
华荣月上前走到了门口, 她看着那个门栓,头一次一点都不想把门打开,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人要起面子来, 真的是勇气可嘉。
她最后居然还真的就把门给打开了。
打开的一瞬间, 华荣月全身绷紧,准备随时抓住从里面冲出来的人,结果过了半晌,屋子里面依旧十分的安静。
华荣月皱着眉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屋子里空空荡荡, 似乎什么都没有。
“怎, 怎么样?”
王夏儿和李祥力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说。
华荣月把门打开,给他们看这空空如也的屋子。
王夏儿和李祥力凑了过来, 看着这空空的屋子, 如果刚才说自己看见屋子里面有人的是其他人,那么这俩人恐怕这会都以为自己被耍了,但是那人是易月……
所以两个人不停的在门口打着摆子,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华荣月这会也有点懵。
虽说她也十分的害怕,但她总觉得这会必须得找出来点什么,不然就落了面子了,所以就顶着一屋子的恶臭,强撑着进了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扶江这边已经弄好了帐篷,众人点好了篝火,顺便弄了点吃的,全部都是一起行动的。
东西下了肚,他们才觉得舒服了点。一群人在外面露营,也算是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前半夜让一半人守夜,后半夜另一半人守夜。”领队问扶江,“这样您看行不行?”
“行。”扶江漫不经心的说。
他脑子里不断的想着刚刚离开的华荣月几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虽说刚才那三个人离开完全是自己的决定,跟他也没有关系,但是这会不知道这三个人的行踪,他心里也有点担心。
“你还在想他们吗?别想了。”领队的看着扶江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干什么。“如果实在担心,那等到咱们明天一早要离开的时候就去找一下他们。”
“……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扶江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想,就以易月的那个破脾气,恐怕找到了他也不会回来。
算了,不再想那个人了。
夜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旁边有人已经睡着了,有人发出了细微的呼噜声,扶江也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昏昏欲睡。
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抬头朝着山顶上一看,忽然间愣了一下。
原本漆黑一片的山上,有星星点点的烛火亮了起来,就像是萤火虫一样。
……
“醒醒!”扶江拼命的推了推领队。
领队的睁开了眼睛,疑惑的问,“怎,怎么了?”
“你看那边!”
领队的跟着扶江一起抬头看了眼山上,然后整个人就忽然间顿住了。
他说:“那里……是灯火?”
“对。”扶江点了点头,“你说那是不是今天下午失踪的那两个人点的篝火?他们俩不是走丢了,所以这会在山上点篝火用来提示我们?”
领队的犹豫了一会道,“……是吗?”
“或者不是那两个人。”扶江又咽了下口水,“是……今天下午走的易月他们三个?”
扶江的声音中带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感。
或许也是因为听出了这个兴奋的声音,领队的一时半会没敢说什么来打断扶江的情绪。
他沉默的功夫,扶江已经提出了一个非常意想不到的提议,“不然……我们上山去看一看是谁点的火?”
“嗯?”这话一出来,领队的都跟着惊了。
明明今天下午还死活都不愿意动弹,这会居然要大半夜主动上山?
扶江倒是想一出是一出,他转过身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贺今和艾宴摇了起来,道,“你们俩在这里好好的待着,我先去山上一趟,你们千万不要乱跑,看好剩下的人。”
“啊?好,好……”这两个人这会刚醒来,脑子都还没清醒呢,所以只是下意识的答应道。
等到这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听见了什么之后,同时睁开了眼睛,几乎一起都来了个激灵。
他们看着彼此道,“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
扶江带着领队,还有其他醒着的四个人上了山。
这灯火虽然看着不太远,但他们上山的时候,却发现这路格外的陡峭。
山路十八弯的走到那里以后,这六个人终于气喘吁吁的靠近了灯火。
“天啊,总算是爬上来了。”扶江喘着粗气道,“明明看着没有那么远,怎么走起来会这么远啊?”
一路上,领队的犹豫的劝了他们很多次回去,但是扶江一门心思的就想上去看看那有灯火的地方到底是谁在那。
如果是易月他们这行人的话,扶江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他们拽回来,死活都不让他们走了。
“真的,别去看了。”领队的道,“这深山里一点都不安全,况且还一直有人在暗地里观察我们,万一咱们上山,就是落了他们的圈套呢?”
“没事,咱们这么多的人呢。”越靠近,扶江的声音就越低,“如果情况不对,咱们远远的看一眼,然后马上就回来。”
领队的几次劝说未果,最后只得作罢。
他们本以为自己看见的会是篝火一类的,但是等到他们爬上了山顶以后,同时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
扶江他们看着上面那几个亮着灯的屋子,面面相觑。
白天的时候,这里可不像是有人还在生活的样子。
而且白天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想过这上面居然还有别的屋子。
“是……在这里生活的本地人?”扶江道。
他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如果这山上还有人在的话……那么怪不得今天那些屋子里面的行李都没有被拿走。
这些屋子里面偶尔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热闹的样子,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似乎是正在吃饭。
房子的烟囱里有炊烟在袅袅升起,扶江看见这烟的时候,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他有点饿了。
“唉,那里面有人唉!”在扶江旁边的一个人兴奋的道,“要不要咱们进去看一看?”
扶江暂时还没有搭话,其实他也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只是内心里还仅剩的一点点理智劝阻了他。
“实在不行,就进去看看吧。”这个时候,领队却在他的身后突然说道,“咱们也不进去,就远远的看一眼,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往山下跑。”
扶江看了眼领队,从来这里开始,队伍中看起来最靠谱的就是这个领队了,这会他开了口,扶江的心里也就突然有了底。
“好,那我跟领队的过去看看,我们俩轻功还算好点。”扶江道。
刚才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也很兴奋,毕竟在他看来,如果这里真的有人,那么这次他们来这就不算是白来了,而且说不定还能蹭一晚屋子住。
扶江小心翼翼的朝着前面摸了过去,他首先盯上的是最靠近自己的那一个,里面似乎有小孩子正在笑的屋子。
这几个屋子都没有钉窗户,所以只要把窗户纸捅破一点,他应该就可以看得见里面的样子。
扶江越靠近,那温暖的灯光还有里面孩童的笑声就越清晰。他的心里也忽然变得敞亮了一点。
“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人家。”扶江松了口气。他终于来到了窗户边,用手轻轻的戳破了一点窗户纸。
虽然这里有人声,但有一点却跟跟山下是一模一样的,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道。
那种腥臭的味道就像挥之不去一样,扶江心说莫非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天生自带这种体味,所以才导致的他们几乎不与外界人交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扶江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村子的人会越来越少了。
毕竟如果一个封闭村子里面的人彼此通婚,那么生下来的孩子是会越来越容易得病,身体越来越虚弱的。
这点扶江之前曾经在某个小村子里见过,当时他还特意感慨过这种奇怪的现象。
领队的暂时垫后,扶江先去打探情况。
当扶江将眼睛凑上去的时候,他是猜想过自己会看到什么的。
是一家其乐融融的人?
或者……会看见某个家具?
他看向里面的一瞬间,只看见一片耀眼的红。
这红色鲜艳的就像盛放的花一样。
他看见了什么?扶江摇了摇头,把脑袋伸了回来,想再看第二次。
这时候,身后忽然有一个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扶江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他背后是谁?
啊,等等,他的背后是……领队的。
当扶江晕过去之前,他脑子里忽然想了起来。
——我去,领队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扶江晕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救命之恩()
扶江中途迷迷糊糊的醒了。
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 明明可以听得见旁边的人的谈话声,但是却都像是隔着一层雾。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但一丝操控它们的力气也没有。
他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人拖在地上走。
隐约间, 他想起来了什么。
啊……
对了, 他晕过去之前, 是在窗户里面看见了一片红色,再然后就是被身后的领队给放倒了。
领队……怎么可能呢?
扶江对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最初他从来没对领队生起过一丝猜忌, 这是因为领队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经验的人。
当时他从专门负责介绍这种工作的那里了解到, 这个领队干这一行已经足足有十年了。
一个跟他素不相识, 且完全是临时找来的人, 一个十年以来都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当领队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间对他下手呢?
扶江虽然现在动弹不得,但是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担忧, 因为既然这个领队有问题, 那么跟他一起过来的那些人就说不定也有问题。
现在再一回想起来,今天进了山里的整件事都透着说不出来的怪异。
无论是最先消失的那两人,又或者是他们看见的那些奇怪的建筑,还有这个奇怪的领队。
就像是有人在牵着一条绳子一样,无形的引着他们走,而他们却没办法逃离出来。
扶江略微挣扎了一下,他的动作十分的细微,而这时,他隐约的听见领队的声音, “你醒了吧……”
扶江瞬间被吓得僵硬的不敢动。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醒着的。”领队轻描淡写的说道,“原本你是可以安安静静, 什么都不知道的死掉的,为什么偏偏要跟上来呢……”
扶江脑子现在浑浑噩噩的,不过领队的这句话他听得还是很清楚。
他似乎是被拽着来到了一片高地上,那个人把他扔到了一边,然后转过身去,跟另外一个已经在这里的人搭话。
“为什么点灯?”
领队的声音现在有些冷,也有些不像是扶江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他对面的那个人说话有些不清不楚的样子,像是有些大舌头,乌拉乌拉了半天,扶江也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扶江倒是知道这会自己得趁着他们不注意溜走的,因为貌似那个领队的目标也不止是他,而是来到这里的所有人。
他需要告诉山下的人。
他挣扎着想要逃走,但殊不知,在他感觉中幅度很大的挣扎,在外人看来仅仅只是小幅度的扭动。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领队听着对面那个一头乱发,眼睛通红的人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疯话,有些烦躁的踢了一脚还在地上乱拱的扶江。
“没想到出了点岔子。”领队的道,“这小子居然想要上山来看一眼,如果过一会他们发现这小子回不去的话,一定会找人上山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不如……就先提前把他们给处理了。”
原本模样非常老实,且非常和善的领队这会的脸色格外的阴沉,此时此刻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这些皱纹之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憨厚,但此时此刻,配上他此时此刻的表情,竟让他显得有些像是山鬼一样。
扶江听见这个话,挣扎的越发厉害。
怎么回事?这个领队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领队的转头看了眼扶江,然后随手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剑。
他蹲到了扶江的身边,然后细细的看着他,转过头去对那个说话模糊不清的人道,“这家伙也养不出多少虫子来,脾气又臭又硬的,虫子都不稀罕。”
扶江想努力的挣扎一下,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但是这价值证明的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再有价值也不过是个喂虫子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声破空在远处听很细微,扶江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一旦离近时,那个破空的声音就变得格外的刺耳,像是能撕裂空气一样。
仅仅听着这个可怕的声音,就能想象出这里面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力量。
扶江睁着模糊的双眼,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领队就像是一个破裂的瓜一样。
那巨大的冲击力让领队瞬间就从他的面前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他的耳边还能听得见领队在那一瞬间发出的惨烈的叫声。
虽然扶江是并不喜欢听别人惨叫的,但是此时此刻听着这个声音,他却觉得格外的安定。
他又努力的挣扎了一下,就看见旁边漆黑的树林里似乎有人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下来了,这附近也没有亮起来的灯火。
在扶江模糊的视线中,那个人毫不意外的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的身材很纤细,但是走过来的感觉却像是一只猛兽一样,周围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衬托下,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随着他的脚步声,周围连虫鸣都跟着变小了很多。
扶江这会脑子不太清醒,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看见的是不是某种幻象,毕竟一个身体如此纤细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这真的是一个太不真实的景象了。
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刀,迈过来的每一步都十分的镇定,即使扶江现在的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他却莫名的觉得自己多了一丝安心感。
他缓缓的走到了扶江的身边,然后低下头来看了看他的情况。
扶江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感觉到身边蹲下来这个人身上似乎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但是一时半会的却想不出来这股熟悉的气息究竟是从哪里见过。
他的毒又一次发作了,所以眼前重新模糊了一阵,然后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陷入黑暗之前。他隐约的觉得自己像是被谁给抱了起来。
眼前又一次陷入了漆黑一片的扶江这一次好歹算是安心的。
他在晕过去前迷迷糊糊的想,是谁救了他一命呢?
是……山下队伍中的某些人担心他所以跟过来了。
还是……途中偶遇到的某位好心前辈呢?
……
“嗯……这又是哪啊?”
扶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低矮的山洞顶。
耳边似乎有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他坐了起来,除了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外,其他的一切居然都挺不错。
扶江眨了眨眼睛,朝着旁边看了过去。
他身上盖着一件衣服,旁边是一堆刚刚熄灭的篝火,还带着余温。
扶江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山洞,在洞口就看见了两个人正在那里捡柴禾。
有人听见了后面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立刻开心的笑道,“扶江,你醒了啊!”
“王夏儿?”扶江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途中还差点摔了一跤。
“你慢点。”王夏儿走过来道,“你现在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完呢,过一会就好了。”
“哦……”扶江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觉得不对,他连忙问,“等等,我,我是怎么来这的啊?”
他这句话刚说完,王夏儿还有旁边的李祥力都彼此相看了一眼,然后两个人同时闭了嘴,什么也没说。
“我好像是被谁给救上来的……”扶江脑子里还有着晕过去以前那个人的身影,他略微带着点期待的说:“你们一路上看见了什么人吗?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我们遇到的事可多了。”李祥力撅着嘴小声的说。王夏儿的脾气就要好很多。
她把扶江扶到了一边,然后一件件的给他说。
“我们在山上看见了一大排房子,里面好像有人。”王夏儿道。
“结果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人就消失不见了,但是后来我们在屋子里仔细的找了一下,发现了一条密道,就在柜子的下。”
“柜子的下面……那些房子的布置跟山下的那些都是相同的吗?”扶江问。
王夏儿点了点头。
扶江隐约间好像知道了那个结构是什么样子了,他们白天去翻那些屋子的时候,确实没有看过柜子的下面。
“再然后我们就上了山,顺着有光的地方找了过去,然后刚好就看见了你。”王夏儿道。
“看见了我……等等,这有点不对啊。”扶江顺了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是你们看见的我……那我……我是被谁给救上来的呢?我明明记得好像碰到了一个人……”
他这句话说完以后,外面忽然就回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扛着什么东西,进了山洞以后将它重重的扔了下来,那东西砸在地面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扶江觉得那个人很眼熟,就下意识的朝着那边望了过去,刚好就看见了一脸冷淡的易月。
他刚刚放下来的是两个结结实实捆在一起的人,这两个人全都披头散发的,看不出什么人模样,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彪形大汉,面目狰狞,还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使劲的试图挣脱绳子。
那个放东西下来的人依旧是那张清秀的,淡淡的,仿佛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任何表情的脸。
扶江真实的傻了一秒。
他转头隐晦的看了眼王夏儿,悄悄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朝着易月的方向偷偷一指。
王夏儿也看着扶江,以极小,极小的幅度微微点了点头。
扶江又保持着这个呆傻的表情转过了头去,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对面的那个人把“东西”放下后,转身又走了出去,像是随手扔了个垃圾一样。
奸细
山洞里被架上了篝火, 四个人围坐在篝火旁边。
……不对,或许应该是六个人。
他们彼此之间默默无言的烤着火,听着身后那两个挣扎的大汉发出来的声音, 再时不时的看着从火堆里爆出一些火星。
扶江一直不停的偷偷的用眼睛瞄旁边的易月, 他发现自己易月并不会因为自己这样的偷瞄而注意他,所以渐渐的有些大胆了起来。
这人还坐在那里,淡定的用竹签子串着鱼烤。
如果说以前看见易月这样板着脸,扶江就会觉得他是在装,可是回想起刚刚那两个被他一屁股墩在地上的大汉,他又有些不敢确定了。
这人……可能有一点点强。
扶江小心翼翼的把烤好的鱼放在嘴边,然后一边啃着一边看那边的人。
他们彼此默默无言的把鱼给啃完, 然后扶江就想起来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对了, 山下那群人现在很危险,而且似乎他还没把领队的事情告诉他们呢。
扶江瞬间激动了起来,他嘴里还塞着最后一口鱼,说的吐字含糊不清的, 坐在他旁边的王夏儿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想说什么。
她把扶江手中的签子拿了下来,然后道,“放心吧, 易月早就通知给他们了。”
“啊?”扶江诧异的看向了华荣月道,“你,你下山去找过他们了?”
易月不答, 只是安静的坐着,山洞外忽然传出来一阵清脆的鸟鸣。他伸出手去,外面赫然飞进来了一只黄色的小鸟,安静的停在了他的手上。
这小鸟的颜色嫩黄,看起来非常的讨喜, 站在易月的手上还来回蹦了蹦。
扶江看着用手持着这只小鸟的易月,不知道为什么就总觉得莫名的不和谐,直到易月从小鸟的腿上拿下来一张纸条后,他才恍然大悟这只小鸟原来是用来传消息的。
易月拿下纸条来看了一眼,对他们道,“山下暂时还没事。”
“你……是给谁传的消息?贺今还是艾宴?”扶江问。
易月并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我在信里提到的东西不多,这样即使信被人半路截下来,他们也不会发现有什么古怪。”
“总之艾宴他们现在没事就好。”王夏儿小声的低头说道,扶江其实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立刻下山,那么说不定就会打草惊蛇,事到如今,扶江都不确定队伍中究竟谁是自己人,谁是内鬼。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做,那么内鬼迟早都会下手,到时候他们照样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易月拨动了一下面前的火苗,扶江下意识的就将视线望向了他,不知为何,明明不久之前他还觉得这人装逼过分的,但现在却想听听看他怎么说。
“我们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易月沉默了一会后,用他那淡淡的嗓音说道,他随手又扔了一块木头进了篝火里。
“山下的那群人中确实有不是我们自己的人。”他说道,“但是现在我们还找不出来他们是谁。”
“不过时间一长,他们总会有动作的。”
……
山下的人已经轮班了一批。
艾宴和贺今困的昏昏欲睡,但是又谁都不敢躺下,他们俩在心里一直偷偷的骂扶江,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永远没有一个消停的时候。
郭修也是第一批睡下的人,她一睁眼睛,就发现好像少了几个人。
她朝着艾宴他们问,“你们看见那几个人去哪了吗?”
“啊,你说扶江他们啊。”艾宴昏昏欲睡的撑着脑袋道,“他们刚才非说自己要上山去看看,拦都拦不住,没办法,就只能让他们上山去了。”
“去山上?”郭修眼神微微一变。
“他们去山上做什么?”旁边的一个人凑过来问。
艾宴指着山顶问,“他们刚才看见那边亮了一堆篝火,以为是王夏儿他们,就非得上山去看看,领队的也跟着他们走了,现在也没回来。”
“哎呀,领队的跟他们走了,那就放心吧。”问话的那个人一听见艾宴的回答后,就放松下来了神情,“领队那个人最小心谨慎了,他们一会就能回来了。”
“不行,我太困了,先睡一觉。”贺今往地上一躺,又对艾宴道,“艾宴,你要不要也睡一会?”
艾宴也撑不住的趴下了,郭修一翻身爬了起来,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片温柔纯良,而是精明的要命。
她不着痕迹的跟队伍中的其他二人纷纷互换了一个眼神,三个人爬了起来,小心的躲到了另外一边。
“小四不是守夜的吗?怎么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郭修问。
三人之中的一个人道,“刚才确实是扶江想要上山去看一看,小四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就跟着一起上了山。”
“他有放信号弹一类的吗?”郭修又问。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
郭修这才算松了口气,“好……看样子还没出事。”
四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只黄色的小鸟一头就扎了过来,把他们四个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郭修那一刻都吓得差点拔剑了,等到看见是一只鸟后,才算安心了下来。
她抓起了这只看起来蠢萌蠢萌的鸟,想好好的教训一下,结果却忽然发现它脚上绑着的一张纸条。
“山上有人,山下……也有人。”郭修看见这纸上写的话后,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笔迹规整又修长,无端的让人想起来一个人。
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在山上找到了什么人的踪迹了吗?
郭修又重新琢磨了一遍这句话,又发现有一些地方不对。
她正想着这话里面蕴藏着的含义时,却在角落里冷不防看见了一双眼睛。
“什么人?”
郭修朝着那边怒喝一声。
“那双眼睛”似乎也没料到郭修能够发现自己,缓缓的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郭修这时才突然发现,那个人原来是他们队伍之中的阴柔男子。
“鬼鬼祟祟的……你想要干什么的?”郭修毫不客气的问。
“别……好好的美人,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啊?”那个阴柔男子笑着说道。
郭修心下一沉,她是故意躲出来的,这人还跟在后面,八成就是专门为了她而来的。
此时的她已经觉得有些危险,而身后的那几个人也略微摆出了进攻的姿势,那个阴柔男子笑了笑道,“何必呢?我又没有对你们出手,为何对我如此凶残?”
“你是没有对我们出手,但你心里想来着。”郭修看着阴柔男子,眼神越来越冷,“老实点,这山里可不安全。”
“眼下来看,不安全的是郭小姐你们吧。”阴柔男子笑了笑,“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来到这里干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担心害怕着呢,生怕有人对自己下手,怎么你们仨……完全看不出害怕的样子?”
郭修自知这件事自己理亏,只能咬着牙不说话。
阴柔男子凑到了她的旁边,在她的耳朵旁悄声地说到,“别到时候,小美人一个不小心,就彻底留在了这个地方。”
这句话说完,他就飞速的往后退,刚好躲过了郭修的一剑。
郭修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的剑泛着寒光。
阴冷男人一边退,一边说着,“呦,呦……说两句就生气了?现在的美人……真是惹不起。”
说着,他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只留下郭修和剩下的几个人彼此间互换了一个眼神。
“那家伙在山上到底看见什么了?”郭修撕毁了自己手中的纸条,略微有些烦躁。
“就那个总是无视我指挥的人……无视纪律的人,突然间说自己要一个人去山上。如果不是王夏儿也决定跟着去,那他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去哪了。”
郭修想着想着就觉得来气,她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又走了回去,一靠近营地,就发现这群人正在安静的坐在一起,刚刚轮班替换下来的人正在睡觉,剩下的人围坐在一起,共同抵御着黑暗。
那个阴柔男人也已经回来了,他一个人坐在最远离人群的角落里,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他那双细长像蛇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所有人。
郭修莫名的觉得这个男人很让人不舒服,她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点。
围坐在火堆前面的人没办法睡觉,所以只能讲故事打发时间,一个看起来稍微上了点年级的人忽然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最近有一条街,叫花街,这花街的故事你们……听没听过?”
郭修听见这两个字时下意识的回了头。
“既然没听过,那我就给你们讲讲吧。”那个人脸上逐渐出现了一缕惆怅的感觉,“那是条从来不会变黑的街道……”
……
山上,身体还很虚弱,总是想睡觉的扶江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正前面就是易月的后背,易月睡觉的样子格外的老实,记得躺下前他就是这个姿势,醒来时还是这个姿势。
扶江觉得这人自打上了山之后,一些原本在他身上不合理的事情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例如说几乎从来不跟别人搭话之类的……
这点在普通人中就是被孤立神器了,但在眼下这种每个人都不互相信任的情况下,简直再正常不过。
又例如动不动就随手捏死什么价值连城的虫子一类的……
这一点曾经让艾宴气个半死,但扶江这会忽然觉得,说不定……
他这样做才是对的。
这个人就像是一个生活在山中的野兽一样,在人类社会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他不通人情,不了解金钱的概念,不喜欢沟通交流,总是个面瘫模样。
但那些“奇怪的”行为,放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却简直就像是被特意训练了一样。
扶江压下了这个奇怪的念头,想要去外面方便一下,路过易月时,却发现他安静的睡着,一只小黄鹂趴在他的胸膛上。
第一本
这人睡觉的姿势有点怪异, 身子是蜷起来的,扶江想了想,发现这个姿势很适合躺在个柜子里。
怪不得他当初在山下要一个人睡柜子里呢, 虽然他高了一点,但蜷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扶江不喜欢蜷着睡觉,他更喜欢舒舒服服的躺在宽阔的大床上, 所以对这种喜欢蜷缩着睡觉的人无法理解。
挺大一男的非要蜷起来睡觉, 这个姿势扶江只要一想就觉得别扭,但易月居然像睡得很习惯了一样。
他转头看了眼被困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据王夏儿所说, 那个领队他们没有抓到活的,还没等将他控制住,对方就服毒自尽了。
王夏儿还没说的是其实当时是因为救扶江耽误了一些工夫,否则是可以带个活口回来的。
领队这个明显身负着秘密的人死了, 剩下来的两个人都是头发乱蓬蓬的, 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扶江甚至都没敢问跟他一起上山的那几个人在哪里, 因为他隐隐有种非常不好的直觉。
恐怕那几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这种直觉的来源非常的诡异, 并不是来自于那个领队跟他说话的语气,而是……来自于平时像是从来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易月。
易月从他醒来就一直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也从来都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所以王夏儿和李祥力也就根本不提。
但扶江就是清晰的从这避而不谈中察觉到那几个人应该不在了。
扶江以往很讨厌别人不跟他搭话。但是这一次易月没有跟他说,他居然也就跟着装傻充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想再继续问下去, 也不知道为何易月这一次没有变得那么讨厌了。
过了一会,天色渐渐的变亮,山洞里的人逐渐的醒了过来,李祥力起身伸了一个重重的懒腰, 一睁眼看见正对着他那两个蓬头垢面的人时还是吓了一个哆嗦。
“看你那小胆儿。”旁边的扶江看着李祥力这个怂怂的样子,不禁嘲讽道,“昨个没瞧见?今天一起来还吓成了这个样子?”
“昨,昨天也没有一睁眼就看见啊。”李祥力结巴着说。
他忽然停下家,看了看扶江的脸色道,“你昨天一夜没睡吗?”
扶江昨天只睡了前半夜,后半夜确实是睡不着,光顾着看星星来着。他一听这话,就含糊不清的啊了一声。
旁边起床的王夏儿轻轻的说道,“你身上还有毒呢,休息不好的话,毒可解不了。”
“今天我们继续往山上走。”易月忽然说道,“去看看这山里到底有什么。”
“等等,我们不先回队里看看吗?”扶江道,“那里面应该有内鬼吧?万一他们今天就下手怎么办?”
“他们应该是下不了手的吧,昨天晚上刚刚失踪了一个人,如果换作是我,我是肯定会先观望一阵再做决定的。”李祥力小声的说道。
易月停下来,转头看了眼扶江,扶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一盯心里就格外的慌。
他被盯得越来越虚,越来越虚,最后差点说:“那你不去也行”的时候,易月忽然起身说:“走了。”
“嗯?”扶江一愣,王夏儿和李祥力二话不说,背起东西就走,那潇洒利落的样子不知怎的,总给人一种像是遭遇过什么严重的心理阴影似的错觉……
看着易月的背影,扶江也不敢开口问他这“走了”是要去哪,是坚持上山啊,还是下山去看看队伍里的那些人啊?
带着这种纠结的心情,扶江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只剩下那两个人还被结结实实的捆在山洞里面。
……
昨晚没睡的人听那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讲了一个有关于花街的故事。
“真的有这么一个花街吗?”年纪最小,负责拉车的二宝问。
他没什么武功,只是纯粹被雇来拉车的,昨天夜里吓坏了,但今早太阳升起以后,他的胆子又重新变得大了起来。
“天亮了咱们就下山吧。”队伍里有人说道,“这鬼地方真是说不出来的怪,我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不行……”贺今和艾宴开口制止道,“还有人昨晚上山了没回来呢。”
他俩的话让队伍里不知道是谁重重的叹了口气,贺今和艾宴也彼此对视了一下,眼睛里都是担忧。
原本昨晚扶江跟他们说上山看看那火是怎么一回事就下来,结果现在天都亮了,火即使是有,恐怕也已经看不清楚了,他和那几个人怎么现在还是没有下来?
队伍弥漫在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氛里,如果是别的人不在了,那他们尚且可以直接出发,毕竟这里的人有很多都并不是一起的,他们也不在乎不认识人的死活,可丢的人里恰恰就有两个老板。
“要不然我们也上山去找找他们?”那个阴柔男子对着众人说道。他这话瞬间让队伍里变得沸沸扬扬的。
郭修看着周围这些或者是因为恐惧,而变得极度想要下山的人们,或者是因为想要钱,所以支持上山再去看一眼的人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色。
这些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跟真的似的。
郭修观察了半天,把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记在了心里,然后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拼命的回放。
“行了,都听我的。”艾宴出来喊了一嗓子,看着剩下的这些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实说,自打上山之后经历过的这些事情让他也感觉到有些害怕了,不过此时扔下王夏儿和扶江就下山绝对是他没有办法忍受的事情。
“咱们今天上山。”艾宴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道。
他的话一下来,即使队伍里有人还有什么反对的想法,也只能不吭声。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绳子。”艾宴从屋子的那个装着针线的小竹篮里掏出了一捆红绳,然后分别剪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发在了每个人的手里,“每两个人手里拿一段绳子,绳子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一会,十来段红绳就被系在了每个人的手腕上,每两个人拿着一根。
“一路上我们彼此间不要分开太大的距离,以免发生什么事情。”艾宴道,“这一次,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
郭修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非常好巧不巧的就是……这段红绳的另一端刚好就被戴在了那个阴柔男子的手上。
她在心里偷偷的切了一声,然后一行人轰轰烈烈的开始往山上走去。
山中的一片小木屋之中,扶江他们漫步于之间,这些屋子的窗户上都有一个小孔,透过这个孔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
扶江听王夏儿说这里他们昨天来过,他看着这些窗户上面的小窟窿,然后拿自己的手指头进去比了比。
然后他也打了个哆嗦,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的继续往前走。
“昨天我们离开的匆忙,主要是去找人了,结果四下里都没有找到,只看见了一条隧道,刚想看看隧道通向哪,却忽然看见对面的山上亮了灯。”王夏儿道。
“当时易月猜测可能是从隧道里逃出去的人想要给其他人传递消息,所以才会点了灯,急忙带着我们跑了过去。”
“那……怪我了。”扶江讪讪的说道。
他想起来自己昨天也是因为看见山上的灯火,所以才决定直接杀上来的,这么一说,他也算是被“传递了消息”的人。
整了半天,原来根源都在这里呢。
王夏儿他们随手推着屋子进门,这里的门锁都已经被破坏了,只要推开就能进去。扶江也跟着随意的走着,私心里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无非也就是把这些屋子跟山下的比较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的人居住的时间明显就要更久远一点,扶江能够看见他母亲那一辈的人才会穿的衣裳,以及一些生了锈的器具,光看这些东西就能大致推断出来,生活在这里的人应该至少跨越了三四十年了。
扶江的眼睛随意的略过了一棵**的植物,一个破碎的杯子以及一套发霉的被褥,他后来又往旁边每个屋子都有一套的柜子上随意的扫了一眼,却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嗯?怎么了?”王夏儿看着扶江的动作,好奇的问到。
扶江皱着眉走了过去,从那千篇一律的柜子上,取下了一个有些泛黄的本子,把它慢慢的打开。
“这是什么东西?”王夏儿走过来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她也觉得这本子有些眼熟,细细的想了一下,竟然想起来了这东西的出处。
是跟他们临走时六扇门给他们的那几本册子用了相同的纸张!
扶江和王夏儿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兴奋感。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发现了这么一个玩意。
“你们找到什么了?”李祥力也凑了过来,他随意看了眼本子上面的字,就只觉得有些晕,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简直能把不喜欢看书的人给看吐了。
“三月二十六,今日将人血增添进了药中,看一看对它虫子的反应。”
“结论——人血似乎对虫子有奇效。”
扶江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一册上写的东西太过杂乱无章了,跟六扇门当初给他们的那几本完全不一样,更加像是……某种养虫子的笔记?
原来是这种东西,所以也怪不得会被随手扔在这里了。扶江心想到。
不过他紧接着又开始振作了起来。
既然有第一本……那肯定就有第二本。
册子
“这上面写的东西……都好复杂。”王夏儿看着这个册子说道, “但是仔细看看,里面好像的确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你觉得有意思你自己看吧。”扶江道,“反正我看了之后是只觉得发困, 把它拿的离我远一点。”
“我知道你不喜欢看这个东西。”王夏儿笑着道,“所以我决定跟李祥力一起看。”
李祥力从旁边也跟着看起了那个册子,样子颇为认真,要扶江说这个小胖子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当初那么多的人在,他居然想着要跟易月走,现在居然还看的进去这么厚的一本书, 扶江看了都发困。
只是王夏儿好像还很佩服李祥力的样子,似乎是因为李祥力看书看的很快。
“这里面……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李祥力的表情越来越不好, “这些人到底都是谁啊?为什么会记下这些玩意?”
他的表情就跟看见了变态一样一样的。
扶江略微有些心烦气躁,就看了看前面自顾自走着的易月。
易月刚刚随意的也看了一眼,然后并没有提他要继续看这本册子。
他们行走在一条小路上,扶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哪里。
老实说, 他现在都不敢跟易月提出什么异意。
或许在今天看完那些木板子上面的窟窿眼之前他还可以, 但是现在, 他已经彻底消停了。
“这边怎么也有这么多的房子啊?”远远的忽然有声音传来。
扶江猛地精神一震,他抬起头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影影绰绰的, 像是过来了几个人。
刚刚的那个声音他熟,正是郭修的声音。
原本在后面翻书的王夏儿和李祥力也眼睛一亮, 放下书本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那边上来的确实就是那一群人,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样子。
易月悄悄蹲了下去,身后的三个人立刻有样学样, 也跟着他蹲了下来。
扶江两眼发亮,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机会再看见这一群人了呢,毕竟按照扶江对易月这个人的理解,他应该非常嫌麻烦,而且不知为何,扶江觉得他的画风更像是会一言不合直接杀上山顶的那一种……
但这次,易月居然不符合常理的重新回来了山下,扶江开始想这个人居然还是有点人性的,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还是带着他们过来了,另一方面,他却又开始担心起了山下的人。
因为扶江总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易月来山下并不是因为想要看看这些人怎么样,而是单纯的因为山下有些人太难搞,他想先把这些人解决掉……
连易月都觉得这些奸细难搞,那这些人得有多难搞?
郭修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蹲在上面的华荣月他们,因为他们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周围的这些屋子给吸引住了。
“这些屋子……好像都被人打开过。”郭修看着在地上散落的那些木板说道。
“谁打开的?有人在咱们之前来了这里?”艾宴看着地上那些散落的板子,忽然道,“扶江?”
“也不是不可能啊。”郭修松了口气。
艾宴和贺今也被这个念头给弄得心里一松,他们俩刚才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扶江被人给杀死的画面,这会看见这些木板,才想着扶江他们没有出事的可能,都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不出来啊……”王夏儿在树林里面小声的说着,他们一群人眼睛都差点要盯在下面那群人的身上了,就想要找出来谁的举动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扶江趴在草丛里面看时,内心里忽然升起来一种奇怪的感觉,遥想昨天晚上的时候,易月他们要离开,当时他还生气,觉得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结果仅仅一个晚上过去,最安全的地方和最危险的地方就掉了个。
“他们……看起来都挺正常的。”王夏儿道,“看不出来谁比较奇怪。”
“这也正常,毕竟都是在这里生活过许多年的老手,比如说那个领队,如果不是遇到了咱们,他可能还在山上骗人呢。”扶江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已经忘了昨天把领队干掉的人是易月,而不是他。
“我能问一下,咱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嘛……”完全不在状况内的李祥力悄悄的说道。
前面的易月忽然间站起身来,扶江吓了一跳,还没等问他想要干什么,就只见一道寒光直挺挺的朝着那边射了过去,下面的人群中猛地发出一阵尖叫。
扶江都被吓了一跳,更别提山下的人,那些人原本还在观察着屋子里面的摆设,结果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暗器给吓了一跳。
“等等!先别乱!”队伍里有人大喊了一声,“不要分散开来,我们聚集在一起!”
那个扔暗器的人手法非常的高超,队伍中倒是有清醒的,知道聚集起来不要到处乱跑,可到底还是有几个被暗器给逼散的。
“看看谁跑出来了。”易月此时忽然说道。
在后面已经看傻了的三个人这才回过神来,望着下面的人数着,“一个,两个……”
艾宴和贺今还有五六个人正在山下死死的握着手,他们的手上彼此还绑着红绳,剩下的人里跑出了将近一半,朝着四面八方的方向跑去,有的是三两个跑的,有的是单独跑的。
扶江越看越有些目瞪口呆,他知道易月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他们去数人,所以这些跑出来的多半都是有些问题的。
可当他看见剩下的人还不足上山时的三分之一时,还是确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玄幻了。
“跑了好多人……”王夏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看见了里面许多熟悉的身影,当她看见里面居然有郭修时,是真的眼睛都瞪大了。
“等等,他们为什么要跑呢?”在旁边一直吃瓜的李祥力突然提出了一个谜之问题。
“很简单,他们想来找我们。”易月说着就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对着扶江他们说道,“分开来跑,一会到山洞中集合。”
“啊?!”剩下的三个人瞬间全都傻了,他们本以为这是在开玩笑,结果在易月二话不说,转身就开始溜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周围瞬间响起来了树叶唰唰动的声音,三个人如梦初醒,纷纷选了个不同的方向逃跑,李祥力跑的时候差点满眼泪花,“我根本就跑不快啊,为什么要让我跑啊!”
“因为这家伙是个神经病!”扶江愤怒的喊到,他觉得刚才想着这个人终于转性了的自己就是白痴。
这哪里是转性了,这纯粹就是想要让他们几个死在这里啊!
……
华荣月在树林里面穿梭着。她听着身后的声音靠近后,脚步越来越放缓,最终在有人站在她的身后时转过了身去。
“呼——呼——”追了一路的郭修看见前面的华荣月后,终于站定,道,“是你?”
“昨天我给你的信件你收到了吗?”华荣月问。
“收到了。”郭修道,“我们之中有内鬼?”
“对。”
“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干脆就跑了出来。”郭修顺了顺头发,在她跑下来之后,她的身后又接二连三的跑过来了两个人。
他们三个在这里站定,那两个人看着华荣月,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华荣月看着这三个人,在他们的身上默默的打了一个标。
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也就是说……队伍之中,至少有三伙人。
好吗,这六扇门搞得是哪一出,一个二十来个人的队伍里,居然混进了两波人,而且这两波人之间还不互相认识。
“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不过是上面的交代。”那两个人也跟华荣月打了招呼,“我们都是目的人。”
既然是目的人,华荣月就还算友善的打了个招呼,郭修对华荣月道,“你小心点,山上有些人可能正在找你。”
“找我?”华荣月一愣,“为什么?”
“因为昨天有人在睡觉以前讲了一个故事。”郭修看着华荣月道,“讲故事的男人是长着一脸胡子,年纪稍大点的那个人。”
华荣月思考了一会,她也没问这个男人究竟讲了什么故事才能让郭修这么肯定是冲着她来的,因为时间紧急。不过有件事她还是想搞清楚,“为什么他们冲着我来?”
“因为‘你’是蛊王的绝佳材料。”郭修意有所指,“江湖上目前最厉害的人就是‘你’。”
她的话让华荣月抬头看了她一眼。
郭修自打上山以来就一直有一些奇怪的举动,这点华荣月也不是没发现的,她一直在试图烘托华荣月的一些神秘的背景和可怕的身手。
“队伍中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郭修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那个长相阴柔的男子,还有昨晚睡觉之前莫名其妙的讲了个故事的男人,“既然他们开始怀疑了,那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是让我当靶子吧,我大概懂了。”华荣月点了点头,“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次来到底要的是什么?这样我至少也能搞清楚一点。”
“册子,就只是一些册子而已。”郭修看着华荣月道,“封皮有些泛黄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册子。”
“你需要在这里找,找到看上去最老的那几本……最好能找到里面写‘蛇’这个字眼的。”
两种册子
扶江是第二个跑到山洞里的。
他看着早就到了的易月, 瞬间有些气馁,明明他是沿着小路直接穿上来的,结果还是没快过这个人。
要他说, 他明明记得这个人是沿着山下跑的, 一定会绕个圈子, 结果居然还比他早到。
扶江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着易月正在角落里弄着刚刚弄来的野果和鱼之类的。
他们的行李里带来的干粮并不多了, 外面天阴沉沉的, 刚刚在路上就下了点小雨,扶江的衣服有些淋了雨,感觉很不舒服。
他有点想自己落在山下的包裹了。当时他出来的急,也没想着回不去的事情。
那个包裹里有衣服, 还有干粮,现在都被扔在了山下。
……如果这会能有件干净的衣服该多好。
扶江正这么想的时候,那边忽然被扔过来一个东西,他被吓了一跳, 连忙接住,结果扔过来的那东西是熟悉的触感。
他看着那个褐色皮的包裹发愣。
那边一言不发的把手又伸了回去, 扶江连忙把包裹打开, 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 衣服,干粮,金疮药,银两还有几本泛黄了的书。
扶江把那件干爽的衣服摸了出来, 朝着山洞里面看了过去,却只看见那人拿了些食物向着被绑的那两个人走去,防止他们被饿死。
渐渐的, 剩下的两个人也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下的很大了,山路都是泥泞的。
王夏儿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易月和扶江分别坐在山洞的两端,中间隔了老远的一个位置了。这俩人就跟谁都不认识谁似的,明明挺大的一个山洞,被他们弄得看起来特别紧巴。
“你们俩干嘛呢?”王夏儿问,扶江看见她就连忙走了过来,那种感觉莫名的让王夏儿想到了“喜极而泣”这个词。
“你们俩……”王夏儿想问什么,可是想想又没继续问了。
她看着角落里面的易月,径直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扶江原本还等着王夏儿跟自己商量什么事情呢,谁知道王夏儿竟然绕过了他。
他心里瞬间就觉得怪怪的,扭头又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王夏儿对易月说道,“就是跟咱们一起上山的那个,长相看起来挺阴柔的那个男人。”
“他……”易月沉默了一下,道,“他怎么了?”
“我们看见他沿着小路上了山。”
喂,你们俩,干嘛呢?扶江在后面隐隐的鄙视道,尤其是那个王夏儿,你干嘛跟他聊这个?谁是你亲队友不知道吗?
“对!”李祥力也凑了过去,“别人都在四处的逃呢,就他一个人怪怪的,二话不说就往山上跑,像是一早就盯上了那个方向似的,我们俩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你们俩真能耐了啊。”扶江忍不住从后面站了起来,向那三个人走去,“人家不去找你们就不错了,你们俩居然还敢去追人家。”
“好奇嘛。”
“对了,说起来,我们俩中途又绕路回去了一次。”王夏儿道,“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人好像去翻了咱们的东西。”
“翻咱们的东西?干什么?”扶江郁闷的问。
“不知道,不过他好像空着手走了。”王夏儿道,“咱们有带什么东西出来吗?”
扶江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那个人到底要找什么。
李祥力插不到他们的话里,索性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又去看之前得到的几本册子了。正巧这时,他突然看见上面忽然多出来了几本。
“这是书自己下小崽儿了吗?”李祥力好奇的把上面的几本书拿了起来,王夏儿转头看见那几本书的时候,忽然间眼睛睁大,然后“啊”了一声。
山洞里一阵沉默后,忽然所有人都围在了那几本书前面。
“他们在找的,莫非就是这个东西?”扶江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对啊!我总算搞清楚了。”王夏儿一脸激动的道,“我怎么会一直没想到呢?”
山洞里响起了唰唰的翻书声,几个人围坐在篝火前面看书,正好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们暂时无处可去,也就只好干这个了。
易月一个人躲在后面,像是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一样,另外三个人聚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的。
没有发现这几本册子里的玄机时,扶江看这册子还有点发困,现在一脸的精神抖擞,手上不停掐自己大腿。
这几本册子里的东西大部分都很容易让人看的云里雾里,没有前言,没有后语,大部分只是很单调重复的操作。
例如一个简单的“虫子在某种状况下的实验”,他们就重复操作了十几次,而且每一次的结论都是“失败”两个字。
这种东西一页页的看下去,很难不会让人产生昏昏欲睡的冲动。
可能是某种动力指引着这三个人,所以才能让他们对着这几本宛如天书一样的东西硬盯着看了半个小时。
期间易月一个人安静的在后面待着,扶江也没指望着他能过来看看,不过这种时候他没凑上来,扶江心里还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易月旁边,自己好像都没什么用了,存在感越来越稀薄……
这对扶江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最起码那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三人看了许久,终于,“基础知识”几乎为零的李祥力开始对册子里面的一些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想问一下,罐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
寂静的山洞里,忽然响起了这个声音。
“罐子?”王夏儿把自己手里那本往回翻了翻,“我记得我刚刚看到过……好像是指虫子用来做实验的地方?”
她隐约记得在六扇门里听过这个词,似乎是这么个解释,但当时那些人只告诉过她罐子很危险,遇见了要快跑,其他的却什么也没说。
“是吗?”李祥力皱了皱眉,“可我感觉……这里面写的有这意思不太一样。”
“我其实也这么觉得。”王夏儿只能这么说道。
“那……人罐呢?”李祥力皱了会眉,又试探着问出了一个词。
山洞里又陷入一阵沉默。
后面的易月似乎是有些倦了,随手拽了个小小的衣服,垫在脑袋下面开始小憩,他对另外三个人的话题毫无兴趣。
明明旁边点着篝火,但王夏儿和李祥力却莫名的打了个寒噤。
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继续翻看着书。
过了一会,又一声嚎叫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扶江一脸兴奋的说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他们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东西的原因了!”
“哎呀!”王夏儿和李祥力都有些心事,被扶江这么咋咋呼呼的一喊都吓了一跳,纷纷带着点怒气的看着他道,“一惊一乍的干嘛?”
“我找到了个东西。”扶江神神秘秘的说道,他把册子放在王夏儿面前,“看看这个。”
“什么啊。”王夏儿有些不满的道。扶江这个人一直咋咋呼呼的,平日里她还能迁就,但刚才她的确是有点被吓到了,所以眼神里也带了些怒气。
可她低下头看这个册子时,表情却渐渐的慎重了起来,似乎看见了什么很严肃的东西。
“七月二十五日,收集了一群蛊。”
“将他们放在了四十六个小罐子里,剩下一个罐子。”
“最终只成活了一个蛊。”
“你们刚才不在问那个罐子是什么吗?”扶江道,“很明显,就是养虫子的罐子啊,这里的人一直在收集罐子,怪不得这里到处都是虫子的尸体,这如果让艾宴知道了,恐怕他也不会想要这些虫子了。”
“不……”王夏儿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了起来,“这里面说的罐子……就是人。”
“什么?!”李祥力瞬间从她的身后凑了过来,直直的看着这个册子。
王夏儿并没有一直拿着册子,而是随手把它甩开,转身在册子堆里面翻了起来,似乎在找什么。
最终,她找到了一本,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七月二十五日……对,就是七月二十五日。”王夏儿翻开了本子对比道,“我来之前把这些册子简单的看过一遍,我才明白,这两种册子是要对比着看的。”
“咱们拿过来的那几本上面写的是详细的记录,应该是一个人自行写下的,而从山上找到的这些册子上写的只是简单的结果记录。”
她指着这页纸上面的东西说:“我当时没看懂那上面写了什么……但我记得四十六这个数字,两个册子一对比,就能猜出来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王夏儿翻开的册子里写道,“七月二十五日,从地牢里收回了蛇。”
“蛇很厉害,另外的四十五个蛊都没有打败他,最终活着回来的是他。”
“他是我见过的最强的蛊……”
“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楼内最强的人。”
……
李祥力看着这页纸,喃喃的说了句,“天啊……”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猜了出来。
如果他们刚刚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罐子”就是人,“小罐子”就是指小孩。
在许多年前,有人用四十六个小孩子做了个实验,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只活下来了一个人。
他看着这一页纸,从寥寥几个字里硬生生的看出了一种血腥气,差点没拿稳。
王夏儿和扶江也同样。
明明刚才看这些复杂的文字还如同天书一样,几乎看的昏昏欲睡,但真的看懂了里面的一点点东西后,竟然只剩下了心慌。
李祥力稍微缓过了神,忽然指着上面的一个字道,“等等……楼内?”
江湖上叫xx楼的地方很多,但最容易让人想起来的,还是名震江湖的天易楼。
李祥力也就是个随便跟过来干活的江湖人,想也没想自己居然能牵扯进天易楼的事情里。
“对,对了,我记得很早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传言。”
王夏儿恍然大悟道,“天易楼里面的杀手出了名的狠,都说他们从小就被养在一起,长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让他们互相残杀,所以天易楼的杀手身手都是出了名的……”
“这样……那我们拿的岂不是十几年前天易楼的东西?”扶江看着这几个册子都震惊了。
天易楼……老实说这个地方对于江湖人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对于六扇门的人也一样。
主要是这个地方是专门出杀手的。其冷血和残忍的手段即使是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之中也比较罕见,一般人都不愿意惹上他们,因为他们就像阴影下的毒蛇一样。
扶江一直以来也觉得天易楼这地方跟自己毫无关系,直到自己亲手捧着人家十几年前的记录。
这……别说是天易楼了,哪怕是任意一个小门派,都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梁老头子给我拿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他怎么没事先告诉我?”扶江差点把手里的册子给甩出去。
他有点害怕这个地方出来的东西,总感觉上面沾了人血,或者见血封喉的毒药。
“等等。”王夏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扶江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因为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扶江很少看见王夏儿这个样子,因为王夏儿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但她现在居然成了这样。
王夏儿道,“我,我想起来了。”
“十几年前的一本册子……所以,这上面记载的都是十几年前的人。”
“对啊,怎么了?”扶江没听懂。
“十几年前,从四十六个人里能够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难道你还没想明白吗?”王夏儿道。
“哎呀,天易楼那个地方……每个杀手几乎都是那样活下来的,他们那边的杀手一堆,哪能各个都记得住名字。”李祥力在旁边道。
“……不,你们俩再仔细想想。”王夏儿道。
“十几年前,在天易楼里,一次性杀掉了四十五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并被记这本册子的人给予了如此厚望的,而且十几年以后,能让这么多的人千里迢迢,就为了这几本记载着他孩童时期的册子而来的那个天易楼的杀手……”
王夏儿声音颤抖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几乎在她说完的同时,扶江也僵住了。
可他暂时还想不起来应该说什么。
李祥力在旁边沉默了一会,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过的笑。
“我真的……就是个混日子的,能不能告诉我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面的篝火忽然爆开了一下。
背对着三个人的易月缓缓的翻了个身,像是还在睡梦中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会……真的很抱歉!!(鞠躬)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那是什么?
三个人现在内心极其的复杂, 当然这件事主要原因还要归功于前段时间刚刚结束不久的事件。
想当初这榜单刚下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议论了很久,毕竟读书人也会分个状元榜眼——而易玲珑, 就实打实的是那个武状元。
三个人属于榜单都摸不到边际的那种。
虽说这江湖里摸不到边的人多了去了, 也不缺他们三个,但是看着这份东西,他们内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震撼。
“可以啊。”扶江咽了口口水。
“我是说过以前接到的活都没什么意思,天天都是些没事找事的人,想干点刺激的话,但也没说过想要碰到这么刺激的啊……”
“别慌, 现在只是猜想。”王夏儿道,“说不定咱们猜的都是错的。”
“这还有什么错的啊。”旁边的李祥力吐槽道,“这基本就是了呗, 你们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三个人阴差阳错之下,算是有点搞清楚了为什么这次上山这么的艰难险阻。
“不过真的没想到啊……这次的事情居然跟易玲珑有关系。”王夏儿莫名的感慨,“那可是站在顶端的人……有时候跟那些大人物们有一点点擦边的东西,放到普通人身上都算得上是一场灾祸。”
“……确实。”
扶江想起来最开始莫名失踪的那两个人,还有现在在山洞里面躲雨的他们, 仅仅都只是因为几本册子,心里不禁有些不爽,但又莫名的有些憧憬了起来。
易玲珑啊……
他可不是一般人, 江湖中少有的能让扶江感到钦佩的人,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天易楼的围追堵截下活下来,又能成功的当上江湖第一人的。
虽然扶江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易玲珑这号人物了, 不过如果自己曾经看过易玲珑小时候的记录,那说出去也可以吹上一波……
毕竟……这种机会,绝对是没几个人有的吧?
扶江正在飘飘欲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雨停了,收拾东西,我们上山再去看看,我怀疑山上还有其他的册子。”
这个声音打断了他脑海里面的想入非非,他回头看去,只看见易月爬了起来,手里拎着收拾好的包裹。
扶江脑海中的画面被突然打断,他心里有点恼火,同时又看了眼易月。
这家伙绝对是不会对易玲珑小时候的记录有兴趣的,毕竟他看上去连对天书都没有兴趣,扶江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一个一点意思都没有的男人。
王夏儿拿起了这几本册子,小心的把它们收好,扶江手疾的拿出来□□,“等着,先放外面,我一会拿出来看。”
他转头看了眼易月,易月已经走到了洞口边上,伸出手去接外面的雨水,看下的大不大。
扶江看着易月的背影,就忽然间有点气笑了,朝着那边喊了一声,“喂。”
易月回头看向了他。
“你这人……到底懂不懂我们正常人是如何生活的啊。”扶江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册子,“给你,你要不要也过来看一眼?”
易月看着那几本册子,缓缓的摇了摇头。
切。
扶江没想到连易玲珑的记载都没能引起这个人的兴趣,他恨恨地把书本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真是的,连江湖第一人小时候的记录都不愿意看。你以为你还能有易玲珑厉害啊?
扶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恨,反正易月的态度就是让他很不爽,出奇的不爽。
他收拾好了东西,也来到了山洞口。易月看着外面阴暗的天空,知道他来到了旁边,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跟紧我。”
“是,跟紧你,你厉害吗,你老大。”扶江说道。
易月没回头,也不知道是听懂了扶江的抱怨还是没听懂。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面走,细细的小雨还打在四人的肩头。易月道,“山上一定还藏着不少人,一定要小心。”
“藏着的那些人都是像昨天被绑起来的那两个吗?”王夏儿问。
易月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疯子吧。”扶江表情微微冷凝的说道,“我以前在……咳咳,听说过。”
“是。”
“他们为什么一溜烟的要来这里?”
易月走在最前面,他负责帮身后的人劈开一条小路,听了这个问题,他缓缓的回答道,“前不久,疯子里面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发生在花街上。”
“哇——连你都说是大事,那一定是超级大的大事了。”扶江在后面用棒读的口吻说道。
王夏儿怼了扶江一下。
“这件事对疯子的影响很深,其中就包括对一些‘比较’新的疯子的影响。”易月完全没理扶江,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新的疯子跟老疯子有一些本质上面的不同,就是蛊虫的不同,最老的那一只蛊王虫已经丢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去制造新的蛊虫出来。”
“可是新的蛊虫却完全比不上老的。”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用一些比较残忍的方式——让这些本来就处于不稳定状态下的虫子进一步的陷入疯狂之中。”
“这样,在这些蛊虫控制下的人就会越来越疯狂,甚至变成其他疯子都会觉得无法沟通的怪物,在实力上才能勉强的跟之前的老蛊虫有一较高下之力……”
“……等等,等一下。”扶江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就说了许多话的易月,“你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昨晚那两个被绑起来的人。”易月道。
扶江他们一瞬间就想到了昨晚那两个被捆的跟腊肠似的人,而扶江又道,“可是……他们,他们不是有人一问话就狂嚎吗?又哭又闹的,都不知道在喊什么。”
易月不回话,扶江几乎是瞬间就知道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问个问题又有什么的?连这么个问题也不肯回答?
虽然不爽,但相处几天下来,扶江竟然也算得上是和易月有了神奇的默契,他不想说的事,那真的是问破天也问不出来。
四个人正说着话呢,忽然易月停了下来,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紧接着,他身边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前面确实有人的脚步声。
扶江三人下意识的就放缓了呼吸,还以为是又遇上什么疯子了呢,结果忽然看见前面过去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人!”李祥力忽然激动了起来,他用最夸张的表情,“喊”出了最小分贝的声音,“是我和王夏儿回来的时候碰上的那个行踪奇怪的男人。”
易月也看了过去,他看见那人的手里似乎也带了什么东西,正在行色匆匆的往山上赶。
“追不追?”扶江略微有些小心的看着易月。
易月仔细的蹲在那里看着那个人,这个阴柔的男人之前一直是笑呵呵的看人,虽然那种笑容并不是让人很舒服,只会想起毒蛇,不过现在他倒是表情一点也不轻松。
“他后面好像也有人在追着。”王夏儿道。
易月只停顿了一会,就二话不说的追了过去,身后的三个人见状,也只能跟了过去,扶江看见易月追的很近,在后面都捏了一把汗,觉得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太莽撞了。
但神奇的是,即使离了这么近,前面的那个阴柔男人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扶江也听不见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尽管之前就已经知道那个人的身手很可怕了,但此时此刻扶江也不由得在心里微微的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想半夜偷偷的摸走谁的脑袋,恐怕那个人都不知道吧。
“他进了前面那个屋子里去了。”王夏儿一声低喝,“他想躲开身后的人。”
扶江三人立刻加快了脚步,阴柔男人的轻功异常的好,不一会就钻进了那个屋子里,而身后追他的人,此时此刻都还没出现在地平线上。
阴柔男人躲进了屋子,把门一关,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拿出了刚刚塞在自己衣服里面的几本册子,没时间耽搁,借着微弱的光翻了起来。
“这本……不是。这本……也不是。”阴柔男人翻看了半天,最后一把将册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他喃喃道,“难道我就真的那么倒霉?”
“你在找什么?”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阴柔男人被吓了一跳。
从衣柜的后面,不知何时钻出来了好几个人,正直挺挺的瞅着他。
扶江心里有点想笑,没想到之前他们发现的这些房间里的密道,居然在这种时候又派上了用场。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易月,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男人问到。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几个。”阴柔男子笑到,“几个乳臭未干,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还有……你。”
他说“你”的时候加重了声音,死死地盯着易月。
“你手里的是什么?”易月又问。
“啊?”阴柔男子把册子晃了晃,对着易月笑了。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易月沉默不语。
“他们可能都不懂,但你……绝对不可能。”阴柔男子用一种充满着审视的眼神看着易月。
“从你刚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这个人的身份……好像很古怪啊。”
阴柔男子嘴边的笑越来越奇怪,看着易月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直接生生剖开。
“古怪的要命……说实话,我在心里面猜了很多个,但后来又都觉得不像。只是后来你居然离开了,这让我丢失了继续猜下去的机会。”
“不如这一次……我们好好的猜一猜?”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出一阵铺天盖地的虫鸣声。
屋子里扶江几个人同时愣住,他们听着这个声音,同时看向了窗外。
扶江带着一丝浓重的不安,“那是……什么?”
诱饵
外面的声音听起来就很不妙的样子, 人类的天性中好像就会惧怕这种无数虫子聚集在一起的声音。
屋子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了几秒。
“外面是什么?”扶江小声的说道,“虫子?”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惨叫声。
“这声音……是刚才跟在后面的几个人吗?”王夏儿挑了下眉, 等到他们爬出去的时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虫子怎么有这么多?”扶江目瞪口呆的道。
小半边的天空都被遮成了黑色的, 往天上一看密集恐惧症瞬间发作。
“不至于吧……”天上这么多的虫子看的人腿软, 几乎都想要放弃逃跑的想法了。扶江下意识的看向了易月的方向, 却忽然发现那里没有人。
“嗯?等等,易月呢?”他有点傻眼的问。
前面的两个人也回了头,看着后面空空如也的地方目瞪口呆。
扶江看着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易月,头一次感觉到了何为大脑一懵的感觉。
……
郭修和身后六扇门的几人还在前面猫腰走着。
他们是跟着另外几个人过来的, 位置比较靠后。结果还未等到他们靠近, 前面就出现了一片漫天遍野的虫子, 还有几声惨叫,他们果断就停在了原地。
“听见那个声音了吗?”郭修问。
“听见了。”
“恐怕是那些人在抓‘易玲珑’。”郭修道, “不知道他们找不到人的时候,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觉得这个虫子的数量……不太简单啊,会不会有什么蹊跷。”旁边一个人犹豫着问。
“应该不会。”郭修想了想后道, “易玲珑来了这对于那些人来说应该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他的。”
“那华荣月能对付的过来吗……”旁边的男人略微有些担忧的说道,结果被郭修狠狠地瞪了一眼, “噤声。”
他吓得连忙把嘴闭上。
郭修看着那一团虫子云, 说道, “既然不放心, 那就跟上去看看。”
旁边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不过看着郭修的样子,还是也紧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上跑过去的时候, 到处似乎都在奔跑着人,这些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两侧的灌木丛里,似乎一场大雨过后,原本还十分平静的山上已经到处都有了人。
整个山上都遍布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在寻找着什么,像是在参与着一场狂欢。
这些人一定不可能都是他们的人,因为他们一共就来了二十几个,所以他们肯定都是原本就藏在山上的人。
这里并不是一个废村,而是一个生活了许多人的村子。
“看看这个排场。”郭修笑了起来,带着种嘲讽,“连一个假的易玲珑都能引得这么多人出来,就更别提真的易玲珑了。”
“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旁边的两个人吐槽道,“如果是我,让我面对一次这样的场面,我说不定会辞职了。”
“那我去找一找他。”郭修道,“让他好歹留下一条小命来,你们俩先去山上找册子,不用担心我,我去去就回来。”
她说完就一个人上山跑了过去,面向着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那一刻,她那矫健的背影在身后的几人眼里简直就像是女侠在世。
如果是平时,郭修还说不准华荣月的位置在哪里,但现在她只要顺着其他人奔跑的方向跑过去。
这些虫子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只要心态放松一点,就会发现它们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
它们一门心思的只朝着某个方向跑去,精准的就像有地图一样。
“这个虫子是多了点。”逃跑的时候郭修也不由得吐槽了一句,她道,“怪不得是演了易玲珑快一年都没怎么露馅的人,果然有几分手段。”
周围的人中还能时不时的听见有人正在痛苦哀嚎着的声音,那些是最新被炼成的蛊。
如果没有易玲珑的存在,那么这些蛊也未尝就不是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但一旦有了易玲珑,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新的蛊虫是用来代替老的蛊虫的,所以它必然要比老的蛊虫差上一截。
如果老的蛊虫不存在那倒也罢了,但一旦确认了老的蛊虫还存在,那么这些新的蛊虫想要打败老的蛊虫,就不得不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方法。
虫子开始越来越密集了起来,郭修终于在前面看见了不少人的身影。
这些人的模样看起来都有些奇怪,面目狰狞就不说了,眼神大多也都是混沌的。
很多人似乎都只是依靠着自己的本能再往前面跑,郭修混在他们里面简直就像是误入了原始社会的人。
“幸好这些人脑子也不太好。”郭修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拉起来,让自己的脸也隐藏在了衣服下面,这样她在周围那群疯子的遮掩下看起来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此时此刻的华荣月正藏身在一个山洞中,她看着天空上黑压压一片的虫子,其实也感觉到了好奇。
这黑压压一片的场面,格外的像人与自然里面候鸟迁徙的纪录片……只不过她面前的这个是恶心的虫子而已。
刚刚跟扶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察觉到这堆玩意是冲着她来的了,再继续跟扶江他们在一起肯定会连累他们,倒还不如自己跑,这样那群人还能安全一点。
反正以她的轻功水平,如果真的跑起来,这些虫子应该也追不上她。
华荣月在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得到了不少有关于这座山的消息,有的是通过别人口中得到的,有的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
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面前的这座山确实极为特殊,特殊到这一次上山的队伍里面,除了一无所知的人外,还另外混进了七八伙人。
华荣月在推测出这一点的时候,也差点惊呆了,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推测错了。
毕竟一开始上山前她还吐槽过二十来个人的配置实在是太多,但是跟七八伙人这个数量再一对比起来,这个数字是那么的渺小。
而这七八伙人却都浑然不知自己是被钓上来的“鱼”。
钓鱼的“鱼饵”,就是那个呆呆的,貌似对某些事情全然不知的扶江。
扶江他们的身份一开始就暴露了,毕竟他们的模样也不像是能好好隐藏自己身份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在他们进入华山派的地盘之后,就已经有无数的眼睛盯上了他们。
他们居住的客栈,吃饭的餐馆,打听情报的丐帮人士,甚至是租用的马车,临时找的这些所谓的“江湖人”,都是在旁人的精心策划之下的。
但他们的“身份”……又何尝不是吸引另外一群人上钩的钩子呢?
所以六扇门一开始就没指望华荣月还有扶江他们来做什么,他们本来就是鱼饵。
既然是鱼饵,那自然就得惹人注目一点。
这也就是六扇门为什么安排了两伙人的原因。
——一伙人是鱼饵,而另一伙隐藏在暗处的人,才是这一次真正负责行动的人。
他们这一群人一开始在某种意义上就算是“被放弃”的人。
华荣月倒是不介意被人也当成跟扶江一样的鱼饵,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偷偷的搞一些小手段,例如说……让鱼饵本身察觉到什么。
毕竟六扇门对于扶江本身,恐怕也是想让他锻炼的心思居多,自然有人会护他的安全,跟华荣月这种纯粹是被抛出来的鱼饵不一样。
既然是来锻炼的,那不如加大一点剂量。华荣月从坐着的石块上面跳了下来,看着前方追过来的第一批人。
她其实在这里也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前方第一个出现在地平线之上的,就是个看起来十分疯狂的家伙。华荣月看了他第一眼,就深刻的觉得这人不符合花船的审美。
——花船可是一点也不喜欢脸上毫无理智的像是野兽一样的家伙。
她翻身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正好,看看这群“蛊”的实力怎么样。
华荣月是一直都不觉得疯子这个东西有什么好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让花街这个地方直接消失——尽管在某些人的眼里,花街其实是个非常伟大的地方。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想,就有人喜欢那些实际强大的蛊,哪怕他们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但在他们的眼中,也依旧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
郭修爬上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的虫子尸体,她心里一惊,生怕自己白跑了一趟。
华荣月那个家伙呢?就这么死在这里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不好交差了啊……
郭修急忙赶了过去,一路上还小心的避开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一直跑到山洞口,才忽然看见华荣月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那里。
虽然看起来很疲惫,但跟周围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衣服还有脸上上被溅上了血,红色映着透彻的白,那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在一堆横七竖八的人之中,唯有他一个人傲然而立。
郭修有那么一刻都觉得自己有些看呆了。
她还在慌神的时候,那边的华荣月“先一步”注意到了她,对着她挥了挥手。
他说的是,“郭捕头,你终于来了!”
那一刻,郭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好像刚刚看见了仙境,然后被人兜头一棒给打回来了一样。
“喂。”她走了过去,华荣月正在“喘着粗气”,她伸手拽了他一把,让他从一堆倒地的人之间走了出来。
“没想到,你的身手……还着实不赖吗,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郭修内心极其复杂的吐出了这句话。
老实孩子?
郭修之前对华荣月这个人只闻其名, 但未见其人,其实华荣月在六扇门之中还挺有名的。
在最初的“江湖传言”中,他是个性格格外老实的人, 据见过他的人声称,这人老实的有些过了头。
郭修一直觉得这是个很神奇的事,怎么装易玲珑的那个人还能性格老实过头。
毕竟据她所知……六扇门一般选这种人,都会特意选一个跟本人性格差不多的。
六扇门选人来代替别人的这种做法在郭修看来其实并不怎么好,不过她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做出评价。
不过郭修曾经遇见过一个跟华荣月这种情况类似的人, 那是她曾经的队友, 也是被六扇门派到华山这边来驻扎的。
当时他顶替的是华山派这边一个还算挺有名的人, 华山派的那个弟子是不小心卷入了某件事情之中才丢了小命的,那人暂时不用回华山派,所以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华山派的人认出来。
郭修以前听说过那个去世了的华山派弟子的名字, 那其实是个很卓尔不群的人, 天资很高,为人也比较淡薄。
她其实怀疑过六扇门找的人会不会在第一天就露馅, 但是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一下子就惊呆了。
像,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郭修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怀疑过六扇门的能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六扇门的能力,找到一个跟原来的人像的人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了, 无论那个人原本有多么的独特, 多么的难以替代。
所以华荣月这个人她一直以为是六扇门的一朵奇葩, 这人能够以这样的性格在六扇门安稳的过了这么久, 郭修就认为这是一种玄学。
后来听说这个人出了点事,性格好像变得更自闭了点,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 郭修其实还挺意外的。
……她意外的不是这个人变自闭了,意外的是居然到现在才出事,在她的心里,这个时间本应该提前个大半年的。
这个人在郭修的眼里其实也挺倒霉的,在郭修看来,他只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但在六扇门这种地方,做错了一件事其实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被拉进这种事里面,几乎就等于被半流放的样子,郭修虽然对华荣月的态度不算好,但是内心里是觉得他有几分可怜的,不然也不会刚刚冒着风险过来救他了。
结果刚一上来就看见了相当具有冲击力的画面。
郭修默默的坐在一边,等着旁边的华荣月回复体力,心里默默的说,不管这人跟易玲珑像不像,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个人贼能打。
华荣月假装坐在这里歇了会,她其实没想歇着来的,结果打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又摸了上来,她就加快了动作默默的等着,谁知道最后上来的人居然是郭修。
当着郭修的面她总不能再表现的力大无穷的样子,所以就装作虚弱无力的坐在一边休息。
当然她不知道她已经被郭修在心里安上了一个贼能打的标签,她只是觉得郭修这个人有点奇怪。
按照她的推测……郭修这人不至于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是她的推测出了什么错误吗?
郭修看了眼华荣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看那些虫子都冲着我来……”华荣月闷闷地揪着地上的草皮道,“我身边还有扶江他们,我害怕他们被我连累,所以就跑了……”
这人……郭修的表情瞬间变得神秘莫测。
真是如传说中一样的老实啊。
她揉了揉脸,觉得自己终于领教了名镇六扇门的奇葩的风格,但这个奇葩她还不能放弃,毕竟救人救到底。
“那你现在休息好没有?休息好了咱们就走吧。”郭修道,她看了眼地上倒的横七竖八的“尸体”,道,“在这里……还是少杀点人为好,毕竟如果杀人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影响了。”
这话郭修没办法跟华荣月说的太深,不过华荣月倒是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道,“这些人都没有死啊。”
啊?郭修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一震,连忙蹲下来去摸最靠近她的那一个人的大动脉,然后发现这个人真的没有死。
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惨,不过还是有气的,只是短时间内想要爬起来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郭修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就变了,如果说她刚才看着华荣月的眼神是在看一个奇葩,现在再看就像是在看上帝。
这么多的人全都撂倒在地上,然而却一个都不杀,郭修现在都开始怀疑华荣月是不是六扇门总管二大爷的小舅子的丈母娘的邻居家孙子才能混到了现在。
这件事放在天下第一杀手易玲珑身上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别说是易玲珑了,就算是放在一个普通的江湖人身上都是不可能的事。
郭修也不顾华荣月有没有休息好,直接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往外面走,华荣月被她拽的还有些踉踉跄跄的,在后面道,“唉,慢点,我有点跟,跟不上……”
前面的郭修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门心思的拽着他往前走。
她这会终于明白,为何这人“老实”的风评在六扇门之中那么有名了。
郭修拽着华荣月一路朝着山下走,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屋子。
她一脚把门踹开,然后二话不说就把华荣月塞了进去,一边塞一边道:
“你就在这里面好好的待着,一直待到明天早上……我估计到了明天早上应该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们下山时再接你出来……”
郭修一边关门一边絮絮叨叨的,就像是安慰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小孩似的。
华荣月有些尴尬的隔着一道栅栏,对着她道,“等,等等,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认识路,我轻功也不错,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郭修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大锁,干脆利落的把门锁上,然后隔着这个门对着华荣月一笑,甚至还摸了摸华荣月的脸,“乖啊,不许乱动啊,敢乱动……就打死你啊。”
她最后一句话似乎让华荣月虎躯一震。
郭修也没太在意,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把钥匙收好,然后就转过身来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她觉得把一个太老实的人扔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在害人,她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而且她没想到这个华荣月老实到居然连杀人都做不到。
“第一杀手”居然连杀人都做不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在这种地方让他出来,那会害死他的。
郭修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越想心里越火,最后一拳凿在了旁边的树上。
树被震的落了些叶子下来,郭修停了一会,收回了拳头,继续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鱼已经都被鱼饵引出来了,接下来应该都只是收尾工作了,华荣月存在的意义也不多。
她完全可以用一点特权,把这个人锁起来,等到下山的时候再把他放出来。
现在那些人……应该到了哪里?山上的最顶端?
郭修把目光投到了山顶上,猜测着他们应该到了哪。
这里遍地都是那种纸张略微泛黄的册子,这其实都算得上是当年的实验记录。
数百份,数千份实验记录散在山上,她想要拿的只有那一份而已。
因为仅仅只有那一份是成功的——尽管在名震天下的的榜单出来前,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份已经废掉了的记录,但眼下,这份东西却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最珍贵的东西。
天下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只因为他们都想要拿到那一份之前被他们弃如敝履的东西。
郭修在华荣月这边耽误了很长时间,如果这会沿着正常上山的路恐怕已经时间不够了,所以她沿着小路跑了上去,丝毫没有担心周围这些灌木会阻挡她的去路。
她一溜烟的跑到了最上面,那份记录的位置六扇门不清楚,所以才需要用鱼饵钓出来。
尽管那些人会把记录藏起来,但这么多的人之中,终究会有一个人清楚那记录在哪里的。
她刚刚就已经瞄上了一个人。
……
郭修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个阴柔男人,那个人正在一间屋子里面皱着眉翻着什么。
她看着他的动作,嘴边渐渐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啊,原来在这呢啊。
郭修手中的长剑抽了出来。
这个在山下曾经若有若无对着她挑衅过的人。
郭修不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只不过这个人的确是在山上表现的最奇怪的人了,如果能够解决掉她,顺便报了她的仇,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就在这时,郭修忽然隔着一层窗户纸,看见了对面那阴柔男人嘴边也泛起了一起古怪的笑。
这个笑……不好!
郭修还未转身,身后就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个男人有同伙!
她咬了下唇,让自己没有喊出来,然后二话不说反手一刺,正中了一个人的身上。
然后她忍着疼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不对……完全不对!那个阴柔男人是发现了她?
可为什么……她哪里暴露了行踪?
郭修心头有不甘,也有不解,她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刚刚她跟华荣月见面的那个山洞里,因为她记得那里山洞的地形,或许可以通过地形来反击一波。
“别逃了。”外面那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又有点猫逗老鼠的感觉。
“快点出来啊美人,这样我或许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郭修咬牙不出声,只等着他进来,一旦他进了这里,郭修有信心能够给他一击狠的。
哪怕是她活不了,也可以拖着那个人同归于尽。
郭修觉得世事无常,甚至还有点搞笑。
她刚才还觉得明天就一定会解决了,还说明天接华荣月出来呢,结果转头就被人伏击了,眼看着这个状态,如果她真的能够活到明天,就值得烧高香。
她在里面等了很久,等的手都颤抖了,血不停的顺着胳膊往下流。
外面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声音了,但那人像是终于没了耐心。
终于,这山洞之中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很轻缓,那个人正不急不慢的朝着这边走着。
郭修手中的剑越握越紧,尽管这个动作会让血流的更多,但她似乎毫不在乎的样子。终于,在那个人走到这个拐角的时候,她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带着强烈的破空声,几乎使劲了郭修的全部力气。
……然后,被一只手挡了下来。
郭修心下一沉,几乎就在绝望的时候,却看见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他的胳膊以外的部分也渐渐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看见那个人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的表情淡漠,只有手还紧紧的抓着剑。
他握着剑的那只手已经被剑刃划伤了,这会终于开始有血顺着剑身不断的流下来。
只不过他的手依旧很稳,像是丝毫没有在乎自己受伤的手一样。他的眉眼间甚至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郭修看着这个从阴影中走出的人,又一次产生了那种仿佛大脑晕眩一般的感觉。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像是大脑缺氧后,看见了某种幻觉一样,虚幻,分不清真实与虚假的边界。
……
过了一会,她听见对面那个人有些尴尬的说:“我就是出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咳咳,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出来,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真的用剑砍我吧……”
大狗狗
寂静的山洞里, 华荣月和郭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郭修拿着刚刚从衣服上面撕下来的布条给华荣月包扎,他的手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血。
华荣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郭修莫名的觉得这人就像条大狗似的。
她让抬手就抬手,她让坐下就坐下。
华荣月看了眼自己刚刚被包扎好的手, 心说这比她自己绑的可好多了, 转头就看见郭修似乎要给自己包扎, 就很自觉的转身走了出来,去看门口被她绑起来的那个人。
老实说能绑上这个人可不容易,毕竟华荣月这么长时间以来遇到的都是疯子,虽然她是花面,但想要从这种疯子的口中套消息还是很难的。
但是一个理智正常的人就容易多了。
华荣月从旁边搬了块石头过来, 然后特别淡定的坐在了石头上,用眼睛上下打量那个人。
那人的嘴都被堵上了,他看着华荣月的这个眼神莫名的觉得后背一凉,拼了命的想要挣脱。
奈何华荣月还没有蠢到让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
想起来刚刚那人跟自己交手时的一个小习惯,华荣月忽然间道, “你最后用出那一招的时候,为什么换了握剑的方式?”
那个人被华荣月问的一滞。
“是因为害怕被人看出自己用剑法的出处对不对?”华荣月漫不经心的说着, 顺手帮对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 以前我有个认识的人, 他就是这么做的。”
她的话刚说完, 就听见身后有人走了过来。郭修一脸的淡然, 如果不看她衣服侧面的那个口子, 就好像刚刚那一剑没有砍到她的身上一样。
“呃……”华荣月走过去道,“你还好吗,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 不如就让我来问……”
“你上旁边坐着去。”郭修面无表情的道,“就你这样的还敢去套话,不怕把自己的家底都说出去吗?”
“……哦。”
华荣月乖乖的蹲到了一边,撑着下巴看着郭修强撑着问那个人的话。
她心里莫名的有点郁闷,明明她刚才都已经搞清楚这人到底来自哪了,没想到居然还被郭修这么嫌弃了。
郭修转头看向那个人的眼神时十分的冷。
刚刚就是这家伙从后面给了他一剑。
他,还有那个阴柔男人,这两人她哪个都不会放过。
……
“怎,怎么回事?人怎么突然消失了?”
扶江目瞪口呆的找着后面的易月,结果突然被身后的王夏儿拉了一把,王夏儿带着他飞快的朝着山下跑,速度简直快的吓人。
“王夏儿!等,等等……我快要跟不上了。”扶江震惊的看着轻功溜到飞起的王夏儿,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他往下面跑的时候,只看见无数人都跟着他一起在往山上跑,那身影不知是人还是鬼,影影绰绰的穿梭在周围的森林里。
似乎转眼间他就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一样。
他不认识周围那些似人非人的怪物,不认识刚刚突然离开的易月,甚至连原本熟悉的王夏儿好像也变得不认识了。
他也不清楚周围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王夏儿好像对这些人心知肚明的样子,易月为什么会突然间离开,这些人好像都知道些什么,一无所知的人好像就只剩下了他。
王夏儿拉着扶江朝着前面跑着,她不在乎扶江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那本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身后的李祥力还在喊着,王夏儿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带着扶江朝着前面一路跑去。扶江心里是觉得挺对不起李祥力的,奈何他现在也是被人拽着,所以有心无力。
人影飞快的从两侧闪过,就像是一个皮影戏里面的景象一样。
最终,两个人来到了一处接近山顶的地方。
王夏儿喘着粗气道,“行了,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回来。”
“唉,你……”扶江看着王夏儿,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结果就看见王夏儿转身离开,那轻功跟他想象中的王夏儿天差地别。
他看了眼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人影都碰不到,也真是难为王夏儿能够找到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了。
莫名受了打击的扶江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了下来,然后一个人待着。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现在身上一无所有,只剩下刚刚出来时随身揣在身上的那几本册子。
左右想着现在也无事,所以他干脆把那几本册子拿了出来。
这几本册子他记得王夏儿说过是要对照着看的。
扶江就在这大石头上面左边摊开一本,右边摊开一本,生无可恋的左边翻一点,右边翻一点。
寂静的空地上,只有书页被唰唰翻动的声响。
他其实翻看这些册子是纯粹用来打发时间的,而且甚至还带了丝看“爽文”的心态。
按照他的理解,就易玲珑这种几岁就可以对同门痛下杀手,十来岁成为天易楼玉棋子,十八岁成为天易楼楼主备选人,二十岁杀死前任天易楼楼主,震惊天下,现在又击败了所有人,成为了名副其实“江湖第一人”的应该是一个非常牛逼的人。
他的履历应该是那种单纯打开就会让人觉得像是在看故事的感觉。
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听起来各种匪夷所思,足够被世人传唱数百年的故事,在他的身上只不过是日常就会发生的事情罢了。
如果他能有易玲珑那么厉害……估计现在就不用一个人窝在这里了。
总而言之……扶江在认真的看这两本册子前确实是这么想过的。
他随意的翻了翻那本册子,想要找找这里面易玲珑是在什么时期出名的,尽管在看之前,他已经认识到这个东西可能记录不了太多易玲珑的经历,因为这本册子太薄了。
易玲珑出名的时候……这本册子里应该也会提到一点吧?毕竟他成名其实是在年少的时候。
扶江满心以为易玲珑出名的那段时间应该是这本册子里比较好看的地方,毕竟易玲珑的年纪应该跟他相仿,说来很惭愧,尽管是同龄人,但扶江是从小听着易玲珑的传说长大的。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往前翻了十几页,然后眉毛忽然轻轻的挑了一下,又把册子往回翻了翻。
“嗯?弄错了吗?”他轻声说。
虽然他翻了十几页,但这十几页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都是没有丝毫变化的吃饭,睡觉,训练,杀人……
扶江几乎以为写册子的这个人只不过是把一模一样的日子重复写了十几遍。
这样的日常简直是太过乏善可陈了,比扶江现在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时光还要无聊。
他不信邪的往后面又翻了翻,一直翻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才看见了一条新的与众不同的记录——
“蛇今天对一只猫产生了兴趣。”
“这是天长老的猫,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
“不过蛇现在产生的这种计划外的‘兴趣’,既不会让我们的计划变得更加顺利,也不会使蛇变得更加听话。”
“我们应该处理好这件事。”
扶江眉头一皱,翻过了这一页,有一种莫名不是很好的预感。
他接连的翻了好几页,然而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只猫的存在了。
这上面的记录依旧是乏善可陈的吃饭,睡觉,训练,杀人……仿佛那只猫从来就不存在一样,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有关于它的任何痕迹。
扶江悄无声息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脏狂跳,只能继续看了下去。
那记录上面有一天的日期被标了红,似乎那一天易玲珑的身体出了些状况,他就直接把册子翻到了那一天。
“今天需要教会蛇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赖的这件事。按照惯例,他认识的那个朋友应该也是时候处理掉了。”
“在这种地方想要寻求善意,简直是件可笑的事情……谁都知道这里不存在善意,只有利用。”
“蛇还是有些太天真,有一些教训只需要一次刻骨铭心的回忆,就再也不会忘了。”
那一天的记录上,易玲珑的状态是“重伤”,这两行小字被朱红的笔写着。
扶江又往下翻了翻,然后果不其然,在这一页后面,他再也没有找到过那个“朋友”的痕迹,这个人就像那只猫一样凭空消失了一样。
接下来,扶江还看见了许许多多类似的“东西”。
例如蛇曾经对“养父”产生了依赖,然后他的养父在不久之后就消失了……
又例如蛇曾经有一段时间对于某些物品产生了兴趣,似乎是一些小孩子都会喜欢的玩具,之后蛇面临了一场很残酷的刺杀任务,然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扶江又发现,在另一份记录上,在那些蛇的喜好被“发现”的日子,他的状态无一例外都会变得很惨。
他想要看到的“厉害”的东西一点都没看见,反倒是只看见了一个什么都不曾拥有过的人。
如果不告诉他这份记录的主人是易玲珑,恐怕扶江这辈子都猜不出来。
在这份册子接近最后的位置,扶江看见那个记录的人这样写道,“将东西一件件的从他身边拿走,这样他就会产生一种执念。”
“有朝一日他一旦获得了自己能够拥有的东西,那这种执念,就是驱使疯狂的最好的动力……”
找易月
“这人把什么都招了。”郭修一脸鄙夷的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那个人道, “真是没骨气,我还以为华山派的人能再坚持一会呢。”
她拍了拍手转身走了过来。
华荣月蹲在后面,默默的想, 那是因为她一直在后面用眼睛盯着那个人的缘故吧。
“行了, 咱们走吧。”郭修道,“既然搞清楚到底是谁伤了我, 那我就得好好算上这笔账了。”
“你现在伤没好, 还不适合到处走动……”华荣月这句话刚说完一半,就看见郭修用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
她当机立断的把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郭修偷偷的打量了一眼华荣月。
这人平心而论长着一张很帅的脸, 但是这种性格有时候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刚刚有那么一秒, 郭修几乎把他认做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不是后来他又突然开口说话的话。
这样一想这货果然还能唬唬人啊,仗着这样的一张脸,偶尔还能骗过那么几个人,果然是她想的简单了,能在“目”里面混下去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吗?郭修心里默默的想到。
华荣月跟郭修朝着山上走, 这一次郭修没有开口把华荣月给撵回去, 不过也不搭理他,就让他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走。
山上渐渐的起了一层云雾, 就像这边的所有山一样, 这里的山也始终笼罩在一层云雾缭绕里。
到了半山腰上,突然间周围的房屋数量开始极速下降, 华荣月本来都已经习惯了周围连绵不断的屋子了, 这会突然间少了这么多,她觉得还有些怪怪的。
“这里的屋子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建造的了。”郭修突然在前面开口说道。
“住在这些屋子里面的人,现在几乎都已经死了。”
“他们为什么要建这么多的房子?”华荣月好奇的问到。
“想知道?”郭修没回头的问。
她这话让华荣月隐约的感觉她知道什么,“当然想知道……因为我都来了这么久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郭修在前面一边慢悠悠的往山上走,一边说:“我来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我也记不清……目建立之前,我就一直在这里了。”
“与其说是六扇门建立了目,倒不如说目是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后自然而然的出现的。”
华荣月在她的后面默默的听着,过了会忽然问,“那你认识江连焕这个人吗?”
郭修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华荣月道,“认识啊。怎么了?”
“没……没怎么。”
“他来的时间比我还要更早一点。”郭修道,“我听说过现在看押你的那个人就是江连焕了,我劝你不要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消息,那个人很可怕的。”
江连焕居然资格这么老,他被牵扯的到底有多深啊……华荣月无意之间倒是知道了一个有关于江连焕的重要信息。
不过郭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劝告她江连焕很可怕,跟他认识这么多年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也是这样的,华荣月心说江连焕这到底是什么狗屁人缘。
“这个地方遍地都是尸体,虫子的,还有人的。”郭修道,“其实这个地方还是很有名气的,但是平时几乎没有人愿意踏入这个地方,除非这里真的有什么能够让人动心的东西。”
“所以一开始我们来这就是六扇门计划好的?”华荣月问。
“当然。”郭修点了点头。
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就来到了一间房子前面,这房子的门破破烂烂的,里面的柜子床之类的都散了架,里面有着一尊佛像,跟他们在山下看见的那尊几乎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晚了一步。”郭修走过来道。
“这是什么?”华荣月顶着那股恶臭味道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边的恶臭味仿佛更加浓烈了一点,本来这种老房子长时间没人居住的话就只会剩下霉味的。
“这是苗疆那边的神。”郭修打开这个神像下面的小抽屉,里面果然也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虫子尸体。
华荣月在抽屉被打开的瞬间就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郭修倒是很淡定的拿了起来,甚至还凑近好好的看了一眼,“嗯……好像有点接近了,但不是这一种。”
“我能问一下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吗?”华荣月问。
“我们在找现如今最厉害的那一只蛊虫的炼成方法。”郭修道。
华荣月听了这话后,忽然挑了挑眉头。
“这座山上几乎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蛊虫,不过这些蛊虫每一代都有些变化。”郭修道,“这里的蛊虫有被认作是成功的,也有被认作是失败的,总之种类很多。”
“不过我们要找的那一种,就是曾经一度被认为是失败品的一种,连外界的备份都没有留下。”
“结果很不幸,现在这么多的人都在找它,只不过当年的那些虫子是否还留下来都无从知晓。”
两人越往山上走,就越发现周围交手的痕迹越多,能够让人看的暗暗心惊。
“这里……原来他们朝着那个方向走了。”郭修忽然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找到了一处被故意刻下的痕迹,瞬间了然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华荣月跟在后面,心中暗暗的琢磨着“最厉害的蛊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脑海里面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
扶江坐在地上,汗流浃背。
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就是明明是在看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但是自己却有了种窒息的感觉。
那种说不出来的压抑真的能从字里行间里面读书来,很容易让人就变得抑郁了。
他把书合上,坐在地上缓了半天。
就在他一个人平复心情时,附近忽然传过来了一个声音,他警惕的站了起来,朝着那边望了过去,结果看见来的人居然是一个熟人。
刚才被他和王夏儿给扔下的李祥力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的,脸都红了,扶江看着李祥力,内心里忽然感觉到有些愧疚。
“我,我追了你半天……”李祥力喘的跟凤箱一样,“你跟王夏儿跑的那么快,为什么不等等我?”
扶江心说当时他是完全被王夏儿给拉着一路往山上跑的,压根就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不过当时的王夏儿也确实是奇怪,一溜烟的拎着他,那个诡异的速度,还有那不管不顾的样子。
李祥力也坐到了扶江的身边,他道,“你,你不知道,山下有好多的人……好多好多……”
“好多人是不是?”扶江翻了个白眼,“刚才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了。”
“不是,是有好多好多的尸体啊!”李祥力总算是把后半段话说了出来,“一路过来都是尸体!每个人死相都好惨,都是肚子上破了个洞啊。”
“啊?”扶江听到这里才被吓得一哆嗦。
他虽然不是没见过尸体的人,不过刚刚上来的时候他记得山下的人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突然人就都死了呢?
“而且,我还看见有虫子在他们的肚子里面爬。”李祥力特别崩溃的道。
“完了完了,越说我越觉得恶心,我以后一定会做噩梦梦见这一幕的。”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说道。
“冷静点。”扶江到了这个地步倒是比李祥力镇定的多了,又或许是他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所以承受能力要高的多。
他反过来安慰了一下李祥力,李祥力似乎一直在莫名的发抖。扶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的问,“你怎么一直在抖啊?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
“不,没,没什么。”这个小胖子转过了身,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扶江下意识的觉得李祥力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转过身去把册子收好,然后就准备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两个人待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忽然又听见了来人的声音,李祥力抬头看了眼扶江道,“咱,咱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扶江这会也有点怂,但是让被吓破了胆的李祥力替自己打头阵这种事情他还是不屑于去做的,于是他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想看看那边是什么。
那里走过来的是一个长相颇为阴柔的男子,他缓缓的走了过来,然后忽然间就停了下来。
他淡淡的说:“啊……原来是你啊,看来我这次倒是找错了。”
扶江一看见这个男人,就想起来刚刚在山下他引来了千万只虫子的场景,下意识的浑身就变得发麻了起来。
“喂。”那个男人看着扶江道:
“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呢?他去了哪?你如果要是告诉我,我说不定还可以放你一马。”
这个人要找易月?扶江脑子里一瞬间就闪过了这个念头。
这么多的人,他为何偏要找易月呢?
扶江脑子里刚刚闪过易月不在的这个念头,身后就有个人掐了他一把。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不放心又偷偷跟上来的李祥力。
“那个人他,他刚刚走了。”李祥力结巴着说:“但是如果你想要找他,那我,我们可以带你过去。”
扶江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他转头看了眼李祥力,心说这也倒是一个缓兵之计。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救兵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