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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记年全文阅读

作者:腊七小雪     百草记年txt下载     百草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入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花船的人告诉华荣月,在巷子里发现了几具尸体。

    华荣月当时刚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又一次脚踏实地的站在了地面上。

    易玲珑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 就突然间消失了,只留下了华荣月一个人。

    易大佬每次出现和消失都是有些迅速到可怕, 这种见光就跑的状态让华荣月也有些无语,就像是一缕幽魂一样。

    正当华荣月适应一下刚刚回到身体的感觉, 就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然后告诉了她花街上有着好几具尸体这个爆炸的消息。

    不会吧?华荣月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秒觉得老天爷在整她。

    不过犹豫了一会, 她还是立即站了起来, 跟着来人去看了那几具尸体。

    几具尸体都是新鲜的, 用手触碰还能感觉到弹性。

    华荣月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些人眼睛下面的红点, 呼吸都快跟着停止了。

    ……后来听到旁边的人说这不是他们花船的人后, 她才算缓过来。

    其实华荣月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压根就不适合做过多的交流,奈何易大佬真的是躲了起来,万事不关心的样子,让她十分发愁。

    “不是花船的人……”华荣月看了看这几具尸体, 花船专门的仵作正在查看这几具尸体的状况,过了一会仵作抬头说道, “这几个人找不出任何能代表他们身份的东西, 衣服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唯二有些奇怪的东西,可能就只有这个。”

    他一边说着, 一边翻过了一个尸体, 尸体的肚子左侧有着一个算头大的疤痕, 那疤痕的样子十分的不规整,并不是由刀剑什么的造成的,而更像是被烫伤的。

    华荣月蹲下来也跟着看了一眼, 这疤痕的形状她有点熟悉。

    她记得天易楼在拷问的时候,有些嘴硬的人不说话,就会用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身上,烙铁烙过以后,留下来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疤痕。

    不过这个人身上的疤痕倒不像是拷问造成的,因为一般情况下这种疤痕不会只有一个,在腰侧,这个形状这个位置的,更像是用来遮掩什么东西的样子……

    华荣月用手在那里笔画了一会,觉得那里应该是一个纹身,后来因为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就用烙铁给烙掉了。

    这是很奇怪的一个记号,即使被烙成了这个样子,也能找到一些复杂的花纹。

    至于仵作所说的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就更加的有意思了。

    那是几个字,就被刻在一个尸体的肚子上,字的大小是蝇头小楷,如果这人没随身携带一把牙签大小的刀的话,那么他的内力控制的一定非常精准。

    ——那上面写这几具尸体是送给某人的赠礼。

    华荣月坦白的说,其实并不是很希望能收到这样的礼物的。

    不过这几个人的身份就十分奇特了。

    他们并不是花船的疯子,所以一定就是外面的疯子。

    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投奔花船的吗?

    花船最近一段时间倒是吸引来了不少的疯子,不过这些疯子的身份都筛选的不是很严格。

    如果昨晚易大佬不心血来潮的弄出那么一出,如果这几个人没有在今天早上变成尸体,那么他们现在八成就已经在一大早混进花船了。

    这群身份不明的人虽然不清楚是哪里来的,不过倒是或多或少的给华荣月提了个醒,最近一定有很多奇怪的人混进了花船。

    ……但其实跟那些混进花船的人相比,华荣月更想知道这位“好心”提醒她的人到底是谁。

    毕竟花船现在这个样子,虱子多了不愁咬。但是这个江湖上“好人”可就不多了,即使那个“好人”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华荣月目前尚且未知。

    不过可想而知,昨天晚上在她被易大佬压制的时候,外面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华荣月内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坦白的说,她觉得自己昨晚好像没什么用,所有的事情都被易大佬一个人解决了,今天早上她被甩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都是懵的。

    不过华荣月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自觉的,既然看不懂易大佬的操作是什么意思,那就暂且按兵不动,等待着易大佬那边的反应。

    “把这几个人的尸体保存好。”华荣月道,她又格外的看了一眼那个皮肤被烙铁烧过的人道,“试试看,能不能找人复原出来这里被烫伤之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花船经过一夜的暗波涌动,今早整条街道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之意,通往外面的路口处,密密麻麻的箭支钉在地面上。

    华荣月去看了眼箭的存货,发现他们的箭只剩下一百来支了。

    ……

    第二天的花船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第二天的江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喂?你怎么样?”李静怡敲了敲柴房的小门。

    她昨晚好几次想要下来看看,结果都被那个红指甲的女人给拦住了,拦的她数次想要直接拔剑,但奈何最终还是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手。

    今天一大早,她就特意跑过来想要看看阿折怎么样了,却发现柴房的门没有关。

    “唉?”李静怡好奇的推开了门,阿折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柴房里摆着一盆清水,还有一套衣服。

    他看上去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出门的样子。

    李静怡看着好似毫发无伤的阿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阿折转过头把自己的头发梳好,对李静怡说:“哎呀,你来了啊。”

    “你,你……”李静怡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阿折,最后忽然说:“你没事了吗?”

    “啊?我一直都没什么事。”阿折道,“睡了一晚上了,该起床收拾东西了。”

    他走了出去,顺手把水盆带了出去,泼到了院子里。

    地上还是湿漉漉的,这其实是第二盆水了。

    因为第一盆水几乎都已经成了红色,完全没办法擦干净,不得已,阿折才接了第二盆。

    李静怡看着阿折,几乎以为自己昨天晚上梦见的是幻觉了。然而等到她跟着阿折回了百草堂正门处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他,“你真的没事吗?昨天你看起来可是怪怪的……”

    “真的没事,不信你看。”阿折让李静怡前后左右的看了一遍。

    老实说,他现在其实也非常的惊讶。

    昨天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点自己的血,今天阿折就忽然发现自己像是变成了没事人一样。

    身体上的变化还是小事,最奇怪的是心理上的。

    他的心情已经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了。

    然而今天早上起来,那个女人就已经失踪了,阿折连问一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都做不到。

    但是他记得那女人簪子上面的花。

    ——一朵拥有着密密麻麻花瓣的花,就像是一个立于水面的舞女一样。

    这花的样子他真的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做梦都能梦的清清楚楚。

    “李静怡?李静怡?”百草堂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你又去哪了?快来吃饭啊,你小莲姐今天起大早就做了一堆东西,你要是不吃她不就白做了吗……”

    找李静怡的人是萧翰,其实萧翰这人虽然从来跟华荣月不对付,但是对于李静怡这种小孩还是可以的。

    ……虽然李静怡的身高已经渐渐的快要追上了他。

    萧翰刚一推门,想要对李静怡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忽然看见了阿折,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对他道,“你大早上的堵在这干什么?”

    李静怡悄悄的走了过去,拉着萧翰的衣服想要把他带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萧翰可能已经逐渐代替了李静怡,成为了百草堂里心理年龄最小的人。

    这不得不说是个悲伤的事情,毕竟作为一个跟萧翰相处的时间还挺长的人,李静怡已经完全懂得在萧翰犯病的时候哄他,而不是选择跟他争论了。

    但是——很明显,阿折跟萧翰的相处时间并不长。

    ……

    非但如此,有个比较惊悚的事实。

    那就是萧翰这人在阿折的心里还一直挺神秘莫测的。

    这完全归功于李静怡这手出神入化的剑法,以及萧翰那张极其能唬人的脸。

    “我就是早上看见她,跟她说了两句话。”阿折的脸上一下子挂满了笑。

    他的态度还算挺谦逊的,不过他这谦逊的态度,反而是把萧翰整的微微一懵。

    过了会,他才板着一张脸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她先回去了,你没事别老跟她说话。”

    “知道了。”阿折点头。

    担心自家孩子被坏人拐跑,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是个挺靠谱的好人啊,阿折如此感慨道。

    毕竟……他可心知肚明,就他这身份,确确实实不算什么好人,萧翰这人能“看出来”,还能对他这样“暗暗提醒”,让阿折对他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萧翰刚想推门进屋,就忽然看见街头颜盛走了过来,他冲着颜盛打了个招呼,“颜大人,这么早就来这里干嘛?又有犯人了吗?”

    这是个……衙门的人?阿折不易察觉的退后了一步,从后面观察颜盛。

    一夜未睡的颜盛脸色有些不好,带着种疲惫的感觉。萧翰也是知道华荣月在六扇门做兼职的事情,就打趣的问了句,“华荣月那家伙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一见到坏人就抱头鼠窜的?”

    李静怡在旁边悄悄的瞪了萧翰一眼。

    颜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

    这种怪异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

    即使是萧翰这样的粗神经,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仿佛又过了很久很久,颜盛才开了口。

    他道,“我就是……因为华荣月才过来的。”

    “啊?”萧翰没想到自己居然听见了这个,他眉头一皱,道,“不可能啊……”

    “那小子脸面也没这么大,值得让颜大人亲自来……难道是闯祸?也不太可能,那小子没那么大的胆子啊……”

    颜盛听着萧翰的自言自语,又像雕像一样站在那里半天。刚刚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的阿折看见了他脸上有些挣扎的表情。

    过了一会,颜盛才说道,“还是先叫齐大夫来吧,这件事情,需要跟他一起商议。”

    “什么事?”

    “华荣月……入狱了。”

看望家属(?)

    华荣月安置了被吓得够呛的清秀小帅哥, 处理了花船一系列的事情,然后就准备回花船去回复任务了。

    结果她刚到了花船平时的联络地,还没等开口说话, 就被几个彪形大汉给直接按倒在地。

    俗话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昨天晚上她让清秀小帅哥平白无故被绑了那么长时间, 那么现在换成她被别人绑那也是正常的。

    ——这是华荣月在大牢里的唯一感受。

    这地方又阴又冷,昨晚上还下了点小雨,让地上都显得湿湿的,墙壁上还长出了青苔。

    华荣月看着墙上的青苔,无聊的数小绿点。

    从她被关进来以后, 外面就给她送过一次饭,还是一碗稀饭和一个馒头。

    华荣月拿着那个馒头开始思考,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为了让你变得虚弱所以我们决定饿着你”的招数?

    不至于不至于, 本来她也没想着要跑啊,她这么老实的一个人。

    馒头硬邦邦的, 能砸人,粥也是冰的。

    华荣月沉默了几秒,决定先饿着。

    ……说来惭愧, 虽然华荣月平时看起来没有任何脾气的样子,也几乎没有什么矫情的地方, 但华荣月自己知道,她是个嘴蛮叼的人。

    估计是因为无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她的食谱一直都挺好的,所以让她吃这种东西,恐怕得先饿个三天以上再说。

    反正以她的状态,饿个三天都不会有事, 就先当减肥了。

    华荣月默默的伸手把那盘子推到了角落里,偷偷的在心里嫌弃了它一下。

    俗话说以不变应万变,她准备先躲这里睡上一觉,正好昨天一夜没睡,顺便看看这帮人到底有什么幺蛾子。

    ……

    “等会,麻烦你再说一遍,华荣月……他怎么了?”萧翰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毕竟刚刚颜盛的话大概就像是有人告诉你,你们这个小区平时最老实最不惹事的那家孩子突然就被判刑了。

    李静怡的表情也非常的震惊,认真的说起来,她的心里波动才应该是最大的。

    好歹华荣月现在还算是名义上的监护人,现在李静怡的心情很复杂,毕竟她监护人进监狱了。

    阿折本来是不想听人家的家事的,不过这会既然听见了,他也没想着装没听到。

    进监狱的这个人是谁?阿折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好像就是那个李静怡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哥哥。

    那个哥哥虽然阿折没有看见过他,不过阿折对这个人也有些印象,似乎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进了监狱呢?

    阿折觉得这对于百草堂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晴天霹雳的一件事了,按理来说阿折这会转身就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看了眼李静怡晴天霹雳般的表情,还是留了下来。

    “那你……”萧翰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家里是开镖局的,所以对于这种朝廷的事情反而是最了解的一个。“华荣月入狱了,你特意来通知我们做什么?”

    他觉得华荣月入狱的原因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才对,毕竟华荣月是六扇门的捕快。

    一般作奸犯科之类的事情他总不至于去碰,那么……八成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状况。

    再一看颜盛这支支吾吾的态度,估计铁定就是这样没跑了。

    萧翰心里也觉得奇怪,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误,才能让颜盛表现出这种态度?

    “华荣月现在暂时还没什么事情,他的罪名还没下来,不过……应该是从轻处理的,这应该是上面的意思。”颜盛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这么说道。

    他说完就听见了李静怡的大喘气,萧翰没有跟李静怡一样马上放松下来,而是又问道,“既然从轻处理,那你一大早上过来找我们干嘛?”

    “我想找你们去看看华荣月。”颜盛犹豫了一会说道。

    “他从入狱以来,就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跟别人说话,一个人在角落里坐了半天了。”

    ……

    华荣月恍惚间看见了上辈子的天易楼。

    那时候的天易楼里已经很少有人敢直视易玲珑了,大部分人在易玲珑面前小心谨慎。

    所以这也导致了六扇门攻上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做出过抵挡。

    这个场景跟昨晚花船的那个场景是截然不同的,在那里绝对不会有许许多多的人用弓箭将进来的道路遮掩的密密麻麻。

    华荣月之前一直觉得花船的夜晚莫名的有些鬼气森森的感觉,但是跟那时的天易楼相比,花船居然都算得上是一处热闹之地了。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一直看到六扇门那帮人快要打进门来的时候,听见一个人在她的耳边说话。

    “一会他们进来以后,绝对不要开口,一个字都不要说。”

    谁进来?为啥一个字都不要说啊?

    还有这个声音……怎么莫名的有些耳熟?

    华荣月这边皱着眉头努力的回忆究竟是怎么回事,越想越不对,等到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在睡觉,猛地一个激灵的睁开眼睛,就发现有一群人刚好推门进来,一起站到了她的牢房前面。

    ……华荣月这会其实都懵了。

    外面传来了刷啦刷啦的锁头被解开的声音,这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还挺大,华荣月趁机舔了舔自己的嘴边,吸溜了一下因为睡姿不当而流出来的口水。

    她转头一看,那个小小的窗户里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显然这一个上午就已经被她这么睡过去了。

    华荣月这会睡眠勉勉强强补了个八成足,但还没有丝毫饿的感觉,她严重怀疑可能是饿过劲了。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做梦梦到的那个声音,好像……是江连焕?

    ……这做的梦真是太不吉利了,怎么在那么鬼气森森的地方还梦见了这个人。

    一定是因为这个睡姿太过不舒服的原因。

    ——然后华荣月就发现刚进来的那批人里面有江连焕的身影。

    这群人的身份华荣月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其中有几个,赫然就是她的上司,平时交个任务什么的都会见面说上几句话的那种。

    要是平时,这华荣月肯定就先跟领导打招呼了,但是刚刚江连焕那句不知道是传音还是梦话的“交代”,让她这会选择继续老老实实在角落里待着。

    “他就是华荣月?”华荣月听见那群人中的一个人这么问到。

    “是。”旁边的人回答道。

    “让他抬起头来看我。”

    ……华荣月这会一直低着头数地上的稻草呢,听了这句话,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忽然被两个人给架了起来,强行从地上给拽起,然后一把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猝不及防的就跟一个看起来很有年纪的人对视上了。

    那个人低头看了看华荣月,过了半晌,摇了摇头,道,“看着是个聪明的。”

    “……可惜,怎么就这会犯了糊涂。”

    华荣月现在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她现在主要是被这一连串的动作给彻底搞蒙了,尤其是刚才被抬下巴那么一下。

    要她说,既然想让她抬头看人,那就直接说不好吗,她又不是不会抬。

    华荣月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被人用这么神奇的态度对待。

    她决定好好的问问江连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她听见的那句话究竟是梦话还是错觉什么的,就忽然看见刚才的那个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随口说道,“用刑吧。”

    ……

    华荣月,“……纳尼!?”

    ……

    “事情就是这样。”萧翰跟齐大夫说道。

    齐大夫听完脸都白了,一个劲的说这可怎么是好。

    萧翰本来还没怎么样,被他这么一嘀咕都嘀咕烦了,道,“你在这着急也没用啊,他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得承担,我们镖局的镖师丢了镖也要受罚的。”

    万浮莲也有些焦急的样子,她问,“是一直不吃东西吗?这可怎么办?我现在去后面带点东西,看看我做的他能不能吃的下。”

    她说完就急匆匆的去了后厨,齐大夫一直有些自责的道,“早知道,当时我就不应该劝他进什么六扇门,不进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在百草堂他也饿不死……”

    “就凭你每月一分钱不给,包吃包住?”萧翰凉凉的道,“我要是华荣月,我也要出去找兼职去。”

    李静怡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挤进来道,“齐大夫,我也想去!”

    “你去牢里干什么?”齐大夫推着李静怡往屋子里面走,“去去去,你留在这里看家,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孩子去了不好。”

    “那你去了又能怎么办啊?”萧翰看着齐大夫道,“听颜大人的意思,华荣月好像是中了什么邪了,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算是咱们过去后吃了,他不也还是得在牢里待着吗。”

    “没事。”齐大夫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忽然下了什么狠心,“他坐牢也不能做一辈子吧,大不了出来后百草堂养他,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少不了他的。”

    ……

    牢里,华荣月这会刚刚被架到一个椅子上,她这会已经想骂娘了。

    不过天易楼里专门有两门课程,一门讲的是如何应对拷打,一门讲的是如何逃脱牢笼。

    不巧但是又很巧的是,这两门课华荣月都亲自上过。

    她都准备随时开跑了,要不是有刚刚醒过来时那句至今不知道是不是梦话的交代,她很有可能现在就已经奔跑在外面的大街上。

    “谁先问?”华荣月听见有人这么说道。过了一会,一个听起来有些沙哑的男声道,“我先吧。”

    那个人来到了华荣月的面前,华荣月的视角只仅仅能看见他的鞋面,一双黑缎子官靴。

    六扇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华荣月正偷偷的解着身后的绳子呢,然后她就突然见那个男人问她这样的一个问题。

    “你跟花面……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狱中

    华荣月从上午到下午, 都把嘴闭的死死的,一个字都没说。

    她一开始还怂的要死, 然后中途突然就换人了,她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的江连焕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瞬间心就放在了肚子里。

    那一刻,华荣月从来都没有感觉过江连焕是这么的靠谱过,尽管后来她了解到之所以江连焕被换上来,似乎是因为他的拷打手艺出奇的优秀……

    之前华荣月还能哼哼两声,然后等江连焕上来后, 她就一声动静都没了。

    两个人没事就用传音唠嗑。

    江连焕说:“你稍微演一下, 不要表现的这么轻松的样子, 这样我很难做的, 你再像刚才那样稍微哼哼两声。”

    然后华荣月刚哼哼两声,就被江连焕无情的打断了。

    “算了, 你哼哼的跟半夜尿床的小屁孩一样。”江连焕道,“你把嘴闭的死死的,一句话都不要再说了,在这里装硬汉就好。”

    整整一天的功夫,两个人就在这挥汗如雨的演戏,演的那叫一个认真,华荣月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糟糕的演技有点拖累江影帝的发挥了, 等到那边喊停的时候, 江连焕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貌似他的戏精欲, 望并没有被满足。

    “你晚上好好装一下,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别到处乱跑, 好歹演的像一点,我估计也关不了你几天,我帮你想想办法,很快就能出去了。”江连焕出去的时候特意叮嘱到。

    华荣月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又坐回了角落里,生无可恋的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

    当然华荣月生无可恋的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饿了,不过这会吃的都被收走了,连个馒头都没给她留。

    这……不行啊,这样下去,别说是再等几天了,今天晚上她就得靠啃手指头过了。

    华荣月好歹被“拷打”了一天,要是连自己被自己拷打的原因都不清楚,那可真是白活了。

    她想了一下今天那些人问的那些问题,归根结底都围绕着一个人——花面。

    内容基本包括:跟花面认识的时间,跟花面曾经见过面的次数,跟花面有过的谈话,以及跟花面是什么关系等等。

    华荣月充分的领略到了什么叫做工具人,一天下来,她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花面两个字了,感觉这帮人过来找她的目的,就是为了从她口中问出花面是谁一样。

    当然,这些人问华荣月次数最多的还是那个问题——“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对花面说要跟他一起死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只可惜华荣月完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解释。

    她忽然发现自己是有点蠢,这确实算是比较渎职事件了。

    试想一下两军交战,忽然自己一方跳出来对敌方说放心,你要是死我就肯定不活了……其实挺过分的。

    最关键的是我方完全都搞不清楚自己这边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跟敌军有瓜葛的,你说这瘆人不瘆人。

    这也算公事公办,六扇门这种朝廷的地方,灵活性肯定要差一点。他们不会在乎你昨天有没有帮过六扇门其他人的事情,自然是先把最危险的事问出来再说。

    只不过如果让华荣月选的话,再来一次她估计还是会那么做。

    毕竟这已经是那种情况下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办法了。

    勉强熬过了这一天,该问的基本都问完了,华荣月就是一句话不说,也不清楚他们明天还会不会再来。

    她这会饿得有点冒金星,想当年节食减肥的时候她都没被饿到这么惨过,就索性靠着墙角,准备再睡上一觉,保存一□□力,支撑到明天的馒头和粥被送来的时候。

    就在太阳刚刚落下时,华荣月听见牢房的门有了几声响动。

    她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不太想睁眼看是谁,以为是她的新室友,就又往角落里蹭了蹭,预备给室友腾一个地方。

    想她堂堂一个正儿八经的两辈子公务员,居然也能有蹲大牢的一天,正所谓人生世事无常。

    希望新来的那个狱友别是什么奇怪的家伙,如同跟美剧里面的那些高智商杀人犯似的……那她选择今晚就越狱,谁来劝都不好使。

    齐大夫进来的时候眼睛在狱中环绕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的华荣月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时隔上次他见到华荣月,其实也有那么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华荣月离开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个有些安静,但是一直都很温柔,很有精力的人。

    可是现在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如果灯光再暗点,齐大夫可能都找不到他。

    “荣月!”万浮莲眼睛一下子就酸了,萧翰破天荒的没有嘲讽华荣月,而是也在外面皱着眉看他。

    华荣月又一次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梦见的是猪肘子和冰镇可乐。

    她心说最近怎么总是在梦里听见熟人的声音,是不是她的脑袋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齐大夫喊了好几声华荣月,也不见他有回音。他转头看了眼颜盛,颜盛也微微的皱紧了眉头。

    刚才带着齐大夫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抽空去问了一下今天负责审讯的人,结果就听说华荣月被拷问了一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一开始还因为疼而发出了点声音,后面却连一声都不出了。

    华荣月靠在墙角,也看不出什么状况,他莫名的觉得对方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饿的),于是开始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因为拷打而伤的很重。

    齐大夫也对着牢房里喊了一声,“华荣月!”

    刚刚还在睡梦中的华荣月,这会是真的醒了。

    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都觉得有点冒金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人。

    齐大夫在暗淡的灯光下,只看见华荣月慢慢的转头看了过来。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眼睛是雾蒙蒙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沾在额角之上,似乎是出了很多汗的样子。

    这跟齐大夫印象里的华荣月简直是天差地别。

    齐大夫一直都觉得华荣月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因为他的性格好,脾气好,做事也麻利。

    所以他一直认为华荣月这样的人来六扇门是享福的,这里是个非常适合他的地方,以他的身手,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六扇门闯下个名声。

    到时候百草堂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个临时的跳板一样,他留不留在这里都行了。

    齐大夫还曾经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华荣月能变成像颜盛那样地位的人,那他们的百草堂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定到时候别人提起来华荣月来,也都会说起他们的百草堂。

    这都是很美好的幻想,就好像天边的月亮,虽然摸不着,但是远远的看着,心里也亮堂。

    直到齐大夫今天看见外牢里的华荣月。

    他忽然发现,华荣月从来不会跟他们说他在六扇门都经过了什么事情,在他们说起六扇门的时候,只会安静的待在一旁,偶尔笑一笑。

    齐大夫也从来没有真正的问过华荣月在六扇门里待的怎么样,他一直觉得那是个非常好的地方,体面,有地位,而且还非常有意思。

    他最希望去接触的就是江湖,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他一直觉得华荣月应该可以代替他,去见识一下江湖,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对那个所谓的江湖感觉到害怕。

    ……

    华荣月的眼前终于变得清晰了一点,她看清楚了外面站的人是谁。

    齐大夫,万浮莲,还有一个萧翰。

    他们怎么来了?

    华荣月愣了半天,不过在看见万浮莲的时候,她就眼前一亮。

    ……那么大那么大的一个大漆木盒子,里面分了好几层,这玩意华荣月见过,以前萧翰每次回家的时候,万浮莲都会给他弄这么大的一个盒子回去。

    绝对是好次的!

    华荣月决定今天开始把万浮莲当成自己人生中第三重要的女人,仅次于她妈和易大佬,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她现在这副模样有些毁形象。

    别的不说,这衣服窝了一天,早就皱皱巴巴的了,如果是平时,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的去见百草堂的人。

    所以她这会既想过去恰饭,又有点害羞处于一种纠结的状态当中。

    颜盛看着华荣月,他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这让颜盛心里大受鼓舞。

    能转过头来就说明有效,要不然还继续在墙角里窝着,那才真的是无药可治了。

    他轻咳了一声,旁边的齐大夫才像是回过了神来,按照之前他们在外面约定好的,对着华荣月道,“荣月!快来,小莲给你带吃的了,都是你喜欢吃的,快点来吃吧!”

    他一边说着,旁边的万浮莲就一边慌慌张张的把盒子一个个的打开,把里面的菜摆到了狱中的地上。

    华荣月坐在角落里,非常纠结自己要不要过去吃。

    江连焕走之前特意叮嘱她,没事不要乱跑,要装虚弱,不过她现在觉得自己可能装不下去了。

    纠结了三秒后,华荣月瞬间把江连焕揉吧揉吧扔到了脑袋后面。

    那家伙算个屁啊,能管饿吗?

    ……

    真香。

    ……

    颜盛看着华荣月,这一整天终于第一次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人找对了。

齐大夫的心理阴影

    第二天早上, 华荣月又重复了一遍刚醒就被拽去和江连焕演戏的生活,晚上又一次的收到了万浮莲的爱心餐。

    不过这次就不是齐大夫他们拿来的了,而是颜盛一个人带来的。

    华荣月保持着这种频率, 安详的过了那么四天。

    就在华荣月终于考虑自己下半辈子是不是就要在牢里这么过的时候, 六扇门终于带来了消息——他们同意让华荣月离开这里了。

    只不过他们放华荣月离开的原因也不是她交代了什么,毕竟华荣月一直以来都守口如瓶, 他们给华荣月的感觉更像是和上面的某些人达成了一些交易。

    华荣月就这么被颜盛带出了牢里, 在颜盛旁边的则是江连焕。

    颜盛似乎想要跟江连焕说些什么,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住了口。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黑天,看起来阴森森的, 像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华荣月跟着江连焕回了百草堂, 推开门的一刹那, 就发现屋子里灯火通明, 原本这个时间段应该睡觉的齐大夫他们都还没睡, 还在大堂里等着她。

    江连焕对着华荣月使了个眼色, 华荣月缓缓的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把江连焕隔在了外面。

    老实说, 华荣月以前每次回来, 几乎都是这个时间段, 但是头一次碰上居然有这么多人一起等她的时候, 甚至连萧翰都来了。

    “呃……我回来了。”华荣月看着齐大夫的样子,弱弱的说了一声, 齐大夫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像完全不知道之前华荣月在哪里一样,只是笑着说:“回来了啊, 回来就好。”

    老实说在刚才回来这一路上,华荣月心里都一直是有些忐忑的,但是不知为何,齐大夫这么一张口,她就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落了地。

    萧翰虽然今天出奇的没有睡觉,不过表现的一向大大咧咧,这会正拿着一袋瓜子正在嗑。李静怡也没有多么的激动,脸上带着她一贯淡定的表情,正坐在桌子边默默的喝茶。

    这群人中,只有万浮莲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柚子叶上下的拍打着华荣月的身上,让华荣月稍稍有了种自己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实感。

    “齐大夫,我可能……最近一段时间不用去那边工作了。”华荣月又试探着说道。

    她倒是没有被开除,毕竟保她下来的那个人是希望她能为他做事的,而不是直接就离职了。

    ——虽说华荣月的职位现在是被撤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只是六扇门最低的小捕快。

    不过华荣月好歹得装作一副被江连焕“严刑拷打”了好几天的模样,据江连焕所说,经过他那一套连招下来的,再强的硬汉也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华荣月怎么说这一个月也得在百草堂里装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来,这样在六扇门那边也不至于露馅,而她这一个月的休假是被默许的。

    “你不用去那了。”齐大夫刚刚还只是很淡定的坐在那里,但是听了华荣月的这句话后,直接打断了她,“你以后就在咱们这待着得了,没事,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工钱,你就安心的在百草堂帮我做杂事就行。”

    “啊?”华荣月弱弱的道,“可是我……我还没被开除呢……”

    齐大夫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继续自言自语的说:“我给你开的银子虽然肯定没那边多,不过攒攒,以后攒到一定数目了,你就在咱们这建个房子,然后再找个漂亮贤惠的姑娘……嗯,就这么定了。”

    华荣月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齐大夫,感受到了他的手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忽然间意识到齐大夫的内心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

    嗯……暂时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

    第二天,对门的阿折按照惯例出来扫地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门的百草堂开的居然比这边还要早。

    他好奇的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不是他吹,他起的绝对是这条街上第一早的,几乎都是太阳刚出来,天空还半黑半白的时候,李静怡练剑起的也够早了,但绝对不会像他这么早。

    平时他出来的时候,百草堂门都是关着的,今天头一次看见对面的门比他这里开的还要早,出于好奇,他就朝着那边看了一下。

    没过一会,从百草堂的大堂里就走出来了一个人,手里拖着一个铜盆,盆里装着清水,他一手拖盆,另一只手往门口的地面上掸水。

    是个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阿折心里默默的想。

    他打量对方的视线应该是被注意到了,对面的那个人忽然间抬头朝着这里看了一眼,继而看见了阿折,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的对着他笑了笑。

    阿折一愣。

    ……

    在夏天的某个半黑半白的清晨,他的人生里留下了对华荣月这个人的第一次印象。

    这是个……很和善的人啊。

    ……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又进了屋子,门外刚刚被掸了一遍水,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非常的舒服。

    这人以前都没在百草堂出现过的,不过结合一下之前听说的事情……这个人就是

    阿折愣愣的看了对面半天,回过神来,自己也开始默默的扫起了地,扫完之后,自己也找来了一个盆,装满了水,掸了掸这边的门口。

    ……

    太阳逐渐的升了起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华荣月今天早上按照以往的惯例扫了一遍屋子,准备再把后院打扫一遍的时候,被比平时早起了很久的齐大夫给骂了一顿。

    “你说你要不要命了,昨天颜大人还特意交代这个月让你好好歇着呢,你起这么早,然后又搬重物又抬东西的。”齐大夫狠狠地白了华荣月好几眼,然后对华荣月一伸手道,“把手给我,让我把把脉。”

    华荣月把手放回了自己的身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两个人正在后院僵持不下的时候,万浮莲忽然间到后院,一脸担忧的对华荣月道,“荣月……江公子找你。”

    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华荣月似乎能够看懂她为何这么担忧。

    华荣月十分淡定的趁机把手缩了回去,直接进了大堂,去找了坐在那里喝茶水的江连焕。

    江连焕看起来悠闲自在的感觉,大庭广众之下,依旧人模狗样的,不过一看华荣月过来,就很淡定的拿来了一张纸。

    华荣月淡定的接过纸,在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错,江连焕就是华荣月现在名义上的看守人,华荣月如果不小心丢了,那些人是会去找江连焕麻烦的,另外江连焕还需要每天要一个华荣月的名字回去交差。

    江连焕曾经对华荣月说要记住他的大恩大德,不仅能在“拷问”的时候陪她演戏,还能在“看守”的时候偷偷放水,以后如果他有需要了,一定要当牛做马的报答他。

    华荣月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不过她劝了江连焕一句话,既然六扇门都知道江连焕和她私底下认识的事情,甚至知道两人一起做过很长时间的队友,但是拷问和看守时还是毫不犹豫的派了他过来,所以建议他好好的思考一下这是为什么,最好拍着自己的良心说。

    两个人就在这里不亦乐乎的互相伤害。华荣月有个很想知道的事情,就是那位保下了她的“大人”究竟是谁。

    “就是那位。”江连焕道,“让你进了六扇门的那位。”

    “他……有没有说什么?”华荣月问。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你最近稍微安静一点,不要惹事,他会处理好后续的事情。”江连焕道,“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既然他开口说话了。那就证明你应该不会有事的。”

    华荣月原本想着回花船一趟呢,花船刚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就在监狱里蹲了好几天,现在花船究竟是什么状况了她都不清楚,结果那个人居然叫她不要惹事。

    看来华荣月半夜偷偷溜走的计划就此泡汤了。

    而且……齐大夫那个样子,应该也不会让华荣月半夜出去。

    江连焕走了以后,华荣月被强迫坐在了椅子上,也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只觉得浑身都憋得慌。

    萧翰坐在那里一袋瓜子就能嗑一天,有时候华荣月也蛮佩服他的,这也是种无以伦比的天赋。

    她坐在那里实在无聊,看了看在旁边串药材的万浮莲,像往常在百草堂里没事闲着聊天一样的道,“小莲,最近江湖上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有的话就讲一讲呗。”

    “啊,你让我想想。”万浮莲想了想道,“前几天还真的有个特别大的大事,的榜出来了,易玲珑居然是那上面的第一人。”

    “啊……”华荣月装模作样的感慨了一会,“然后呢?”

    “然后……然后也就没什么了,挺多人都蛮惊讶的,还有不少人赌钱输了,骂了易玲珑一整天。”万浮莲说到这里,就笑了起来,“唉,你这么一问,我忽然想起来,咱们前街的老宋家……”

    “聊什么呢?”齐大夫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以后别老聊江湖上的那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快点把药材晒了,然后咱们就该吃饭了。”

    “哦。”万浮莲微微的撅了撅嘴,转过头来继续串药材。

    华荣月默默的看了眼远去的齐大夫,心说他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头啊……

    怎么,这么快就对江湖产生了心理阴影了吗?

黑化

    尽管齐大夫不让她跟江湖“有什么过多接触”, 但是华荣月总不能真的心大到把这些东西都扔在脑后。

    花船的人私底下来跟华荣月接触了一下,华荣月收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情报——厚厚的一大沓。

    这几天的情报可能抵得上过去一个月的了。

    华荣月翻开这里的情报看了一眼。

    然而刚看了两页,她就突然站起身来, 来到了外面, 紧张的检查了一下自己是否又穿越了一遍。

    ……应该没有。

    然后她回到屋子里,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情报,心里突然有无限的槽想吐。

    该怎么说呢……

    “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轮回吗?”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当晚在花街上看见了那一幕的人有很多,有人自然看见了华荣月脸上戴的那一张面具。

    有人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阵后, 忽然想起来了这张面具的主人是谁——就是前段时间曾经在秦淮河上出现过的那个著名舞姬。

    当时有许多人都想着看那个舞姬的剑舞,但他却在名声最火爆的时候突然间失踪了, 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这位“美人”的身份一传出来, 瞬间舆论哗然。

    一部分人惊讶于他们一直以为的大美人居然是个男人,另一部分人倒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这年头人活的都不容易, 人们为了生存会出各种各样的邪招, 长的比女人还漂亮的男的也是有那么几个的,名声也挺大。

    但这样一来,挺多人认为的易玲珑“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说法就算是站不住脚了,大家就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劫持一个秦淮河上的舞姬。

    江湖之中, 厮杀起来往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理由, 所以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斗, 江湖人就不那么好奇了,剩下的都是猜测。

    不过这样一来,花面是男人的事情就被许多人知道了, 所以现在江湖上传的都是“易玲珑因为跟一个男人的恩怨,一路追杀到了那里”。

    那个“易玲珑”就是华荣月,那个“男人”, 就是易玲珑。

    这东西被写成情报放在了华荣月的桌子上,是真的让华荣月喷了。

    ……

    ……这怎么做到的跟上辈子的完全没有差别!感觉改个标题,完全就可以循环利用了一样,这也太轻松了吧!

    如果不是里面的内容跟上辈子有很大的差别,华荣月是真的会直接喷饭的。

    她又看了几眼情报,越看越觉得令人生草,干脆放弃了继续看下去。

    花船那边处理的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毕竟身为一个并不算很大的组织,能在一众大佬的包围之下变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几天江湖上也挺热闹的,毕竟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吃瓜事件的确不多,每碰到一次都感觉跟过年了一样。

    华荣月也喜欢吃江湖里面的瓜,只要瓜主不是自己。

    另外花船还有一项重要的情报,那就是花面虽然没有被爆出是易玲珑,但是最近疯狂涌入花船的人只多不少。

    这些人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花船,大部分分为以下三类,一类人是觉得花船待遇好,所以就朝着这里来了,另外一类人是看见第一类人来了这,所以也过来了。

    还有极少数的最后一类人,他们可能是暗地里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选择来到了这里。

    只不过他们听到的风声并不是什么“正确”的风声,他们大部分都把华荣月扮演的易玲珑,和花面看作了一个人,而忽视了从头到尾一直站在旁边的“真花面”。

    有时候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是这样,这群得到了错误信息的人,居然得到了最接近正确的答案,真是可喜可贺。

    跟这群人一样,由错误的信息,得到了正确答案的同样还有一人,只不过华荣月不知道而已。

    她这段时间一直按照江连焕的嘱咐,尽量的减少自己说话的次数,用来装深沉,同时还要每天喝药,装出重病在身的样子。

    一开始华荣月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满足人设的需要,但她渐渐的发现,只要她一装自闭,齐大夫就会减少过来打扰她的次数,她就越发的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尤其是在看情报的时候,华荣月几乎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偶尔华荣月还会跟百草堂里的人多说几句话,至于客人一类的,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纯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整个过程安静的跟哑剧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私下里齐大夫因为她的状态而担心过很多次,他一直都在盯着华荣月的情况,自然知道她现在突然间就活成了一个小哑巴。

    “你们有没有发现……华荣月最近说话越来越少了?”有一天趁着华荣月出去的时候,齐大夫忧心忡忡的跟百草堂里的几个人说。

    “早发现了。”萧翰漫不经心的说道,万浮莲一脸紧张的说:“啊……原来我这段时间一直以来感受到的都不是错觉啊。”

    听了万浮莲的话后,萧翰强把在嘴边的“没发现的都是瞎吧”给咽了回去。齐大夫又问,“那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这很简单。”萧翰道,“受打击了呗。”

    他说完了这一句话后,齐大夫和万浮莲面面相觑。

    萧翰倒是挺想知道华荣月究竟遭遇了什么的,毕竟以他的视角来看,能把华荣月给打击成这个样子的事情绝对不小。

    可能是因为萧翰的话,所以最近齐大夫都不敢怎么打扰华荣月了,华荣月基本上属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状态。

    “齐大夫,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华荣月在门口喊到。里屋正在给病人把脉的齐大夫一激灵,“去吧,去吧。”

    华荣月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心说齐大夫最近怪怪的。

    说话做事都特别小心的样子,是她的错觉吗?

    想了半天,华荣月没有想明白,就又出了门,迎面就刚好碰上了在门口的阿折。

    阿折看了眼华荣月,对着他点了点头,华荣月也是一愣,两个人互相打了招呼,然后擦肩而过。

    阿折看了眼华荣月,这几天他听周围的大妈大爷说,华荣月最近变得不那么“友善”了,往常都是笑脸相迎的面对着每一个人,但是现在却变得好像没有那么爱笑了。

    的确,阿折后来又隔着一条街看过对面的店里几次,大部分的时间,对方都是沉默的站在柜台的后面,手脚麻利的递给对面的人刚刚包好的药材,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那一种。

    有时候刚来的客人看见他的样子,甚至都会被吓到,下意识的就语速变快了,不敢惹他生气。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恐怕都会以为他就是这么个沉默寡言,十分冷淡的人,但是阿折清楚的记得之前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曾经说过,华荣月这个人脾气和性格都特别的好,虽然偶尔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总是在笑。

    从华荣月回来的那天开始算,也已经有几日了,而阿折只见过他的一次笑,就是第一日早上的那一次。

    他想了想,倒是对这种事情没那么感到奇怪,因为这种情况他以前也是曾经见过的。

    阿折小的时候跟一群小杀手们在一起学武,当时都是不大点的小屁孩,几乎都是从花子手里买来的。

    当时跟阿折玩的好的有一个小屁孩,他是当时那里面最爱笑的一个,天天挂着缺了个大板牙的嘴冲着所有人笑,尽管那个时候,就有人跟他说他这种笑法在这个地方混不下去。

    后来等到了他们出任务的那一天,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杀死一个自己在天易楼的同伴。

    阿折属于平时跟大家玩的挺开心,但动起手来绝对不含糊的那一个。

    他干脆利落的下了手,回头在上面老老实实的等着,过了很久很久,底下上来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总笑的小屁孩。

    从那天起,阿折就再也没看见他笑过,也没看见他那颗缺了的大板牙了。不过大板牙天赋很高,身手也很好,几乎是很快就成为了天易楼的高层,身材也从一个小胖子慢慢抽条成了苗条的瘦子。

    有时候阿折看着他,几乎从他身上找不出任何熟悉的影子,总是怀疑这俩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会变的,那个人最后还是死了,死的比阿折早。

    ……

    他死在了一个小孩的手底下,因为那个小孩一边哭一边让他抱。

    阿折觉得大板牙死的很冤,不过恍惚间却又觉得,这应该是他的死法。

    所有人都觉得那个总是笑的大板牙小孩死在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但其实他只不过是把自己藏的更深了一点,因为不想让别人发现他。

    阿折听说华荣月是刚刚从狱中出来的,恐怕他也是经历了什么不想经历的事情吧……

    只不过阿折还记得那天早上他下意识的露出的那个笑容。

    ——那个笑容衬托在周围刚刚升起的阳光下。看起来的确是挺温柔的一个人。

    “你要出门吗?”阿折忽然对着还没有走远的华荣月的背影说。

    “早点回来吧,今天大姨**汤,我给你留一碗,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正好补补身子。”

    华荣月听了阿折的话,惊讶的回了头,犹豫了一会才道,“……不用了,谢谢。”

    阿折也并没有多劝,点了点头,就继续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华荣月回头往前走,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离开了这条街。

    她心想刚才那个人叫啥啊……真是个格外粗线条的人啊。

    人是个好人,就是太热情了,热情的让她有点害怕。

    她这种轻微社恐,最没办法应对的就是这样热情的人了。

出任务啦

    华荣月心想, 如果她能一直在百草堂里这么摸鱼,那倒也是一件美事。不过很明显,那是她想多了……

    她连那一个月都没能待满, 准确的来说是只待了一个多星期。

    某天华荣月正在扫地的时候,就看见江连焕来了,而今天他来的比平时的日子要早了一点,所以华荣月就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抬头看他。

    江连焕也没有废话,他走过来直接让华荣月把手中的扫帚放下,收拾收拾跟他出门。

    华荣月听见这个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本以为以她现在这样“重伤”的状态,是不会有什么任务的,所以她还以为是什么私事。

    一直到她又走到熟悉的小路上之后, 她才终于发现原来不是私事, 而真的就是六扇门的任务。

    “江连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荣月小声的问走在她前面的江连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连焕也小声的回到,“有人叫你。”

    当时华荣月的内心其实是很微妙的, 因为她本以为六扇门不至于也996, 但是现在看来这都已经不止是996了, 连工伤假都没有。

    啊, 虽然她也没工伤, 不过这不重要。

    “如果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叫你过来。”江连焕淡淡的说,语气里非常的平静, 听不出来是嘲讽还只是随口一说。他又补了一句,“一会去那里,你知道该注意什么吗?”

    “知道。”华荣月道。

    “要表现的虚弱点,话要少, 能不说就不说。”

    ……

    华荣月以前有一个六扇门的小牌子,那个牌子代表的是她的官职,因为华荣月是一个现代穿越来的人,所以也并不能分清那些乱七八糟的官职,她也从来没把那个官职当作一回事。

    那个牌子前段时间被上交了,毕竟华荣月现在严格来说是个待罪之身,连官职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还有那个小牌子。

    以前有个官职的时候华荣月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不过这一次她跟江连焕又来到了平时开会的地方,才突然发现没了那个牌子的差距有多大。

    “等会,咱们不是应该从那个门过去吗?”华荣月一脸茫然的看着江连焕道,“怎么换这个门了?”

    她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开会的地方居然还有个小后门,这个小后门比她以前经常进的那个门要小了一半左右,华荣月再高一点,恐怕都得低头进去了。

    “一般人都是从这个门进的。”江连焕嗤笑道,“你以前去的那个正门是有官职的人走的地方,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走吗?”

    华荣月听着这个解释,目瞪口呆。

    她几乎在瞬间留在心里谩骂起了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连进个门都这么费劲,还是没穿越之前好啊。

    “等等,那你也被撸了?”华荣月忽然奇怪的问起了江连焕,他一直以来都是走那个大门的,今天居然跟她也一起走了这个小道。

    江连焕摇了摇头,十分淡定的说:“不,我是负责押送你的押送官,自然要跟你一起走这条路。”

    他说完就伸手拽了一下后面的绳子,华荣月被拽的一个趔趄,瞪着眼睛就跟着他进去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江连焕就莫名的觉得他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不过押送……这个词果然是针对犯人的吧?

    她怎么突然就成了需要被押送的犯人了?究竟是什么情况?

    华荣月被拽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面有人正在说话。

    她一抬头才发现,她和江连焕居然是从平时开会的时候立在屋子最后面的那个书架旁钻出来了。

    难怪她平时都不知道这边还有个小门,这门的位置设定的真的是九曲十八弯。

    她听见门外有几个人正在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是个很年轻的男性,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很激动的样子,“……但是你说的这么模糊,谁知道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啊!”

    平时负责给华荣月他们开会,一说起话来就板着脸,声音冷硬的不行的那个上了点岁数的老大爷无奈的安慰道,“这还不够详细?你手里拿到的资料可是咱们花了五年的时间得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不好的东西呢?”

    “我不管,你必须得再给我多派几个帮手。”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要不然我死活都不去,对了,还有,记得给我多带点钱,不然我这一路上要是风吹雨打的可怎么办?”

    在那个男生说完之后,华荣月又听见了好几个人的叹气声,她敏锐的察觉到应该是至少还有三个人的样子,两男一女。

    他们叹气的样子并不是悲伤或者是难过,据华荣月的经验估计,更大的可能应该是他们觉得站在那个一直吵吵嚷嚷的男生旁边有些丢脸……

    她跟江连焕安静的在书架后面站着,心说这人谁啊,听这话的语气挺牛啊。

    江连焕这种脾气差的都不敢这么和老大爷说话,而更神奇的是老大爷也没有生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语气道,“是,你说你怎么这么多的要求呢。”

    华荣月听着老大爷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宠溺,心说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对面说话的那个小子不会是老大爷他自己的亲孙子吧?

    “钱是肯定会给你的,我总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面难为你们。”老大爷道,“帮手吗……最近事情太多,所以人手其实也不算很够,不过有一个人你们还是可以带走的,这人经验足一点,跟你们过去,或许还可以有个照应。”

    “就一个人?”那个男生问到。

    华荣月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她身后的绳子跟着扯动了一下。

    她顺从江连焕的拉扯,很安静的跟着他走了出去,绕过这个柜子,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四个人。

    ——其中有三个男生,一个女生,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看起来气宇轩昂的感觉,可华荣月莫名的从他的身上看见了二哈二号的身影,仿佛找到了萧翰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后面站着的那两个男生相对而言就要沉稳许多,年纪都不算太大,二十出头左右的样子,那个女生长的很可爱,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这会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走出来的华荣月。

    江连焕这个人一向很贼,他刚才在外面就随手给自己扣上了一个面具,所以这会那些人也注意不到他是谁。

    而华荣月这几天为了表现虚弱,还特意给自己脸上涂了点粉,努力把自己的脸色搞得惨白一点。她还记得江连焕叮嘱她的一句话都不要说的事情,所以特意把嘴闭的严严的。

    当然,也不排除华荣月前几天被审讯过后留下了点后遗症,她现在看见六扇门里稍微上了点岁数的大爷,都有种怂怂的感觉。

    毕竟那天过来“审讯”她的几乎都是这样的人。

    华荣月的出场还是比较独特的,因为她双手背在了后面,被人绑着走了进来,脸色还十分的苍白,脸上十分的冷酷,嘴更是闭的跟被胶水粘在了一起一样。

    原本那个站在前面叫声最大的男生对于老大爷只给他们派了一个人感觉非常的不满,但是随着华荣月走出来的动作,他的声音也逐渐的小了下来,继而跟后面的人一样安静的看着华荣月。

    屋子里忽然间就变得一片宁静。

    华荣月心下一愣,心说这个待遇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啊,记得以前开会的时候她只要一来这里,那基本上都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就默默的找到一个小角落,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就好了。

    她前段时间装自闭的时候,就被百草堂附近的大爷大娘们私底下议论气场很强,给人感觉太不平易近人了,当时华荣月还偷偷的伤心了好几天了,不过她对于这个“气场强”强到什么程度还一直都没有概念。

    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发现——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那么一点点?

    “老头儿,这人谁啊?”那个男生趁着大家愣神的时候,忽然一伸手指向了华荣月问,“他为什么手被人绑着?”

    大爷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吹胡子瞪眼的道,“怎么能叫我老头儿呢?没礼貌,而且我也没那么老吧?”

    华荣月在心里偷偷的问身后的江连焕,“这人是谁啊?后台这么大?”

    江连焕那边沉默了一会,才有了回音,“你甭管他是谁了,他身份挺特殊的,你只要知道六扇门有很多人都保他,他出了事很麻烦就行了。”

    哦,明白了,又一个官二代。

    华荣月对官二代倒是没那么太大的负面情绪,她听着平时对她吆五喝六的老头这会被这个男生这么整也觉得很有趣,只不过她心里总得有些底,才能知道怎么对这个人。

    “不过说起来,你跟这个人好像还有点关系呢……”不知为什么,江连焕忽然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来了一句。

    “这个人,是咱们六扇门前几天抓到的一个犯人,扶江。”老大爷的声音忽然就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那个男生,“正因为是犯人,所以才需要把手绑着。”

    那个男生听了这句话,又回头看了眼华荣月,脸上渐渐的生出了一丝犹豫。

    华荣月心说大爷你真行啊,明明一个月前她还在这里开过会,还是个小官呢,在这个屋子里还能捞一把座椅,这会就突然成纯犯人了。

    她还没想完,就被又拉扯了一步,径直的走到了他们跟前。

    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看见华荣月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才指着华荣月,对老大爷说:“喂,你派来个犯人过来?你就不怕他中途对我们做什么事情?”

    “他不会的。”老大爷看着男生,用沉稳的声音劝到,“放心吧。”

突然哑巴

    华荣月跟着那几个人离开的时候, 其实有些担心齐大夫的心理状况的,毕竟他最近一听说江湖的事情,就表现的很惊悚一样。

    但是这东西也不是华荣月自己就能决定的,所以第二天她把百草堂收拾好了之后, 还是偷偷的走上了离家出走的不归路。

    华荣月头一次出任务是独自一人出发的, 身边既没有自己小队里的那些菜鸟, 也没有江连焕那个家伙, 就自己随手带了个无伤放在身上。

    不过她中途还是要跟几个人汇合, 那就是那天她在屋子里看见的那几个人。

    但怎么说……这种感觉还是有点不同的,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样,以前跟着她走的那些人好歹还是她的队友, 但这一次……就不太像是队友了。

    早晨太阳刚刚升到地平线上, 华荣月就来到了出镇子的那条小路上。她对于这边的路早就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刚站稳没多久,就看见了站在那边似乎正在等人的“队友”。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那些人的名字, 所以也没有打招呼, 只是径直的走了过去。站在那边的人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等到突然意识到有人走过来后, 猛地一抬头时就被华荣月吓了一跳。

    “你,你好。”他结巴着跟华荣月打了个招呼, 华荣月认出来他是当天在场的那几个人里相对比较安静的一个男生。

    她没有跟他说话,只是走过去看了一眼他们雇的马车怎么样。

    那个男生在华荣月的身后摸了摸鼻子。

    他们俩是来的最早的, 过了一会, 另外一个女生和另外一个安静些的男生陆续的来了,最后,那个叽叽喳喳的人也来了。

    “喂,你什么时候来的?”后来的几个人小声的问着最先来的那个人。

    “卯时。”

    “那你来的还挺早的啊……你今早来的时候, 跟他打招呼了吗?”那个女孩子问着这个男生,又朝着华荣月那边看了一眼。

    “没,没敢。”那个男生结巴着说。

    ……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车上,这已经是官路了,不过再好的官路也比不上古代的一条普通的沥青路。

    华荣月在这样的车上,就算是再困其实也睡不着,但是在车上也没什么事,而且空间狭小,旁边的人也不熟,所以除了闭着眼睛装睡以外,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不是有个笑话,说有时候一个人在地铁或者公车上疯狂玩手机,并不是因为没礼貌,而是因为不知道跟旁边人说什么吗,华荣月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旁边的几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华荣月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很想让自己掺和进去,不过她还是趁机听了一耳朵他们这次到底是想去什么地方。

    她这次来的时候也没人跟她说到底是要干什么的,不过江连焕说这次出的任务比较特殊,到了那边自己人会比较多,倒也不着急跟她提前多说什么,毕竟时间紧急。

    所以华荣月上车之前是连他们去哪里都不清楚的,不过旁边这里有个话唠,无论华荣月想知道什么,他都可以马上给华荣月“透露”出来。

    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人在华荣月的对面说着,华荣月记得昨天大爷叫过他的名字,好像是……扶江?

    她听见扶江小声的说:“他怎么一上来就在那里睡觉啊。”

    “嘘。”旁边的人对着扶江使眼色,华荣月尽管闭着眼睛,也能大概想象出来他们大概的眼神交流。

    无非就是“他睡了就睡了,睡了更好,你吵醒他干什么。”

    这种态度华荣月以前也曾经看见过,不过对象从来都不会是她,一般都是团队当中看起来最不合群,最不好惹的才会得到这个对待。

    这让华荣月又重新自闭了一秒。

    “我就说他们说的模模糊糊的,让人都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对于华荣月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他一边收拾自己带出来的东西,一边喋喋不休的抱怨。

    这里就不得不说明一下,虽说扶江没有像华荣月一样什么都没拿,而是带了一大堆东西,似乎是很专业的样子,不过这人一上车就把东西全都扔在了地上,华荣月这才发现这家伙的东西里面真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什么破毛笔,破衣服,上面沾着血的面具,或者是乱七八糟的书……

    果然,这家伙不是带的东西齐全,只是上次出任务以后就没有收拾吧。

    另外三个人一边收拾一边往出扔,扶江一个人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在找他想找的东西。

    “昨天老头自己都说不明白东西在哪里,只是让咱们去找跟这个差不多的东西。”扶江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裹里掏出了东西,华荣月的耳边能听得见刷啦刷啦的,像是书页碰撞一般的声音。

    她觉得好奇,偷偷的保持着那个半靠在椅子上睡觉的样子,睁开了眼睛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古代的马车一般都是这个样子的,阳光穿过车,在车内投下了青色的光。

    扶江低着头翻着手里的那一沓东西,确实是几本书,不过那书的模样,华荣月有些熟悉。

    她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泛黄的书面,想起了不久前江连焕带着她去某个荒郊野岭喂虫子的事情。

    扶江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几个卷宗。

    华荣月手里也有几本,里面记载了“易玲珑”所有事情的卷宗。

    她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被坐在她正对面的扶江注意到了,猝不及防的就看向了她的眼睛。

    ……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面跑了半天,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来到了一处驿站之中,华荣月他们下了车,准备在驿站里面先住一夜再说。

    华荣月能明显的感觉到另外四个人对于她的态度都有些暧昧,属于虽然跟她同行,但其实一直在暗暗的观察并提防她的感觉。

    这里面可能对她态度稍微好一点的只有那个叫王夏儿的女孩子了,不过华荣月也能感觉的出来那只不过是因为女孩子情商高,而且对她的好奇心也强一点。

    华荣月看着这个驿站的位置,就已经隐约的猜到他们要去的可能是什么地方了,心里稍微的微妙了一下,不过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很安静的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总算是走了。”旁边的男生小声的说了一句。王夏儿小心翼翼的问,“六扇门在咱们出来的时候……还有交代过什么吗?”

    “什么?”扶江没听懂。

    王夏儿朝着华荣月刚刚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的使了个眼神,扶江说:“没有,老头就说他挺厉害的,但是他到底怎么厉害我也不知道。”

    “我在他旁边坐着总觉得有点害怕。”另外一个叫贺今的男生小声的说道,“他不是罪犯吗……真的不会对咱们做些什么吗?”

    “梁大人说的话,一般都没什么问题吧……”王夏儿小声的说道,扶江倒是看了楼上一眼道,“不一定,老头说话有时候也不准。而且这人刚才在车上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神怪怪的?”王夏儿听了这句话后,不由自主的也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喂,怎么了,怎么了?”扶江一看见王夏儿还有其他两个人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喊到。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不过都不约而同的想,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太吵了所以才用奇怪的眼神看你的?

    华荣月上了楼,长出了一口气,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一脸疲惫的样子。

    她其实也不想出来啊,怎么说也接连不断的跑了好几天了,她也想好好的歇息一段时间。

    这边的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朝着华山去的路,华荣月以前跟江连焕还有谷夏去过一次,所以现在看见这个驿站就差不多已经确定了。

    怎么突然就决定去华山了?而且车上扶江掏出来的那几本卷宗是什么意思?

    华荣月一开始对于这次任务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的,现在倒是真的有了兴趣,就是兴趣太大了。

    她感觉这里面的事情有些怪怪的,值得好好的探究一下。不过六扇门为什么会派她来,这里面的讲究就很多了。

    他们开了几个屋子,原本六扇门的经费也不多,一般都是男生挤在一起,女生挤在一起的,但没人愿意跟华荣月挤在一间屋子,所以华荣月就一个人住一间了。

    华荣月跟那几个人的屋子挨着,所以能够清晰的听见他们几个男生讨论“到了华山之后要先做些伪装,找身衣服再混进去”之类的事情。

    这种时候她就不得不痛恨起了自己的听力,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也没睡着。

    后来她无奈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看一会月亮再睡。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在窗户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前一后的朝着这个驿站走进来。

    “乞丐,我可跟你说,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皮笑肉不笑的对路留生说:“这样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所以他真的是,对吗?”路留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两眼放光,“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也真不容易啊。”

    “我哪瞒着你了?你忘了榜上写的是什么了?”一边笑着一边对路留生说:“玲珑望秋月,这么明显的句子。我可是选了好几句,才选中了它,要知道……”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不知不觉的停住了。

    路留生看着脸色煞白,突然抬头看着楼上的,用手拍了拍他道,“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哑巴了?”

接近华山

    第二天, 凌晨。

    华荣月一大早起床帮忙给车稍稍检查了一遍。

    她之前是从来不这么做的,直到有一次江连焕告诉了她这个方法。

    有想要对他们下手的人,可能会对马, 马车的轮子一类的地方下什么手脚, 所以上车前一定要仔细的检查一遍,确保自己不会被阴死在这种小地方。

    不过华荣月虽然知道这个, 但还是头一次自己尝试着做。

    毕竟她以前出门都有江连焕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华荣月混吃等死就好, 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虽然华荣月现在没啥官职了, 但她……好歹也是个以前前辈身份来的人。

    华荣月在这里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直到楼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借着余光, 华荣月发现下来的人还是昨天那个比她要早一步到的人, 这人的生活作息也非常健康了。

    华荣月这种前杀手保持这个生活作息也不意外,倒是他, 一个六扇门的年轻人居然也能坚持下来, 可谓是真的很懂养生了。

    然后华荣月就发现自己搞错了……这人可能不是懂养生。

    ……这人,应该只是单纯的有某种支撑着他早起的动力而已。

    ……

    “早啊!”其他两人下来的时候, 华荣月和这个叫艾宴的男生已经吃完饭, 喝好茶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恐怖作息让其他三人莫名的佩服。

    “好了,收拾收拾咱们就出发吧。”艾宴看了眼时间, “早点出发,晚上应该能进城,这样咱们就能省一笔进城的钱。”

    “这么早?”扶江揉了揉眼睛看着外面的天色, 王夏儿打了个哈切,坐在他的身边道,“也不早了。”

    华荣月一边喝茶一边在屋子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

    没有发现路留生还有他那个看起来样子不太聪明的朋友。

    华荣月昨天晚上在楼上看着这两个人, 莫名的生出了一丝久违的憋不住笑的心情,差点想直接飞下去给他们来一个人生中最难忘的邂逅……

    不过双方离得太远,所以华荣月其实也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她看见路留生,下意识的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又充满了快乐的气息,氛围轻松的不得了。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直接上楼过来找她,毕竟她最近不敢说太多的话,所以一直都得憋着,但万一在路留生面前全露馅就坏了。

    结果这两个人居然一宿都没来找她,而且今天早上,她甚至也没看见这两个人出来。

    怎么回事?莫非昨天他们俩其实并没有看见她,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华荣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她略微遗憾的跟着六扇门其他几人上了车,内心里既失落又挺庆幸。

    “一会吃完了饭就收拾收拾,告诉老板把房间退了吧。”王夏儿小口小口的喝完了粥道。

    那个早起的艾宴忽然道,“退完了。”

    “嗯?你好快啊,什么时候退的?”王夏儿听完了话,略带惊讶的看着艾宴。

    今天早上五点来钟。

    在一边默默喝粥的华荣月心说。

    估计是掐着点退的,生怕多待了一个时辰就会多算一个时辰的钱,就连他们喝的粥都是这位艾宴看准了这附近的早餐然后去买的。

    她严重怀疑那天他去的那么早,就是为了找个性价比最高的马车,这人在刚刚的一个小时内已经充分的展现了他葛朗台的本性,让华荣月自愧不如。

    同时她开始默默的忏悔自己单独开了一间房,浪费了钱,估计这些钱会让艾朗台先生饱受煎熬。

    “哎呀你又来了。”扶江似乎跟艾宴认识,所以只是埋怨了一声,艾宴笑了笑道,“就是顺便早起了一下而已。”

    他们吃好了就收拾着准备上路,华荣月走之前又默默的转头看了一眼驿站,等到真的没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时,才转过头离开了这里。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刚刚出门不久,客栈里忽然传出了几声大喘气声,路留生和就跟鱼上岸缺氧了一样,忽然开始呼吸,接着你一口我一口的喘着粗气。

    “呼啊,呼啊……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他发现咱们了。”路留生一脸紧张的对道。

    的表情生动形象的演示了什么叫吓到空白,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疑似有翻白眼的架势,吓得路留生连忙狂拍了他几下。

    “他怎么突然又回头看了一圈?”刚回过神来的表情狰狞的喊到,路留生指了指旁边用奇怪眼神看着他们的老板,示意小声一点,同时略微有些奇怪的问了一下,“你觉不觉得华荣月今天的表情怪怪的?”

    “哪里怪了?”

    “他一直都不笑……整个人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没笑过,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

    又翻了个白眼,路留生以为他又憋缺氧了,连忙要帮他拍胸口,结果被一把拦住,“大哥,你稍微清醒一点好不好,平时他跟你说话的那种态度才算是不正常啊,这才是他最正常的样子。”

    “……那倒也是。”路留生想了想默默的吐槽道,“就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了,怪怪的,像是……以前我遇到的那些从来都不想理睬我的人。”

    “他旁边跟着的那几个人是谁?真挺奇怪啊,那几个人的武功也不高,就只有那个小姑娘和其中的一个小伙子武功高一点。”

    “不清楚。”路留生摇了摇头,“不过你发现了没?他们好像跟咱们是一条路的。”

    一怔,紧接着冲了出去,看了眼门口立着的方向牌,刚刚华荣月他们离去的方向,正好写着“华山”两个字。

    “不—会—吧—!”

    痛苦的惨嚎弥漫在驿站里,久久无法散去……

    ……

    华荣月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重复着白天坐车,晚上住店的平淡生活,有时候来不及,还要睡在马车里。

    华荣月最近正在逐渐调整自己脸上的苍白指数,希望能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争取把脸上最后一层粉给卸下来。不过目前来看,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点病态的。

    她跟这群人在一起,总共七八天下来说的没有超过十句话,一开始华荣月也不太适应,后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因为有她没她,好像场面都不会显得太冷清。

    无他,因为扶江实在是……太能说了。

    除了那天给华荣月留下印象最深的扶江外,剩下的几个人华荣月这几天也大致有了一些接触。

    他们分别是:情商高,说话做事很麻利的王夏儿;稍微小白了点,不过性子算得上是最沉稳的贺今;以及彻头彻尾的葛朗台艾宴老哥。

    而华荣月这七八天以来,只跟他们介绍过自己的名字,而且用的还是化名。

    她说她叫易月。

    这一夜,他们找了个普普通通的小客栈歇下,按照“惯例”,又是艾宴找了个性价比最高的客栈。

    一行人进去住的时候,华荣月又一次蠢蠢欲动的想把艾宴给拐进花船。

    这真是个人才啊,留在六扇门真的是白瞎了,就应该在花船这样骄奢淫逸的地方持续性发光发热。

    客栈相对而言在城中较为中心的位置,江南那地方的富庶之地,驿站自然也都非常的好,等要出了江南,进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地区就逐渐荒芜了起来。

    华荣月看了看这里的人,跟驿站里的那些人就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了,这地方严格来说已经稍稍靠近了华山的边界,但是劫匪山贼之类的也很多,有几次都多亏了华荣月才能化险为夷,只不过另外四个人或许不太清楚而已。

    “终于快到了。”扶江一个人趴在了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现在已经不想找什么东西了,我就想找个房间好好的休息一下,顺便再好好的洗个澡。”贺今也在旁边默默的说道。

    他们现在在大堂下面最靠近楼梯的一个大桌子上,一起吃晚饭,其他的几个人对于这种晚饭都没什么胃口,而华荣月一个人在角落里吃着馒头,她的吃相说不上很斯文,但也格外的安静。

    扶江伸了个懒腰道,“哎呀,这没完没了的,何时是个头。”

    “不用担心。”王夏儿劝他,“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都已经到这了。总能找到办法的。”

    “说的也是。”扶江啃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馒头,仿佛在泄愤。

    他一边吃,一边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这不是还有位高手坐镇说要帮咱们一把的吗。”

    扶江说话的时候,用眼睛瞥了眼旁边的华荣月,周围的几个人全都不吭声。

    华荣月这七八天以来几乎什么事情都没做,上车就睡觉,晚上就回房,从来不跟他们有过多交流的样子,也几乎不会直视他们。

    她给人一种莫名的高冷感,然而这并不代表其他几个人会看在六扇门的份上,把她一个常年不说话的“犯人”接纳到自己的小圈子里。

    相反,这种态度更让她跟其他几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华荣月并没有在意这边在说什么,她正在一边吃馒头,一边偷偷的看着旁边那几个围在一起吃饭的人。

    他们喝的是最烈的酒,带的是最锋利的刀。

    这些人一边聊天,一边若有若无的压低了声音,却又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大笑。

    华荣月用余光安静的看着,这群人似乎越聊越上瘾。

    一场酣快淋漓的大笑后,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稍稍一转身,他眼角下的一颗鲜红的痣微微的落入了华荣月的眼底。

    “上楼。”华荣月忽然放下自己手中的馒头道。

    旁边四个刚开始啃上,都没来得及往下多咽的人一齐抬头看着她。

    华荣月这一次并没有变哑巴,甚至还“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上楼。”

    “为什么?”扶江放下手中的馒头,不满的看着她。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华荣月。

    略微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看见华荣月几乎坐在阴影里。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晃了一下,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有人。”

门口

    华荣月他们一行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楼上, 带着他们没吃完的馒头。

    虽说华荣月这人目前跟他们可能有一些隔阂,但是冷不丁华荣月蹦出来这样一句话还是很瘆人的。

    这群人一边觉得华荣月一句话都不说很不爽,但又一边觉得毛毛的, 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怂了, 决定跟华荣月上楼。

    华荣月在楼上静静的坐着, 她走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听见了这群人的传音。

    这群人正在商量着杀人的事情, 一边正常聊天,一边用传音。

    寻常人听见他们说话,恐怕只会听见一阵像蚊子一样的窃窃私语, 再想仔细听就听不见了,华荣月纯粹是因为武功比较高,所以能够听见这人群在说什么。

    如果说平时的话,华荣月一个人就在楼下待着不上去了, 奈何跟她一起的还有四个人, 能躲就尽量躲一下, 她还不想惹麻烦。

    只不过……

    这边的疯子现在都猖狂成这样了?

    华荣月——某不知名花船的蛊王同志手心有点痒痒, 想揍人。

    她觉得这可能是某种尚未治愈好的强迫症, 却看见另外那四个人围在窗户边,仔细的看着下面研究着什么。

    “下面有什么人?”贺今小声的说道。

    “不知道,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啊。”王夏儿一直在努力的朝着下面看, 她以为华荣月所说的有人是指什么人在追踪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过大庭广众之下就挨着他们的那群人。

    华荣月倒有些担心那些疯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她那颗终究是属于老好人的心在蠢蠢欲动。

    她在楼上没待一会就道,“我下去,你们不要动。”

    剩下的四个人眼巴巴的看着华荣月出了门, 扶江看着华荣月的背影说:“喂,他让咱们不要动,自己却出门是不是过分了点。”

    “……那你跟着去看看?”贺今弱弱的道。

    他的本意应该是觉得扶江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所以肯定不敢下去看的,就略带嘲讽的问了一句。

    没想到扶江这人脾气倔,性格还有点叛逆,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那种的。

    “你什么意思啊?”扶江不满的道,“他都能去我凭什么不能去?我比他差什么了?”

    “唉,等等,等等。”贺今道,“算我求你了,你现在在这里别动,行了吧?”

    “我觉得我们应该下楼去看看的。”王夏儿忽然说道,“虽然易月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怎么说也是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在下面待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没办法接应他。”

    其他三个人看着她,或多或少的都表现出了一点不敢苟同的意思。

    “而且他怎么说也是个罪犯,如果真的逃掉,那会出事的。”王夏儿又真诚的说道。

    她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其他几人倒是没有忘记易月犯人的身份。

    虽说梁大人给他们安排任务的时候说过,不用担心易月,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也算是他们这几个捕快的失职。

    四个人起身偷偷的摸到了门口,王夏儿道,“先别着急出门……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太神秘了,如果能够趁机摸清楚他的一点底细,那倒也不错。”

    他们在楼上偷偷的望过去,只看见华荣月一个人徘徊在酒缸附近,时不时的抬头看着什么。

    华荣月在这个位置是偷听那几个人谈话的绝佳位置,毕竟是传音,即使是内力深厚,想要偷听也要花费一些力气的。

    她开始对华山目前的状况格外的好奇了起来,毕竟这里可是非常靠近华山的范围了,却能出现这么大规模的疯子大庭广众的在人群里面行走,并且毫无遮掩的样子,这本身就说明里面有一些问题。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花船的疯子们想要出门,他们首先要换上一身相对而言比较“正常”的衣服,有少部分人还会涂脂抹粉,以便把眼睛下面的痣掩盖掉,专门挑不会有太多人出没的地方,防止自己被发现什么不对劲。

    可是对面这些人谈天说地,已经明显到华荣月一眼就能认出来是疯子的地步了,她能认出来,相信对疯子有一定了解的人也能认出来。

    这就很有意思了……是华山派不想管吗?又或者是故意的?华荣月在那里一副福尔摩斯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呃……客人,您要,要打酒吗?”站在酒缸旁边的店小二小声的问了问站在那里许久的华荣月。

    华荣月转过头,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来一壶最烈的烧刀子。”

    ……

    楼上的几个人用两面镜子围观了华荣月买酒,然后一个人拿着酒壶静静的在角落里喝的样子,扶江小声的说:“这个人把我们支开,不会是为了一个人喝酒吧?”

    华荣月一个人端着酒杯和酒壶,一杯接着一杯。

    她的旁边也没有其他人,或许别人也觉得她这一个人喝烈酒的画风十分的独,所以故意的给她留出了一片地方。

    楼上的扶江他们原本只是在看着华荣月喝酒,但是看着看着,他们的目光终于发生了变化。

    有些东西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刚才在楼下,他们还只顾着吃饭,等到来了楼上,以一个可以俯瞰整个楼下的姿势看着下面时,他们才发现了整个客栈里有一些人确实不太对劲。

    此时此刻,他们也顾不得思考刚刚把他们给弄上楼来的华荣月的问题了,而是一起看着下面思考着。

    两面很小很小的银镜通过互相反射,将大堂里面的景象照了个七七八八的映在了他们的眼睛里。

    这是种很隐蔽的探查方式,况且这两面镜子的样式很奇特,也就只有鸡蛋大小,再加上银这种材质,有些不清楚的人在第一次看见它时,很有可能会把它当作工艺品。

    “唉,你看那几个人。”王夏儿小声的指着镜子中几个眼角带红痣的几个人道,“他们……是不是跟咱们一样,也是出来找东西的?”

    “怎么看出来的?”贺今问。

    “他们的鞋子很结实,包裹很厚,外面那辆马车应该就是他们的。”王夏儿道,“最重要的是他们刚刚拿出了一块丐帮的牌子来。”

    “丐帮的牌子?”

    “华山这边近些年来比较交好的就有丐帮,而丐帮那边消息一直很灵通。”王夏儿道,“所以一般想要打听消息,在别的地方最先要找的是天易楼,可是在华山派这边最先要找的是丐帮。”

    “我还想着到了华山派山脚下,先去找丐帮问问看呢。没想到也不止咱们想到了这一招。”扶江啧啧称奇。

    他们在楼上说话的时候,那群人里忽然有一个人抬头朝着楼上看了一眼。

    他那双上面带着一道刀疤的脸刚好就出现在了小小的银镜之中。

    王夏儿拍了拍还在低头思考的扶江,让他看一眼镜子里面的那个人,扶江被拍到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呢,结果抬起头来,正好就跟那个人来了个“对视”。

    那一瞬间,扶江的呼吸都停滞了。

    不过多亏于古代的工艺不好,像这一类的镜子很多人一生都未必能见到一次,所以在扶江的心中,那个人应该只是打量了一下而已,并不能认出来那是什么。

    扶江稍稍松了口气,对着旁边的几个人道,“放心吧,他发现不了的。”

    这句话刚刚说完,镜子里面的人忽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就仿佛毒蛇一样,能够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旁边几个人同时一哆嗦,负责拿镜子的王夏儿瞬间把手里的这面合上,然后毫不犹豫的小声说了一句,“快跑!”

    他们四个人二话不说就一溜烟的朝着房间跑了过去,然后又把门关上。

    华荣月正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呢,忽然就看见那边有一个人站起了身,朝着楼上走了过去。

    她也一愣,心说那人上楼干什么?

    刚刚华荣月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边的方向,自然而然别的地方注意力就稍稍分散了一些,所以也没注意到楼上的事情。

    不过这会她看见这个人上了楼,几乎是她的第六感在告诉她,这人突然上楼的原因,好像跟她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扶江他们在房间里心脏狂跳,王夏儿匆匆忙忙的在桌子上找了一张纸,在纸上写道,“别说话,不要出声。”

    “那个人应该没有看见我们,他只不过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扶江在心里狂骂,这附近吵吵嚷嚷,山路十八弯的,这个人长的什么耳朵啊,这样也听得见?

    他们听见外面似乎有人正在走廊徘徊,这附近有好几个房间,他在一个门一个门的推,想看看究竟哪个屋子里有人。

    不能打,这个人听力如此之好,说明内力极度雄厚,所以打不了。

    那个人慢悠悠的步伐兼职就像是催命曲一样,每一步都踏在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的心脏狂跳。

    等等……

    王夏儿忽然血就凉了。

    对了,他们的心跳。

    听寂静的空间里一群人心脏狂跳的声音,岂不是比听见杂乱大堂里的一句小声闲谈要轻松的多了?

    那个人在旁边的房间静立的时间非常的久,久到扶江他们都已经察觉到了这似乎是一个猫戏老鼠的游戏,那个人才终于缓缓的走了过来,停到了他们的门口。

    扶江的心脏突然就平稳下来了,他的脸上忽然没有丝毫的慌张,表情也变得极度平和。

    ——屋子里面的那个人就要进门了。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刹那,屋子里面的心跳声也已经到达了顶点。只有扶江的表情越来越平静。

    他的手甚至轻轻的摸上了自己背后的那把剑。

    ……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来了一个冰冷冷的声音。

    “你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易月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了起来,他似乎是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门口忽然就多出了一道影子,似乎是有人挡在了门前。

装逼定律

    华荣月听见了门内激烈的心跳声, 她看了眼面前的人,这人实力确实不错,最起码耳朵是不错的, 居然就这么摸上来了。

    她心里隐隐的有种想笑的感觉,却又忍住了。

    这……这几个新队友关键时刻看起来也挺怂的吗,这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一种陌生的味道。

    毕竟说句不是那么好听的, 以前都是江连焕在c位, 她一个人默默的躲在后面,这回头一次碰见她全程站在c位的。

    华荣月不得不说自己非常熟悉疯子们的规则, 即使对于她的身份来说,她这样应该不是很合适, 毕竟她本应该更熟悉六扇门的规则。

    她站在门口,一点缝隙都没有给对方留, 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疯子们的规则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华荣月的拳头就已经很大了。

    她悄然无声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正因为她没什么声音, 所以此时屋子里面的其他人并不能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能凭借着想象力去猜。

    华荣月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倒是有淡淡的酒味——对面的那个人也凭借着这一丝酒香,认出了华荣月正是刚才一个人拎着一壶酒,在楼下喝的那个人。

    这种人一看就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而且那个人莫名的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动起手来会非常的可怕。

    这是种玄之又玄的预感。

    那个人静静的看了华荣月半天,终于屈服在了自己的预感之下, 开始慢慢的往后退。

    华荣月看着他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到他的身影全部消失后,华荣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如果她有根尾巴的话,现在估计正在后面疯狂的摇晃。

    好厉害!她这一次好厉害!

    她板起脸来的杀伤力这么大的吗?完全没有想象到啊。

    这还是头一次华荣月没有用杀气, 单纯的用眼神就吓跑了一个人,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这种天赋,或者说……易大佬居然有这种天赋。

    也是……易大佬的脸天生就是一张大佬的脸,不然也不会震慑住那么多的人。甭管是不是被画的花里胡哨的,反正很有气场就对了。

    是华荣月她自己太菜,硬生生的把一张大佬的脸给弄成了那么没脾气的样子。

    门内的人只看见外面的阴影来回的变换了一下,渐渐的,刚刚那个逐渐逼近的人影离去了,而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还一直站在那里。

    “他们在外面干了什么?”

    屋里的几个人内心想着。刚刚那个人明显来者不善,本来他们还想着一会偷听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的,结果静悄悄的,那个人就走了。

    整个过程就像一部沉默的哑剧一般,让人完全猜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抽出了剑的扶江缓缓的又将剑放了回去。

    他长舒一口气,眼睛里终于又有了光。

    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屋子里面的人呼吸停滞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外面的应该是易月。

    他们把门打开,就看见了易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那个人走了。”

    易月平静的说道。

    ……

    王夏儿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她连忙偷偷的把手握住,小心的看了眼易月。

    他依旧像刚刚那样没说什么话,只是走了进来,然后把门带上。

    王夏儿觉得易月跟刚刚那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而刚刚的那种沉默其实正是两个人私底下的交流。

    刚刚他们好像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江湖之中的一个非常神秘的领域,而易月也正是那个领域里的人,普通人跟那个领域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隔阂,那两个人之间是在用自己的独特方式交谈。

    很神秘,又对普通人拒之于千里。

    “刚才……那是谁啊?”贺今道。

    “你们刚刚出门了?”华荣月没有回答,反而是多问了一嘴。

    她觉得那个人应该不会莫名其妙的就一个人上楼来找人,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华荣月的话一问出来,屋子里面的几个人瞬间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只有王夏儿一个人不好意思的说道,“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今晚不要出门。”华荣月道,“他有可能还会来。”

    疯子的另一条准则是——做事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尤其小心眼。

    对,重点是小心眼。

    一般疯子都看不惯比他厉害的,除非那个人能够以碾压的状态干掉他,华荣月刚才只对那个人用眼神恐吓,并没有对他露那么一手。

    楼下还有不少那个人的同伴,他们回去之后一交流,难保不会趁着月黑风高来对他们下手。

    华荣月倒也没怎么着急,这时候打和晚上打都没什么差别,但是另外几个人一听见这个,就略微有些紧张了。

    “那……你看我们用不用马上换一个地方?”王夏儿马上小心翼翼的问华荣月。

    “不用。”华荣月也没多说什么,她觉得对付几个疯子还不至于换客栈的。

    再说了,都交完钱了,这时候换房间艾宴岂不是会疯了。

    扶江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华荣月,华荣月则是在这个房间里四处寻摸。

    今晚状况既然有些危险,那么再几个人分散着睡就有些不太好了,不如他们五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打地铺恐怕空间都有些不太够,毕竟这本来是一个双人间。

    不过华荣月刚刚发现了一个绝妙的地点,那就是这屋子里还有个柜子,柜子跟她在百草堂里面睡觉的那个柜子出奇的相似。

    “今晚我们最好住在一起。”贺今说道。他悄悄的看了华荣月一眼,似乎是害怕她提出什么反对的建议,“咱们几个人挤一挤就好了,我可以打坐。”

    “不用。”华荣月淡淡的道。

    另外几个人的眼睛看向了她,华荣月默默的喝了一口水道,“我有地方。”

    ……

    夜晚,客栈已经上了灯。

    楼下的人渐渐的变得少了一点,刚才还是无数的人在喝酒聊天,现在也不过剩下了几桌的人。

    扶江他们挤在一起,他们挑中了走廊最里面的一间,也就是王夏儿的那一间。

    王夏儿睡在床上,其他的三个男生正在床下面打地铺。

    华荣月仰头看着斑驳的木制纹路,门缝里透进来的一丝丝暖黄色灯光照到了她的侧脸上。

    她身上盖着一个小小的被子,双手枕在身后,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华荣月听见外面的人犹豫的问,“呃……你睡在那里,真的可以吗?”

    “可以。”

    华荣月翻了个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切,说实话,她现在困的特别厉害,似乎是这小柜子让她又生出了一丝丝回家的感觉,一躺下就困。

    房间外面,扶江指着那个小柜子,对着另外的三个人挤眉弄眼。

    贺今用眼神示意扶江消停下来,艾宴则是一摊手,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只有王夏儿用清亮的声音说道,“易月前辈,一会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你就出来吧。”

    柜子里没有人搭理她。

    王夏儿也并没有灰心,她冲着其他三个人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笑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他们四个才各自躺了下去,然后熄灭了灯。

    房间里瞬间就变成了漆黑的样子,华荣月看着门外那道暖黄色灯光瞬间消失。

    她偷偷的打了个小小的哈切,然后几乎是在几秒之内就陷入了梦乡。

    华荣月倒是不担心自己半夜会被人杀死在梦中什么的,因为睡梦中听见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醒来,几乎已经成为了杀手的本能。

    其他四个人倒是不太能睡着。

    他们有的人睁着眼睛,黑暗之中还能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有的人尽管闭了眼睛,但是大脑依旧在活跃着。

    扶江回想着自己白天经过的事情,他的手心里还攥着那剩下的一个小小的银镜,另外一面留在了楼梯上,暂时还不敢拿回来。

    他回想着白天易月那个人的动作,越想越觉得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神秘一点。

    这个人的身手好像确实很厉害的样子……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白天易月应该是把那个人给吓走的,扶江平心而论,这的确是非常厉害的一件事了。

    怪不得老头儿出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把他带上。

    只不过扶江还是不喜欢平时从来都不跟他们说话的人。

    ——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大家都是人,你没事装什么逼啊。

    其实这个世界上人们比较喜欢干两件事。

    一个是装逼,还有一个是鄙视装逼的人。

    ……尤其鄙视逼格比自己高的人。

    他在床上小小的翻了个身,他看了一眼自己就藏在手边的剑,心里想着想着,手就离剑越来越近了。

    ……

    扶江恍惚间睡到了后半夜,忽然间耳朵里听见了一丝细微的声响,这种声音在睡梦中就像是耗子磨牙一般。

    他迷迷糊糊的想,这是什么声音呢?

    哦,对了,他好像还有一件事,睡觉之前搁在心里头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猛地想了起来,在睡梦中就想要起身,却被人一把按在了床上。

    扶江睁开了眼睛,看见身上只穿了小衫的易月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按住他,一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绕过了旁边还没有察觉的其他人,缓缓的走到了门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不算很长的刀。

吸血虫子

    外面确实是有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

    扶江在后面盯着易华,即使是他跟这个人并不算很对付,但是他的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经验确实很足。

    他们这群人也算是在六扇门待了好几年的人了, 但是这种情况也没经历过几次,所以白天的时候也一时间着了慌。

    而面前这个人……就好像经常性的经历这种事情一样,不急不慢的。

    好奇怪。

    扶江想, 一般正常人……是不会经常经历这样的事情吧?

    即使是他们这种六扇门里稍微算是有经验的人,面对这种时候也需要非常的小心谨慎,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突发状况。

    带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 扶江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小心的摇醒了旁边还睡着的人。

    他在那些人即将醒来的时候都一把捂住了他们的嘴, 防止他们叫出声来。

    华荣月轻车熟路的走了过来, 也不怪她这么的轻车熟路,老实说这场面比前几天一群人围堵花街的场面小多了, 就连前几天她被堵在牢里的场面都比不上, 毕竟那时候她可是一个人对几十个人。

    她看着门上被人轻轻的戳出了一个洞, 一只眼睛从那里朝着屋子里面打量。

    此时此刻屋子里有三个人虽然醒了,但还没从被子里爬起来, 华荣月和扶江都躲在视线的死角处。

    华荣月莫名的有点想笑。

    她默默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对着那个洞, 快速的戳了下去,那速度叫一个猝不及防,绝对没有愧对她第一杀手的名声。

    外面瞬间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华荣月不紧不慢的把手抽了回去,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声响,过了一会后,终于有个人怒吼道, “你们几个小子……”

    屋子里的这几个人看见华荣月这么莽,也都有点懵,不过却也把武器抓在了手里。

    外面有人掌了灯,微弱的灯光从门外透了进来。

    华荣月本以为这群人要进来跟她单挑呢,正在这里规规矩矩的等,结果刚才惨叫的那个人说道,“别动这几个人!我要让他们活着尝尝苦头!”

    几个人连声开始撞门,扶江他们也围了过来,互相看着,思量着对策。

    从窗口出去倒也算是一个办法,但此时外面正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要是从窗口跳下去,恐怕都看不清周围的路,况且也不敢保证外面就没有埋伏人。

    华荣月看着正在撞着门的那几个人,用无伤的刀鞘轻轻的拨开了门栓,正巧就在那几个人往里面撞的时候,一个用劲过猛就倒在了地上。

    她二话不说就往出跑,屋子里剩下的那几个人也跟着她冲了出去,出去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客栈都寂静无声,像是没有一个人一样。

    路过的客房外,有的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有的干脆连呼吸声都没有,华荣月都猜不透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这副场景非常容易令人毛骨悚然,更别说这些地方都是白天的时候熟悉的地方,其他几个人一路跑下来,只觉得有些瘆得慌,只有华荣月格外的淡定。

    为什么淡定……有疯子的地方画风诡异不是常识吗?

    她那个花街上比这里要诡异多了,天易楼的杀手过去了都被吓得迷迷糊糊的。

    这种熟悉且诡异的气息,令华荣月一瞬间就有了回家的感觉。

    所以她一点都没有管周围这诡异的像鬼片一样的场景,继续一马当先的往前面跑。

    她这么一跑,倒是意外的冲淡了一些周围诡异的气场,让周围搞得鸡飞狗跳的。

    刚刚跑在华荣月身后的几个人有些被这个场景给惊到了,所以速度慢了一分,但是看着华荣月活蹦乱跳的往下面跑,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不管不顾的跟着她往下面冲。

    华荣月推测,这个客栈可能本来就属于某个势力的据点,或者周围的这群人都被药翻了,那群人想要对他们下手的时候被发现了……反正想象力大的话,方法可以有很多种,就看他们喜欢哪一种。

    她跑下了楼梯口,看见一楼那里站着好几个人,他们听见声音后,不约而同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面无表情,瞳孔是鲜红的。

    “呀!”王夏儿紧跟在华荣月的身后,冷不丁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吓得不小心喊了一小声。

    嘶……华荣月默默的吸了一口冷气。

    道理她都懂,但是这回不是在花船,而是在别人的地盘。

    她这么冷不丁一看,也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种场景还的确挺瘆人的啊。

    这几个疯子跟花船里的疯子们画风有那么一点相似,却又有着一点不同。他们的面无表情并没有保持很长时间,在看见了华荣月他们之后,他们的脸忽然就渐渐狰狞了起来,继而越来越夸张……

    就好像他们本身并不是人类,而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一般,此时此刻,华荣月都有种错觉——他们那咧起来的嘴角会随时彻底裂开,然后从里面露出一副狰狞的兽齿。

    华荣月见过的疯子少说也有几千个了,但是看见这几个人的时候,还是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这几个疯子的身上,带着股强烈的违和感,跟她之前看见过的疯子……都不太一样。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在于,他们身上的“兽性”实在太过的强烈了。

    之前华荣月见过的那些疯子还可以称之为人。

    而这几个疯子……华荣月真的感觉他们很不对头。

    那些人慢慢的对着华荣月他们露出了狰狞的牙齿,就像是随时都会扯开他们的血管一样。

    这些人狰狞的样子惊到了后面的一串人,而且他们看着华荣月他们的样子,就好像是食肉动物看中了自己的猎物一样,华荣月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们扑上来用的绝对是杀招。

    越疯的疯子越可怕,华荣月并没有对他们掉以轻心,然而华荣月紧接着就听见上面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抓活的!你们几个废物,不要杀了他们,一率抓活的,尤其是最前面那个小子!”

    “最前面的那个小子”转了转头,发现确实是在说她。

    她看着对面那几个疯子脸上的杀气硬生生的被克制住了,然而那种克制却也不像是疯子们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对杀人的欲,望进行压制的那种克制。

    那种感觉更像是……一条凶狠的狗,就在想要咬人的前一秒,忽然被勒紧了脖子上的绳子,勒的眼球鼓出,舌头也跟着伸出来的那种感觉。

    十分的令人不舒服。

    华荣月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尽管她也不是很喜欢对面那几个疯子带给她的气息,但是好歹也是花船的首领,看见这几个疯子这样她反而更难受。

    楼上跑下来一个捂着眼睛的人,他朝着下面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华荣月的身上,阴冷的笑了起来。

    “小子,我要你付出代价。”

    ……华荣月面无表情的将无伤在手里转了个个,然后一翻身顺着栏杆就踩了上去。

    她倒没想跑,况且跑也没必要,只不过她心里同样也想抓活的,毕竟这里的情况有点特殊,她想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说话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正在朝着他的方向靠拢的华荣月觉得那个盒子有点眼熟。

    她下意识的停了脚步。

    然而等到她看清楚的一瞬间,那盒子已经被打开了。

    “嗡——”的一声,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一种让人想捂住耳朵的声音里。

    那是许多翅膀震颤的声音,是一些健壮的虫子们挤在一起发出的沙拉沙拉声响。

    华荣月头皮发麻,她在那一瞬间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她二话不说的朝着后面喊了一声,“趴下!”

    ……

    扶江跟这个人相处了这么几天,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他用带有情绪的声音来说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

    真奇怪,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用这种语气来说话?

    扶江二话不说就按住了在旁边的贺今,一把按住他,让他一起卧倒在了地面上。

    他们的这个姿势看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扶江还是挣扎着微微抬起头来,朝着易月那边看了过去。

    ——他看见了满天的虫子,黑色的,反射着金属光泽的,这些虫子数量其实并不多,但是个头都很庞大。

    虫子?扶江心生疑惑,虫子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只虫子就近落到了旁边一个人的身上,将它狰狞的口器刺进了那个人的皮肤里。

    几乎就在瞬间,扶江就看见那只虫子的肚子涨了起来,渐渐的透出了红色。

    “我去!”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趴倒在地,顺便用衣服蒙住了自己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肤。

    华荣月还是头一次看见被放出来后没有朝着她来,而是直接朝着别人去的,不过在她看见那些人被吸血之后的样子,她开始庆幸了起来。

    这虫子……也挺莽啊,感觉跟周围的那个人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迟钝感。

    站在最上面的那个人表情从一开始的暗自狞笑,再到困惑,最后看着华荣月,嘴唇开始抖了起来。

    他直愣愣的看着华荣月问,“那些虫子……怎么都不吸你的血呢?”

    “是啊。”华荣月也轻声的说:“他们怎么都不来吸我的血呢?”

    ……她是真的迷惑。

    她问话的声音也很轻,而且绝对是一个发自真心的疑问句,但是对面那个人的脸色却不由自主的变得惨白了起来。

    他指着华荣月,声音颤抖的说:“你,你是,你是……”

    刚刚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扶江,忽然就听见了这个问句,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

    然而最后那个名字并没有被说出来。

    ……因为那个人一声尖叫,然后毫不犹豫的跑向了楼顶。

捏爆十万两

    等等, 大哥你都没说完,你跑什么啊?

    扶江趴在地上目瞪口呆, 他也顾不上周围的那些虫子了,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朝着那边摸了过去。

    不过他也并没有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那些虫子都堵在那里,他不敢靠过去了,毕竟他还不想让自己被那些虫子给盯上。

    就这么差了几秒,上面的人就已经跑没影了,他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遗憾,把旁边的几个人也叫了起来。

    他们离那几个人远远的,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件事——只要他们不主动凑上去,那些虫子就不会朝着他们飞过来。

    虽然搞不清楚这群人专门放出来一堆虫子来叮自己人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 扶江未免有些幸灾乐祸。

    “等一下……”刚刚爬起来的艾宴看了看那边正在乱叮人的虫子,有些犹豫的说:“这东西……我好像见过。”

    “嗯?”其他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眼看着一向不喜欢说话的艾宴呼吸慢慢的急促。

    他仔细的看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忍不住越来越激动,终于他喊道, “那个是蛊虫啊!最近黑市上特别值钱的,一只就是天价!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他说完居然还忍不住往前面去看, 让身后的几个人一下子牢牢的抓住了,恨不得直接把他绑起来。

    “这虫子这么值钱?”旁边几个人听见这个价位也吓了一跳。

    能让艾宴这种铁杆葛朗台一不小心露出本性的绝对是一笔大价钱,而这东西居然一下子出来了这么多,就跟搞批发一样。

    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起了刚刚跑上楼来的那个人是个隐形土豪,但这里面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就是真土豪应该不屑于跟他们一样住这种物美价廉的客栈。

    扶江看着那虫子, 完全想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会被卖的那么贵。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虫子的模样,最后还是在心里默默的酸了一下。

    有钱人……可真多啊。

    华荣月追着那个男人一路来到了楼顶,她其实对于这个男人想要说什么差不多已经猜出来了,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虫子的反应如此的奇怪。

    她把那个男人逼到了最上面,那个男人的表情依旧十分的惊恐。

    华荣月放缓了声音轻轻的说:“不要怕,告诉我那虫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那个男人一点点的退到了边缘处,华荣月步步逼近,眼看着就要走到他的身边时,对面的那个人忽然间表情变得十分的扭曲,似乎正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华荣月猝不及防就看见他的肚子破开,然后从里面飞出来了一只虫子直奔着她的脸而来。

    我——去——

    华荣月脑袋都被这猎奇的场景给吓懵了,不过身体还是很快的捉住了那只虫子,然后就听见了对面的男人轰然倒地的声音。

    这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华荣月有些想吐,却又沉浸在震惊之中。

    她忽然想起来刚刚这个男人二话不说转头就跑的动作,还有害怕她过去的样子。

    原来……只是单纯的害怕她靠的太近吗?

    刚才那一个场景华荣月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假花船上当舞姬的那段时间也见过。

    当时她跟双情碰见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上来的男人,那个男人的死法也是同样的肚子破裂,里面飞出来了一只虫子。

    回忆结束后,华荣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虫子在她的手心里挥动着爪子,挠的她痒痒的,不过在华荣月握了一会后,又重新变成了一只“普通”的虫子,趴在华荣月的手背上一动不动。

    几乎就在同时,下面的那几个人看见周围的那些虫子们都从被他们吸血的人的身上离开。

    它们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统一的指令一样,忽然极力的朝着楼上飞去。

    刚刚还酸成柠檬树的扶江猛地一抬头,就被这万马奔腾的场面吓了一跳,震惊的问,“它们都怎么了?”

    他的话明显得不到回应,因为很明显,其他的几人跟他一样懵。

    ……不对,这里面有一个人还是“理智”的。

    勉强被强行控制住的艾宴这回二话不说就往前冲,现在是彻底没有办法制住他了。

    剩下的三个正在溜号的人一个不注意就成功的被他逃了出去,

    “——啊啊啊别跑啊,求求你了!”

    艾宴一边哭爹喊娘的惨叫着,就像是看见有人抱着自己的亲生孩子跑了似的。

    他一边从桌子旁边随手拿了个装筷子的竹筒,一边飞快的往楼上跑。

    扶江他们目瞪口呆,纷纷也从一楼跟着追了上去,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

    华荣月在楼上还有些莫名的伤感呢,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吗。

    不过她的悲春伤秋还没有持续到两分钟,就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奇怪,所以华荣月没忍住探头朝着楼梯口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此生都可以被称之为精神污染的一幕。

    一群肚子泛着红光的虫子乌泱泱的朝着她这边扑过来,每只虫子都长的奇形怪状的,这些蛊虫真的是一只一个样。

    但这其实都不算什么,真正能给她造成心里阴影的,是在这一群虫子背后若隐若现的那个人。

    ——两眼几乎闪烁着红光,明明不是个疯子,但此时此刻却比疯子还要疯的艾宴,正一边呼喊着“别跑啊——”一边像杀神一样的跑了上来。

    华荣月现在要不是强行绷着郎心似铁的人设,非得吓得一哆嗦。

    就这,她都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艾宴终于跑了上来,他的速度要慢很多,所以等到他跑上来的时候,这些虫子已经全都绕着华荣月开始转圈圈了。

    扶江他们追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艾宴和易月面对面这一幕,两个人彼此针锋相对,然而其他三人第一时间看见的都是地上惨死的那个男人。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朝着华荣月看了过去,这也不怪他们,任谁也想不到这虫子是自己破体而出的,估计都以为是华荣月亲手从那个男人的身上拽出来的。

    扶江心都跟着凉了,易月这个人下手竟然如此之狠,而且扶江还一直挂念着一个问题——这个男人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个很不好的猜测,那就是……这个男人的死会不会是因为他想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而被灭了口?

    ——他多虑了,其实这会华荣月看着艾宴不怂就已经不错了。

    ……

    王夏儿这会都在微微的发抖,她朝着那边的艾宴小心的喊到,“别过去!艾宴,快点回来!”

    艾宴很明显并没有关注后面的那具尸体,在他注意到这些虫子的价钱时,他的眼睛里就只有这些虫子了。

    易月的手里有着一只虫子,这虫子的大小是周围其他虫子的三倍,而且周围的那些虫子只会绕着它慢慢的飞,丝毫不会凑近它。

    这虫子超然的模样和地位让艾宴有了更多的猜测,他看着那虫子兴奋的道,“那个虫子……那个虫子一定最贵!因为周围的那些虫子都以它为王!”

    蛊虫这个东西……还有以什么为王的吗?华荣月不太清楚,不过她总觉得这周围的虫子怂的有些太快了,疯子属于不被按在地上摩擦就不知道痛的那一种,最废柴的疯子也有当王的心。

    周围这些虫子……老实说,跟她那天和江连焕在地牢中看见的虫子有些不太一样。

    太老实了些,太愚钝了些。

    不过华荣月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她看着艾宴兴奋的伸出手道,“把那只虫子给我!”

    这个模样跟咕噜看见魔戒一样,华荣月下意识的就把手往回伸了伸,想避开他。

    “艾宴!别动!”扶江在旁边喊到,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易月拿着那只虫子也安然无事,不过这虫子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易月这个人太神秘了,他总觉得让艾宴碰到虫子会出事。

    “这只虫子!”艾宴激动的说:“一只可以卖十万两白银啊!一只啊!你拿给我,我去黑市帮你卖掉,然后我们一起赚大钱好不好?”

    黑市里有人收这个东西?哦吼,坏了。华荣月听见艾宴的话后,瞬间心里闪过这样一段话。

    别的她不知道,这东西要是满世界乱飞的话,那热闹就大了,这玩意华荣月可见识过,是可以钻进人的肚子里的,一个不爽再钻出来,那可真是谁碰谁死。

    华荣月静静的看着艾宴,直到艾宴终于安静了下来,用期冀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做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她把手心合拢,硬生生的把虫子给捏死了。

    ……

    很久以后让扶江选出自己人生中见识过的最爷们的几幕,他绝对会把这个排进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徒手捏爆十万两白银的底气。

    但是在当下,他,王夏儿还有贺今,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只有一个。

    完了……

    这下子艾宴……彻底疯了……

集市

    华荣月以前在书上读过守财奴的样子, 但是从来没有在现实里面见到过,所以等到了她真正看见的时候,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的物种多样性。

    艾宴的样子看起来要晕过去了, 华荣月曾经只在中暑的时候出现过那样的表情, 这种神似的表情让她下意识的想冲过去给他按人中。

    他哆嗦了几秒,身后的扶江他们也跑了过来,略微带着震惊的看着华荣月。

    周围的那些虫子原本还在慢慢的飞着,结果就在华荣月捏死了最大的那只虫子以后,这些虫子慢慢的又变得狂暴了起来,最后忽然间飞快的朝着那只死去的虫子飞去。

    华荣月把虫子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默默的看着周围的那些虫子围了上去,然后很淡定的一脚一脚把虫子踩死。

    “呃……”扶江不知道易月是不是在刺激艾宴, 不过他知道现在应该把艾宴给拖走, 不然一会情况就是不能控制的了。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虫子,这虫子粗略一算的价钱简直让他心脏狂跳,如果他有这么多钱, 恐怕这辈子都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而面前的易月就十分淡定的一脚一脚把虫子给踩扁。

    扶江观察过易月身上的东西, 他的衣服和鞋都不算贵的, 平时的生活做派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特别有钱的人,那种干巴巴的大馒头他们几个都啃不下去, 这个人还能慢慢的把它吃掉。

    只不过这种时候, 他居然能把这些虫子一下下的踩扁, 其实别说是艾宴了,就连扶江自己心都有点扑通扑通的跳。

    这个人……难道是完全搞不懂银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扶江皱着眉头, 他就说这个人平日里就一直怪怪的,总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自闭感觉,莫非是智商在正常人的水平线之下?

    如果他连银子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话, 咳咳,那扶江还能勉强接受一点他平日里拒人千里的样子……

    当然如果不是,那么扶江就会铁了心的觉得这个人是一个神经病。

    华荣月把最后一只虫子踩扁,艾宴的声音都有些声嘶力竭了,华荣月才终于施舍性的看了他一眼。

    “呃……易月前辈,你……劝一劝艾宴。”王夏儿小心翼翼的对着华荣月说。她其实也被华荣月踩死虫子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不过这会爆种了的艾宴怎么说也得需要一个人劝一劝。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王夏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们几个的身手应该没有易月那种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倒不如让易月好好的“劝一劝”了。

    华荣月看了艾宴一眼,“耐心”的解释了一句,“这虫子有毒。”

    ……扶江他们精神一震。

    易月他居然解释了!

    他们耐心的等了华荣月三十秒,想听听他下一句话准备说点什么。

    但是三十秒钟过去了,华荣月淡淡的低下了头,开始清理起了虫子的尸体……

    ……

    所以总共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是吗!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艾宴愤怒的吼道,“蛊虫肯定有毒,哪有蛊虫没毒的!”说完,他转身就跑下了楼去,总算是没有想着跟易月硬刚。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比了一下双方实力,发现的确打不过的原因……

    华荣月没有去管那几个人,她小心翼翼的把这些虫子给收集了起来,装在了随身带着的一个小袋子里面。

    真是奇怪的一种虫子,像是蛊虫,但又有很多地方说不清楚。

    不过她接下来倒是可以确认一件事——那些知道了她的身份后,见她就躲得,是不是就是他们同伙的人?

    华荣月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露出了一丝微笑。

    总感觉接下来的路程……一下子又变得轻松起来了。

    ……

    队伍重新启程以后,队内的气氛变成了一等一的怪。

    平时艾宴还能跟华荣月说点什么,现在看见华荣月只是把头转过去,恨不得让华荣月从他的眼前彻底消失。

    往常王夏儿还经常跟华荣月说话的,现在也变得沉默了起来。

    华荣月知道这并不代表这个姑娘对她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是因为她害怕和华荣月说多了会惹怒艾宴,所以才选择了这样。

    毕竟一边是十分正常只有看见钱时才不正常的葛朗台,一边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太正常的易月,二人相比之下,王夏儿肯定会选择“冷落”一下不发一言的华荣月的。

    ……其实王夏儿自己也不确定,易月究竟有没有感觉被冷落到。

    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华山。

    ——华山,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是个出现过许许多多剑客的仙山,无数江湖人心目中的比武圣地,上辈子易大佬男朋友的娘家,同时也是上辈子华荣月曾经去过的景点之一……

    反正你要是让华荣月形容的话,她能说上十来个不重样的。

    到了华山,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反倒是消失了。华荣月他们再也没碰见过像外围那样奇怪的疯子们。

    站在山下,看着山上飘着的云雾,华荣月颇有些感慨。

    华山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就是很仙。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高山,有的比华山高上那么一大截,但是山上依旧光秃秃的,看起来一览无余,十分的平坦。

    而华山就不同了,这边多高的山上都会起雾,有的远远看上去就是个“小山包”的地方也有雾气缭绕,像是里面盘着一条龙,或者是藏着什么仙人一样,几乎就是仙人之境的现实投影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一种景象。

    这地方果真算得上是人杰地灵啊。华荣月心中莫名的感慨。

    这里虽然不是现代,但是依旧十分的繁华,给华荣月的感觉甚至比现代身为旅游景点的华山还要繁华。

    因为这里座落着江湖一大门派——华山派。

    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就都松了口气。扶江道,“我准备找个地方先住下,然后再去找丐帮,听说他们那里的消息十分的灵通。”

    华荣月并没有搭茬,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谷夏。

    谷夏前辈好像自打上次来了华山之后就经常会来这边溜达,华荣月想,找消息还有什么能比找谷夏前辈更方便的呢?

    “你们几个一会跟六扇门在这边的人员接头。”扶江安排了事情给了其他的人,不过并没有指定华荣月去做什么。

    华荣月觉得自己貌似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跟着他们去找一找谷夏,就看见艾宴一脸不屑的从他的面前走过,一副非常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艾宴!”王夏儿在后面无奈的喊了一声,又回头带着歉意的看了眼华荣月,就追了过去,“艾宴!”

    ……贺今挠了挠鼻子,看着华荣月,略微有些尴尬的说:“既然这样,我陪你走走吧,你想要去什么地方?”

    华荣月看了眼贺今,这群人里存在感最低的人。

    这人性格比较老实,属于不问到头上不会说话的那种性格,可巧的是——这性格跟华荣月一样。

    华荣月待在他身边有种莫名的自在感,所以这些人其实都没有发现,华荣月最喜欢跟贺今待着。

    “呃……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吧。”贺今却对跟华荣月单独相处十分的不适应。

    他的反应就像是只兔子一不小心进了虎窝一样,浑身的不自在,却又只能在这里待着。

    想了一会,贺今有些紧张的说道,“我们……要不然去集市吧!听说华山下面的集市非常的不错!”

    ……

    ……然后华荣月跟着贺今就来到了集市上面,肩并肩的走着。

    这俩人的组合的确是这条街上最为亮眼的两个人。

    无数的人中途回头来看他们俩,看着一脸寒冰的华荣月,再看紧张的要死的贺今。

    不得不说华荣月回头率还是挺高的。

    自打她开始冷起脸来以后,她就莫名的从透明体质变成了焦点体质,这也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

    “易,易,易月前辈!”贺今拿着街道上面的一个小娃娃的雕像对华荣月说:“你,你要不要买点什么?我来付钱!”

    华荣月看了眼他手里拿的小娃娃雕像,自己也从摊位上面随手拿了一个。

    娃娃做的十分的讨喜,两个红彤彤的脸蛋,还有圆咕隆咚的脑袋。

    华荣月还挺喜欢这个小娃娃的,应该说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东西。

    花船上面也有人会做这种东西来着。

    那边的贺今又结巴了几下,他心想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他看见华荣月把那个娃娃拿起来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丝娃娃的可爱感。

    贺今甚至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下一秒那个娃娃就要人头落地的幻视……

    这人观察娃娃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要买娃娃的,而像是什么可怕的人正在思考着怎么把娃娃弄碎的感觉。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贺今咽了下口水,刚准备闭上眼睛回复一下心情的时候,就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了一个略微诧异的声音。

    “……请问你是?”

    这个声音听起来带着点娃娃音,贺今刚想回头说你认错人了,结果回头时就被那个人佩戴的绝世宝剑闪瞎了眼。

    一张看起来略微有些娃娃脸,但是在无数人心中绝对称得上是神的人对着他们诧异的看了过来。

    而贺今在看见这个人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心想,不会吧……真的假的?

    他向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旁边的人也都在看着他们。

    然后他就从别人口中听见了那个人的名字。

    “是谷夏啊!”

    这个名字在贺今的脑袋里疯狂炸开。

    他仿佛做梦一样,听着周围的人在周围惊讶的喊着。

    “真的!真的是谷夏!”

    “谷夏前辈!您怎么来这了?”

废村

    “你怎么来这了?”谷夏惊讶的问。

    “呃……一言难尽。”华荣月看着谷夏, 竟然少见的有了种泪眼汪汪的感觉。

    这大概是因为谷夏前辈真的是一个好人。

    华荣月把自己这段时间在六扇门里的遭遇给谷夏简单的提了一嘴,其实她总觉得谷夏应该知道一些了,不然不会在看见她的模样后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但不得不说, 谷夏前辈还真的是个好人的,就这也没问华荣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只是随口就糊弄了过去。

    “听说你变得不爱说话以后, 我还吓了一跳。”谷夏前辈用娃娃音说:“不过现在来看你的状态还不错嘛,我就不用再担心了。”

    “……呃。”华荣月其实也不敢说是江连焕让她这么做的, 毕竟跟谷夏前辈没办法像跟江连焕一样聊些乱七八糟的。

    但她没想到谷夏前辈接下来竟然说:“你以前看起来太软了,总有人欺负你, 这样你变得可怕一点,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华荣月看着一脸“坚毅”的谷夏,那一刻热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谷夏前辈!你真是……太好了!

    ……

    贺今在外面瑟瑟发抖, 他现在被奉为了座上宾,可他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刚刚易月跟谷夏去了别的地方,谷夏是有名的冷面剑客,听说人生唯一的乐趣就是不断的跟别人挑战,这段时间已经单挑了附近群友有名的人。

    贺今也是用剑的,可他一向对这种武疯子有些害怕, 这会人家居然把他当成了座上宾, 还给他倒了茶, 还让他可以在屋子里随便的走动。

    他不敢随便的走动,但他可以随便的瞎猜。

    谷夏和易月去了同一个地方……

    他现在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这俩人不约而同的掏出剑,然后互相对砍的模样……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只不过是出来陪易月逛逛街,想着他这个人脾气虽然有些怪, 但是一个人待着还是不太好,谁知就遭遇了这种事情。

    他的脑子里开始幻想谷夏或者易月的脑袋忽然像西瓜一样的爆掉,或者是像刚刚他幻想的的那个娃娃一样爆掉……

    结果就在他瞎想的时候,旁边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贺今呗吓得像兔子一样的抖了一下,结果就看见华荣月和谷夏推门走了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既没有丢胳膊,也没有丢脑袋。

    华荣月刚刚被谷夏前辈治愈了,她觉得谷夏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值得发一堆好人卡的那一种。

    刚刚谷夏前辈还告诉了很多有关于这一片的事情,包括这里的地头蛇是谁,还有哪些势力比较厉害。

    华荣月想起来了什么,她问,“谷夏前辈,这附近有什么疯子吗?”

    “啊?我一直都没有碰到啊。”谷夏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说。“目派我来是让我来找疯子的啦,但是我真的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所以不用太担心了,这边还是很安全的。”

    华荣月听了之后有种若有所思的感觉,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你出来了啊。”贺今结结巴巴的跟华荣月说,不过他的声音太小,所以华荣月和谷夏都没听见。

    华荣月离开的时候还背对着谷夏挥了挥手,不过没说话。但即使是这样,贺今也是一脸被震惊的模样。

    扶江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贺今依旧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就都围过去问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贺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他要说他今天才发现易月这个人居然认识谷夏这种级别的人吗,而且两个人貌似很熟的样子,中途似乎是谈了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易月没有跟谷夏打起来更震撼一些,还是易月居然能跟谷夏聊起来更震撼一些。

    易月回来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提这一茬,但是贺今想如果易月知道这件事是被他说出去的,会不会直接把他的脑袋揪掉,扔到马路边上。

    或许是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他今天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易月像是多看了他几眼,这让他更毛骨悚然了,他觉得这是种无声的威胁。

    “我,我觉得易月可能比咱们想的要更厉害一些……”贺今带着张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脸道。

    “我们以后还是小心点吧,最好不要惹他。”

    “神经病,谁平白无故惹他啊,不是他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吗。”扶江看了贺今一眼,把自己拿在手里的一沓东西扔到了床上。

    这是他从丐帮拿来的东西,今晚估计要全部看完,所以一定会加班了。

    而另外一间屋子里面的华荣月也在看着一份资料,不过这份资料超乎寻常的薄,恐怕只有扶江手里那份的十分之一。

    今天路上她的确看了街边好几眼,这确实也是贺今以为华荣月一直在暗示他的源头,但只不过是因为华荣月在街边看见了几家熟悉的店面而已了。

    刚才华荣月翻窗户出去了一次,回来时手里就多了这么一个东西。此时的她心情也是十分的微妙,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也看见花船旗下的裁缝店和水粉店。

    早听说过他们的业务越来越猖狂,并逐渐有吸引加盟商的趋势,但没想到今天才知道这个情况已经进行到了这种地步。

    她在那家水粉店里随手拿了一盒脂粉,把它翻了过来,然后就在后面看见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字眼。

    华荣月把脂粉盒放下以后,就直接找了掌柜的,拿了点东西给她看,然后掌柜的就毫不犹豫的把整个店的消息都交给了她。

    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微妙,当年她所说的要让江湖每一个地方都有花船的店完全是口嗨,结果她眼睁睁的看着它实现了。

    好像他们的情报网现在真的已经简单的铺成了,华荣月也不用去找丐帮和天易楼,轻而易举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只不过这个信息目前只能花船内部人使用。

    她看了一眼情报,情报里面的东西跟谷夏前辈说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花船的情报里显示,最近一段时间,华山附近的疯子确实有么一定的增长。不过这些疯子们给人的感觉都很“怪异”。

    华荣月看着这个词时,心说果然……那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疯子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情报里面说,那些突然冒出来的“疯子”们大都脑子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尽管普通正常人也觉得疯子们不是很聪明,但是那种疯子连普通疯子都会嫌弃。

    迟钝,愚蠢,反应慢,但是极其凶残,只要是见了血无论多么可怕的敌人都敢冲上去,像是没有丝毫惧怕一样。

    疯子们一般都喜欢杀人,不过这些疯子们即使是花船的疯子也不愿意碰到,因为这种疯子一般实力都不算很强,但是偏偏像苍蝇一样的难缠。

    也正是由于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疯子,现在花船的疯子都不愿意出门了,生怕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拉低智商,让别人以为自己跟他们是同一类人,这种出乎意料的情报让华荣月目瞪口呆。

    她心说这群人究竟傻成了什么样子,才能让花船都嫌弃他们……

    “有人说他们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看见了几个疯子。”扶江说:“不过这个消息他也不知道准不准确,但目前地址最清晰的就只有那里了。”

    “我们要去看一眼吗?”王夏儿问。

    “我是挺想去看的,老头子总说我做事情毛毛躁躁的,其实他从来都没让我干过什么大事,但我也想干件大事的好吧?”扶江说道。

    王夏儿对这句话并不想表态,毕竟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说了心里话,扶江恐怕会没完没了。

    “那我们就去这个村子吧。”艾宴说道,“明天我去外面买点衣服,让咱们稍微装扮一下,不至于被一眼认出来。”

    “记得多买一套。”扶江道,“别忘了易月那个家伙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他?”艾宴的嗓门忽然高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道,“我巴不得他去呢,光待着不干活的好事怎么能让他摊上?”

    他们聊天的时候,窗户外面的天空上忽然闪过去一个身影,穿着一身浅白色的衣服,就像是月光一样,按理说这种衣服应该是非常的显眼的,但是这个人却没有被一个人发现,就好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一样。

    ……

    第二天,艾宴一早就出了门,想要买些去那里的装备,而华荣月则是刚刚听见他们昨晚商量出来的方案。

    “于庄村?”

    华荣月微微挑了挑眉,她手头有着一份花船的人给她的地图,昨天她随意的看了一下,倒是看见过于庄村这个名字。

    她再三的确认了一下这群人真的是要去那里,他们说那里有疯子出没过,有乞丐看见了,而华荣月心里则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这种古怪感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由于于庄村这个地方……实在是有些特殊。

    ——那里在地图上,明明就是一个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废村啊。

大美女

    扶江他们除了从丐帮那里拿到了地图外, 还和六扇门的人接上了头。

    本来华荣月觉得这件事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毕竟以往她出任务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领导把她拽过去单独训话吗,但是这一次却截然不同。

    华荣月那一天正窝在屋子里面睡觉呢,其他几个人都出门了, 她睡着睡着, 就突然听见自己的门被推动的声音。

    她按兵不动, 静静的听着那个人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然后那个人用淡淡的带着烟嗓的声音说:“别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华荣月把眼睛睁开,就看见了一个表情淡淡的女人。

    她缓缓的在华荣月的床边坐了下来。

    冷不丁从自己的床边发现这么一个人, 华荣月还是有点警觉性的。

    她刚想说什么,结果这个女人的下一个动作就让她当机了一秒。只见那个女人突然用手挑起了华荣月的下巴,然后脸上还挂着种似有似无的笑容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小捕快啊。”

    “那个当着六扇门的人面前, 对着敌人说他死你也要跟着一起死的人。”

    华荣月伸出手,缓缓的把她的手拨了下去, 女人也没有生气。

    她慢慢的直起了腰身, 蛮有兴趣的看着华荣月道,“被扔到这里, 其实跟发配也差不多了。”

    “不过你能留下来一条命就算是不错的了, 听说你从牢里出来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那就算了……你就安静下来听我说。”

    女人缓步的站了起来, 走到了窗户前,这个女人站起来后, 华荣月才发现她的身高比自己还高,恐怕都能超过一般的男人了。

    “不过我要事先说好,我很讨厌不遵守命令的人,也很讨厌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人。”

    华荣月从床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遵守命令”——指去独自一人找了花面, 而且还跟他说了要死一起死的话。

    “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估计是在暗搓搓的骂华荣月脑子有坑,所以才会做出这种震惊整个六扇门的事情。

    看来这位女士很讨厌她啊。

    华荣月后来将心比心的想了一下,自己这样的估计在别人眼里就是刺头,而刺头确实是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因为会招惹很多的麻烦。

    “初次见面,我叫郭修。”那个女人道,“华山派这边的六扇门总领,也是目的成员。”

    理解了,这位是华山这边的六扇门顶头领导,估计还是这里“目”的负责人,果然最烦刺头。

    华荣月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到了地上,对着郭修道,“我叫华荣月。”

    她对于这种对她“知根知底”的人,还是不会太装的,毕竟这人同是目的成员,说不定之前都听说过她“老实人”的名声了,不过她倒也不会再表现出老好人的态度。

    就少说少言,不咸不淡。

    郭修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华荣月,似乎是看了很长很长时间,华荣月的表情都没有发生改变过。

    终于,她淡淡的说道,“明天跟着他们一起走,我也会跟着你去的。”

    “到了那里,你要配合我,不准自作主张。”

    “明白。”

    华荣月看着郭修转身想要走的样子,没忍住问了一句,“等等,于庄村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

    郭修听了话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我不喜欢废话多的。”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问了。”华荣月当即就闭了嘴。

    郭修这次冷冷地看了华荣月很长时间,才转身离去。

    ……

    华荣月手头有着于庄村的消息,知道那里是一个废村,所以去之前先准备了点野外求生工具。

    什么打火石,钩爪,物理学圣剑……华荣月都备的齐齐的,一转头却发现扶江他们带了一堆散碎银两,还有金银首饰……

    “那些村民会不会不敢收咱们的银子啊?”扶江一边收拾一边问,“毕竟咱们这些家伙一看就很奇怪。”

    “咱们是去打听事情的,又不是去干坏事的。”艾宴道,“放心吧,只要耐心点找,就一定会找到看在银子的面上回答我们问题的人。”

    “……也是。”

    扶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随便的回头看了眼华荣月,就看见来时身上没有带任何行李的华荣月,这一次身上倒是带了不少东西。

    他倒也没有跟他们一样系成小包裹将东西背在身上,而是背了个奇怪的黑色布兜,带子斜斜的,布袋子大的要命,里面都不知道装了什么。

    这人来的时候不还一副什么都不需要的样子吗,怎么这一次就带了这么多东西。难道是怂了?

    ——在旁边一直观察易月的扶江心里莫名其妙的想到。

    正在这时,易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的抬起了眼睛,扶江吓得立刻将视线移了开去。

    然而在他将视线移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不对啊!他为什么要把视线移开?他又没有做错事!

    扶江莫名的有点愤怒,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结果就在他想把心中这种无名之火发泄出来时候,易月背着包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走吧”

    这两个字硬生生的让扶江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看着易月离去的身影,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

    华荣月背着花船自制的现代改良版单肩包从扶江身边走了过去,心里总觉得刚才扶江想对她说什么,结果没说出来。

    她倒有些奇怪明明昨天郭修跟她说今晚要跟他们一起来,为何现在还不来,不过紧接着她就看见了好几辆马车驶停在了他们这家客栈的门口。

    “呦~想不到吧。”扶江从华荣月的背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笑说:“我们昨天联系了当地的一些拿钱办事的江湖人,他们今天会跟我们一起去那里。”

    马车停了下来,最前面的那架马车上赫然走下了一个腿修长修长的女人,她站定到了华荣月和扶江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暖且友善的笑容。

    “早上好。”

    旁边的扶江眼睛都直了一下,华荣月的眉毛轻轻的上挑了一下。

    “你,你就是……”贺今犹豫着问到。

    “我就是你们联系到的那个人,初次见面,我叫郭修。”郭修笑的很温暖,是那种极具感染力的笑,任何人看见她这个笑容时,恐怕心里都会认为她是一个特别温柔的大姐姐。

    不得不说,郭修颜值相当可以的,一笑起来,简直就是让周围都跟着变美好起来了。

    扶江他们明显都有点被郭修的这个样子给迷住了,几个大男生什么都不干,连行李都不拿了,全围了过来。

    只有华荣月一个人远远的站在后面望着。

    “喂,易月,你也过来一下。”扶江跟郭修套近乎了半天,回头一看,易月依旧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角落的黑影里面。

    非但如此,他好像还一直在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扶江觉得易月这种时候还装逼真的是让人忍无可忍,尤其是用这么冰冷的态度去对待一个这么温柔且大方的女人,他不停的给易月使眼色,让他赶紧过来搭个话。

    “不用他过来了,让我过去吧。”郭修轻笑着说道。

    她轻而易举的就绕过了几个人,趁着这些人连神都还没回的时候,站在华荣月的面前,笑着说道,“你好,我叫郭修,你也是他们的朋友吗?接下来,恐怕咱们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

    身后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三个男生,刚才郭修还站在他们的面前呢,结果就好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错位,人就忽然间消失了,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易月那边。

    华荣月看着郭修这个笑语盈盈的样子,只觉得脑壳疼。

    啊,胸口也跟着疼了,胃,肠子,屁股都跟着疼了……

    这位美女到底是什么意思?华荣月心说,昨天她好像是交代过华荣月要配合她,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该怎么配合?

    华荣月本来以为听这郭修的话就行了,结果今天早上出现的郭修简直让她怀疑自己昨天晚上见了鬼了。

    郭修依旧笑语盈盈的看着她,如果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并不是华荣月的幻觉,那么……华荣月也对着郭修,用淡淡的声音说了两个字,“易月。”

    郭修瞬间就甜蜜的笑了,然而看见这个笑容的时候,华荣月不知道为什么后背也跟着一寒……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当初说名字的时候,她为了图方便,就随便用了个易的姓,再加了个月字做名……

    “易月啊……”郭修低下头,一边笑,一边轻声说:

    “真是个好名字呢。”

    华荣月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找个地方安详躺平了。

    ……

    身后的扶江三人组带着种莫名的愤愤不平朝着华荣月那边看去。

    “喂,扶江。”艾宴幽幽的道,“你确定他们俩是第一次见面吗?”

    “我……十分的确定以及肯定。”扶江艰难的说道。

    “可是她刚才来了之后,都没有跟你说几句话,只顾着跟易月说话呢。”贺今在旁边小声的说道。

    扶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他再抬起头时,看着易月的眼神里也莫名带上了一点愤恨。

    “这年头的女孩子都怎么了,怎么就喜欢这种平时一句人话也不说,脸跟个中风面瘫似的,还每时每刻都在装逼的人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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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聽聽女主无cp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易玲珑,无人见过其面目,无人知道其性别,不过江湖传言,这是个貌若好女的男子。 聽聽聽聽他武功高强,冷若冰霜,一把匕首仿若可以杀尽天下所有生灵。 聽聽聽聽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又有着一股和其他江湖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 聽聽聽聽他的事情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身为刺客里面一个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我跟你说我男神事迹呢,你听见了没有?” 聽聽聽聽“听见了,听见了。还有事没您?没事我去积酸菜了。”华荣月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聽聽聽聽“哎?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没有意思,好歹配合一下我吧,我男神现在正在干什么呢?你能掐会算,给我算一下。” 聽聽聽聽华荣月,“……” 聽聽聽聽——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男神估计,八成,可能,现在正在个小医馆里积酸菜呢……百草记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草记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草记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