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
江连焕怎么突然来这了?华荣月疑惑了一下, 不过脑子里蹦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能不能拜托江连焕让他帮忙告知赌坊那边, 千万别将第三个赌局放出来?
华荣月一开始竟然莫名的觉得这个想法有那么几分搞头,但她想了想, 又突然觉得自己怕不是大脑短路了。
江连焕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不过江连焕跟易玲珑还是认识的, 而且这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可能比华荣月跟他们相处的时间都要长,所以此时花面和江连焕居然聊了起来。
江连焕看着花面, 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太好了,原来你在这, 我差点以为你失踪了呢。”
“你找我干什么?”花面冷冷的道。
“我害怕你被人给抓走了。”江连焕没好气的说道。
“走吧,现在外面的人全在找你,你不会不知道吧?今天来找你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些人的数量非常的恐怖, 并且他们的身份也都非常的恐怖。”
江连焕在干嘛?华荣月听的时候一头雾水,她心说这哥们居然这么快就投敌了?
不应该啊。
但是江连焕说的确实是正确的消息, 这种消息他本不应该这么简单就告诉花面的。
江连焕终于想开了,准备放弃六扇门的五险一金,跟着他们花船来混了?要知道,他们花船现在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呢,虽然也不知道还能吃上多久。
华荣月苦中作乐的想到。
易大佬朝着江连焕那边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她轻声道, “你后面跟了东西。”
“嗯?我?”江连焕朝着后面疑惑的望了过去,过了半分钟,才感觉到确实是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他的心底一沉,之前他见面的时候觉得自己跟花面终究还有一战之力的,结果此时此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跟花面之间竟然已经相差了这么多。
花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强的呢?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跑不太快的样子。
江连焕假装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对花面道,“我们要在这里等等那个人吗?”
“等等?”花面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说:“等等……但也未尝不可。”
她和江连焕就这么悠闲自在的站在那里,等着身后的那个人追上来,一点都不害怕那个人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的样子。
这就使得路留生刚来到这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谁都没有动的样子,就站在那里闲聊天,吓得受了伤之后告知不太敏锐的路留生瞬间就躲到了房子的后面,偷偷的观察着他们。
江连焕就站在那边,他对面的那个人……是个女人?
路留生摇了摇头,不对……
这人好像是他上一次来这里时看见的那个花街的主人。
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在一起聊天,那他们俩之间是什么关系?
路留生知道这个花街的主人身份很特殊,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跟江连焕站在一起,悠闲聊天的样子,这就让江连焕的身份在路留生的心里一瞬间又变得更加神秘了起来。
……要华荣月说,如果不熟悉江连焕的人很容易会觉得这家伙是个神经病的,谁能看出来这是个六扇门的正经员工。
就连上辈子的易大佬跟他不熟的时候,都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神经病呢。
毕竟这人身上就是有这种容易被人误解的谜之气场。
“来的是个已经半死了的人。”江连焕背对着路留生,小声的对花面说道。
花面似乎也朝着路留生藏身的房顶上看了一眼,过后就没什么表示了。江连焕发现这人居然没有对路留生出手的意思,这又让他震惊了一下。
以他现在的能力,他也只能保证自己不陷入杀戮的漩涡之中,然而花面此时此刻竟然看起来比他还要冷静理智的样子。
江连焕觉得这很奇怪,同时又对花面这人到底有多么的强有了更恐怖的猜测。
花面似乎终于对躲在房顶的那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江连焕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江连焕……似乎是在跟随着那个花街的主人?路留生把这点记了下来,毕竟江连焕就已经够可怕的了,花街的主人居然能够让他主动追上去,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也一定颇为特殊。
他又观察了一会,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他记得用刀砍了他的那个女人说过,她来这是为了找她表哥的,而她的那个表哥会对那个虫子有影响……
这世上能对虫子有影响的路留生只认识一个。
那就是华镖头。
他最开始还真的怀疑过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华镖头的妹妹,可是在被捅了一刀后,他已经完全不这么觉得了。
华镖头如果会有一个那么变态的妹妹,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路留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确信着。
他其实肯定那两个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可不知道是他们目前还没有对他出手的打算,还是觉得干掉一个半残的人胜之不武,所以放过了他。
等到这两个人走远了以后,路留生才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虚脱了,汗水和血水一起沾到了身上。
——索性,这个时候追过来的黄娇解救了他。
“你下次要是再这样,那我就真的救不了你了。”黄娇看着路留生,非常的生气。
路留生苦笑着道,“我错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这回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黄娇咬着牙,又把路留生背了起来,她这回想直接把他带到医馆里面去,如果他敢说不去的话就直接打晕,但谁知路留生摆了摆手道,“你先不用管我,我会好好的去医馆的,我只想让你帮我取一样东西。”
他在黄娇不善的眼神中说道,“我有个小罐子,让我放在一个茶馆里了。你能帮我取过来吗?等你见了那里的掌柜,你就说是那个乞丐托付给他的东西,直接拿过来给我就好。”
……
江连焕和花面走在路上,他必须得把花面引到一个地方。
他也知道六扇门的心思——他们想让花面死,但暂时又不希望外界的人知道是六扇门下的手。
还有另外一点,如果是江连焕亲手杀了花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外面的那些其他门派的人可以帮江连焕一把,但是最后杀了花面的一定不能是他们——这是六扇门说不出口的秘密。
这或许也是目的人被“培养”出来的目的,只不过江连焕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会儿杀了花面之后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这群人对他有多少信心啊?为什么会觉得杀了花面之后的他依旧能保持理智啊?
江连焕不准备这么做,但是很显然,如果他现在就这么回去的话,他也肯定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
——所以他准备来想点别的办法,稍微刺激一下花面。
他跟花面之间唯一能够利用的也就只有他们俩之间薄弱的“友谊”。
江连焕承认他在花面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六扇门问话的时候沉默了一秒的原因。
现在他如果想要出手,无非就是破坏了二人之间那点薄弱的友情,不过江连焕如果有另外的选择,那他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总而言之……先得让花面活着,最起码活过今天。
因为花面暂时还有点用处。
两个人行走在一条寂静的小道上,江连焕走着走着,突然间开口说道,“咱们俩也算认识了一段日子了吧?其实我有几个秘密,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不过我觉得咱们俩是朋友,所以事到如今,你或许可以知道一下这些秘密吧?”
……
华荣月觉得今晚简直就是过去的种种一幕幕的再现。
历史总是轮回的,就在大概半个小时以前,她刚刚听见易大佬对林七娅说出了上辈子对吴妄言所说的话,转头就听见了上辈子江连焕对易大佬所说的话。
种种既视感,真的让华荣月很害怕。
她本来以为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情已经有个很大的差别,像易大佬现在已经不在天易楼了,上辈子本应该gg的花船也成功活到了今晚。
但今天真的是让华荣月打破了三观,让她忽然发现历史终究没有躲过去,她还是在里面打着转。
没有错——江连焕的这句话,其实他上辈子也同样对易大佬说过。
虽然句子之间存在着细微的差别,虽然那时候的易玲珑是天易楼楼主,而不是花面,但是……但是……
这句话,就是上辈子江连焕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个“变态”的起手式。
他就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彻底狂暴的,华荣月至今还记得这给易大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因为那以后易大佬都躲着江连焕走了。
华荣月差点一口背过气去,她心说搞啥啊搞?江连焕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怎么又来了一次?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是看了江连焕一眼,眼神颇有些古怪的意味。
不过紧接着,“自己”忽然间有些恶趣味的笑了笑,说:“好啊。”
刚刚憋着大招的江连焕听了这笑,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他觉得花面这声笑里……夹杂着某种诡异的东西。
然后他接下来就听见花面说道:
“不知道江公子……是希望代替我成为蛊王,还是惧怕代替我成为蛊王呢?”
第三个赌局
华荣月不知道江连焕这会方还是没方, 不过她对于江连焕的这个反应倒是挺感兴趣的。
因为江连焕眼睛忽然就直了。
无论左瞅右瞅都是一样的直, 华荣月透过他空洞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他脑袋里的宇宙大爆发,世界大爆炸, 各个物种集体毁灭,人类灭绝……
反正这个眼神死的状态挺符合华荣月今天晚上听见六扇门说要来的时候的反应。
唉……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吗?华荣月看了江连焕半天, 恨不得伸出手指头戳一下, 然后就听见江连焕说:“别逗了花面大人, 我怎么敢杀了你呢?”
“杀我是不可能的。”花面说了这句话, 还没等江连焕松口气, 就听见他又说道,“毕竟你现在做不到。”
江连焕听了之后心里恨得牙痒痒。
是啊,他是做不到,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他也要点脸面的好吗。
“不过别的事情你或许还是做的到的。”花面似乎又漫不经心的说道, “例如说把我骗到某个地方,然后装疯卖傻来吓唬我什么的……”
华荣月瞬间喷了。
她看着江连焕,江连焕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说道,“怎么会呢?我一个好人, 怎么可能会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呢?”
“啊……”花面笑了起来,江连焕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就开始面对面的笑, 你笑一声,我笑一声,最后两个人开始面对面放声大笑。
……
然后江连焕就被易大佬给当场揍服了。
“嘶……”华荣月一个纯粹的吃瓜群众都看着疼得慌。
“啊!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江连焕在地上一边打滚耍赖一边躲过花面的攻击,花面居然还真的停下了手,冷冷的问,“错哪了?”
被突然这么一问的江连焕居然沉默了下来,认真的思考了几秒后道,“呃……”
然后他又被花面按在地上一顿毒打。
你还敢犹豫?在狂暴的易大佬面前,你竟然敢犹豫?
华荣月忽然发现易大佬现在对于江连焕呈现了碾压的趋势,原因不仅在于这二人之间少说也隔了个五六年的信息差,而且还在于……现在江连焕想干啥,易大佬都知道。
估计现在江连焕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他一直以来都伪装的人模狗样的,怎么会突然就在花面面前暴露呢?不应该啊……
“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什么阴谋!”江连焕被揍得满头包的时候还不养了给自己辩解呢,“我怎么可能会对您出手呢?您看看我啊,我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人,而且还说的如此熟练。华荣月默默的想。
不过今晚经历了太多跟上辈子相似的事情,华荣月总觉得有些奇妙,同时她开始暗暗的猜测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和这辈子发生的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如果上辈子江连焕突然在易大佬面前发疯的话,那易大佬只能觉得这人本身就是个疯子,但现在华荣月已经轻而易举的知道了江连焕为何要这样做——因为他身后的六扇门。
上辈子的事情也是六扇门让江连焕做的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说起来,华荣月突然意识到,上辈子易玲珑一直以为江连焕似乎某个组织特意派到她身边的一个卧底,她本以为这辈子的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谁知阴差阳错之下……江连焕变成了埋伏在花面身边的卧底?
易玲珑和花面,天易楼和花船,明明身份都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江连焕还是追了过来。
真是可怕。
江连焕努力的把自己的脸从易大佬的拳头下保护了下来,此时的江连焕生无可恋,一副被这个世界摧残了的模样,花面才终于停了手。
被这么一耽搁,时间又过去了好一会,按理说华荣月现在应该盼望着易大佬赶紧去赌坊的,但是她现在既希望易大佬去,又希望留下来看看江连焕的惨状,十分的纠结。
花面在揍完江连焕之后,冷冷的说道,“劝你把你那点小心思都收回去,否则下一次可能就不是揍一顿这么简单了。”
江连焕现在正一边生无可恋,一边思考究竟是哪里出现的错误。
没道理啊……华荣月这个人,江连焕清楚,虽然是个心肠软的,但是嘴很严,即使跟花面再熟,六扇门里面的事情也是不会告诉他的。
那么难道漏洞是出现在他这?也不可能啊。
江连焕活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事情,他本来都已经下了决心不对花面下杀手,只是给他留下一个“深刻且难忘”的印象,让他听见江连焕这三个字都要躲。
六扇门现在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花面会彻底失去控制,甚至是转而成为别人手中的一个工具,既然如此,江连焕准备给花面中下一个心理暗示。
刚才吴明对他说过,保持理智的方法可以是因为某种执念或者是情感,而恐惧也是情感的一种。
将恐惧利用好,也可以让花面保持冷静,甚至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给六扇门交差的工具,证明他们也拥有了一把可以控制花面的小钥匙,这样应该勉强可以让花面活命。
江连焕本来是这么觉得的,而且他其实一直隐藏着一些小秘密,就是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是真发起疯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害怕他自己。
现在江连焕觉得自己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完全没用,因为花面这人比他还要想象的要冷静沉着的多了,或者说太冷静了,冷静的让他心慌。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瞄着花面,刚刚花面把他按在地上揍得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还有一些还手之力的,但谁知,他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这个事实着实挺伤人的。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吗?”花面问,江连焕疯狂摇头,“不了,不了……”
开玩笑,他哪里都不想去了好吗!这破活谁爱干谁干,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啊……这样啊。”花面看着江连焕,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江连焕当时的表情,就宛如吃了死苍蝇一样。
华荣月看着花面和江连焕一前一后的走在街道上,只觉得人生真是奇妙。
遥想上辈子此时江连焕应该彻底犯病,而易大佬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结果风水轮流转,现在易大佬一人走在前面,江连焕屁颠屁颠的跟着,就像个小鸡崽一样,时不时的还得低下头看看衣服上面的灰土。
两个人穿过了小巷子,江连焕心里觉得怪怪的,他刚才确实有点压不住火了,想着要不然趁乱彻底疯上一把,结果被花面揍了一顿之后,脑子居然清醒了很多,心里那股一直消不下去的杀意也莫名的散去了。
所以说果然疯子是越强的人越容易疯吗?江连焕苦笑了一下。
他总觉得自己刚刚被痛揍了一顿之后,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啊,他说的当然不是节操。
此时路留生刚刚被安放到了街上的某个医馆里,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医馆里的大夫看见他的样子时居然没有丝毫惊讶,很淡定的就让他脱了上衣,然后熟练的掏出了刀伤药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就好像他经常看见鲜血淋漓的进医馆的人一样。
路留生都觉得这个大夫有些淡定的过分了,不过他的刀伤药倒是真的好用,刚刚敷上一会,路留生就觉得那里已经彻底不流血了,估计明天早起就会留疤。
“小心点,不要沾水。”大夫刚说完,门口就冲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姑娘,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罐子道,“累死我了……我总算是把那个罐子给你取到手里了。”
她手一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竹筒子,旁边原本正在号脉的大夫眼睛忽然朝着那边漂移了一下,继而又若无其事的把眼睛转了回来。
路留生接过了罐子,打开了盖子,看见那只虫子果然还老老实实的趴在里面。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路留生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背甲,却忽然发现它飞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出了这个门。
“等等,你去哪?”路留生朝着那边喊了一嗓子,然后又连忙起身追了过去,黄娇也想跟着追过去,被大夫一把拽住了胳膊,道,“等等,小姐,还没给钱呢。”
“哎呀,路留生那个混蛋!”黄娇骂了一句,掏出了自己的荷包,却没发现大夫在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黄娇的长相之后又把手上的力道轻轻的收了回去。
他另一只藏在桌子下的手早已经如同鹰爪一样,将桌子的背部抓出了好几道痕迹。
……
江连焕和花面两人来到了赌坊前面的一个酒楼之上,这酒楼正是刚刚花面忽然从里面消失的那个楼,兜兜转转,“花面”又回到了这里。
只是,此时的花面,已非彼时的花面……
江连焕觉得花面的步伐实在是太慢了,就像老太太逛街一样,他有些说一下,但奈何打不过人家,所以只能憋着。
而就在两个人刚刚走出这个巷子口,即将上酒楼时,赌坊里忽然又传出了一阵十分热闹的声音,似乎有人扛了新的牌子出来。
“来!让一让!”扛着牌子的人一边喊一边说道,刚刚忙着找人,没有过多关注赌局的江连焕随意的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忽然像被粘在了上面一样,移都移不开。
那第三个赌局不亚于一个当头重棒。
此时的花面,也毫不惊讶的转头看向了那第三个赌局,等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竟然轻轻的笑了出来。
那上面依旧只有一句话。
猜猜看,“他”……会死在谁的手里。
论一个人的登高和坠落(?)
这啥意思?
江连焕所有的字都认识, 但是组合起来却发现自己懵了。
他朝着旁边看了看,忽然觉得有些玄幻,跟他聊天聊的好好的人, 刚刚还揍了他一顿的人,这会却开了个赌局押一会他被谁砍死, 而且笑的跟个向日葵似的。
花面看了那个牌子半天, 似乎是在欣赏一样,然后转身就朝着楼上走过去了,江连焕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他的身后上了楼。
这酒楼就在赌坊的对面,那边刚刚公布了第三个赌局,花面就上去了,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
毕竟刚刚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已经够显眼的了,这会重新出现, 原本就正在找他的人也自然而然的发现了他。
“唉?刚才上去那人……”花面上去这一路上,有不少人忽然间想起来了他是谁。
这不是刚才第二个赌局的美人吗!
许多人都看着“她”慢慢的上了楼,江连焕尽管觉得这会自己跟上去一定会众人瞩目,不过一咬牙,还是跟着上去了。
花面对于这样的场景镇定自若, 当然江连焕觉得以他的性格, 他说不定会格外的喜欢这样的感觉,让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这是个格外自恋的人。
花面进来的一瞬间,楼上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整齐划一, 跟在后面的江连焕都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颇大的压力。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在花面的身后看见了一张空了的凳子,迅速的抢占了过去,二话不说的就先坐下。
刚刚看见花面回来喜出望外,特意去后面换了身衣服,准备一会等花面回来后直接就看见花枝招展的自己,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位置被某个五大三粗的男的给占了的某花船大美女,“……”
搞什么,神经病啊。
花面转头看了一眼江连焕,华荣月觉得易大佬这会应该十分的嫌弃他,明明那个位置就是给小姐姐坐的,因为在那个位置上,花面刚好一伸手就能搂到旁边温温柔柔的小姐姐,堪称是个绝佳的地理位置。
结果这会坐上来一个装傻的江连焕,就非常想让人把他再揍一顿。
但易大佬这时是不能出手的,因为下面挺多人都在看着,出了手就不是可可爱爱的小仙女了。
江连焕也是坐在那半天后,才发现身后有个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转过头看见了那个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小姐姐皱了皱眉,“干嘛啊?一直盯着别人,神经病啊。”
……
“这第三个赌局是什么意思呢?”颜盛看见第三个赌局的时候,脑袋也懵了一下。
不止是他,这条街上所有看见这条消息的人都懵了一下,刚才喝多了的人这会酒都醒了,原本追美女追的满大街乱跑的人也都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心说这是要出事了,赶紧想办法趁出事之前跑。
这第三个赌局跟前面两个赌局的画风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给人的感觉就像原本吃一顿大餐吃的好好的,最后突然端上来一盆生肉一样。
这是“好好招待”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他”到底代指的是谁啊?为什么这个赌局没有写名字,只用了一个“他”来代替呢?
原本正在街上疯的那些普通的江湖侠士们这会都在想方设法的出去,有人已经喝嗨了,还在街上乱跑呢,都被人好心提醒了一下,“别喝了,要出事了,快跑。”
这些人能不能跑就不知道了,但颜盛肯定是不会走的。
当街上的人一点点减少或者躲起来的时候,站在街边的他就显得显眼了起来,其他还有一些人同样站在原地没有动。
颜盛四处的打量了一下,好家伙,挺多人他都不认识,这些人也都在互相打量着,这就难怪花面拿出的第三个赌局居然是那样了。
……原来他也知道今天想要杀他的人很多啊。
颜盛看见街道的对面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他的打扮非常像专业的杀手,那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花面。
不得不说,这个人给颜盛的感觉很危险,他想了想,也跟其他人一样默默的退到了某个隐蔽的地方。
原本以为今天只是鹬蚌相争,但却没想到“渔夫”还挺多。
“你看什么看?我是奉了花面大人的命上来的。”楼上,江连焕小眼一瞪,小腰一直,说不出的理直气壮,把美女气的够呛。
他转头就一脸谄媚的对花面说:“您歇歇,我保证我干活干的事最干净利落的,端茶倒水捏腰捶腿,这都用不着别人,我一个人就能全包了。”
能不能稍微有点节操啊……
他们俩在楼上的对话传不到下面,倒是有不少临时走不脱的江湖人在偷偷的打量着花面,毕竟也走不脱了,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四处看看,而刚刚第二个赌局的美人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眼中最好的观察对象。
当然,危机是危机,美人是美人,在大部分人眼中,美人总是无辜的。
许多人还有些担心,美人就高高的坐在那上面,目标非常的显眼,万一一会打起来不小心被波及到了怎么办。
也有人暗搓搓的想今晚这么一出是不是就跟美人有什么关系,毕竟江湖里面除了恩怨仇杀,也就只有英雄美人的故事永远都不过时了。
从人流逐渐变得稀少的道路尽头走过来两个人,正是刚刚从医馆里出来的路留生和黄娇,街上行人虽然变少了,但也并不是没有,毕竟人这么多,总有反应慢上半拍的。
路留生走在人流稀疏的街道上,一脸稀奇的说:“唉,怎么人变得这么少了?他们都去哪了?”黄娇道,“他们去哪都好……就是你能不能把那只虫子关起来,它都带我们溜了整条街了。”
“跟着走走吗,走走也不损失什么。”路留生小声的说道,他忽然眼光一闪,“唉,动了动了,开始往上面飞了,你看!”
黄娇转过头来看了虫子一眼,发现它居然真的变了方向,刚才一直都是慢悠悠的往前飞,这会忽然往上窜了一截。
她也觉得新奇,跟着虫子走了过去,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的走到了一个酒楼的入口处,整个酒楼金碧辉煌,旁边是搭在酒楼外的螺旋而上的台阶,底下站了一排人。
“我去……”黄娇小声的嘀咕了一声,“这么多人怎么看都是不好惹的啊,路留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说了半天见没人回答,转头一看路留生居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把头型也理了理,连忙问,“你干什么?”
“嗯?到上面去看一看啊。”路留生坦荡的说道。
“等等,你准备怎么上去?”黄娇当时就懵了,路留生很随意的说:“就那么上去。”
说完,他就一个跟头窜了上去,很果断的就越过了下面守门的那些人。
黄娇在下面瞬间傻眼,她轻功还没路留生那么好,还生怕一会那些人找不了路留生的麻烦,回头找她的麻烦,连忙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说:“啊啊啊路留生我跟你没完!你都让人家捅了那么大一个窟窿,为什么还这么能跑啊!”
路留生上去的时候是非常轻松加愉快的,甚至都有些想笑。
因为尽管黄娇这会在拼命的骂他,尽管从外人看来他的行动也确实像脑子进水了一下,但路留生还真的不想理他们,毕竟……
华荣月唉!那上面可是华荣月唉。
就他那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都准备一会见到他本人,直接从他的后背上来那么一巴掌,一定要用力,最好发出“啪”的一大声,响彻云霄,来稍微缓解一下只有他被捅刀了的委屈之情。
好啊,居然躲到了这种地方来,也真是够滋润的啊。
路留生眼睁睁的看着那虫子越飞越快,给人一种猴急的感觉,这就跟每次要接近华荣月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华镖头来这里干嘛,他一会上去以后能不能借机跟对方问问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是谁,华镖头的消息总是十分的灵通,没准他今晚上就能把这仇给报了。
路留生带着这种心情,吭哧吭哧的爬上了楼,然后一探头,就被一群人给盯上了,他看的一愣,心说人这么多吗?这些人怎么都挤在这了?
那只虫子晃晃悠悠的飞了出去,路留生的眼睛随着它一直走,慢慢的朝着里面去了,飞着飞着……就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原本正在有悠闲的品着茶,看见这只小虫子的时候,轻轻的用手将它捏了起来。
这只小虫子死死地扒着他的手指,死活都不放手的那种,远远的看着,倒像是戴了个虫子样式的戒指。
路留生震惊的看着那个人修长的手指,还有他那张面具,以及那个人背后坐着的江连焕,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稍微有点上头。
他转过头来,和路留生来了一次轻微的对视。
路留生默默的松了手,表情冷淡,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默默的,默默的,滑了下去……
刚准备跑,还没跑远的黄娇发现路留生怎么去而后返了,就关心的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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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人默默的坐着,过了一会, 江连焕忽然说:“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来了又下去了?”
……满屋子的人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路留生在下面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跳, 黄娇原本想拽上他赶紧溜的,但是刚走了没几步, 又停了下来。
路留生在那里喃喃自语的道, “我刚刚可能没看清楚, 我一定要上去再看一次……”
“喂!”黄娇一把拽住了他, “你想死吗!快走。”
华荣月在上面看着易大佬手里捏着那只小小的虫子, 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又伸出手来拨了拨它的翅膀。
这虫子看起来纹丝不动的停在她的手上,她玩了一会就觉得没劲了, 干脆让它就继续那么待着,没有动它。
华荣月现在满头冷汗。
她偷偷的转头看江连焕,生怕他看出来什么, 没想到他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感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让华荣月直呼心理素质好强。
但刚刚下去的那个路留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华荣月明显感觉到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可眼下的这种状况, 她也不能亲自出面去解释。
屋子里似乎寂静了一会, 江连焕开口打破了宁静,道,“我想请问一下,这第三个赌局……到底有什么含义?是……跟我想的一样吗?”
他开口说完, 花船别的人也在悄悄的看花面,其实不止是外人,就连花船内部在看见这第三个赌局的时候也全员懵了一下。
华荣月只把这赌局交代过一个人,那就是赌坊的老板娘。
她当时交代这第三个赌局的时候,脑回路是这样的——如果真的到需要用这第三个赌局的时候,那就证明前两个拖延时间的方法已经彻底没用了。
那时候估计她也濒临gg了,所以倒不如用有限的时间来做点有用的事。
首先,华荣月考虑的第一点是如何让疯狂的花船平息下来,她害怕到了她快要死的那一会,这帮人依旧沉浸在没完没了的兴奋之中,所以先给这些人一个当头一棒。
其次,她如果真的出事了,那花船的人绝对不会好过,华荣月得给他们想一个可以度过难关的方法,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
所以思来想去,她就想了这么一个赌局。
而这第三个赌局,她本觉得一定会是一个庄家大赚的场面,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死在谁手里。
这么一想是不是还蛮刺激的?
事事难预料,华荣月心想。易大佬这会上来了一定会比她能打的多,但是今天究竟来了多少人,华荣月也搞不清楚。
毕竟她本来觉得来的人只会是六扇门还有他们叫来的人,但现在连林七娅都出来了。
林七娅背后又代表着什么人?华荣月现在想叫清秀小帅哥来问问看,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傻呆呆的等。
颜盛在下面看着上面坐着的花面,皱了皱眉。这第三个赌局让他想不明白,以他对花面的猜想,这个人应该是个性格极其张扬的人的,但是他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赌局,此时此刻也好好的坐在那里,就像等着别人来杀他一样。
这是……一种邀请吗?还是……无声的挑战?
但他刚刚眼看着江连焕就跟在花面的身后上去了,心里有些拿捏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着要不如再等等,等江连焕那边传回来消息再说。
可谁知,他沉得住气,可是别人沉不住气。
就在这时,他眼睁睁的看着旁边有人一跃而上了那栋楼。
“我去!有人好像要找那个美人的麻烦。”
不得不说,美人还是非常有特权的,所以尽管这会大家都躲在角落里,但是一看见“美人有难”,还是有不少人探出头去看。
花船的人谁都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人走了上来。
江连焕在看见那个人的第一眼就微微的皱了一下眉,继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笑了起来。
而那个人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也不是对花面说的,而是对江连焕说的。
“江公子居然也在这啊……看来是我小瞧了你呢,没想到江公子人脉居然这么的广……真是让我吃惊。”
“岂敢。”江连焕笑着说:“远没有易楼主你厉害。”
“居然孤身一人前来这里,实在是令人佩服。”
华荣月“跟着”花面一同看向了刚刚上来的人,就在看见那人的第一眼,华荣月感觉到了吃惊,而且她意识到,易大佬此时跟她也有着相同的情绪。
来的人是个这辈子跟易玲珑关系很深的人,被作为他的替代品而存在的令一个楼主——易孤舟。
他怎么也来了?
易孤舟都没带什么手下的吗?华荣月觉得这点其实挺奇怪的,天易楼怎么说也是个大家大业的地方,不至于连几个手下不给楼主派。
就算是易玲珑这么性格古怪的人,她的身边也总会跟着几个人的。估计刚刚下面的人没人认出来易孤舟,就是因为他只有孤身一人。
这人对于华荣月和易玲珑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但易大佬对他的态度其实还挺好奇的,任何人在发现自己的替代品时,都会好奇一会。
而易孤舟跟江连焕说完了那一句话后,就静静的看着花面,让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猜不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你看看上去的那个人想干嘛?”某个角落里,黄娇在路留生的耳朵边窃窃私语,路留生这会终于有点缓过了神来,他翻了个白眼道,“我哪知道。”
此时此刻,他有一点点的咬牙切齿。
好你个华荣月啊……还说什么开了个小镖局,是个镖头,没什么人脉和势力……就这么没人脉和势力?
敢情上次两个人在街上见面的时候,华荣月这个人就那么看着他,然后忽悠他的?
要不是有这只虫子,路留生觉得自己还真的就被忽悠过去了,他决定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嘲讽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朋友之间有些事得坦诚点说。
但话虽如此,路留生一想到那次自己在街上看见花街主人的样子时,还是止不住的感慨——华荣月可真厉害啊,就算是认识的人看了都瞧不出来。
细细想来,好像当时他看到的那个人的脸部轮廓是有那么一丝丝和华荣月相像,但当时他完全沉浸在那人的气质之中,丝毫想不到这俩居然是同一个人。
华荣月这个人……原来背景这么深。
再到楼上这边,易孤舟上来之后,既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花面,让华荣月都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底下那么多人都以为他是要上来揍人的,结果看他僵持在了那里,这会也变得疑惑了起来。
易孤舟看了花面很久,然后忽然说:“你是易玲珑。”
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因为他这句话而看向了他。
花面安静的坐在那里,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他们说这里是你从天易楼出去以后建立的。”
这人……有点意思啊。华荣月想,一上来先不开打,先说了这个,是感觉意难平吗?还是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天易楼的叛徒从榜上给压了下去而觉得丢脸?
这种事情就是这么古怪,上辈子花船没有这么有名,易玲珑也压根不知道花船这个地方,却也是江湖第一人,那时候的她丝毫不觉得天易楼是个多么让人意难平的地方,充其量就是会想象一下有朝一日和吴妄言隐居江湖的时光。
但是回到现在,这个世界上多出了一个花船后,天易楼的楼主居然意难平了。
他这会站在那里,华荣月莫名的感觉他还挺孤单的。
要她说这孩子名字起的就不好,一听就让人觉得命途多舛,改明个起名叫易大壮状况可能就好多了。
天易楼今天可能会有些骚操作,毕竟上辈子他们是这次榜单最大的受益者,如果说别人拿到榜单第一了他们或许还不会那么的怨恨,但是拿到第一的人是易玲珑,一个曾经叛出天易楼的叛徒。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他们的脸上扇了一次又一次,游戏体验非常不好,估计这次让花面删号事件当中,他们也一定派了人来了,只是没想到最终出头的居然是易孤舟。
他站在花面的面前道,“我要赢过你。”
他没有说原因,但是华荣月已经猜了出来。
算起来这人的年纪看起来比当年的易玲珑还要小,估计只是被临时拽过来的替代品,华荣月不知道他的童年是怎么经历的,但是她想在天易楼活下来的人应该都不会很快乐。
“你要杀了我吗?”花面似乎是被逗乐了,但并不是那种嗤笑的意味,而是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一样,单手托着腮,用一种很感兴趣的眼神看着易孤舟。
江连焕问看了看易孤舟,因为他一直在天易楼打探消息的原因,所以他跟易孤舟也是认识的,只是这会,他在对方眼里恐怕和花面也成了一丘之貉。
这孩子也是傻,居然就这么直接闯过来了。
事到如今,江连焕其实有个挺好奇的事情,就是花面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说刚才他也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能够跟花面过上几招的话,那么一顿胖揍下来,他已经认清现实了。
只不过,这孩子恐怕还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花面安安静静的看着易孤舟,忽然问,“你一直以来认为的真实,真的就是真实的吗?”
易孤舟皱了眉头道,“……什么?”
“……”花面换了个姿势,轻轻的折了桌上的一支花道,“用你的刀来试试能逼我到什么程度吧。”
“你如果逼得我出了手……”花面悠闲的看着手中的花道。“那么我每出一次手,就告诉你一个天易楼的真相。”
三个秘密
这是个套。
江连焕在花面说完之后就隐隐约约有了这个感觉, 不过他也猜不透花面设这么一个套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这么好心呢?
要江连焕说的话, 他绝对不会跟一个小孩说这么多的话, 更何况这小孩还是个扶植起来的傀儡。
易孤舟听见这话的时候, 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花面。
花面的样子既看不出像是在开玩笑, 又看不出来有多么认真。
不过他没有把易孤舟放到心上倒是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的,毕竟连逼他出手, 就能告诉他秘密这种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实在是找不出比这更容易的了。
这绝对是对易孤舟的一种蔑视。易孤舟拔出了和易玲珑手中的无伤很相似的一把刀, 这两把刀太过相似了,以至于冷不丁一看几乎以为是子母刀。
“喂,要打起来了啊。”下面的人看着上面说道,颜盛看着易孤舟的剪影, 总觉得有些眼熟,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敢确认。
华荣月也紧张的看着易孤舟, 从她的视角,这应该是第一人称的, 非常身临其境。
易孤舟的刀法跟易玲珑的刀法如出一辙,天易楼的刀讲究的都是狠,和快, 几乎就是在出刀的一瞬间, 就能攻其不备的把人拿下。
而花面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仿佛全身都是破绽。
他的手中还掐着那支花,花的花瓣含苞待放, 欲语还休。
易孤舟就在这时使出了第一刀。
江连焕坐在花面的身后,他看见了易孤舟的刀。
——这是把很快的刀,快的就像是最凌厉的秋风,几乎可以扫清这世界上的一切障碍。
……但是这把刀还没落下,就忽然被两只手指轻而易举的夹了下来。
这两根手指非常的细长,上面是精心修剪好的指甲。
花面看着易孤舟,轻声道,“一次。”
易孤舟晃了晃刀,刀身纹丝不动,就像扎根在了花面的手中。
他又晃动了好几下后,花面才突然将刀松开,让他能把刀抽了回去。
“有没有搞错?”,“这样就接住了?”,“连一个身娇体弱的美人都打不过?”
无数人正在下面看着上面的情形,在看见这一刀后,纷纷发出了不屑的喊声,当然,这并不代表易孤舟的刀差,只是在花面的衬托下,他好像确实是显得那么……慢了点。
可这并不代表懂刀的人在看见那模糊的剪影后,逐渐变得凝重的神色。
“天易楼应该只是一个傀儡。”花面看着易孤舟轻声说:“天易楼,众人皆是棋子,棋手却躲在最后面。这是个巨大的罐子,能够把人从中逼疯。”
易孤舟依旧冷冷的看着花面,他并不认为自己刚刚那种样子算得上是逼易玲珑“出手”了,可他却就这样将“秘密”告诉了他。
或许这个人压根就不在乎他能不能逼他出手,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戏弄他而已,然后说一些话来扰乱他的心。
易孤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出了一刀,这一刀较之上一刀要更加的快了。
花面轻轻的将头一侧,他的动作幅度明明不大,可是却刚刚好避开了刀锋,连根头发丝都没有被割伤。
从旁人的眼中,就好像是花面往旁边一侧,然后露出了一个缝隙,然后易孤舟“刚好”把手中的刀放到了那个缝隙之中那样,带有一种“默契”。
易孤舟的刀并没有伤到花面,反倒是迎面而来的刀风把花面背后的一个人脸上刺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那人小声的“嘶”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上面的血吸了口凉气。坐在他旁边的江连焕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围观了一下他的伤口。
这人……年纪不大,刀用的倒是很不错啊,比他之前想的要好很多。
假以时日,这人未必不会成为六扇门的心头大患……如果他还能平安无事的活到那个时间的话。
江连焕正在琢磨着易孤舟的时候,花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些人会用你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所有方式去逼疯你,让你受他们的控制,无论你多么的不情愿,你最终都会一点点的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易孤舟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江连焕默默的看了眼花面,心说挺有经验的啊,这是自己的亲身体会吗?
不过对于这话跟易孤舟说好像并没有什么用,除了增加了他的痛苦之外,江连焕也想不出来这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猪在冬天的时候就要被杀了。可是如果猪在夏天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活不长的消息,他还能无忧无虑的度过秋天吗?
一般对这种必死的结局,江连焕都会选择闭口不言,或者……给他个痛快。但是这会花面说了这么多,也未必不是人家的恶趣味,他也没有想插嘴。
易孤舟手中的刀半天都没有抬起来,很容易让周围人怀疑是不是刚刚花面的那两句话把他的心态搞得不好了。
华荣月看着易孤舟也觉得人家挺惨的,毕竟是纯赶鸭子上架,还是代替了易玲珑的悲惨命运,虽说这会易大佬说的挺淡定的,但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可丝毫淡定不起来。
不过很快,众人就发现自己搞错了。
易孤舟并不是心态崩了,而是在蓄力,为第三刀做准备。
看的出来,他对第三刀用了几乎全身的力气,屋子里的氛围都跟着凝重了起来。
刚刚还在后面吊儿郎当的江连焕这会终于认真起来了,他感觉到这一刀即使是他来接,恐怕也得做上一番准备。
再怎么说,易孤舟也是榜单上前十的人,跟江连焕在想拼个鱼死网破的情况下,他们两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一刀的气势汹汹。
下面的颜盛都嘀咕了一声,“完了,我知道这是谁了。”
还有一些刚刚还在取笑的人,在看见这刀的起手式时通通闭了嘴。
他们不清楚这一刀究竟有什么厉害的,但是它看起来就很强,强到了即使你从来没见过刀也能感受到的地步。
而花面却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在现在这个特殊的场合,江连焕都以为他就要这么喝茶去。他身上的气势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淡然了,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出事的样子。
风,动了一下。
外面传来沙沙的树叶响声,这声音是绝佳的掩护,而有时仅仅那么一丁点的差别,就会使得生死一念之间。
而也就是在这时,易孤舟出了手。
他出刀的声音混杂在细微的树叶声中,如果不仔细辨别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风忽然变大了起来,周围的树叶跟着疯狂的抖动着,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都是那种“沙沙”的响声,一直持续了很久,仿佛要持续到永远。
最终,风停了下来,易孤舟的刀也停了下来。
他的刀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缺口的样子就像是被什么利器磕过一样,这或许就是刚刚那风声中夹杂了一丝像是金属碰撞般的声音。
而碰坏他刀的,既不是什么暗器,也不是什么刀剑。
……那是一柄花枝为绿色的,看起来十分娇弱的花。
易孤舟的刀静止着,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刚刚那一刀下来,他几近脱力。
而花面则是看了眼自己手中这支刚刚从花瓶里折下来的花,伴随着一丝细微的抖动,刚刚花身和刀刃接触的部分,终于拦腰断了下来。
那朵还未来得及开放的花苞落在了地上,发出了细微的响声,旁边坐着的一个花船的姑娘连忙用手帕捡了起来,托在了手心里,又递给了花面。
花面静静的看着易孤舟,这一次易孤舟的刀离花面最近,近的从刀的反光中就可以看见花面那张诡谲的面具。
屋子里一片安静,似乎是过了许久,花面才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小屋子里响起,而周围一个出声的都没有。
过了许久,他才道,“你这第三刀倒还像点样子,那么我就说一个有意思点的秘密吧。”
花面说着就站了起来,轻轻的俯身凑到了易孤舟的耳边,用小小的声音对他说:
“我是易玲珑……可我又不是易玲珑。”
……
他说完这句话,坐在后面喝茶的江连焕手一抖,茶杯差点掉了下来。
而易孤舟居然是反应最大的。
他刚刚听见最开始那两个“秘密”的时候,反应都没有现在大,只见他的眼睛瞪的溜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似乎脱口就要说出什么……
“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一个喊声从后面响了起来,这是个姑娘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了一个穿着红衣裳的,长的很漂亮的女人出现在了那里。
她一上来就看见花面站在易孤舟身边的景象,尤其易孤舟这会冷汗直冒,她下意识的以为花面这是想要了易孤舟的命呢。
花面抬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小姐啊……”
“既然林小姐来了,那一定就是我的……贵客啊。”
旁边花船的人闻言,立刻给林七娅送上了一把椅子,并且还放在了靠近花面的地方。
林七娅看了眼易孤舟,似乎是不易察觉的做了个眼色,易孤舟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但过了一会后,他却终于还是把刀收了起来。
躲在一边,想着易大佬刚刚那句话是啥意思的华荣月也看见了这一幕。
这算啥……
对重要战略物品的回收和保护吗?
提线木偶
林七娅坐在了离花面很近的地方。
江连焕觉得自己是挺会看面相的人, 老实说, 他觉得林七娅这人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很老实的人。
尽管她笑起来就像最纯真无知的女孩一样, 但是江连焕从她的笑容里看见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江连焕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跟他自己很像的人,但不包括他自己。
华荣月其实是不想让易大佬跟林七娅继续掺和的,因为林七娅这个人给华荣月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但其实她更奇怪的是, 为什么这次易大佬见到林七娅和江连焕的时候并没有发疯的迹象, 因为平时华荣月掌控身体时, 都能察觉到易大佬对这两个人明显反感的情绪。
易大佬发疯的时候她害怕,易大佬不发疯的时候……其实她也害怕,因为她根本搞不懂易大佬想干什么。
林七娅坐了下来, 然后不着痕迹的把易孤舟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易孤舟倒还是听林七娅的话,但看他的样子……他不会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吧?华荣月想。
易大佬也没再去管易孤舟怎么样了, 她在林七娅上来之后,就一直用眼睛瞧着她,瞧得花船的人都觉得怪怪的, 纷纷怀疑自家老大到底看上了这姑娘的哪一点。
要说长得漂亮的, 林七娅虽然好看,但是花船里也美女遍地啊!
要说瞧上了林七娅的武功好……众人纷纷的抬头, 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蝴蝶女。
蝴蝶女本来是要被当作今晚第二个赌局的真正答案的,结果被花面给半路上截胡了。
现在她穿着一身盛装, 安静的站在那里。
她的实力最近越来越离谱, 想当初,她也只不过是花船上的一个小小的舞姬,现在连清秀小帅哥偶尔都会被她按在地上揍。
花面并没有在乎花船上的其他人怎么想, 他兴致勃勃的给林七娅指着下方的人,一个个的数给她看。
“快看,那边的几个是少林的人。”
他指着下面的一群戴着斗笠,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人说。
江连焕跟着转头看了一眼,他自己都做不到能够一眼分辨出这街上的人都出身于什么门派,更别说还全身上下还捂的那么严实的。
“这群和尚们估计是觉得他们的方丈能在榜上才过来的,不过他们少林连个边都没摸上……”花面冷笑了一声,“还不如多年之前叛出的那个和尚厉害。”
林七娅暗暗的想,少林多年前确实是叛出了一个和尚,武功特别高强,当时江湖上有很多人都说那是少林的金钟罩练得最好的人,只不过多年前就去世了。
难道易玲珑跟他有多年的交情?那个和尚当年也在花面背着天易楼建立花船的时候帮过忙?
“那边聚在一起的都是丐帮的人,那个躲在那边,一直偷看这里的就是丐帮最近有名的路留生。”花面兴高采烈的给林七娅指了指下面的一个人影。
江连焕认了出来,这路留生就是刚刚爬上来又滑下去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丐帮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但他们可一直想让我死。”花面的声音变得低沉且伴随了一阵冷笑,“真好啊,但是我现在还活着,恐怕挺伤他们的心吧。”
江连焕皱了下眉头,丐帮盼着花面死吗?他……完全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华荣月在心里暗暗的吐槽,这是易大佬没忍住开始翻小账了。
上辈子丐帮参与了围剿易玲珑的事件,这确实跟丐帮一向与世无争,永远中立的态度有些不一致,很显然,易大佬是把两辈子的账都算到了一起。
不愧是你。
“但是他们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最重要的人是谁吗?”花面在林七娅的耳边低声的问。
他刚刚随手在街上指了好几个人,有武林门派的,有镖局的,有隐蔽世家的,甚至还有来自西域的人……随手一指就这么的齐全,江连焕都有些惊讶了,今天来的人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最重要的人……当然是这边的这几个。”花面指了指最靠近这个楼的那几个人说道,“你看见最前面的那个人了吗?他才是这里面最厉害的人。”
江连焕顺着花面的指向看了一眼。
——颜,颜盛?
他知道今天六扇门想要杀他的消息?
谁告诉他的?华荣月?
“这个人……别看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下手的时候可狠了。”花面给林七娅形容着,“剑就从这边穿过来,然后一下子就能把人穿透了,鲜血淋漓的……这个人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颜盛居然刺伤过花面?江连焕被这个消息弄的一震,但紧接着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六扇门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它是个官方组织,每件事都需要打报告,江连焕的级别也算比较高的了,如果颜盛有伤到花面的话,那估计目都要开个庆功宴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人……好像从刚刚开始说的话就怪怪的啊。
难不成终于是突破了临界点,随时准备开疯了?
江连焕谨慎的看了眼花面,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防止一会他一发疯不小心伤到他。
“他们掌控着这个江湖,甚至是掌控着你我。”花面轻声的在林七娅的耳边道。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上了林七娅的手背,然后把她的手抓在了手心里,带着她指着下方的人。
“现在,他们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林七娅微微的咽了口口水,“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会帮你杀掉他们啊。”花面在她的耳边笑道。
“我知道你也看他们很不顺眼,正巧,我也看他们很不顺眼,但是平常我倒是不会去管他们。”
“不过如果是你,我愿意为你杀了他们的。”
“你说,你瞧着哪个人的样子最不顺眼呢?”
他们俩坐在高高的楼上,就像是挑选着蚂蚁一样的挑选着下面的人,江连焕在后面喝了口水压了压惊。
他知道花面这个人变态,或许没把他还有他背后的势力放在眼里,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变态。
底下就是埋伏着的六扇门和其他各个门派的人,甚至外面还有一批,而他现在正和另外一个漂亮的姑娘就在这里挑选着上面的人,就像是挑选大白菜似的。
江连焕承认如果换成了他自己,他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态。
不过同时他也莫名的紧张,花面不会真的就对下面的人大开杀戒吧?那这人……未免也太强了一点。
华荣月其实这会也懵了,如果说之前她觉得自己和易大佬的脑回路还是南极到北极的距离,那么现在就是地球到火星的距离。
易大佬居然会答应林七娅随便杀人?
开什么玩笑?
不过华荣月震惊的是这件事的脑回路,而不是可行性,在实际的操作中,易大佬是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这里就需要给出一些真实的数据——已知上辈子易大佬在六扇门和各大门派的围攻下,足足坚持了半天的时间,并且将各大门派杀了个人仰马翻。
现在时间穿越到几年以前,华荣月觉得易大佬真的动起真格来……怎么说也不会差过上辈子吧。
林七娅此时此刻被花面握着手,指着下面的街道,她竟然头一次不太敢指着某些人,因为她生怕自己随口说了什么,身后的那个人就真的下去杀人了。
她头一次感觉到身后的这个人是真的疯了,怎么会因为她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就决定要杀什么人呢?
底下的人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花面的身上,结果花面这么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又集中在了林七娅的身上。
颜盛皱了皱眉头。
这个林七娅……他们六扇门的消息还真的不是太详实,等这次回去,他们一定要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人的背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且弄清楚为什么花面会对她如此的感兴趣。
或许此时此刻,林七娅同时上了不少人心中的名单。
林七娅这会脑子都已经乱了,她也搞不清楚花面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是平时,能够给她一个随意杀人的机会,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先杀上那么一堆。
但是现在,她手凭空的抖了半天,却愣是指不到一个人的身上。
花面说,他愿意为她杀人?
这让林七娅的脑子一片乱乱的,她突然转过身去,一下子缩了手,刚巧撞在了花面的怀里。
几乎是同时,在后面的江连焕就露出了一副辣眼睛的表情。
他夸张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头扭了过去。
“怎么?你不想杀了他们吗?”花面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就像是恶魔的耳语。
“我,我今天暂时还不想!”林七娅莫名的说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就暂时不想杀人了。
华荣月听见花面又低低的笑了起来,这声音咋一听起来还挺好听的。
然后她听着听着,就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林七娅居然不想杀人了……这是火星撞月球才会发生的事情吧?
此时此刻,华荣月莫名的觉得林七娅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在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着走。
而绳子的那一边握着的人,就是易玲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进来了!我进来了!我终于进来了!(癫狂)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好久不见
易大佬现在的操作逐渐的已经让华荣月越来越看不懂了。
她虽然没有对底下的人动手, 但是底下却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她握着林七娅的手,并往下面指的动作。
这个动作说起来有些违和感, 毕竟如果是两个姑娘的话, 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很奇怪。
但是这换成一男一女,倒是很说的通。
底下的人有的也觉得这个动作怪怪的, 不过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这种古怪的感觉也只是在心里一扫而过, 很快就消去了。
只有少部分人看懂了花面正在做什么。
“他这是……根本就没有把底下的人都放在眼里啊。”
颜盛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在把他们这群底下的人当大白菜来挑选, 甚至他还看见花面指了自己很长时间。
见状, 他也就不在隐藏身影, 而是故意的从屋檐之下站了出来, 遥遥的看向那里,准备跟花面正面较量一番。
有道是大家都抱有同样的目的, 那就肯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
易孤舟虽然这会已经彻底安静了, 但是别人总不会安静的,不多时, 就有人又上了楼。
花街上原本想要出去的人惊讶的发现,所有的出口此时此刻都有一群弓箭手埋伏着。
一旦有人想踏出花街, 就会直接被弓箭手放箭,所以经过了一群人的尝试之后,大部分人又不得不回到了这里,使得街道重新热闹了起来。
“怎么能不放人进来呢?”堵在花街出口处的人都很生气,拼命的喊着,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外面的那些藏身在阴影里的弓箭手就像是幽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对于他们的问话也毫无反应。
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彼此之间并不能互通消息,甚至连互相之间的语言都听不懂。
而最繁华的街道这边,则是有着一大群的人在互相对峙着。
刚刚街道那边一下子过来了几十个人,他们在楼底下堵着,态度强硬的想要进去,但是酒楼底下的人却不让他们进去。
“这帮人都是干嘛的?”有人窃窃私语,“你说他想要见一见美人,怎么能直接带着这么多的人直接打上门去呢?他这么干,还有哪个美人愿意理他?”
“美人?”旁边听见这对话的路留生转过头来表情古怪的插了一嘴,“美人在哪呢?”
“这不就在上面吗?你有眼睛看不见啊?”
花面百无聊赖的在楼上坐着,像是对下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样,刚刚被易孤舟弄断的那支花就在他的手中,被他来回的摆弄着。
江连焕倒是一直关心着下面的状况,他过了一会才小声的说:“底下来的那些人……好像都是图谋不轨的啊。”
“一群想要杀我的人。”花面懒懒的看了眼手中的另一朵花,“因为他们觉得杀了蛊王之后,就能变成下一任蛊王,所以全都想过来捡一个漏。只可惜,他们有那个心,恐怕也没有那个命。”
末了,他抬头看了眼江连焕,“跟你一样。”
江连焕尴尬的把头转了过去,轻咳了一声。
华荣月觉得好像现在易大佬对江连焕的属性莫名天克,然后她思考了几秒,就悟了——
对于江连焕这种人来说,克他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摩擦到他脸都肿了,那他也就算消停了。
“不过这么多的人挤在这里,也确实挺烦人的啊。”花面忽然看了下面的人一眼。
“要不然……还是让他们安静一下吧。”
江连焕在听见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他就看见花面手中的那朵花忽然间散落了下来。
其中的一瓣花像是小刀一样,瞬间就扎破了花面面前那层薄薄的纱窗。
底下为首的那个人原本还在跟底下的人原本交涉着想要上来,说着说着,却忽然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他原本只是因为觉得脖子那里有些痒,然后就摸到了一手的血。
“呵。”上面的花面看了一眼,忽然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下面就听见了一声惨叫,大家几乎全都四散的跑了开来。
“怎么了?”这边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周围的人都跟着懵了,他们朝着那边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因为那朵花瓣非常的小,离得远一些完全看不见,只是突然就听见那边传来了一声惨叫。
江连焕猛地转头看了一眼花面,他今晚第一次看见花面出手,不得不说……完全没看见是怎么动的,他就算是在花面的身边,都没看明白这是个怎么样的过程。
这也就怪不得街上的人这会都在找到底是谁出的手,因为根本就没人能看的出来出手的到底是谁。
江连焕倒是担心着另外一件事,因为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花面会出手,一旦出手了,那种杀意是会克制不住的。
就连他在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也可能做出很多残暴的事情,更别说是花面了。
对于疯子来说,每一次杀人都算是在走钢丝,杀的人越多,他们脑子就会越不清醒。
江连焕偷偷观察着花面,——例如说手抖,或者是气喘一类的反应。可是暂时没有,花面就像是一点都没有被影响一样。
可是他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人呢?
颜盛也听见了那边的声音,他在第一时间就跑了过去,一把将那个正在拼命叫喊着的男人按在了地上,并观察着他的伤口。
那里有着一瓣已经被血染的通红的花瓣。
颜盛的眼神变得渐渐的冷厉了起来,他抬头朝着楼上看了一眼,心说这人今晚……终于还是出手了啊。
出手了……也好,这样就算是有了一个理由。
他说着就向街道边的另外一群人示意,那群人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烟花,点燃后升在了空中。
瞬间,天空上炸开了一个小小的烟花,就像是一个最亮眼的灯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街上的人视线几乎都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可是放了烟花的那个人在烟花升空的一瞬间就一下子溜掉了。
看着这个烟花,街上的人心中都隐隐的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毕竟这种东西在江湖中最常见得用途就是来传递消息。
尽管在这些满街的灯笼之下忽然出现一朵漂亮的烟花非常的好看,但是这烟花却是杀戮的征兆。
花面朝着花街入口处看了过去,那边逐渐的出现了一群人。
他们同样也遭受到了弓箭手的攻击,一支支弓箭拦住了他们的脚步,不过这些江湖人中终究有那么几个艺高人胆大的,想要凭借着犀利的身法钻进来。
不过他们暂时都并没有得逞。
这些弓箭手们就像是隐藏在暗处最可怕的幽灵一样,早在全安镇的时候,江连焕他们就感受过这群弓箭手们的恐怖,也不知道花面是从哪搞来的。
此时此刻,这群弓箭手们居然真的抵挡住了那群想要闯进花街的人一段时间。
原本还挤在出口,想要靠着人多势众逼迫着那群弓箭手们放弃的人都傻了。
地上的弓箭在短时间内就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堆,就像是下雨一样。
颜盛可能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
他原本想借着这个攻势一下子冲进来,然后对花面来个降维打击的,结果谁能想得到一个江湖人居然养了这么多的弓箭手。
在外面,那群弓箭手们的确就像是一个个幽灵,他们都是花船的人,穿着花船的衣服,脸上戴着一张张面具。
他们其实就是华荣月之前跟路留生所提到的“镖师”们。
华荣月当时确实没有说谎,花街确实是养了一群专门用来处理一些做不到的事情的人。
这就是花街上最阴暗的一个组织。
这组织的建立源头,是华荣月曾经一度天天晚上梦见那群江湖人冲上山来,把易玲珑给包围起来的画面,每次她都会吓醒,然后满头冷汗。
必须得找一个不至于被人突然闯进来的方法……连续失眠了几天的华荣月想了半天,就决定成立了这样的一个组织。
她倒是没闲到给这群人起个名字叫根什么的,不过这些人确实算是花船里面最为阴暗的一个部分了,他们除了维护花船的安全外,还负责安稳下花船的秩序。
几千个甚至上万个疯子们挤在一起,想想也知道这个有多危险,华荣月管不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帮她出手,负责镇压一下花船里面闹事的人。
这群弓箭手的准备算得上是未雨绸缪,好歹也是个现代人的华荣月最迷信的就是“大火力”。
她其实并不相信武林中人的单人兵力,所以就打造了这么一支队伍,这在古代其实是挺危险的一件事,算得上是私兵了,不过……江湖之中比她更过分的也多的是。
反正这批弓箭手此时此刻确实是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是华荣月知道,他们应该支持不了多久。
——花街终究是个底蕴少的地方,光凭着这个速度,估计撑不住一柱香的时间,这点箭就会全都被用完了。
当然这件事,六扇门不知道,那些江湖人暂时也不知道。
江连焕坐的很高,自然也隐约看见了那边的景象,有过一次经历的他自然猜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花船……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吗?
他的心里一紧,花面在他心里的危险性又上升了一大截。
看来今晚……要难了。
华荣月这边的心依旧还是提着的,她知道再过一柱香的时间,这里就完了,那群人就会冲进来。
然后就是非常惨烈的旧事重现。
她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跟下面的颜盛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的眼神交汇上的时候,花面忽然开了口。
这是传音,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好久不见啊,颜大人。”
花面是什么
颜盛属实是被这个声音弄的一愣。
这种仿佛老熟人一样的语气实在是让他怀疑自己曾经和这个人见过,不过老实说, 这的确是第一次。
以往他对这个人的了解都是从江连焕那里听到的, 所以冷不丁听见他用这种称呼熟人的语气来称呼他, 就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你是……”颜盛谨慎的看着花面道,“我不记得我们俩曾经认识。”
不, 你们俩是认识的。
——上辈子。
华荣月在心里默默的想。
颜盛觉得十分的诡异, 因为这人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好像他们很熟, 这把他都弄懵了, 他不停的在心里想着——这人真的是他认识的人其中的一个吗?如果是……那他是谁呢?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 周围的人居然主动分开了一条路,所有人都默默的散开, 跟刚刚那群人想要上来时却堵在路口的样子一点都不同。
颜盛谨慎的看了一眼,想了想江连焕也在上面, 这才慢慢的走了上去。
他上去之后,下面的人又立刻合上了一条路, 封堵住了所有朝着这边打量的人的视线。
刚刚……易大佬是对底下的那些人传音了?华荣月心说。
她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底下人能做到这么整齐划一, 一定是听到了一些指令的。
华荣月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易大佬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因为很显然,她也听不见易大佬的声音。
这个新发现让她的心情又变得更糟了一些, 因为她觉得好像唯一的一条希望都被堵上了。
……本来她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觉得易大佬是在耍她呢。
颜盛走上来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了花面身边的林七娅。
易孤舟刚刚在颜盛上来的时候就被林七娅悄悄的推到了后面,他现在坐的位置和江连焕很近,几乎可以跟他大眼瞪小眼。
花面还在轻声的对林七娅说着什么似的, 如果让下面的那些人现在上来看一看,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再把花面错认成女的了。
颜盛走了过来,花面依旧在和林七娅说着话,像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样,只有旁边的人默默的为他搬来了一张椅子。
“阁下请鄙人上来,总不是让我在这里干坐着吧。”颜盛看着花面说道。
林七娅悄悄的打量着颜盛,她认出来了这是刚刚花面跟她说过的最危险的那个人,只不过她现在暂时还完全看不出来这人究竟能有多么的危险。
此时此刻,外面的弓箭手和江湖人之间的僵持已经接近了巅峰,即使坐在离那里远远的酒楼之上,依旧能隐约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
花面和林七娅在这里小声的说着话,时不时的花面还会笑一笑,笑得非常开心的样子。
哎呦,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味了啊。
华荣月不得不佩服易大佬这一点,她属于非常容易焦虑的人,如果这会换成是她坐在那里,她一定会觉得特别的紧张,时不时就得回头假装看风景,实际上却是盯着那里的情况,但是易大佬就不。
人家跟妹子谈的正欢,当然上辈子她跟吴妄言谈的也是这么欢的。
那时候的易大佬也有种任由外面天崩地裂,她在这里买衣服化妆谈小恋爱的感觉。
颜盛打量着林七娅那个人,这个姑娘穿的红色衣服很显眼,但如果仔细的看,布料其实都不如这屋子里任意的一个站在角落里的人。
她的模样十分的娇美,不过一颗熟透了的樱桃终究抵不过一个园子中的花。
颜盛都很好奇这人究竟有哪里吸引了花面,能够让他跟这个姑娘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
“颜大人……现在正在想着为什么外面那些人还不进来吧。”就在这时,似乎一直在跟林七娅说话,压根没空关注外面的花面忽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让我来猜猜,今天来的人都有谁?”
“五岳的应该来了,太极门的应该也来了,峨嵋派的,百花宫的……”
花面一连串说出了十几个门派,说的都很漫不经心,但是他越说,颜盛和江连焕的眼睛就越大。
江连焕听着听着,都生怕颜盛觉得这是自己泄露了秘密,连忙坐直了点,试图表明一下自己暂时还没有叛变,没想到接下来花面道,“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名剑大会?真有你们的……”
“借着开名剑大会的由头,叫来了这些江湖门派,然后把他们集合起来对付我,这样外界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暗地里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过我想你们本没想行动的这么早吧,这所谓的名剑大会也只是一次试验,真正的行动应该是在几年之后,却因为一些原因让你们不得不提前行动了起来。”
“为什么?”
花面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颜盛,“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花船的存在有些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屋子里一片寂静无声,气氛压抑的过分。
……
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江连焕又安心的坐回去了。
这回可就真的不关他的事了。
就算是他是个高层,也都不知道这个计划原来是准备为几年之后的收网而做准备的,所以这回谁敢赖到他身上,他就揍谁。
然而现在,颜盛看着花面的眼神已经非常的危险了,如果说刚刚他只是在看一个疯子的眼神,那么现在他就是在看一个绝顶聪明的疯子的眼神。
疯子一般是不会有这么清醒的思路的,颜盛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花面给紧紧的牵着走,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真的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他感受到了。
“我说过了,颜大人,我们之间很熟。”花面似乎是一边长叹着一边说了这样一句,“放轻松,既然是老熟人做客,那就不必显得这么的紧张了。”
颜盛看着那边的林七娅,眼神又变了变。
而这时,外面走进来几个人给屋子里的人们添茶,现在正在观察动向的华荣月眼前忽然一亮,因为她看见了一个熟人。
是清秀小帅哥!
天无绝人之路,这会华荣月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她看见清秀小帅哥脸上戴着半张残面具,由于他在花船里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了,所以即使他戴了花面的旧面具,周围的人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毕竟这在以前也是有过的事。
清秀小帅哥拿着茶壶给众人添茶,不易察觉的看了花面一眼,就像是每一个花船里偷偷忍不住看花面的人一样,然后迅速的退到了角落里,全程极为安静,没有引起一点声响。
这边花面还在跟颜盛僵持着。
颜盛斟酌着道,“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不过一旦被我抓到泄露了消息的那个人是谁,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会被株连九族。”
“你不会。”花面轻轻叹息着说:“因为这个计划知道的人本就没有几个,除了你之外的那些人,都是你惹不起的。”
“而且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个计划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告诉我的,免得你再去找。”
颜盛听得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花面说到这里的时候,却还感慨了一声,“你们的确很厉害,能够把它瞒了这么久。”
这么久……这是真心的还是嘲讽?江连焕想。
名剑大会从筹办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就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这就已经算很久了?难道这年头他对时间的感知已经这么不敏感了?
华荣月看了眼外面,她估算着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了,如果再不想点办法,一会这些人就会冲进来了。
她如果不想个办法让花面脱身,没准易大佬今天晚上真的会重复上辈子的结局。
华荣月知道易大佬天不怕地不怕,但问题是……易大佬曾经死过一次,她上次就是这么死的懂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才让华荣月能够专心的看着易大佬跟颜盛对峙。
易大佬在这里稳如泰山,而华荣月每一分每一秒都心急如焚。
站在角落里默默无声的清秀小帅哥忽然手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忽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而后他却又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
“你如果想要活命的话,那现在放下所有的武器,跟着我走,那我尚且还能留你一条生路。”颜盛在跟花面说了很久之后,终于下了最后通碟。
想了想,他看着林七娅又补了一句,“还有你的……朋友。”
花面静静的看着颜盛,没有暴怒,也没有顺从,而就是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颜盛的心情十分的不安。
他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花面暴跳如雷的杀了他都好……为什么他表现的这么冷静?
“真出乎我的意料。”花面缓缓的开口,“我没想到,你居然还给我留了一条生路。”
“我本以为,你并不会给我任何继续活着的理由的。”
就像上辈子一样。
他起身来到了窗前,道,“你知道吗?你的这个提议的确很让人动心。”
“如果是曾经的某一个时刻,或许我会非常希望能有这么一个机会。”
就在上辈子遭遇到同样的境况时。
“但是时间不一样了。”
花面忽然一把将纱窗拉开,背对着窗边,朝着颜盛道,“你知道……花面意味着什么吗?”
颜盛被他这突然的动作一愣,而就连身后的江连焕都被弄的一愣。
街道之上一片的寂静,但是却不知何时来了很多很多的人。
无数的人寂静的站在下面,这副寂静又拥挤的场面,似乎就像是一张定格的画一样。
关心则乱
颜盛说实在的, 并不是一个胆子小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 他被这么多的人同时看着, 是真的从心里生出了一中说不出来的瘆人的感觉。
这些人的眼睛有半数以上都是红色的。
整条街道上不知何时, 已经被疯子们给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在外面想要进来的那些人们也不约而同的看见了正在朝他们射着弓箭的暗处反射, 出了一些特别细微的红色。
这些红色看起来就像更小, 更微弱的灯笼一样。
原本还在这条街上待着的人都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现在还敢在这里站着的全都是狠人。
路留生就算得上是那个狠人, 不过就算是他,这会也莫名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试想一下, 你跟一群人正在街上好端端的走着呢,然后除了你之外,整条街上其他所有人忽然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寂寞无声, 你站在这群人之中会不会头皮发麻?
路留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卷进了什么事情中,不过其实从刚才开始, 他就对这个地方开始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仔细想了半天, 才发现这种熟悉感并不是他曾经见过的,而是他曾经听一个人说起过的。
——曾经,有一个男人给他讲过一个故事,那里每到了夜晚, 就灯火通明。
无数的女人手拿着灯笼在街上走来走去,她们化着精致的妆,身上带着鬼魅的气息, 宛如妖精一样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
曾经路留生一度认为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而已,因为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能够造出那样的一个地方。
直到现在。
他抬头看了一圈,刚刚还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哄着孩子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朝着楼上望。
刚刚街道两边紧闭着房门,只有烛光透出来的二楼里走出了一群女人,她们就是刚刚第二个赌局之中的人。
在最大的一间赌坊前面,一个身穿着一席长袍,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风韵犹存的女人站在仅次于那最高的楼层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烟,也朝着那边望着。
花面问颜盛,“看清楚了吗?”
颜盛看着下面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花船,微微的咽了口口水。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看见了多少人,但他却知道这一定不是全部。
毕竟江连焕交上来的资料上,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地方叫做全安镇,而不是这个地方。
但是有这么多的疯子,还是把他着实的吓了一跳。
其实不光是他,连江连焕都吓了一跳。
他心说怎么这么多人?这些人都从哪冒出来的?!
他知道花船来了这边以后,总要把大部分人留在全安镇,所以这也是他判断这里的疯子不会太多的依据。
一个再大的组织,它下面的小组织人数也不会太多的。
江连焕知道最近加入花船的人可能会有些多,但是……这个人数会不会太过夸张了一点?
而且这些人居然全都是疯子啊!
有很多他原本没发现是疯子的人,例如楼下卖花的小姑娘,还有几个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女人,居然都是花船的人!
这种魔幻现实着实让江连焕震惊了半天,同时他也在震惊另外一个事情——江南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的疯子?
江连焕现在担心的事情,自然也是颜盛所担心的。
他看着下方,喃喃自语道,“居然这么多……”
“你没想过有这么多人的,对吗?”花面冷笑着问,“那么你有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如果我今天死在了这里,这里会发生什么?”
他看着颜盛,眼睛里是一种不屑又轻松的感觉,颜盛忽然明白——从一开始,他似乎就没有把今晚的威胁放在眼里。
无论颜盛他们叫来了多少人,带了多少人围在外面,这人都漠不关心。
因为他笃定了最后退让的一定是颜盛。
而这个唯一的变数——就在于疯子的数量问题。
疯子确实是一群非常可怕的人,如果有必要的话,一定要将他们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不让他们出去祸害别人。
这点六扇门一直有着自己的打算,甚至他们想过要将这股力量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他们才成立了“目”。
迄今为止,想要利用疯子来动一些手脚的人只多不少,这些人都想着要利用疯子可怕的力量来达成一些私人的利益。而这就像是一个坏了的开关,一旦开始,就永远没办法停下来。
因为正常人的实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的上疯子的提升速度,疯子们用自己的理智换取了近乎于疯狂的武学天赋,所以这种武学天赋是正常人永远都没有办法赶上的。
随着各路势力的越发扩大,这场“竞赛”就仿佛永无止息的样子,疯子们也在这样的竞赛之中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难以控制。
而六扇门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迫卷入了这场竞赛之中,他们的目的其实非常的单纯,只有一个——这些疯子们一定要在六扇门的控制之下,不能让他们对朝廷造成什么威胁。
为了这一点,六扇门致力于扫清他们路上的一切障碍。无论是苍天大树,还是路边的小石子。
这种情况下,目的未知,实力最强大,且性格捉摸不透的花面自然就成了他们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可是……颜盛看着下面的人时,真的流下了冷汗。
这么多年来,疯子的数量确实是在越来越多,不过六扇门却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因为疯子们实在是太会隐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群疯子们隐藏的功力还在逐渐的加强,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本能指挥着他们潜藏在江湖之中似的。
但是……今天下面的这些人居然就这么齐齐的站了出来,颜盛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再也看不到这么多的疯子了。
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
有那么一瞬间,前半辈子几乎都用在和疯子打交道上的颜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疯子。
在这个疯子的数量下,花面的存在仿佛不再是一个绊脚石,而是一处防止河流决堤的大坝。
这个人……居然还能站在这里平静的跟他说话?颜盛不可思议的看着花面。
他对于疯子的一些特性也不是没有了解的,目里面也对于疯子做过一系列的实验,当然对于疯子来说,身边的人越多,受到的影响越大这件事他还是清楚的。
六扇门里哪怕是控制能力最好的疯子,看起来也都没有花面这么轻松的样子。
所以这就显得花面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像假的一样。
或许正因为如此,颜盛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后面的江连焕,想要从他那里确认什么——因为江连焕就是目里控制能力最好的那个疯子。
江连焕像是没看见颜盛的样子,眼神也没有跟颜盛有丝毫对视。
不过他却不易察觉的微微摇了摇头。
颜盛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眼下,事情倒是进入了一个想象不到的局面,花面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等着颜盛发话,似乎等待着他开口说出撤退的话,而颜盛现在有些进退两难。
说要退……这么大张旗鼓的来了,但是中途却退出了,一定会被别人小瞧,而且一次退,次次退。
底线这个东西就是慢慢这么被磨没的。
说不退……颜盛自己都不敢想象这些疯子们突然爆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一个疯子可以当场制服,十个疯子可以抓进牢里,那么……一百个,一千个呢?
颜盛现在格外的焦躁,他不停的看着林七娅,心里涌上来一阵阵的不甘。
如果早知道的话,如果早能把她控制在六扇门之中的话……
全场中似乎都已经陷入了彼此间心照不宣的等待之中,江连焕在等着颜盛的决定,林七娅也在等,花面……自然也是。
但是场中还有那么唯一一个等不下去的人。
就是华荣月。
华荣月现在真的是分分钟就要心脏炸开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只要外面的箭雨声稍微断了一会,她的心就咯噔一下。
这简直是再可怕不过的煎熬。
更可怕的是她跟易大佬同一个身体,所以她就只能看见颜盛僵硬又紧张严肃的表情,这个表情就跟上辈子他要砍易大佬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她看不见易大佬眼神里的戏谑和不屑。
她也看不见“她”背对着的街道上,究竟来了多少的人。
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激起她的应激反应,在这种煎熬之下,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颜盛长时间的沉默给她的感觉并不是他正在斟酌衡量,而是在思考着杀死花面需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华荣月真的是被自己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想法给吓怕了。
不行,一定要避免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最起码……也要将易玲珑救出来。
她既然拥有着易大佬上辈子所有的记忆,那就绝对不是为了让这件事再度发生的。
华荣月下意识的以为现在的易大佬应该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既然两个人在内心里的交流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就实打实的“面对面来谈一谈”。
人群之中忽然缓缓的走上来了一个人,他手里提着一个茶壶,看起来似乎只是给这里坐着的人倒水一样。
然而在他走到花面的面前时,他忽然猛地抽出一把小刀抵在了花面的脖子上。
“别动。”
……
就在气氛最为僵持不下的现在,寂静的屋子里,江连焕他们突然听见一个他们最熟悉不过的声音,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这么低声说道。
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
小帅哥干的漂亮!
华荣月在心里怒吼。
她本来以为清秀小帅哥碍于平日里花面的威严, 不会敢站出来“刺杀”花面呢, 没想到小帅哥虽然肉眼可见的非常紧张的样子,但是居然还真的敢站出来,掏出了刀指着花面。
尽管她知道在清秀小帅哥的眼中她现在一定特别像一个神经病,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真的照做了就行。
颜盛张着嘴看了刚刚出来的那个人半天, 突然转过头看了江连焕一眼。
你不是说他不在吗!
江连焕这会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华荣月。
如果说在此之前, 华荣月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好好先生的话, 那么现在的华荣月就是……猛男。
八块大腹肌, 贼有安全感的那种大猛男。
华荣月,你……实在是太靠谱了!话说你……你刚才都躲哪来着?
江连焕刚刚跟华荣月闹掰之后, 就一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后来他发现花面这边好像一直都没有华荣月的样子,就渐渐的把他扔在了脑后。
现在突然出现的华荣月简直就是天降猛男,而且这个猛男居然还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则惊人。
虽说花面依旧悠闲的靠在椅子上,甚至怀中还抱着林七娅, 像是没有任何危机感的样子, 虽然华荣月的手都在抖……
但是这也很强啊是不是!
时隔这么久, 华荣月头一次干出了一件让江连焕想跪下唱征服的大事。
华荣月这会倒是很平静的。
奈何清秀小帅哥实在是太不淡定的,所以就给外人一种“华荣月”特别激动的样子。
她发现“自己”现在暂时还没有任何的动作,于是从心里松了一口气,心说易大佬终于算是能“听见”她说话了。
果然还是需要找一个人挡在易大佬的面前,她才会有点反应。
不然无论华荣月说什么, 都好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样。
华荣月所用的方式跟之前易大佬传音时候的方式一样,这个方式是从天易楼里抱出来的那个小蛊王身上得来的灵感。
那个小蛊王似乎不会说话,而且还有点精分,只能用传音来互相交流。
传音虽然是个听起来很bug的东西,但是对于有内力的武林中人来说,这东西就像是“腹语”一样。所以这就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同时发出两个声音的。
但是对于“精分”的人来说,这就丝毫不是难题。
华荣月也是基于这个才确认其他人应该看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花面看着在他的面前发抖的“华荣月”,却忽然间笑了一下。
这一声笑让周围的人一愣。
……
因为花面不是像刚才那样冷笑,邪笑,或者是淡淡的笑……他是“噗嗤”一声笑出来的。
这一声笑看起来非常的破坏形象,不过放在花面身上,倒有种别样的感觉。
他因为只顾着笑,甚至连一直半搂在怀里的林七娅都放开了,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指着“华荣月”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你这是……哈哈,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这么一笑,就让华荣月觉得有点尴尬。
……
一屋子的人就看着花面在那里笑,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华荣月眼看着清秀小帅哥都有些拿不住刀的意思,不停的用传音喊他,“坚持住啊,别乱动!”
动一下要是真把她脖子划破了怎么办?
“楼上这是……”路留生在下面抬着头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挟持了华荣月?”
他这边仅仅只能看见一个人突然杀了出来,然后用一把刀抵住了坐在最中间那个人的脖子。
突然出现的那个拿着刀的人他暂时还看不出来是谁,不过这却一下子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底下终究还是有一群人没有走,虽说这里的场面看起来已经诡异的堪比寂静岭的里世界了,不过这条街都被封了个彻底,走哪里都出不去,所以还真的有那么几个头铁的留了下来。
而在他们的眼里,楼上的场景可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大部分人不认识什么花面,同样更不可能认识什么华荣月。
他们的想法就是——刚刚的那个大美人居然被人给劫持了?
那么劫持了她的那个人是谁?
……
颜盛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要迎接花面正面愤怒的准备的,谁知道花面居然笑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把他都笑懵了。
他转头看了眼江连焕,却发现江连焕正一脸紧张的盯着华荣月,根本就没有分一丝眼神给他。
“……别笑。”华荣月强行咳嗽了两声,“说正事呢。”
她心说易大佬发疯的方式真的是越来越不同了,刚才把她都给整一愣……见过易大佬发起疯来杀人的,但是却没看见过易大佬跟被点了笑穴似的。
唉……早知道易大佬这么难搞懂,她就应该直接把吴妄言给绑过来关地牢里,那样易大佬发疯最起码还有个边际。
华荣月觉得自己这语气听着也挺奇怪的,好像不是在用小刀威胁人家,而是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嗑瓜子聊天一样,估计易大佬刚刚爆笑也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华荣月心知肚明易大佬不会伤害她,而易大佬也心知肚明华荣月也不会。
所以她看见清秀小帅哥的时候估计在想华荣月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呢。
虽说华荣月这语气差了点火候,不过清秀小帅哥这手哆嗦的很到位。
华荣月就借着这个机会向易大佬说:“不要想着负隅顽抗,现在外面围的人很多,我想你们的手下再多,也不会多过今天我们来的人的,早些放弃的话,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她在话中暗暗的提醒易大佬,他们现在的武力确实是严重不足。
——大佬,或许你从来不关心箭支和人手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我还是懂得的,正面刚咱们真的是刚不过啊。
与其让六扇门的人动手,华荣月决定自己先“抢”过来这个资格。甭管是围攻花面,还是刺杀花面,都要抢过这个机会来。
这样后面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就特别多了。
江连焕看着华荣月手一边哆哆嗦嗦的,一边还说出了一大堆劝降的话,即使是他,在这个时候也觉得华荣月胆子真的大的要命。
他没记错的话,华荣月刚刚好像是从旁边那些站着的人之中突然窜出来的。
他站在那里,江连焕不觉得花面发现不了,他觉得这更像是花面默许的一样。
这本身代表着花面极大的信任。
但是江连焕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华荣月居然选择了完完全全站在这一边。
江连焕不敢说自己想到了什么,只是头一次完全深刻的领会到了什么叫“靠谱”两个字。
华荣月在这其中肯定是做了一些取舍的。
甚至说的严重一些,他这相当于是背叛了花面。
然后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江连焕其实一直在盯着花面的动作,因为即使是被人用刀这么抵着脖子,江连焕都不能完全放心。
他下意识的觉得,花面像是完全都没有事情的样子,而且这个人小心眼,对于叛徒的处理一定会非常的残忍。
然而接下来花面的动作却让江连焕又吃了一惊。
他终于笑够了,然后突然一把靠近了面前的华荣月,干脆把自己的脖子完全横在了那把刀上。
这个动作别说是江连焕他们了,就连花船内部的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纷纷惊恐的喊,“大人!”
……路留生他们这群难民还在下面看着上面的剪影呢,只见剪影一花,忽然间就变成了“美人”被制在刀下的场景,惊的周围是一片惊呼。
“怎么了?”
“上面新来的那个小子到底是谁啊!怎么敢这样对待美人!”
“华荣月”刚才尚且能够拿着刀指着花面的喉咙呢,结果被这么一吓,差点连刀都跟着丢了,正手抖的时候,就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声音,“别动。”
他转头一看,花面的那双眼睛正冰冷的看着他,“如果手抖,不小心在”脖子上留下伤疤可怎么办……”
清秀小帅哥吓得连忙手不抖了,不过他却突然间觉得很奇怪。
怎么……刚才这句话,花面是不是传音给他一次了?
怎么短短的时间内,又重新说了一遍?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花面虽然脖子就横在刀间,身姿柔若无骨,看起来就像是饮了毒药的美人一样。
不过,他的声音却是让人觉得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威胁一样,“没想到我居然败在了你的手里。”
“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想要刺杀我吧?”
江连焕看着花面的样子,偷偷的“嘶”了一声,这还叫败?
大哥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刚才明明是你自己把刀拽过去的,没看见华荣月现在还懵着呢吗?
但眼下,花面的确在盯着华荣月在看,而他的脖子也就在华荣月的刀下。
华荣月能够听出易大佬语气里浓浓的戏谑的意味,同时却也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凉。
她总觉得易大佬是不是误会她为了六扇门而背叛她了,毕竟华荣月这会是真的把刀指向了她。
无论何种理由,易玲珑都是个特别讨厌别人用刀指着她的人。
华荣月总觉得自己一定得解释点什么,例如说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保障易大佬的安全,而绝对不是出于私心,又或者是背叛之类的。
但是现在的人这么多,什么林七娅,什么江连焕,颜盛,她又完全不能简简单单的说出口……
终于,华荣月咽了口口水,干涩的说:“你,你知道的。”
“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你。”
“我,我的意思是……”
“如果你死了,我会跟着你一起死的。”
真假易玲珑
江连焕之前只觉得华荣月是猛男, 现在发现……他好像有点猛大劲了。
现在他看着华荣月的背影,背着林七娅, 颜盛他们, 默默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强还是你强, 一句话就能造成这个效果。
但是江连焕知道华荣月还真不是故意想用一句话把人给打懵的,因为他还真的没有那个心眼。
所以这只能是一种情况——这个人是纯粹说话没过脑子。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江连焕突然发现了一个真理,有时候聪明人解决不明白的事情, 找个思路简单的老实人就可以了。
颜盛现在已经完全懵了, 他一会看看华荣月,一会又看看花面,江连焕其实也有那么一点担心。
他知道华荣月这人脑子不拐弯, 通俗点说就是太较真了。
所以别人说这话他都可以当成是假的,唯独华荣月不太可能。
这人如果看见花面死了,恐怕是真容易干出点傻事的。
……
原本就寂静的屋子里这会是彻底的没有声音了,所有人都看着华荣月虽然发着抖,但是却一直都没有移开的刀上。
下面的人都纷纷的趁着这个机会在楼下转圈的看楼上的那个美人,人类果然都是颜控, 换个其他人这帮人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
主要是花面身段看起来太柔了……连花船的人都不得不承认, 如果他们事先不知道那是花面, 他们肯定也会以为那是个被什么蒙面大汉劫持的美娇娘。
但有些围观的人倒不是只看美人的, 他们还打量了一下劫持美人的人,他们的想法倒是听起来有些清奇——能来劫持这种美人的一定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吧?万一就逮到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呢?
毕竟江湖上大侠配美人的故事实在是太过广为流传了,大家的潜意识里几乎都有这种印象。
有人绕了好几圈之后, 忽然在那个“蒙面大汉”手中的刀上发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
因为那刀……虽说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但是也不是无名之辈。
这刀的影子形状特别像江湖上的一把名刀,虽然一开始还没有太多人敢说出那把刀的名字,但是渐渐的,还是有人说了出来。
——无伤。
华荣月感觉易大佬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她自己跟着忐忑不安了起来。
总感觉……她说了句大实话之后屋子里就变得好安静啊,安静的甚至有点吓人。
不过……易大佬应该是没有生气的吧?对吧?华荣月心中左手握拳敲在了右手上。
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立马给对面的江连焕传音,“好机会!”
“啊?”江连焕茫然的朝着“华荣月”看了过去,就听见他又传音说道,“……就是你们快跑的机会啊!”
……其实华荣月觉得江连焕他们倒是用不着跑的,不过眼下她却真的希望能就这么把江连焕和颜盛给糊弄跑了,这样简直就是她梦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毕竟外面有那么多人,颜盛他们完全没有需要跑的理由。
华荣月就是抱着没有丝毫希望的想法随口说说的,结果就发现江连焕忽然眉头一挑,像是发现了这是一个好主意似的。
……其实华荣月不知道的是,从刚才开始,江连焕就一直琢磨着跑的事情了。
因为他觉得留在这里真的很危险,他刚才脑子里一直幻想着自己的脑袋被花面拧下来的画面。
等等……江连焕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华荣月,忽然觉得现在他跟颜盛万一跑了,把华荣月一个人扔在这里是不是太过不仗义了点。
毕竟看华荣月这样子,他都很担心即使是在他完全压制花面的情况下,依旧会被反杀。
而且……这哥们现在的状况也让江连焕不是特别的放心,他总觉得这人随时随地可能干出点傻事来。
颜盛也在心里拼命的思考着眼下要怎么办的问题。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看见六扇门的某个人把花面给制服住,那他一定会开心的要死,但奈何眼下这种情况……
他倒是真的可以不计后果的把花面给杀死,但是杀死花面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全然未知的了。
嘶……颜盛这边也在心里犯起了愁。
他又看了眼华荣月,心说华荣月自然也是“目”其中的一员,如果由他杀了花面,倒也不是不可以……不,等等,还是不能冒这个风险。
现在为止,六扇门里杀了花面最能让他放心的人,只有江连焕一个人。
华荣月虽然为人很踏实,但是绝对不可以,因为疯子跟普通人终究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华荣月还不是一个疯子。
颜盛深吸了口气,心说看来今天花面是真的死不了了。
他听着耳边依旧没有停歇下来的箭雨声,心里暗暗的琢磨一会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台阶才能让他们有理由的撤退。
华荣月这边还在等着易大佬说话呢,就突然听见一个嘲讽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真是可笑,你以为他真的被你制住了?”
“信不信,即使他被你用刀抵在了喉咙上,你也依旧杀不了他。”
华荣月听这声音,发现开了嘲讽的人居然是易孤舟。
这会他居然会帮花面主动说话,看来刚才那几下把他刺激的着实不轻,又或者他觉得自己身手已经这么厉害了,却依旧在花面面前没有任何反手之力,比他差了好几个级别的华荣月自然也不可能会有。
“不过……你又是谁?”但是接下来易孤舟的声音忽然就变得困惑了起来,“你的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华荣月顺着易大佬的视线,看清了横在他脖子之间的那把刀。
是无伤。
华荣月平时几乎都把它放在身上的,但除了今天。
没想到清秀小帅哥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得把它也拿在了手里,估计是想要把这场戏做的更足一点。
或许正因为这把刀华荣月平时几乎从不离身,所以清秀小帅哥才觉得这是“华荣月”身份的最好证明,而此时此刻,旁边的江连焕和颜盛他们却有些尴尬了,因为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把刀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毕竟这把刀是六扇门给华荣月的啊!
之前他们给华荣月这把刀完全是为了让她演的再像一点点,但是眼下这把刀的存在就十分的微妙。
因为这把刀的原主人现在就正被它给抵着脖子呢,看起来也丝毫不慌张的样子。
这在颜盛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把六扇门想要找个冒牌货的行为给公开处刑。
俗话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眼下都已经不是撞衫的问题了,这是直接山寨了。
啊……那六扇门一直以来的计划,花面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颜盛在心里说道。
估计在花面的眼中,六扇门这么做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吧。恐怕这次回去,六扇门的很多事都需要调整。
万一华荣月活着回不去……那也不能让他在档案之中保留“易玲珑”的身份了。
颜盛这么想到。
今天确实是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情,颜盛挠了挠头发,华荣月和花面之间是认识的他还没有搞明白,这俩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搞明白……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个人淡淡的说:“他手里拿的是无伤。”
颜盛忽然间僵住了。
被“华荣月”制在怀中的花面对易孤舟认真地说:“这个就是无伤哦。”
他认真地样子,就像是在给一个还不太能听懂话的小孩子解释东西一样。
……
易孤舟瞬间被这句话弄成了迷茫状态。
他看了看“华荣月”,又看了看花面,整个人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个模样看起来甚至有点好玩。
“那你……我……”易孤舟前后左右的看了看,难掩眼中的疑惑。
众所周知,无伤是易玲珑的刀,那么现在无伤并不在花面的手中,而是在这个突然窜出来的人的手里。
那么他刚才……想要杀的人是谁?
他们俩……谁是易玲珑?
林七娅都被花面这一下给突然间搞迷糊了,这群人之中,唯有江连焕表情怪异的看了看花面。
……花面他干嘛要强调华荣月手中的那个是无伤?说是长得像的一把刀不就完了吗?
毕竟无伤本来是他自己的东西,这会被别人拿在了手里,怎么说也……
等等。
江连焕忽然间皱了皱眉。
不对劲。
总之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颜盛这边也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也说不出来,但就在这时,他们却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在说:“是易玲珑!是榜上的第一人,易玲珑!”
“天啊,易玲珑今天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我今天居然看见了易玲珑?”
等等,他们发现花面就是易玲珑了?江连焕心里猛地一沉,然后连忙抬头。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最坏的消息了,因为一旦花面就是易玲珑的消息大规模的在普通人之间传播出去,可以想象到花船的影响力。
恐怕这对于外面的江湖人来说也是一场灾难,因为一群士气大振的疯子们战斗力非同凡响。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这些人怎么会隔这么远知道花面的身份呢?
“易玲珑他挟持了第一美人!”下面的人喊道。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
江连焕和颜盛,突然之间明白了这件事的违和感出现在了哪里。
整件事的违和感就在于——那些人没有把看起来“柔弱无害”的花面当成了易玲珑。
他们把手持着无伤的“华荣月”当成了真正的易玲珑。
你觉得漂亮吗?
这身后怎么这么吵?华荣月此时此刻特别想看看身后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易大佬就像故意似的,她越这么想,越不转过头去。
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说:“怎么样?我的命不值钱, 用我的一条命来换你的命,这笔买卖很划算。”
花面静静的听了一会, 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觉得这笔交易不划算……”
“一点都不划算。”
……
街道上,那些人依旧在抬头往上看,虽然路留生刚刚被吓得从楼上滑下来了, 不过他这会明显更担心华荣月的状况。
他看着上面说:“能不能行啊……他怎么还让别人给劫持了呢?我记得他的身手没这么差啊?”
其实刚刚平静下来后, 他想到了一连串的事情,这些事情就像是项链上面的珠子一样串了起来。
从最开始他遇到华荣月的时间, 再到最近这附近发生的一系列大事情,再到最近江南这边种种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觉得自己都很不可思议,所以他没有告诉身边的黄娇。
不过这也使得他在听见周围人喊“易玲珑”的时候也迅速的抬头朝着上面看了过去,结果却发现自己看到的画面跟他想象中的有一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路留生小声的嘀咕,“怎么刀在那个人的手里?”
“你嘀咕什么呢?”他旁边的黄娇问。
“没, 没什么。”路留生道。
他看了眼周围人的反应,发现他们都只是抬头看着楼上,似乎每个人表情上都带着丝震惊还有好奇,这让他隐隐的焦虑,不得不把视线投向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然后就忽然发现了一个在这条街上显得非常与众不同的人。
那人也不跟着周围人挤在一起,那人的不看楼上的情形。
他看的是街道上面的人。
这些都在看着楼上情景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变成了被人看着的人。
他看了一会后,发现有人注意到了他,就缓缓的转身离开了。
路留生看着他离去的样子,心说这人……好像是个跛子?
他有心想跟上去看看,因为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一种特别在意的感觉,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他还不太好离开。
黄娇倒是没有像路留生一样四处的瞎看,她也只是焦急的盯着上面,看着那个据说是“易玲珑”的人,还有那个据说是“第一美人”的人。
那个美人简直说的上是柔若无骨,即使看不见她的脸,黄娇也觉得她一定非常的美。
可能那种韵味是她学上个一百年都学不会的。
隔壁的一间房子的屋檐下,吴明一个人想着刚刚在街道上那些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望的人,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老实说那人居然能坚持到现在,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街上这种规模,恐怕整条街都随时随地都处在崩溃边缘,现在可能就差那么一点点火星就能点燃整个街道。
而这个火星现在明显已经有了。
吴明听着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着易玲珑,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果然……事情总是像这样不断轮回的,就好像有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内心里仅存的那么一点点幻想,也逐渐的在周围有关于“易玲珑”的讨论中慢慢消失。
……
华荣月终于有点搞不懂易大佬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她现在是在打哑迷,用只有她和易大佬能够get到的话进行交谈,那么易大佬说的话又代表了什么?
她说“不划算”,是代表着还有什么能够让花船安全的方法吗?
如果近点看,就能够看见清秀小帅哥的额头上全都是冷汗了,华荣月莫名的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虽说让他来杀“自己”是她的主意,但是这会小帅哥明显快要被吓罢工了。
恐怕不光外面的箭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连这个小帅哥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能够坦然的面对易大佬的人可从来都不多。
即使易大佬现在看起来“温柔”的很,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我觉得……”江连焕突然开口说道,“花面大人,有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还可以从长计议,暂时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句话一出,整间屋子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江连焕。
江连焕舔了舔嘴唇道,“我们有很多事情都算得上是一场误会,既然事情还没到那一步,那我想我们暂时还不要过于激动。”
他说这话的时候拼命的给“华荣月”使眼色,想让他撤下来,因为现在眼看着“华荣月”连手都已经抖的跟筛子一样了。
这样真的容易一不小心就切中花面的脖子,到时候场面就真的非常精彩了。
花面现在明明在楼下的人眼里是在以一种非常“弱势”的姿势被身后的人牵制着,但是江连焕却丝毫不敢对他用什么不恭敬的话。
他总觉得今晚的事情有转机,或许……可能是他想错了,不过,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要试一试。
——因为华荣月那个傻子现在还在那,今晚如果花面真的死在这里,恐怕华荣月这二傻子也讨不了好。
江连焕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以他在六扇门的身份,此时说出这种话也是带有一定的赌的成分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无非是看出颜盛也有些退却的想法,就坡下驴的给了颜盛一个台阶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说完这句话后,颜盛刚刚一直紧握着的手似乎有了些松开的迹象。
但这很明显还不够。
花面似乎是已经被限制的一点都动不了了,不过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轻松,“或许……你们也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吧?毕竟……你们的人现在还在用刀抵着我的脖子呢。”
颜盛深吸了口气。
这的确就是问题。
明明他们的人已经用刀抵住了花面的脖子,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安心的感觉,非但如此,一种可怕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对花面下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控制不住的事情。
颜盛不甘心,是的,他很不甘心。这场名剑大会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五湖四海的江湖人来到了这里,这简直是一场江湖上最大的工程。
但今天他却被人的三言两语就搅乱了心神。
就在颜盛在这里想东想西的时候,江连焕则是一直观察着下面的状况。
情况非常神奇,他还记得他之前跟吴明对话时的场景,当时他最担心的就是天亮之后,花面就是易玲珑的这件事会传遍大街小巷,这简直是在疯子即将爆炸的街上拼命的填充燃料。
然而……现在大街小巷之中的确都在讨论着易玲珑的事情,不过他们讨论的对象有些奇怪。
他们谈起来的居然都是华荣月。
就这个六扇门“自制”出来的易玲珑?
这个现在拿刀抵在真易玲珑的脖子下,却连手都在抖的“易玲珑”?
江连焕真的很想揪一个人让他上来看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然他的理智让他知道肯定不能这么做。不过这看起来未免也有些太可笑了。
花面……不,易玲珑就心甘情愿的让他们这么说?
他难道忘记了今天榜上的第一人是“易玲珑”,而不是花面,或者是其他的人吗?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让下面那些人用他的名字去喊另外一个人?
江连焕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花面,花面现在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相反,他一直若无其事的把那把抵着他喉咙的刀控制的稳稳的,江连焕又观察了一会,然后就满头大汗。
他这回是真的感觉花面这人丝毫没有被华荣月控制了,如果他想的话,恐怕分分钟就可以拜托控制。这个认知让江连焕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江连焕特别想让华荣月把刀放下赶紧转身逃,不过他却连传音都不敢。
花面此时此刻终于说了另外一句话,“让我看着窗外。”
他身后的“华荣月”听完这句话,纠结了一下,有些慌张的保持着那个用刀抵着喉咙的姿势,转过了头去。他原本和花面一样是背对着窗户的,现在二人终于同时看向了外面——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看过窗外的华荣月第一次看清楚了街上的场景。
——满街的花灯和行人,一些隐藏在黑色里的细小的红色光点,一个个抬着头朝着上面看的人,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亮的,里面有一些东西在闪着光。
此时此刻,华荣月跟清秀小帅哥似乎同时失声了,两个人都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场景。
这就像是一副出现在梦中的画,是华荣月几乎从来不敢想的场景。
华荣月听见易玲珑问她,“你觉得外面很漂亮吗?”
“漂亮。”华荣月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的说道,“非常的漂亮……”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疯子聚集在一起,居然还没有发生什么冲突的样子,这是华荣月几乎不敢想象的事情。
“你觉得漂亮啊。”易大佬低声笑了起来,“这可就难办了。”
“因为想保持这样,可要花费不少的精力呢……”
就在这时,下面的吴明微微的皱了皱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奇怪的朝着楼上又看了一眼。
他看见了一个人劫持着另外一个人。
这场景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毛病,但是那两个人……总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lof位面直播中,你好像在画我,冒牌愿望店,百草记年,腊七小雪,燕小芙,胭脂七个tag都做了备份,但是我是今早去存的,抢救的时候就已经灰了很多了,所以肯定有很多没救回来的,七个tag加起来1g多点,里面肯定有大量重合的,不过暂时也没时间去筛了。
就搞我的同人我一直觉得没什么搞头,因为一不赚钱,二没热度,所以也从来没太关注过,让它像野草一样自由生长,但是今早听说要炸还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虽说平时没管,但是这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没,好歹是很多人的心血,就留了个备份,我还不总用lof,还是麻烦别人帮我存的,花了一百大洋。
因为有版权问题吗,可能有很多人不希望被人随便看,所以暂时也不放什么链接出来,日后再看情况吧,就是说这件事,万一有人文丢了还可以来我这找个备份什么的……嗯,差不多就这样。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唯一熄灭的灯
他们两个……哪个才是花面?
吴明脸上挂起了有趣的笑容, 恐怕一般人都会认为后面持刀的那个人是花面了,毕竟花面是个男的。
但是他却是一眼看出了有哪里不太对的地方。
因为他发现那个持刀的人动作实在太过僵硬了,跟他印象中易玲珑的样子不太一样。
真的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怎么就暂时想不明白?
刚刚易孤舟就已经彻底被面前的两个人给搞糊涂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分不明白谁是易玲珑,而林七娅的眼神则是惊疑不定。
戴着全面具的那个人是易玲珑,还是戴着残面具的那个人是易玲珑?
林七娅之前跟那个戴着全面具的人相处了半天的时间,但是她一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两相权衡之下, 后面那个虽然拿着无伤,但是之前从来没跟林七娅见过面的人就有很大的怀疑。
林七娅不停的打量着两个人, 最后视线还是停留在了最前面的那个全面具的人身上。
她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认为……易玲珑,应该是这个人。
应该是吧。林七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也是在赌,而且是在用一种带有主观意味的心态在赌。
街道下面, 刚刚追吴明却没追上的的路留生则是仰头又朝着上面看了很长时间,最后低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今晚果然非常的刺激啊, 他现在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华荣月会被另外一个人给劫持……
为什么……本应该是他的刀却出现在了另外一个人的手上?
以及后面的那个人到底是呢?
这些事看起来都扑朔迷离, 都需要好好的推测一番。
路留生不觉得华荣月这个身手会这么简单就被人钳制住, 所以他相信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猫腻。
他一碰见这种需要去猜的事情就觉得心里痒痒,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路留生就是那只永远没有记性的猫,一直都在往作死的道路上奔跑。
江连焕在听见易玲珑说这条街道很漂亮的时候, 就总觉得他应该是想要做什么事情, 但是他暂时却猜不出来。
街道很漂亮?确实是很漂亮,不过他说的“难办”又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对面的花面“说”了话。
然而这话却并不是由他说出来的, 而是直接传音过来的,因为江连焕发现“华荣月”并没有听见这话的意思。
——如果华荣月听见了,他不会还傻傻的像个棍子一样站在那里。
“我给你们俩一个机会。”花面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至于你们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就另说了。”
机会?江连焕总觉得此时此刻听见这个词总不像什么好事,更别说花面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戏谑的感觉。
他正在琢磨的时候,就看见被“钳制”住的花面缓缓的抬起了一侧的手。
……
几乎在瞬间,江连焕就意识到了那个“机会”代表着的是什么意思。
他瞬间头皮就跟着炸开了。
花面果然要出手了!
说实话,江连焕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花面出手,虽然他已经提前“预警”过了,但是江连焕深知这种人的预警只不过是随口一提,算看面子。
所谓的机会,也只不过是他出手前的一个警告而已!
这人的提醒是真的,出手也绝对是真的,不会有丝毫放水的那一种。
而花面的出手一击……江连焕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挡多少下来。
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说出手就出手了呢?江连焕此时即使再想的开,也不由得有些无名恼火,恼火于花面的反复无常。
花面的话中说的是“你们俩”,那么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
几乎就在江连焕注意到那只手,并且做好准备开始往后躲的时候,旁边的林七娅和易孤舟就感觉到一种铺天盖地的杀气涌了过来。
对于他们俩来说,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面的见识到花面纯粹的杀气。
即使是刚刚跟易孤舟过了三招,花面也没有对易孤舟露出任何杀气过。
而此时此刻,易孤舟才忽然发觉,跟现在的杀气相比,刚刚的那三招确实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江连焕相较之下,居然算是情况最好的人,因为他曾经见识过很多次花面的杀气。
虽然不清楚为啥花面总是对他放杀气,不过这个迷一样的知识点还是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极速的往后面飞快的退去,甚至还能顺手拉了旁边僵硬住的颜盛一把。
花面的出手跟他的杀气一样迅猛,那是种让人完全生不起任何反抗能力的招式。
几乎就在江连焕他们离开的那一秒,一道可怕的痕迹就已经出现在了他和颜盛刚刚所在的地方。
如果江连焕此时此刻不走,恐怕现在在那里头被割下来的人就是他。
果然,跟他猜测的一点都没有差错,这家伙出手就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那种,绝对是不砍死人不罢休的。
此时此刻,颜盛也终于反应过来一点了,这速度跟平时的他相比快上了不少,所以江连焕推测的果然没错,刚刚“你们俩”中的另外一个人就是他。
至于华荣月呢?
不知道。
江连焕真的不知道。
——因为就在刚刚花面朝着他们俩放杀气的时候,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灯就忽然全部熄灭了。
整间屋子,瞬间从金碧辉煌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街道上瞬间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显得这里乱糟糟的。
花街上一直号称夜晚的灯永远不会灭的,所以你在夜晚来到这里时,几乎不会找到任何一处没有光的地方,这里永远亮堂堂的宛如白昼。
这几乎是花街的一条潜,规则了,但是今晚,这条规则却被打破了。
花街之上最为豪华的高楼中,所有的灯笼一齐熄灭,使得这栋楼在周围灯光的衬托下,莫名的多了股神秘和危险感,同时也让围观者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
江连焕用他最后的回忆思考了一秒,好像他隐约在灯熄灭前的最后一秒,好像看见华荣月直接被花面给压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就在花面的喉咙都已经被无伤给抵住的时候。
就真的,那刀一点用处都没有,花面说反制回去,就瞬间反制回去了,华荣月这个大活人放在那里就好像假的一样。
活该你被揍!
江连焕内心里已经对花面没有任何指望了,他觉得刚才还怀抱着希望的他简直就是傻子。
早知道就应该在他还未流露出来神经病的状态前快跑的。
花面这人真是可怕,原本他以为颜盛在这里,花面能稍微顾及一点的,没想到对方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顾及两个字,现在颜盛也是惊魂未定。
想必今晚外面那些江湖人和花街的人一定会有一战了,江连焕也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之前不想着杀了花面,是因为他不死对他的利益更大,但如果一个彻底疯了的花面……还是死了的最好。
然而正在江连焕带着颜盛刚刚从二楼翻下来准备再联系一下花街上的人时,他们头顶上方的一个窗户被推开了,似乎有人从那里探出了头去。
那人懒洋洋的样子,跟街道上的人有着鲜明的对比。
在下面的人一片惊慌的时候,他不紧不慢的用懒洋洋的声音对着下面喊到:
“别喊了,刚才易玲珑过来想要劫持一个人,但是失败了。”
“……他刚刚被我们围剿,已经趁乱跑了。”
街道上一片乱糟糟的,许多人都很震惊的抬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什么?易玲珑?刚刚在那上面的果然是易玲珑?
他居然还得手失败,趁乱逃跑了?
这句话里到处都是槽点,但是并不妨碍江连焕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说话人是谁。
是花面!
是他喊的!
江连焕震惊的抬头看了过去,跟他一样震惊的还有旁边的颜盛,黑暗之中,他们俩并不能看清花面的样子,只是隐约看见一个人站在窗口的旁边,“兴致勃勃”的给旁边的人指路。
“啊?从哪跑的?这我哪知道,你去追追看吗,说不定一会就追到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这我又怎么知道,要不你追上问问他啊。”
……
路留生刚刚还在认真的看着楼上呢,结果忽然眼前一花,紧接着整个高楼的灯就忽然一下子全部熄灭了。
这熄灭的速度非常的快,要路留生说,简直就像是妖怪的屋子忽然丧失了法力一样。
要知道,古代可是没有电这种东西的,所以想要熄灭这么大一个屋子的蜡烛,一定需要许多人的同时配合,然而这些灯熄的就是如此“凑巧”,真的是在同时发生的。
街道上几乎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路留生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些人在看见灯熄灭的一瞬间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要他说……不就是几个灯吗?至于吗?
吴明原本也是远远的看着,结果忽然看见灯熄灭了,混乱的人群一下子就涌了过来,将本来置身事外的他都卷了进去。
即使他这会聪明如狐,也没搞清楚这一下发生了什么,彻彻底底的只能跟着人群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吴明也正一边一头雾水的拨开想要往他这边凑的人,一边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忽然听见了上面有个人喊“易玲珑逃跑了”。
嗯?等等,易玲珑跑了?
吴明心说疯了吧……易玲珑,怎么可能逃跑呢?
默契
你会在一件事你完全占据上风的时候逃跑吗?
……
反正吴明觉得不可能,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一件事。
但是楼上那人喊的就像真的一样, 让吴明不自觉的也抬头朝着那里看了过去。
黑暗之中, 他的确看见好像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 然后朝着四面八方跑去。这人数太多了, 即使去追恐怕也追不上了,压根分不清谁是易玲珑。
江连焕和颜盛看着不断从楼上跑下来的人,这些几乎都是刚刚站在楼上的那些人, 现在噼里啪啦跟下饺子一样的往下蹦。
他跟颜盛这两个最开始跑下来的人反而现在在楼旁的阴影处, 安静的躲着, 没有一丝声响。
颜盛偷偷的用眼睛看着江连焕,问,“华荣月呢?”
江连焕本来想说根据灯灭之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已经gg了,但终究还是觉得这么说了不太好, 最后只是糊弄着说道,“可能暂时没下来吧。”
颜盛“啊”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江连焕又想起来了一件事,他问颜盛,“外面的那些人……就这么让他们继续进来没事吗?”
他这么一说, 颜盛就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 连忙开始在大街上四处找人。
这里仅仅剩下了他和江连焕, 所以颜盛完全没有像在楼上时一样的纠结,扫了一圈后终于找到了原本藏在街上的六扇门的人,连忙叫他去联系花街外的人, 让他们暂时停止动作。
江连焕转头看着还在上面给别人胡乱指路的花面,听着他说的话,颇感觉有些神奇。
这人现在完全是在黑他自己,别人问易玲珑是怎么逃的,他就说是被一群人堵住了,所以不得不逃了,完全没觉得这话说出去对易玲珑的名声会有多么大的损伤。
与其说是在肆意的毁坏自己的名声,江连焕甚至觉得这人有一种恶趣味的含义在。
他好像是在肆意的玩弄着周围的这群人,看着他们因为他仅仅的一句话就四处像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跑。
真是个……猜不透的神经病啊。
江连焕想。
不过这个神经病……某一方面也是把他们的心理摸的明明白白的。
江连焕人生最烦的事情之一就是别人把他看的太过透彻,但是眼下,他倒是头一次庆幸有人能把他的心思摸得这么透彻。
有很多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就全都被遮掩在看起来有些无厘头的举动之下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根本不用多说一句废话。
花面像是开玩笑的一样对着楼下的人大喊“易玲珑逃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是间接的否认了花街主人就是易玲珑的这一件事。
这也是之前江连焕他们最担心的这件事情。
这是一场交易,江连焕和颜盛都清楚——花面选择用这个方式来换取六扇门的撤退。
所以颜盛这会才毫不犹豫的联系在花街外面的人,让他们暂时不要闯进来。
尽管这个理由花船内部的人应该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江连焕总不至于明天一大早就发现“花面就是易玲珑”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江湖,那时候就真的是疯子的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了。
事情就这样非常顺利的谈妥了——江连焕他们和花面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非常的顺利,顺利到魔幻。
江连焕在六扇门办事这么久了,但是做事这么干脆利落的见得其实也不多,两方坐在一起好好签订契约的时候都容易出岔子呢,更别说是这种大事了。
但是江连焕私心里总觉得这次花面有些放水了,因为花面如果坚持要跟六扇门正面对上的话,未必会没有一战之力。
江连焕虽然觉得所有试图跟六扇门对上的江湖人都很蠢,但是这里并不包括花面——因为他的底细六扇门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既然看不透,那就自然多了很多的可能。
而这个人……永远会用最不可思议的脑回路来对待每一件事,让其他人的思路不得不被打断,只能跟着他一个人走。
其实,江连焕觉得整件事情看下来,这里面最莫名其妙,最不可思议的一个人——就是刚刚在楼上的时候,从后面把他给“制住”了的华荣月。
既然所谓的“易玲珑”在花面的口中已经逃跑了,那么现在这个逃跑的“易玲珑”……会是谁呢?
——就是华荣月。
尽管这件事看起来非常的无厘头,但是这件事就这样无厘头的发生了,这种神奇的发展让江连焕现在还缓不过神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湖中的人找易玲珑,只会按照“无伤”来找,也就是说,谁的手里有无伤,谁就是易玲珑。
这也是整件事情中江连焕最看不透的地方。
要江连焕自己说,明明花面只需要说出“他不是易玲珑”这件事,那就已经算是给了六扇门一颗定心丸。
恐怕他仅仅做出这个承诺,颜盛为了疯子们的安稳,今晚也不会对花街下手。
但是他却偏偏喊出了“易玲珑逃走了”这样的话,除了“承认”自己不是易玲珑外,还间接的承认了后面那个拿着无伤的才是易玲珑。
这简直像是除了给了六扇门一颗定心丸,继而又平白无故的扔过来了一个超级大礼包,直接把他们砸晕了一样。
江连焕觉得华荣月那个傻子不一定能听出来花面的言下之意,说不定这会还在跟花面较劲呢。
不过只要华荣月今天能够活着回来,那么可想而知的事情就是,他今后的日子将会彻底的发生改变——
只不过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江连焕自己也说不清楚。
江连焕只能说,华荣月从一颗无足轻重的废子,一跃成为了这个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在他来之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件事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解决方式。
因为凭心而论,花面绝对不是一个多么低调的人,在江连焕看来,把这件事传遍江湖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那么花面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的呢?
江连焕说不出来,他只是忽然想起来了在楼上时,花面在听见华荣月的回答后,自言自语的那一句话。
“你觉得漂亮啊?那可就难办了。”
“因为想保持这样,可要花费不少的精力呢……”
江连焕总觉得在那一刻,花面好像改变了什么主意,但是那个主意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太清楚,只是完全依靠猜测。
此时,花街外面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声忽然就停止了,突兀的就像是一首曲子突然从中间断开了一样。
而此时花街的外面,那些本应该冲进来的江湖人,也一下子停止了动作。
双方就像是一场正在突然暂停了的电影,原本的剑拔弩张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彼此之间只剩下了诡异但又默契的沉默,心照不宣的看着对面。
华荣月现在其实还有点懵,她这边刚刚回答完易大佬的话,就忽然看见易大佬一个猛虎扑食的把清秀小帅哥给按在那里了。
实力在花船上一顶一,平时一个打十个的清秀小帅哥在易大佬的面前脆弱的就跟小鸡崽一样。
而江连焕和颜盛突然跳窗逃走,紧接着屋子里的灯一瞬间灭掉。
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华荣月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她看着没有一点还手之力的小帅哥,在心里怒吼,“大佬!放过孩子!他是无辜的,都是我让干的事情,不关孩子的事!”
——易大佬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把小帅哥绑的是结结实实的,然后一转头看向了现在还坐在那里的林七娅和易孤舟。
在周围的人都在开始往下面跑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坐在那里,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去什么地方。
易孤舟看着花面,有些犹豫的问,“原来……你不是易玲珑吗?”
花面走到他的身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用手轻轻的点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他就突然间晕了过去。
旁边的林七娅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害怕了起来,可能是害怕花面也对她出手,但是花面马上用手接住了倒下来的易孤舟,然后将他缓缓的放到了林七娅的手里。
他轻声温柔的对林七娅说:“带着他马上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现在很危险。”
“刚刚那两个人……”林七娅想问明白刚才的江连焕和颜盛是怎么一回事。
花面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说:“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们,如果他们发现了你们,那你们的处境就糟了,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
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是看透了一切,林七娅听了这句话,忽然猛地一低头。
她不敢让花面看见她的眼睛。
“这就对了,要乖一点。”花面温柔的道,“易孤舟对于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的吧?快点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林七娅尽管还低着头,但是听了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花面。
她看见花面朝着窗口走去,穿着一席长衫,修长又纤细,看起来莫名的像少女一样的脆弱,一狠心,还是拖着易孤舟,从旁边的窗口飞了出去,跟其他往下面跑的人一样,混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林七娅下去以后,只觉得四处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混乱的就像是末日来临了一样。
吴明的手上还带着没有擦干的血,刚刚一个男人被他趁乱藏在了巷子的后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谁都没有发现。
他看着周围混乱的一片,轻轻的说道,“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情况。”
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头一次遇见这样有趣的人,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但既然这人这么有趣,那么送他一份礼物,倒也未尝不可。
他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人群,然后悄悄的离开了这条街道上。
两种直觉
混乱的人群之中, 路留生不得不跟着周围的人起起伏伏。
以他的身手, 他总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的,奈何他的伤没好,所以他没办法躲过去身边的那些人。
不过路留生还是有些属于自己的小聪明的, 那就是所有人都在往远离那个漆黑的楼的方向跑去时,他是朝着那个方向跑的。
路留生刚才眼前一花, 就看见整栋楼变黑了。他其实挺想知道刚才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结果他没发现那里发生了什么,倒是发现了躲在阴影里面的江连焕。
……
这个时候,能在这里看见江连焕真的是意想不到的一件事。
路留生和江连焕彼此对视的时候, 表情都很有意思, 路留生看着江连焕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史前巨兽一样, 而江连焕看着路留生, 就像是在看什么二傻子一样。
路留生感觉到江连焕应该是故意躲在这里的, 因为他刚刚见江连焕的第一面时,他就是一副悠闲吃瓜看戏的模样。
直到他来了以后,对方的那种吃瓜看戏的样子才彻底消失, 这让路留生明确的知道了一件事——自己是打扰了对方吃瓜看戏的罪人。
他好像总是能在对方最不想见人的时候撞到他,这也是个非常奇妙的事情, 但是路留生并不想要这么多的巧合。
“你怎么在这?”颜盛刚刚离开,江连焕好不容易想着躲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一会, 结果就撞见了这个哪有热闹往哪凑的乞丐。
他倒没有路留生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这会他心情算不错的,毕竟事情圆满的解决了。所以他这会的语气还算“温和”。
只可惜路留生听不出来什么差别。
“我就……随便过来走走,哈哈, 随便走走。”路留生强笑道。
他现在的状态不算很好,江连焕只是简简单单的看了他一眼,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被谁捅了腰子吗……
“看来你回去得多补一补了。”江连焕看着路留生一瘸一拐的样子淡淡的道,“别留下什么病根之类的。”
路留生的脸听得都黑了。
他觉得江连焕这人说话已经损到一定的程度了,但是自己现在的样子也不敢说什么惹火江连焕的话,最后只能憋出来一句,“那还真是麻烦江公子的关心了。”
“没关系。”江连焕说道。
两个人还在这里拌嘴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哎呀,你们往哪边跑呢,易玲珑刚才明明是朝着这个方向逃跑的啊……不是那边,是这边。”
路留生和江连焕在那个声音响起时不约而同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路留生可能是心理因素,所以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声音有些像华荣月。
再看江连焕这边,他刚才就是为了观察花面所以才留下来的,这会听见花面好像还没玩够的样子,朝着那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完全搞不懂这个疯子想要干什么。
路留生听着这个在他看来莫名的有点像华荣月的声音,又看了一眼江连焕,他总觉得江连焕可能知道一些有关于上面那个人的消息。
尤其是看江连焕这个缩在这里的样子,八成就是刚刚一直在这里观察着楼上那个人的。
其实路留生一直以来都知道江连焕和那个江湖上流传很广的黑衣人关系很密切,也曾经一度以为江连焕就是那个黑衣人。
不过眼下江连焕居然站在楼下的角落里偷偷的看着楼上,那么路留生就不得不怀疑一件事情……
他试探着问,“你觉不觉得……楼上的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江连焕原本都已经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了,听见他说的话后又转了过来。
路留生看着江连焕的视线,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怂了。他磕磕巴巴的跟江连焕形容着,也不敢说的太详细,只能尽量模糊着说。
“就是……有点眼熟,具体哪里眼熟也说不太清楚……”
他在说的时候,江连焕的眉毛就已经微微的挑起来了,一直等到他说完,江连焕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这种古怪的态度让路留生心里毛毛的,不知道江连焕是什么意思。
江连焕这会是真的有点心情复杂了,他属于听声音就知道什么意思的那种人,尽管路留生说的遮遮掩掩的,但是他还是很快就猜出来了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对于路留生居然向他打听这件事,江连焕觉得这的确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以前他几乎没怎么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他却对路留生有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也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
如果是平时,江连焕可能都不会理路留生,但是他刚刚从楼上下来,知道这就是花面想要达到的效果,所以纠结了一会还是说道,“眼熟吗?我没感觉出来。”
路留生听了江连焕的话,似乎是信了,又似乎是没信,继续把头看向了楼上的那个人。
江连焕想了想路留生,觉得这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跟华荣月的关系貌似还算不错,不过一直以来,华荣月都不会告诉他有关于六扇门的事情,所以他目前得出来的所有猜测应该都是他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
光凭着这些,江连焕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非常敏锐的人,能靠着那么一点点的迹象,就找到了这里,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眼下,江连焕既然不能多说什么,自然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把路留生给糊弄走。
也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原因,花面和华荣月的说话声音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丝诡异的相同,江连焕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看见路留生还在努力的辨别着声音,就知道这误会肯定越来越大了。
“江公子,你相信直觉这种事情吗?”路留生突然问。
“我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危险,每一次我都是依靠着直觉躲过去的。虽说这样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我是一个非常信任自己直觉的人。”
“直觉啊……”江连焕道,“所有人都会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江湖人。”
毕竟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每个人心里都会相信一点有的没的东西。
坦白的说,江连焕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一直以来有很多事情都是按照自己的直觉来做的,甚至包括很多跟自己性命相关的东西。
“如果你的直觉告诉你……有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其实应该是一个人时,那你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路留生问。
江连焕听了他这句话,忽然间就笑了。他笑的可能太过莫名其妙,让路留生也跟着愣了一下。
笑过以后,江连焕忽然抬头对路留生说:“我通常情况下,都是非常信任我的直觉的,因为我知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路留生听了江连焕这话,像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见这么像人话的话一样。
不过江连焕的表情和这人一贯的态度又让他觉得怪怪的,就好像前面有个坑在等着他。
尽管路留生心里有些发毛,不过他左思右想,发现还是江连焕说得对。
没错吗,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好了,反正目前为止除了他的直觉外,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信。
路留生一边想一边朝着别的地方走去了,离开的时候还跟江连焕打了个招呼,江连焕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淡。
相信自己的直觉啊……
其实路留生的想法他都清楚。因为路留生脑子里的东西,也都曾经在他的脑子里面出现过。
不过江连焕……也是一个十分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他脑中的那种想法在他近距离接触了几次花面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直觉说不上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东西,不过江连焕也是靠着它多次活命的人,所以自然对这个东西也是比较看重的。
如果是对花面从来没有过接触,只是听说过他事情的人,那么或许会很容易就得出跟路留生一样的观点。
——但只要跟花面和华荣月接触的时间长了以后,就能明显的感觉出那是两个人。
性子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江连焕同样也是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花面和华荣月就像是太阳和月亮,黑天和白天,一张纸的正反两面,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在面对花面时,能感觉到他身上浓烈的个人特质,那种感觉独一无二,同样在面对华荣月时,这种感觉也会出现,只不过相对而言温和了许多,不会像花面那样的浓烈。
只是有一件事情,江连焕还是有那么几分在意,就是花面和华荣月在某些方面上异乎寻常的相似和默契。
六扇门当初找扮演易玲珑的人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找上了华荣月,而华荣月虽然在某些方面过于老实,看起来跟易玲珑格格不入,但是真的说起来,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真正的翻车过。
之前江连焕一直觉得这是因为华荣月运气好,不过细细想来,如果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说不定完全不会做到华荣月这种样子。
而华荣月本人,更是在“那位大人”看过之后,立马就定下来的。
华荣月为什么在某些方面跟花面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呢?
江连焕说不明白,只不过他忽然看见楼上的灯又突然亮了起来,似乎是某人重新掌了灯。
楼上的人影现在已经少了大半了,但最为显眼的,应该是那个一席长衣,身影看起来宛如一个少女一样的人。
他此时正斜靠着栏杆,懒洋洋的朝着下面望,即使看不清他现在的样子,街上的行人也有许多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朝着那边看过去。
——一个只要一出现,就会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人。
江连焕叹了口气。
他转身离去,也消失在了逐渐亮起来的花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