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大悲
“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花街的某个巨大的花灯下, 一个人安静的在下面站着, 仰头看着那个灯笼。
这灯笼特别大, 大概需要一个成年人双手合抱才能抱住, 从下面看特别的漂亮,灯笼的光照在地上朦朦胧胧的。
他半睁着眼睛, 静静的看着,似乎是要伴着这朦胧的灯光睡着了。
“她看起来跟之前一样美,只不过脑子好像变得比以前不清醒了。”过了一会, 他开口说道,声音十分的温柔, 但是这种温柔, 却跟华荣月的温柔并不相同。
“她的脑子从来都不清醒。”旁边另外一个站在阴影里面的人忽然间说道,那个人站在阴影里面, 明明身上穿的也不是黑色的衣服, 但存在感极为稀薄,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估计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注意到他。
“只不过是因为养她的人觉得她还有点用处,所以才没有杀了这条疯狗。”
这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 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
“那她来这里干什么?她身后的人想让她过来看看今晚的盛景?”
“我想不是。”望着灯笼的那个人冷笑了一下, 尽管他的表情一直有些冷淡的感觉,所以即使他冷笑, 也显得嘲讽意味并不是那么浓。
“她就像一条野狗,既然来了这,就说明她是想找一找有没有残渣可以饱腹一顿。”
“这个地方可真漂亮……只可惜, 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不会这么漂亮了。”
灯笼下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街道上许多人正在行走着,这些人中有穿着很华丽衣服的姑娘,也有穿着朴素衣服的小商贩在街上摆摊。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千差万别,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走火入魔的人。
在别的地方很少能看见这样的一幕。
“如果这里被毁了,那我可能会觉得有点可惜。”这个人说着,朝着另外一条路走去。
他走路的姿势是一跛一跛的,腿脚看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
“我真的没想跑,真的,江哥你放了我吧。”华荣月第n次的对江连焕说道,江连焕似乎是认真的思考了很久,最后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说:“不行。”
……不行你还装出考虑那么半天的样子干什么,逗我呢,华荣月默默的把头转了过去,江连焕的声音从她的后脑勺传了过来,“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两个人正在这边瞎侃大山的时候,突然迎面碰上了一个瘸子,这人正凝视着周围街道上的人,这瘸子冷不丁一看还挺好看的,长的颇为清秀。
“哎呀,那个不是……”江连焕在华荣月的身边小声的说道。
正巧这时,那个人问注意到了江连焕两人。
他转过头来,看着江连焕,似乎是过了一会,才转过头来用很轻的声音说:“江公子,是你啊……”
“你怎么也来这了?”江连焕略微带着一点惊奇的走了过去,他的步伐稍快,丝毫不顾及华荣月的手还被绑在一起,导致华荣月跟皇军牵着的那只老母鸡一样,身不由己的就跟着过去了。
那个人看了一眼华荣月,似乎对于这个配置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华荣月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
十八亭里的那个奇怪的画家,吴明。
这个人手里有那种用来遮掩眼睛颜色的药,华荣月一直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因为这个人在易大佬的记忆里似乎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她也没想过去打扰无关紧要的人。
这个人跟华荣月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华荣月也没指望对方能认出来他,结果那人仔细的辨认了华荣月一会,淡淡的说了:“啊……你不是……华公子吗?”
“……您认出来我了?”华荣月说道。老实说这人还挺有礼貌的,华荣月自己都做不到能够准确无误的记住去过百草堂的每一个病人。
但这种时候,华荣月宁愿他没有礼貌一点。
“江公子是为什么而来的?”吴明问道。
“你因为什么来,我就因为什么来。”江连焕对着吴明一笑。
……完,这是又来了一个想要花面命的人啊。
眼下的这个情形真的是越来越凉了啊,华荣月悲痛的想到。
江连焕是代表着六扇门过来围剿花面的,但吴明却不清楚,实际上华荣月这会也有些好奇吴明到底知不知道江连焕究竟是什么背景的,毕竟江连焕对外一直是一个自由立场的人。
“我觉得江公子跟我的兴趣可不太相同。”吴明依旧用那种不咸不淡的声音说:“我的兴趣只有站在一旁看热闹而已,并不想过多的参与什么。”
刚才还悲痛欲绝的华荣月忽然间活了。
“不过有什么需要的,我也可以帮你一把。”
活了的华荣月又安详的躺下了。
“那可真不错。”江连焕道,“从来没想到你也会参与这种事情。”
“如果那个就是蛊王,那我自然也是想要看看的。”吴明道,“其实不光是我,今天有很多人都想过来看看。”
这人再继续说下去,华荣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骤停了。她真的想离这个人远一点,哪怕是让自己自欺欺人一下也好。
眼下华荣月必须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说花船真的背地里用她的身份偷偷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她这种时候生气也没什么用了。
与其考虑该怎么样处理这些人,倒不如问清楚他们到底搞到了什么地步。
华荣月甚至脑袋里还有个更加大胆的想法,那就是问问她的手下人究竟把事情搞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
如果这群人只是简简单单的搞一些小事,那么六扇门倒也不用兴师动众到这个地步,但如果他们偷偷的搞了特别特别大的事……那华荣月说不定能借助一下他们搞事的力量,来个逆风翻盘呢。
听江连焕的意思,花船最近招了不少华荣月并不知道的人,华荣月觉得这里面肯定招了什么很危险的人,说不定就有个江湖大佬。
华荣月觉得自己这会纯粹是病急乱投医了,如果她的脑袋还正常,那么她绝对不会想出这么神奇的点子的,但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江连焕和吴明两个人还在聊着天,然而两人聊天的内容越来越隐晦了起来,渐渐的,两个人所说的话大部分都只是用一些很简单的句子来交流了。
“他这一次很着急啊。”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着急的,毕竟……他计划了这么久了,眼看着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怎么会不着急?”
华荣月偷偷摸摸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老实说,在刚刚穿越的时候挣脱开来江连焕还有些难度,但最近华荣月已经完全不虚了,被易大佬调(?)教了这么久,逃跑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偷偷的找了一个机会,正好就在江连焕和吴明正在聊天的时候。
“说实话,现在这种形式还挺让人担心的。”江连焕小声的说道,“如果我是那个人……我想不出来现在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我停下来。”
就是现在!呛儿死!
华荣月猛地一低头,就跟耗子一样,瞬间把大拇指弄脱臼,然后嗖的一下就钻了出去。
江连焕还在跟吴明聊天呢,聊着聊着忽然就觉得自己手上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空了。
……
他一转头,刚好看见华荣月潇洒离去的身影,活泼的跟一个脱缰的野马一样,撒了欢似的往前跑。
“糟了!”
江连焕脱口而出这两个字,吴明也跟着愣了一下,两个人看着华荣月撒欢的背影,吴明默默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华荣月的背影问,“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急事,快追他!”江连焕抓瞎了,“他怎么突然间跑了,不应该啊!”
华荣月听见身后好像有什么人追过来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了江连焕,江连焕的身后还吊了一个人。
她眯起眼睛一看,赫然就看见那个一瘸一瘸的吴明正在用一种夸张的速度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我去,这人……有两把刷子啊。”华荣月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再也不回头看那两个人了。
“他怎么突然跑的这么快?”江连焕在后面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吴明的呼吸虽然还算平稳,但是也已经闭嘴开口不言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江公子没有把绳子绑紧吗?”
“不是没有绑紧,只是……”江连焕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说了接下来的话。
“他这人平时都没什么脾气的,也从来看不到他有什么着急的样子,怎么……今天突然就这样了?”
……
华荣月撒欢一样的跑到了一个联络点,长叹了一口气。
这里坐着很多熟悉华荣月的高层,他们看见华荣月突然闯进来,纷纷吓得差点丢了手中的碗,每个人都愣愣的看着她。
“总算把那两个人甩掉了,话说那个吴明是怎么回事,一个瘸子为什么跑的那么快。”
华荣月一边吐槽一边看向了一个人,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那个人被看的咽了口口水,华荣月问,“咱们花船,最近来了很多外人吗?”
那个人紧张的咽了下口水,道,“是,是啊。”
华荣月面无表情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看不出来是喜还是怒。
那个人正满头大汗的时候,就听见她又继续问,“把那些人的名单给我一份。”
华荣月现在内心又惊又喜,惊是居然真有这么一回事,喜的是看来这里面说不定真的会找到那么几个大佬,说不定到时候可以稳一波。
就在华荣月等待的时候,那个人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说道,“没,没有名单啊。”
“……啊?”
“……就是附近那些走投无路的疯子,还有一不小心变疯后穷的都吃不上饭的疯子们过来投靠了我们,还,还用统计名单吗?”
“……”
榜出
华荣月忽然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好久以前是有人问她有几个无家可归的疯子应该怎么办。
华荣月当时随口说既然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就来花船就好了。
……现在回忆起了自己当时所说的话, 华荣月有种非常无语的感觉。
如果她当时知道这事有这么大的误会,那她肯定不会张口瞎说。
事到如今, 华荣月也算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刚刚还抱着跟六扇门硬刚一波的心思, 现在华荣月已经彻底看淡了,这条路行不通。
那能怎么办……接下来就只有努力证明自己没有失控这一条了吗?华荣月有些抓耳挠腮,这一点想证明其实不难, 问题是六扇门的人会不会信。
你如果问华荣月有个“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疯子突然间凑到面前, 然后跟你说他不疯了,她会不会相信,那华荣月也得承认,自己八成是……不信的。
华荣月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其实扶心口倒也没什么用处, 只是华荣月觉得这个姿势就像是能跟易大佬来个心灵感应一样。
虽然两个人确实是能心灵感应,虽然华荣月这会确实是觉得哪怕是易大佬本人来都没有用了, 但华荣月还是要挣扎一下。
其实华荣月自己倒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大不了到时候直接扔了花面这个身份,去百草堂里躲着就是了。
可能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花船覆灭之后那些高层会不会卖她, 但在那个之前,华荣月也能找到机会赶紧去下家。
说了种种,归根到底其实是……她对花船这个地方还是有那么几分归属感, 还不太想放弃这里。
而且还有一点……如果放弃了这里,那华荣月距离易玲珑被杀害的真相就越来越远了。
“……那些人到底有多少,你有统计过吗?”华荣月最后有些颓唐的抓了抓头发问。
“一开始只有十来个,后来越来越多,慢慢的就数不过来了……”被华荣月盯着的那个人有些僵硬的说。
“数不过来?”华荣月都听笑了,“咱们这一片一共能有多少个疯子啊?能有几百个吗?”
“……”
那个人似乎是害怕华荣月生气,犹豫了一会说道,“一开始只是这里的人过来投靠咱们,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更远的地方的人也特意赶过来了。”
“……他们过来干什么啊?”华荣月道,“他们自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那里不好吗?”
“他们来这是因为您啊。”面前的这个人忽然改变了神色,一股理所应当的样子。
“……啊?!”
华荣月觉得自己可能是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玩笑话。
花面一直以来都安静的待在阴暗的世界里,华荣月承认花面在花船里的名声还算挺大的。
但是花面对于外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群人都把她当傻子吗?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所以她怒极反笑了起来。
“那你说说看,这些人……为什么会因为我来这里?”
华荣月的眼睛盯着那个人,不知不觉中变红,身上散发出让人心惊的压力。
她不知道的是……
从外人的眼里看起来,她现在也和易大佬生气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相似。
……
“江公子,你为什么要将华公子抓起来呢?”吴明和江连焕还在四处寻找华荣月的过程中。
江连焕有些不太想提,但吴明一直十分好奇的样子,他最后才说道,“平时我跟华荣月关系还挺好的,今天是因为情况特殊,但偏偏是今天……”
“今天……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吗?”吴明轻声的说道。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腿脚不方便的瘸子,转头对江连焕道,“江公子,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在今天必须抓到他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这个时间,咱们最好还是回到花街上吧。”
“怎么了?”江连焕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周围的街道上一下子亮度变得更加刺目了起来,忽然间一簇巨大的烟花升上了天空,在半空中炸了开来。
“已经三更了?”江连焕愣住了。
周围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升起的巨大烟花,吴明略微奇怪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个时候放烟花吗……”
烟花一直以来都是在某些重要或者有意义的日子放,这么大的烟花,恐怕是为了庆祝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
江连焕站了起来,他想起来了榜单的事情,这个时候,恐怕赌坊前面榜单已经被张贴出来了。
四周似乎也逐渐的热闹了起来,江连焕犹豫了一会,还是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去回了花街。
华荣月的事情也不算不重要,但眼下跟榜单比起来,明显还是那个榜单更重要一点,有一些东西江连焕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估计再过一会,恐怕局面会变得更加混乱。
华荣月虽然已经跑了,但恐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花面,因为花面这个人一向神出鬼没。
江连焕觉得他很有可能在这里,纯粹是因为判断他最近不会住在离这里太远的地方,所以才来了这个地方。
至于原因什么的,江连焕没有跟六扇门提,六扇门的那些人虽然因为江连焕太过肯定的态度没有礼继续追问下去,但责任完全是江连焕一个人承担的。
江连焕像是丝毫不担心花面不在这里,自己会被六扇门收拾一样,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确认一下自己心目中的那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在这附近转了半天,他怀里抱着一个牛皮纸包,一直想找到那个在他的眼中熟悉的身影,但找了半天却都没有找到。
他有点傻眼了,明明在昨天他还看见了华荣月的身影,而且也打听到他来了花街之上了,结果人转眼就丢了。
“这……不应该啊。”吐槽的时候,就忽然听见周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转头一看,旁边的那家赌坊已经扛了一个巨大的蒙着布的板子出来,那板子要四五个人才能扛起来,上面还镶了金边。
“完了,再不快点的话,那边都要先行一步把榜单公布出来了。”瞬间焦急了起来。
他刚这么想的时候,忽然间看见一个身影从街道的那头走了过来。
瞬间就安下了心。
那个人只是上了楼而已,但即使是在眼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赌坊那边的时候,那个人也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
一群人跟在那个人的身后,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人夸张的排场,还有身后跟着的十几个漂亮的美女。
这些女人各个国色天香,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边绝对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别提还有人渐渐的认出了其中的一些人。
“那个……不是兰忆吗?曾经有名的花魁。”
“她身后的那个人是万瑶……当年的名声也不下于她,这两个人怎么同时出现了?”
周围的声音沸沸扬扬的,那十几个女人几乎全都是江南曾经名动一时的花魁,后来几乎都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偷偷的摸到了其中一个人的面前,拿出了手中的包裹,把里面的东西翻了出来,然后猛地扔进了旁边一个花魁的怀里。
扔完之后,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跑,浑身汗毛炸裂,再也不想回头看一眼身后。
那个花魁轻轻松松的伸出手来接过了被扔过来的东西。
在中间的那个人转头看了一眼花魁手中的东西,花魁立刻把东西递上,一行人又缓缓的上了楼。
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身影,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
他感觉自己已经做完了一件相当不得了的大事,好像自己前半辈子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所以一下子瘫软了下来,整个人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浓浓的疲惫。
终于……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
江连焕和吴明匆忙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整个大街上都是人流涌动,似乎充满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
这个时间上,江连焕的下属倒是已经收到了属于他的那份专属榜单了,只不过眼下看来,他倒还不如挤一挤,跟着所有人一起看看那个赌坊前榜单上的排名要更快点。
靠近那里的时候,江连焕就听见了周围的那些声音,混杂着兴奋,欢快,还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
江连焕听见一个人高声的喊到,“原来他还活着啊!”
这句话听得江连焕心中微微一震。
那个人没有说谁活着,但江连焕却已经猜出了他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吗?
他看了一眼那个榜单,虽然面前人挤人,但是榜单比人头要高的多,只要视力稍微好一点就能看得见。
江连焕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第一行字,然后紧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那上面的第一行诗句,就是“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的榜单有一个很有趣的特色,那就是虚虚实实,从来不会明确的写出某个人的具体名字,但这一句诗的指向性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哪怕是最迟钝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这上面写的是谁。
“易玲珑居然还真的活着?”周围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也就是说……前段时间传出来的那些跟易玲珑有关的事情都是真的了?”
“你怎么觉得会是假的啊?”
“不是,只是觉得……易玲珑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居然还能活下来,不过眼下看来就不奇怪了,原来他就是第一人唉。”
江连焕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他的眼神里有一丝颓然,还有一丝释然,却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种情感太过复杂,使的他的脸色都仿佛变得灰暗了一些。
旁观者如果看到他的眼神,恐怕会看的一头雾水,不过眼下也没人会注意到他。
……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有一个人静静的看着那些兴奋的人们,赌坊前面时不时的能传来兴奋的声音或者痛苦的哀嚎,那都是在赌坊里赌了钱的人。
但在更阴暗的深处,有更多的人都对那些人无动于衷,好像赌坊里大把大把的金子银子交易丝毫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一样。
“咱们一直以来都以为易玲珑已经死了,甚至还找了个他的替身,结果人家活的好好的,甚至还在一旁建立起了这么大的势力。”
“这种势力一定不会是在短时间内弄完的,易玲珑是在很久以前就准备了,而且计划的非常周全。”
“这个人比咱们估计的还要危险的多。”
“这么一想……这个人会不会对六扇门的举动感觉到可笑?居然弄了一个假的易玲珑出来……”
“恐怕假的易玲珑每做出一件事,他都躲在一旁偷笑吧。”
“……他又耍了我们一次。”
远处刚刚快要停下的雨下忽然又大了起来,周围的一切瞬间笼罩在一片光芒和水雾之中。
说话的那个人抬起了头,眼睛里是一片的冷静。
“但眼下,他不会再做出别的什么来了。”
颜盛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撑起了手上的一把伞。
“让我们这就去会会他。”
月亮上的人
周围的许多人都打起了伞, 原本就很拥挤的街道上一下子变得更挤了, 却也分外的漂亮,就像一个个开在雨天里的小蘑菇似的。
“去哪了?”路留生到处寻找着的身影,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姑娘的身影, 此时她正焦急的垫脚朝着那边看着, 路留生看着她的反应,颇有些无奈的说:“别着急……现在挤也挤不进去。”
他之所以这么淡定, 也有点说话不腰疼的意思,毕竟那榜单他早就看了无数遍了,没有丝毫新奇感,相比之下,他倒是更想找找。
这家伙出门的时候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而且身上也没带伞, 路留生这会实在是想确认他的状况如何了。
“怎么人这么多?”黄娇一边埋怨着, 也一边听见了周围那些人的讨论声。
“原来他还活着啊!”
“借过, 借过一下。”黄娇拼命的往前挤,终于挤到了一个能看得见的地方,她猛地踮起脚尖来, 终于看见了第一行字。
路留生站在她的旁边,就看着光脚的表情猛地空白了一秒,好像是整个人都出了魂似的, 但过了一会,她的嘴角开始咧开,完全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并且笑容越笑越大。
旁边的路留生悄悄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被黄娇抓着胳膊猛晃,“看见了没?看见了没?第一是易玲珑唉!”
“是,是,看见了。”路留生现在的语气既无奈,又好笑。
他看着黄娇丝毫没有管剩下的人究竟都是谁,一蹦三跳的出了人群,然后带着头跑着说:“走吧,走吧,咱们去找找你那个朋友。”
路留生在后面不停的追着她,还得给她打着伞,生怕她蹦的太快被雨淋成一个落汤鸡。
黄娇在前面蹦着蹦着,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问,“唉,对了,你说啊,路留生,为什么上面的诗句是玲珑望秋月,而不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呢?”
好问题!路留生在内心里为黄娇的这个问题击掌赞叹,之所以他会对这个问题赞叹,是因为……他曾经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他虽然没琢磨明白,不过这种时候他肯定不能在黄娇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肯定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至于里面的原因,绝不是你跟我两个人就能猜明白的。”
黄娇听完之后,明显陷入了沉思,路留生看着被自己忽悠了的黄娇,内心里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看吧,他不懂的事情,别人也都不懂吧。
……
“第一的……居然是易玲珑吗?”
“怎么,你觉得很奇怪?”
屋檐下,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一边看着顺着屋檐落下来的雨,一边笑了笑,道,“是有点奇怪。”
“毕竟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很无趣的男人,没有想到,第一居然是他。”
“不要随便说别人无趣,况且你在他的面前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会呢……”红衣姑娘笑了笑,声音特别的好听,“那人我以前也遇见过,感觉……也并不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们为什么要怕他呢?”
听见她的话的那个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红衣的姑娘依旧笑脸相迎的看着他,直到过了很久,那个人才用阴冷的声音说:“你要是把大人交代的事情搞砸了,那你一定会死无全尸。”
那个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被他警告过的红衣姑娘脸上还挂着那种讨喜的笑容,笑盈盈的看着那个人离去的身影。
这个穿着红衣服的姑娘永远都像是一团火,脸上带着一种可爱的笑,如果不认识的人看见她,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讨喜的姑娘。
但熟悉这个姑娘的人都知道,这是个非常可怕的疯子,而且自打前段遭遇了某些事情之后,好像变得更疯了的样子。
刚才跟那个红衣姑娘一起过来的人,跟她一起接到了一个命令。
他们是来试探花面那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花面一直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即使是他们,也不清楚这人的身份究竟是谁,但刚才他们已经推断了出来——花面,应该就是易玲珑。
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与此同时,他们或许也明白了为何“那个人”对于花面竟然如此的在意。
“原来那个人一不小心放跑了自己手中的黑棋子。”林七娅咧开嘴笑了起来。
她涂着鲜红口脂粉嘴唇在微微咧开一点的时候还非常的漂亮,但随着这笑容特来越大,这笑容看起来就越来越怪异。
就像一道狰狞又无法愈合的伤口一样。
“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对手,那或许还不会觉得太惊讶,但一个从小被自己‘培养’的,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棋子居然变成了自己的对手,那就当然会让人觉得格外恼火了……”
“估计今天过后,易玲珑就是蛊王的事情会传遍整个地下世界。”
“话说那个糟老头子居然还妄想过自己是榜单上的第一……”
“呵,真是可笑至极。”
正坐在楼上,安静的凝望着下面的花面身边站着许许多多的人。
今天的花面穿了一件裙摆格外长的衣服,这身衣服冷不丁一看,甚至是有些像女人穿的衣服,但穿在花面的身上,却没有什么违和感。
虽然那张狰狞的面具依旧戴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总是和周围的人隔开了一层似的,但是周围的人却丝毫没有因为这张面具而恐惧他的意思。
旁边的一个美人提起桌子上的酒壶,给酒杯里倒了一杯酒后,就含情脉脉的端起酒杯,想要将酒杯送到花面的嘴边,却被花面轻轻的推开了。
他坐在很显眼的地方,像是丝毫都不知道自己的街道里来了多少外人一样,依旧闲适的坐在这里观赏着风景。
他在楼上看街景,街上的人们在看他。
“蛊王之王……应该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吧。”
街道上有几个人小心的往前走着,其中有一个人小声的说:“我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场合,万一一不小心遇见蛊王了怎么办?”
“……你多虑了。”赵烨小声的说道。“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撑死也就只能撞见几个小兵,压根就不会碰到蛊王的好吧。”
他们奉了上面的命令来这里,遥想去年他还只是个新人,现在已经能带着几个新人前来执行任务了。
赵烨此时看着身后这几个吓得跟小鸡仔一样的新人,笑的有点尴尬,暗暗的把“自己可能见过蛊王”这个想法压在了心里。
当年全安镇的那段经历给赵烨留下了非常痛苦的回忆,而当时还是易玲珑——也就是华队长救的他。
赵烨听江队长隐约说过一耳朵,他们所在的全安镇就是一个巨大的“罐子”,而造成他苦难根本来源的人就是“蛊王”。
全江湖最厉害的人蛊。
上头一给他们命令让他们过来抓蛊王时,赵烨一瞬间就想到了全安镇的那个蛊王,他在瞬间就感觉六扇门所说的这个蛊王就是那个蛊王。
这要是换一个见识多点,或者脑回路复杂点的人都不敢这么轻易地确认,毕竟这江湖上俗称的“蛊王”有很多个,六扇门也不一定说的就是那一个,但偏偏赵烨就是那个脑子不复杂,见识也刚好不那么多的人。
然后他刚好就误打误撞的猜对了正确答案,不过即使他猜对了这个答案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不用害怕,咱们肯定不会有事的。”赵烨信心满满的说。
为什么他这么肯定呢?因为他刚刚看了刚出的榜单。
谁是榜单上的第一?
易玲珑啊!他的华队长啊!直系亲对长啊!
就这?还需要害怕什么?
赵烨是一个见识不多脑回路还非常简单的家伙,这如果换成江连焕这种心眼多的,肯定就得琢磨,这易玲珑都已经是江湖第一了,他还会不会效忠于六扇门啊?这蛊王都已经是最厉害的蛊了,他又是榜单上的谁啊?万一他跟易玲珑打起来,谁能打的过谁啊?
这些……赵烨通通都没有考虑。
他刚开始看见榜单上的第一是易玲珑的时候确实是惊讶了一下,但惊讶过后,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至于其他的事情……赵烨通通把这个归根于自己见识少,所以暂时想不明白,只能说他这想法倒也蛮符合正常人的想法的,正常人想不明白核,弹是怎么造的时候,也不会强迫自己非要去搞明白。
“蛊王啊……”赵烨也没见过蛊王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当年他可是被折腾的有够惨,虽然大部分都是华队长干的,但那也是华队长为了帮他逃出去而用的不得已的手段。
这个蛊王可能实力没有华队长厉害,但是势力却很庞大吧……不然当年华队长也不可能对他那么忌惮。
“那个蛊王长的特别的可怕。”
赵烨一边吓唬新人,让他们稍微有点警戒性,一边偷偷的往里面夹带私货。
对,就这种偷偷摸摸的给对方形象抹黑的那种。
他说这话非常的有诱导性——你想想,那么可怕的蛊王,难道还会是一个好人吗?那一定是一个一脸刀疤,凶神恶煞的狠人啊!
那可是当年间接让他挨戳了几百下的蛊王啊!
赵烨忿忿不平的想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他身后的几个队员忽然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每个人的视线都像是移不开一样。
“怎么了?你们在看什么?”赵烨奇怪的问。
他也转头看向了那些人看的方向,然后忽然间就浑身僵硬在了那里。
在那里,有一个人高高的坐在那里,身边簇拥着许许多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触摸到他。
那个人就像赵烨记忆中,那个曾经快要触摸到月亮上的样子。
赵烨觉得自己这嘴简直就跟开了光似的,说谁谁来,而眼下看见这个人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跳了一秒。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队员们的赞叹。
“好漂亮啊……”
他听见自己身后有人看着楼上的人,这样赞叹的说道。
赵烨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一瞬间。
“这人是谁啊?”他听见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的问着,当即说道,“别看了,我们快走。”
他急匆匆的打断了那些人的观望,半是训斥,半是强迫的让那些新人跟着他离开了这里。
“唉?为什么啊?”他听见身后的那些新人们小声的抱怨着,“就看见了一个人而已,至于吗……”
赵烨脸其实都有点隐隐发白了,但是依旧板着脸,直到那些人全都跟他离开了这里。
走过了差不多一百米,他才猛地吐出一口气。
天啊……天啊……那个人真的就在那里。
赵烨着急的往前面走着,急着想要遇见一个大部队,最起码别让他们这一群新兵蛋子们就站在蛊王的眼皮子底下到处瞎晃了。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赵烨忽然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打着一把红色的小伞,也安静的抬头看着天上,尽管这里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赵烨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没有办法,赵烨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人,从刚才开始他就想躲在这个人身后寻求温暖庇护来着。
眼下,赵烨在看见他的时候都恨不得直接彪出眼泪来了。
“华队长!”
他一嗓子过后,那个人转过了头来,看了他一眼。
猜不透
就这么一眼, 赵烨就忽然间觉得怪怪的, 华队长头一次脸上没有什么笑容,表情是那种淡淡的样子。
说起来,这在他的心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 华荣月一直是一个见人就会笑的人,哪天华队长要是不笑了, 那就一定是有大, 麻烦了。
赵烨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忽然看见华荣月的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笑容,就好像刚刚的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是幻觉一样。
……是看岔了?
赵烨茫然了一下,还是遵循着本心, 朝着华荣月那边跑了过去,他过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好了,华队长……终于碰到你了, 要不然我都快要被吓死了。”
“你怎么来了?”华荣月问。
“我原本还在江队长家里待着来着, 忽然就通知我说要我来这里。”赵烨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指了一下身后的人, 半是说明半是炫耀的道,“这都是咱们小队的新人,这段时间你不在,我就成了代理队长……”
那几个新人一听这居然就是他们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队长,连忙向华荣月问好。
赵烨看着华荣月就非常的安心,毕竟是榜上第一人啊, 他现在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祝贺一下华队长,就对他道,“那个,华队长……恭喜你啊。”
“……恭喜我?”华荣月听了这话后转头看了他一眼。
“对啊。”赵烨开口又想继续说点什么,但一看到华荣月脸上诧异的表情,就觉得这种话肯定不能当着新人的面来说,所以就又咽回去了。
“反正……反正就是恭喜你了。”赵烨最后笑着说。
他后来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就说了一句,“队长,一会恐怕又全都要靠你了”,然后挠了挠头发,又跟那些新人说话去了。
……
华荣月是在大概十分钟之前看到那个排名的。
在看到那个排名之前,她的心中还一直以为那上面写的是“玲珑骰子安红豆”,直到她一抬头,看着上面那个“玲珑望秋月”的时候,她整个人呼吸都要停滞了。
怎么会……
华荣月在此之前,一直对那个抱有怀疑的态度的,毕竟江湖人把他吹得天上地下,好像他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似的。
她从来不觉得有人会是什么神仙,所谓的也一定是根据这个江湖中的各种消息判断出来谁更厉害一筹的,但有些事情不传出去,他又怎么会知晓?
对于这次排名,华荣月猜想过几种可能。
一种是被她忽悠住了,花面和易玲珑同时出现在了榜单上,甚至花面的排名比易玲珑还要靠前一点。
如果能看到这样的排名,那华荣月就可以判断那个只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人。
如果这个人得到的是花面就是易玲珑的消息,并且把这两个人同时组合在一个诗句里面,那华荣月就可以判断他得到的或许是天易楼那边的消息,进而判断他拥有天易楼的情报网。
因为目前为止,被华荣月准确“告知”过花面就是易玲珑的,就只有天易楼的易孤舟。
又或者……榜单上压根就不会出现易玲珑的消息,仅仅只有花面,这种猜测华荣月也是考虑过的,这说明通过六扇门的一些消息确认了易玲珑已死,现在活跃的只是一个冒牌货。
……这些,或者更加夸张的可能性,华荣月都想到过,每一种发展,每一种结局,华荣月都考虑过对策,但唯独没有考虑过这个。
榜单之上没有丝毫有关于花面的消息,而是仅仅只有一个易玲珑。而且诗句也从“玲珑骰子安红豆”变成了“玲珑望秋月”。
这只能说明,已经推断出了花面就是易玲珑,进而确认了易玲珑就是华荣月。
——在华荣月心中,除了花船的一些高层还有她的敌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的事实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了华荣月的面前,这让华荣月只能朝着最糟的方向猜测。
这个人可能跟一直以来隐藏在暗处,偷偷的操纵易玲珑的人是一伙的,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个资料,毕竟……至今为止明确看见过花面那张脸的人也就只有那个人。
这下麻烦大了。
华荣月心想。
这是……要让她强行入局吗?连个置身事外的机会都不给她?
虽说华荣月知道自己跟那个人终究是要打上一架的,但是华荣月一直在用一种投机取巧的方法,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和那群人冲突上,毕竟现在她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但那个人和用这一招让她不得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了,偏偏是在花船还算得上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时候。
好好想想……眼下这种局势,对于各方来说都意味着什么。
华荣月正苦思冥想的时候,上头正在众美人包围之下的“花面”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那其实不是花面,而是清秀小帅哥。
他身量和华荣月差不多,以前也扮演过她,这一次华荣月又故技重施,毕竟她觉得现在需要自己亲身做的事情有很多,她肯定不能就这么稳稳当当的坐在楼上待着,那样相当于把最后的自救机会给葬送了。
这人知道很多华荣月的秘密,其中就包括花船现在的实力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的事情,所以在华荣月交给他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华荣月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情况一定会越来越糟,但眼下,华荣月还是要虚张声势。
这种做法堪比饮鸩止渴。
但江湖里对疯子从来都没有怜悯之意,如果华荣月这会怂了,哪怕是被抓进监狱里了,她都能想象到花船的这些疯子们会是个什么结局。
估计她前脚怂,后脚这些人就会被排队押进大佬里,或许还会废物利用,卖给人牙子什么的……
“华队长?”赵烨看了眼华荣月,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已经好几次在他的面前走神了。
这看起来很不符合平时华荣月的性格,毕竟他是个哪怕是小孩子说话都会认真听的人。
“啊?什么事?”华荣月回过了神,赵烨想开口说什么,但张了几次口后,又生硬的转了一个话题,“对了,华队长,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那个蛊王啊,那个蛊王不是……”
他凑到华荣月的耳朵边,十分小声的说:“曾经帮过我们吗?”
华荣月一想到这茬也有点气,“这我也不知道啊,江队长突然跟我说他们觉得这个蛊王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
她也搞不清楚她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突然失控了。
两个人正一起聊天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了一个姑娘,挎着一个小篮子,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一支送给你们。”那个小姑娘把花递给了华荣月他们,华荣月接了过来,茫然的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看见小姑娘蹦蹦跳跳的离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
很漂亮的桃花,应该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
赵烨也收到了一支花,他低头看这朵花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华队长,你有没有发现这条街道有些眼熟啊?”
刚才赵烨来的时候,就一直想吐槽这一点了。
这里总给他一种花街的感觉,甚至就连名字都是花街。
到处都是亮堂堂的花灯,女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在街道上面行走着,四处都是脂粉香和花香。
然而赵烨清清楚楚的记得,花街应该是在全安镇的,为什么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复刻版本呢?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赵烨稍微稳定了下心弦。他从刚才就一直不停的提示着自己——花街不在这个地方。
即使名字相同,也绝不是同一个地方,你看看这周围的人,有卖花的,卖烧饼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大爷……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花街那个鬼一样的地方呢?
然而赵烨还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自打从刚才开始,这条街上的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之中。
那种兴奋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冰山,只能让人看见上面那一点点的部分,但谁都只有,有更为庞大的部分埋藏在水面之下。
花街的这群人今天确实是不太正常,华荣月想。
他们居然给路人送花,这帮姑娘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开朗活泼的人啊……
还有刚刚华荣月居然看见有人放了一个烟花,那个烟花放的也有些莫名其妙,华荣月不记得自己让他们放过烟花,刚才放的时候她还诧异了一下,不过被刚刚出的榜单给弄的分散了注意力。
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好像不算什么,但是加在一起来看,华荣月莫名的就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又看了一眼刚才离去的那个小姑娘,看了看手中的花,皱着眉头小声的说:
“谁知道呢……”
赵烨决定稳稳的扒在华荣月的身后,就跟全安镇时候一样,他现在只要看见华荣月就觉得特别的安心。
这个地方没有全安镇那么诡异,远远的看起来,好像每一个人都是很正常的样子,但赵烨的潜意识里还是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寒。
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在这个地方完全不能像在单纯的街道上闲逛一样,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的手就一直放在容易出剑的地方。
这不是什么明面上的危险,只是一种感觉。
就在这时,华荣月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了几个人的交谈声,“第一居然是易玲珑唉!”
“是啊!”
“那他是不是很厉害?他会不会杀了很多的人啊?”
“那当然了。”
这声音让华荣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说话的是一对母女,母亲和女儿看起来都很漂亮,两个人穿的衣服也都是花船自制的衣服,虽然花船一向以来在华荣月的领导下都抠抠搜搜吧……但是吃穿上是绝对没有亏待过他们的。
这俩人穿着花船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母亲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看上去也格外的可爱。
华荣月的目光追逐着刚刚说话的两人。
咚,咚……
赵烨也意识到了华荣月正在看着什么东西,他好奇的问,“怎么了?”
那就是一对很普通的母女,那个小女孩看起来格外的可爱,赵烨没觉得这两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华荣月回忆着刚刚那两个人的话,单独拿出来确实是没有什么古怪的,但是再想一想语气,就会觉得非常的诡异。
那个小女孩在喊“他会不会杀了很多人”的时候,语气依旧天真可爱,甚至感觉就像一些小孩听大侠的故事一样。
那个妈妈在回答“当然了”的时候,语气也依旧温柔,就像一个听见女儿诉说着今天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什么事情的母亲一样。
咚,咚……
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忽然又响起来了,这一次的声音仿佛又大了一些。
恍惚间,华荣月好像搞清楚了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了。
是从自己的身体里。
忽然间,华荣月就明白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察觉到的兴奋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种兴奋感还真的不是华荣月的错觉,因为兴奋的感觉就来自于她自己。
或者说——是来自于她的室友。
她的室友,今晚上好像格外的开心……
……
“我懂了……”华荣月喃喃的说道,“他们居然说对了。”
“怎,怎么了?”赵烨茫然的问。
华荣月茫然的摸上了自己的心口。
六扇门的推测居然是正确的,如果现在掌控着身体的不是她,而是易大佬的话,那么今晚“易玲珑”确实是会失控。
六扇门一直以来的做法都是对的。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应该是她才对。
养料
“赵烨, 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华荣月忽然问到?
“嗯?”赵烨被问的一愣,弱弱的说:“饿了……”
正常人都意识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吗?华荣月扭头就走, 只剩下赵烨站在原地。
他茫然的喊道, “等等!队长你去哪?”
华荣月现在急需一个疯子来告诉她今晚花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时候她自己都有点被气乐了。
想她堂堂一个花街主人,这会居然还得找别的疯子问这群疯子们到底怎么了,简直可以登选为年度冷笑话。
失控……究竟是因为什么失控的呢?华荣月试图去联系一下易大佬,但她刚刚想要在心里喊出易大佬的名字时,就忽然觉得那头兴奋的感觉猛地一下子炸开了。
华荣月察觉到不妙, 瞬间就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太感受易玲珑那边的情绪, 然后才缓了口气。老实说易玲珑那边的感觉倒也并不让人难受, 就是快乐,太快乐了,快乐的让华荣月心慌。
是那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好像可以把天底下的一切都抓在手里,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感觉。
华荣月平时很少感受到易大佬这么兴奋的感觉, 现在这种情况, 只能说明易大佬可能是想让她也来感受快乐,或者说……她已经失控了, 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等等……等等……这就是易大佬疯了之后感觉到的世界吗?华荣月想。
如果要是这样的话, 那她还可以理解一下为啥易大佬能穿的花里胡哨的出去逛了,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是易大佬心灵强大,现在看来可能单纯的只是自信过头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影响到她的呢?华荣月在这附近四处的找, 想要找到这种影响的来源,但她忽然发现这种情况的不仅仅只有易大佬一个人。
街上的每一个花船的原住民,或者是刚加入不久的疯子,细看的话,他们好像也都很高兴。
华荣月拽过了街上的一个人问,“你在高兴什么?”
那个人明显觉得华荣月有毛病,所以在华荣月拽住他的一瞬间就有杀气露了出来,然后又被华荣月更恐怖的杀气给压回去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不知道吗?江湖第一人……是易玲珑啊。”
“对啊,这又怎么了?”华荣月问。
“易玲珑啊……”那个人似乎是暂时忘记了华荣月的杀气,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兴奋,“那就是我们的大人。”
华荣月瞪着眼睛看着他,她其实不奇怪花船的人会在短时间内就得出这个结论。
当然他们得出结论的方式非常的简单粗暴,完全不是靠猜测或者推理的,而是因为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
花面就是全江湖最厉害的人——易玲珑是第一——结论,花面就是易玲珑。
那人又看了一眼华荣月道,“他就是全江湖最厉害的人!难道你就不崇拜他吗?如果有这样的人能够成为我们的首领,那我们会怎么样?”
“今天过后,恐怕全江湖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的首领花面大人就是天下第一人了!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顶礼膜拜。”
“对了……”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又看了看华荣月,有些奇怪的问,“你……难道不是我们的人吗?那你……是谁?”
他刚刚还非常恐惧的表情,这会居然慢慢的变得狰狞了起来,对着华荣月咧开嘴笑了起来,笑的非常恐怖,“既然你不是我们的人,那不如现在就加入我们吧。”
华荣月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渐渐的泛出了红光。
疯了……这群疯子彻底疯了……
……
“其实以前也有不少很厉害的疯子,但他们后来都没有成为蛊王,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江连焕和吴明站在某个屋檐下,江连焕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莫名的躁动,是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让他现在有种想干点什么的冲动。
应该干点什么呢……
如果现在能让江连焕看见一种颜色,那他希望是红色。
粘稠的……温热的……
江连焕用拳头凿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江连焕转过头去,笑着看向了吴明。
“最近这条腿越来越不好了。”吴明看了他一眼,换了个话题,在他的旁边敲着自己的腿,一边敲一边说道,“阴天下雨的时候疼得厉害。”
江连焕隐隐的有些焦躁。
他这么精明的人,刚才居然因为走神而没听见身后那个人在说什么,这简直就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吴明可能想跟他说什么,这个人知道很多事情,江连焕以前一直想问,但却都找不到机会。
难得他今天主动想开口了,江连焕决定一定要从他的口中撬出来点什么。
“今天……大家都很兴奋的样子啊。”江连焕想随便找个话题,可能是因为现在他的情绪也有些莫名的焦躁,所以他说完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吴明听了江连焕的话,低头看了一会脚下,然后用手指了指街道上的那些疯子们,问他,“你看那些人脸上都是什么表情?”
江连焕看了过去,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笑。
开心的笑,欢快的笑,每一个人都在笑。
“你觉得他们在开心什么?”
“他们在开心……他们的头目……居然是江湖第一人?”江连焕试探着说道,“我也只是刚刚听他们说的,我也不确定。”
“不,这不难推断,他们的头目……或者说那个花面,就是易玲珑。”吴明道,“你看他们的样子,恨不得喊的整个江湖都知道了。”
江连焕惊讶看了一眼他,对于吴明居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还是有几分诧异的,但吴明又说:“他们兴奋的点真的在于他们的头目是江湖第一人吗?”
“恐怕也不见得吧。”
江连焕预感到吴明可能要说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立刻竖起了耳朵来。
“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常识’,是即使没有榜单,也一直存在于心里的常识。”
虽然江连焕是吴明的常客了,但吴明居然一点遮掩都没有,像是笃定了他知道很多事情一样,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还是让他内心里隐隐有些震惊的。
吴明轻声的说:“他们在开心于,花面在今晚以前,仅仅只是一个存在于地下的代号。”
“无论他有多么的强大,他是永远不会出现在阳光下面的,连带着他们,同样也是生活在阴影中的人。”
“但今晚过后,花面和易玲珑只会是一个人。”
“之后,花面和这条街道都会一起生活在阳光之下。”
江连焕皱紧了眉头。
“你看,这些人都已经察觉到这一点了,所以他们才如此的开心,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我其实一直认为花面只是易玲珑使用的一个临时的代号而已,只是为了让他躲开天易楼的监控,等到他羽翼丰满,他终将会扔掉这个身份。”
吴妄言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江连焕道,“我不知道以前究竟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个人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但我有个大概的猜想。”
“易玲珑的计划应该是他还在天易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的了。”
“那时,他大概还在天易楼的监控之下,所以没有办法用易玲珑这个去做一些事情,恐怕那个时候起,就有了花面这个身份,帮他处理一些易玲珑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今晚过后,我不认为他还会继续隐藏下去。”
“因为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一定不会。”
“只有花面亲口说出自己是易玲珑的这句话,全天下的人才会知道花面就是易玲珑。”
“这个地方,将会从一个只在夜晚繁华起来的街道变成江湖中最引人瞩目的地方。”
“因为这是江湖第一人亲手建立起来的组织,而疯子一向是逐利慕强的……”
“当天下的疯子都知晓这个地方,甚至全部朝着这里聚集的时候,你说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连焕咽了口口水,“人间炼狱……”
“或许在疯子的眼中是人间仙境。”吴明笑了。
“等到了真发疯以后,或许你我都会觉得这里就是最好玩的地方。”
“到那时,易玲珑,或者说花面,就会变成江湖中最可怕的代名词。”
“江湖第一人的噱头,加上他这么多年来精心栽培起来的势力,足够让他在一夜之间深入到所有人的心里。”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有理由会错过这个,等到臣服于他的疯子越多,他的势力就会越发的庞大,这的榜单,甚至可以说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所有人听了他的名字都会尖叫,每一个人都会祈求他,希望他不要伤害到他们。”
“所谓的侠士们在他的面前甚至都不敢抬起头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面前高声说话,所到之处,每个人都会笼罩在恐惧之下……”
“那样的日子……啊……想一想,那会多么的美妙啊。”
吴明闭着眼睛,似乎是真的看到了什么特别美好的场景一样。
——直到这个时候,他看起来才最像疯子。
毕竟这个瘸子一直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像是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一样。
江连焕虽然这会浑身有些起鸡皮疙瘩了,但不得不承认,吴明描述的那个场面让他确实恍惚了一下。
他内心里的某些地方像是发了疯一样的长草,野草最终蔓延开来。
就像所有的疯子都一样,江连焕的内心深处也控制不住的渴望着鲜血和杀戮,这是所有疯子都没有办法逃脱的诅咒。
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换作他是花面的话……
江连焕不得不承认,他自己都跟着飘忽了一秒。
“所以这就是我说今晚过后花面和易玲珑只会是一人的原因。”
“也许过了今晚,江湖上所有人都会知道易玲珑和花面,也会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一人了。到时候,咱们或许可以期待一下江湖中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蛊王的事情。”
“这真是个聪明人,这个计划谋划了多少年?五年?十年?”
气氛几乎因为吴明的话而凝滞了,江连焕自己都因为吴明的一番话心脏狂跳。
花面……不,易玲珑为了这种事情谋划个十年,在他看来是完全可能的事情,因为那是个心思特别缜密的人,缜密到这个地步的,江连焕平生只见过他一个。
六扇门里可没有那么多的消息来源。
所有的事情都是江连焕一点点拼凑起来的,眼下,却好像有一块巨大的拼图被补齐了。
……
而就在这时,刚刚好像还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吴明又睁开了眼睛。
他那刚刚还充满着迷醉的眼神中,只剩下了一种冷酷的情绪,还有一丝丝厌恶。
“只可惜……”吴明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江连焕,冰冷的笑了起来。
这声音让刚刚还在沉醉在自己幻想中的江连焕都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忽然冷笑的吴明。
“可惜什么?”
江连焕一直觉得吴明这人怪怪的,他确实是个疯子,但在某些方面却又完全不像一个疯子。
很复杂的一个男人。
“这真是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值得让人击掌赞叹,但是他不懂得一句话……”
“什么话?”
江连焕此时看见吴明转过头,对他说了一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蛊王,是承受着所有疯子痛苦的人。”
……
“啊?”江连焕茫然的问了一句,“什么?”
“每一个蛊王,都是背负着许多人的痛苦前进的。”吴妄言道,“只可惜,很少有想成为蛊王的人有过这个觉悟。”
“等等,等等……”江连焕打断了他,“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是……从哪知道的?”
“通常来说,疯子们都是恐惧并且崇拜着蛊王的,蛊王对疯子们有着绝对的震慑力。”吴明没回答江连焕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当蛊王还能保持理智的情况下,这群疯子们就还会在‘罐子’里,那么相对而言,就还算是安全的。”
“但是……你有过承受着一群疯子们情绪的感受吗?”
吴明忽然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江连焕,“所有的蛊虫之间都是有感应的,能掌控所有蛊虫情绪的,就只有蛊王一个人。”
“疯子们被蛊王控制着,但蛊王……也被疯子们影响着。”
“你感受过被所有疯子们的恐惧,残暴,愤怒,喜悦的情绪一下子堆过来的感受吗?”
江连焕看着吴明那个奇怪的眼神,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对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表情也是一样的奇怪。
那是种正在压抑着什么的情绪,正在阻止某种东西破体而出。
那是被街道上所有的人的情绪影响所造成的,江连焕几乎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的游动。
那就是所有人的“兴奋”,正在铺天盖地的朝着他涌来……
此时此刻,江连焕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刚刚隐隐约约感觉到的“兴奋”不是错觉,而是真的。
那不是他自己在兴奋,而是别人。但他却能够隐约的感受到他们。
这种情绪江连焕如果不仔细察觉的话,几乎感受不到其中的古怪,毕竟他刚刚只以为是自己心烦气躁了起来。
“疯子一种是单纯中了蛊毒的人,另外一种却是身体被种下了蛊虫的‘人蛊’。”吴明看了一眼江连焕,似笑非笑。
“蛊虫是一种很灵敏的东西,蛊王更是会对所有的蛊虫做出回应。”
“我之前一直以为江公子只是中了蛊毒,眼下看江公子的状况,虽然并不是属于这个罐子的人,但反应也不小,应该也是被下了蛊虫的吗……”
“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能让江公子这种身份的人……也成了蛊虫的养料啊。”
“呵呵,真是不可思议啊。”
江连焕听得眼神一冷,他这会脾气本来就躁,所以抬起头来,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少废话,你的身份看起来也不小啊,甚至连蛊王的事情都知道那么多,怕不是……你自己亲身体会过?”
豪赌
江连焕说这句话的时候, 是抱着能激怒吴明的心态去说的,他现在急需找个人打一架,如果能见点红就更好了。
然而吴明却依旧淡淡的,什么也没说。
他像是看透了江连焕在想什么一样。
有时候江连焕觉得吴明特别奇怪, 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疯子, 因为如果这会对面要是个正常疯子,那恐怕早就一拳打过来的, 他头一次碰见吴明这么佛, 说什么也不生气的。
“那照你这么说,花面今晚是非失控不可了?”他干脆破罐破摔,直接靠在了长了青苔的墙上,换作平时, 他肯定不会这么干的。
“我没有那么说过。”
江连焕看着吴明, 眼神很冷, 他想起来此时此刻被影响的人应该不仅仅只有他一个才对,对面那个人既然知道这么多,但从表面上看来却没有什么影响的样子。
这人……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开这种影响。
江连焕知道一种, 但他眼下觉得对面这人知道的说不定更多一点。因为这人……在江连焕心中的危险性已经直线上升了。
“单纯论实力来说, 有许多人都能成为蛊王的, 变强无非也就那么几个手段,一是无穷无尽的杀人,二是让越来越多的疯子‘臣服’。”吴明说:“这两种手法倒也都容易……”
他看见江连焕因为这句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笑了, 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我都知道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继续吧,跳过这个。”江连焕说。
“好。”吴明开始用一种很冷酷的语气来说道,之所以形容是冷酷,就是他的话中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不带有任何主观情感。
“那么如果达成这两个条件的任意一点都很容易,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蛊王出现过呢?”
他伸出手来,接了点落下来的雨水,静静的看着自己透白的手指说:“因为那些人都撑不到最后,在他们被仇家杀死之前,他们往往都会失去最后一点理智,变成彻底的疯子。”
“他们性格中最有缺陷的那一点会被无限的放大,原来就残暴的就会想要杀死自己面前出现的所有人,原来就贪婪的人会想要得到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
“那你觉得花面……今晚?”江连焕听到之后犹豫了一会,试探着说。
“啊……这谁知道呢。”吴明把手抽了回来,轻咳了一声。
“估计这只不过是又一个重蹈覆辙的可怜虫而已,所谓的蛊王在我看来,一直都是群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
“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想自己变成蛊王的,他们都害怕自己变成没有办法被控制的疯子。”
“这些人都太聪明了,谁都知道那是条死路,如果变成了疯子,哪怕成为天下第一人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他们往往会选择另外一条更聪明,更保险的方法……”
这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下来了,江连焕想继续往下问,但想了半天,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花面保持理智吗?”
就像……你一样。
这是江连焕未尽的话。
他根据刚才吴明所说的话,判断这人一定知道一些保持理智的方法,而江连焕心里其实是不希望花面在今晚就失控的,因为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的失控了会很麻烦,或许这里面还包括了一些私心……
他听见吴明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是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来偷吃的狐狸,却并不打算赶他走,“保持理智的方法其实有很多,以前也有不少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但通常我推荐给他们的只有三种。”
“第一种是削弱自己的实力。既然会承受不住力量的反噬,那么削弱自己的实力就可以了。”
“第二种是疼痛,疼痛永远是最容易让人保持清醒的东西,只要一直保持着疼痛,那总会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一点。”
“第三种,是因为某种过于强烈的情绪,或者是执念。”
他说完后看了看江连焕,忽然间反问道,“不知道江公子是哪一种呢?”
这问题问的太突然,江连焕还在心里琢磨着花面的事情,结果没想到被反问了这么一句。
他心中一冷,看了眼吴明,一句话也没说,转头就离开了这里。
层叠的屋檐上,江连焕在上面奔跑着。
他的步履匆匆,丝毫看不出刚刚被影响的模样,只是一直朝着这里最繁华的地段跑去。
……
华荣月虽然不清楚易大佬到底怎么了,但好歹也是对易大佬间歇性发疯很有经验的人。
她果断的切断了跟易大佬的联系,然后通知了清秀小帅哥,让他稍微注意一点周围的情况。
对于疯子的事情,她总是一团模糊,因为易玲珑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任何有关于疯子的事情,她这部分的知识都被人刻意的隔绝了,而花船一直以来对这方面的知识都挺欠缺的。
它毕竟只是一个小组织,如果没有华荣月,它这会应该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过华荣月很早以前就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就是易大佬的性格很容易被影响。她不知道这里面的原理是什么,但这就是一种纯粹的感觉,说有道理也可以,说纯粹就是她想多了也行。
这会华荣月已经什么方法都可以尝试了,她预感到如果在今晚真的让六扇门感觉到那么一丝丝不对劲的感觉,那今晚花船绝对就是覆灭的下场。
她这段时间在这里努力的挣扎,只不过是让花船覆灭的时间推迟了短短几个月而已。
所以华荣月准备压上自己的全部身家上去。
这是一场赌博,华荣月清楚,而且是一场豪赌。
……
此时正在周围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人们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里面带着一种轻柔的感觉,那是传音,这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晚大家都尽兴了吗?作为花街的主人,我准备在今晚为大家送上一些小小的‘游戏’来助兴。”
刚刚最热闹的赌坊前面忽然有人又抬了一块牌子出来,那牌子是赌坊平日里用来写赌注的时候用的。
平日里那上面写的都是一个个让人心痒,但却踟蹰着不敢下的赌注,但眼下,那上面的赌注却简单的要命。
那上面就只问了一个问题——
今晚大家在花街里玩的开心吗?
下面就两个选项,一个“是”,一个“不是”。
不得不说这个赌注是真的奇怪,足足把周围的所有人视线都给吸引过来了。
路留生还在寻找的途中,他刚想进入一条巷子,就听见了这个声音,然后猛地抬起了头。
“这个声音是……那天遇见的那个撑伞的人。”
他听了之后,似乎是思考了一秒,然后又朝着赌坊的方向跑了回去。
赌坊前面,大家都啧啧称奇。
因为赌局一般都是赌别人的东西,头一次碰见居然有人赌自己的东西的。
这种选项相当的唯心了,换句话说,如果赌局赌的都是这种东西,那岂不是怎么赌都能赢了?
但赌局这个东西……众所周知,都是跟钱有关的,更别说放出这个赌局的还是家有名的赌坊。
有人试探着随手就压在了“是”上,压在这种奇怪赌局上面的人不多,但是绝大部分人都压在了“是”上。
赌注的赔率一般跟双方下注的人数有关,如果按照现在下注的人数来看,那押“是”的人即使是赢了,也赚不了多少钱。
但很奇怪的是,“是”的赔率居然很高。
原因在于,押在“不是”上面的人虽很少,但有一个人却下了很大的重注。
这个人押下的钱比旁边的那个选项要高出好几倍来,明明旁边那个选项下注的人是他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怪,就好像有人在故意的让“是”的赔率变得高一样……
“谁押在了这个不是上?”黄娇看的奇怪,她说:“明明今天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吗,而且谁又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押在不开心上面呢?”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忽然看见一个遮了自己的脸,身材高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站在牌子前面看了半天。
然后他掏出了一锭银子,扔在了“不是”那边,转身就走了。
“还真的有人会押在不是上面啊……”黄娇喃喃的道。
她挠了挠头发,说:“……这人真奇怪。”
高楼之上的清秀小帅哥看见了底下这一幕,刚刚传音的那个声音并不是他,而是花面。
他不清楚花面究竟想要干什么,因为从刚刚开始,花面就一直没有联系他了。
他的内力不如花面,传音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所以他这会只能谨慎的在街道上寻找着花面的身影。
这里……没有。
那里……也没有。
他刚想借着出街的名义上街走一走的时候,就忽然听见了花面的声音,那个声音非常的惊慌,里面带着一种似乎是在挣扎的感觉,“快点……快从别人的视线中离开,绝对不要让别人发现你……”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说一会就要喘一会,清秀小帅哥觉得不妙,就试探着问,“大人,怎么了?”
这一次,对面却再也没有声音。
他觉得不妙,瞬间就起了身,然后忽然就消失在了楼上。
现在有不少人都在注意着他,所以在他消失的一瞬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纷纷站起身来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华荣月半跪在一条小巷子里,用手轻轻的拽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说:“冷静点,易大佬……求求你了,这个时候千万别闹啊……”
然而一阵一阵飘忽的感觉却不断的传了上来,她觉得自己现在晕乎乎的,就像个正在漂浮着的幽灵,随时都会消散在空中。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出,华荣月最后用清醒的意识喊了一声“易玲珑!”,然后就忽然安静的停了下来。
巷子里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半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抬起了头来。
“他”的眼睛里没有痛苦的神色,是一片全然的兴奋,还有一片血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确实到下半段了……但还没到大后期,中后期吧,我觉得我还能再写点。
文不大崩的情况下,我还是想尽量补全世界观的……
以及江连焕的视角目前评论区暂时没有一人猜对的,这既让我觉得我好强啊,又让我觉得我他妈是不是又写崩了……
江连焕这人挺惨的,后期可能还要更惨点。
端午节搞了个抽奖活动,晋江新出的功能,订阅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自动参加,奖品不贵,就一个三四十的小香包。
先熟悉一下流程,以后给你们搞点更有意思的。
以及……最近晋江好卡,存草稿箱里的文到时间了都发不出去,非得我手动再发表一次,辣鸡程序。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独自
清秀小帅哥从楼上跳了下来,迅速的来到了一处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他听见身后似乎有人追过来的声音, 不过仗着他对这一片的地形非常了解, 他迅速的钻进了一个暗道。
这个人很聪明,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古怪, 但还是不忘一边跑一边联系花面。
身后的声音在他进入暗道后渐渐的消失了, 他记得花面的声音消失之后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别让他们发现你。”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处暗道通向的是一个堆满了衣服的屋子,原本花街是要在这里再给花面建一个大的换衣间的,但眼下时间有些紧急,大部分衣服只是堆在了这里。
清秀小哥跑到这里之后, 连忙脱掉了身上这身复杂的衣服,从旁边随便拽了一身衣服穿上。
然后他拿下了脸上的那张面具,放在手上摩挲了一会,拉开旁边的抽屉, 放到了里面, 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残破了的面具。
……
华荣月自打刚才开始,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感觉。
她现在还没死,也没有魂飞魄散的意味, 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秒,她难受的快要炸开, 还以为自己这次终于又要打出gg,但她最终还是活的好好的。
跟她平静的心态不同的是,她正看着周围飞速移动的画面, 两边的风景嗖嗖的,让她看的眼睛疼。
对于她来说,现在的世界就像是做了一个清醒梦梦见的一样,她的大脑清醒无比,但是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僵硬木偶。
与之相反的是,她听见了耳边易大佬兴奋的声音,“今天来的人……可真多啊。”
“……对,大佬,我知道人很多。”华荣月在心里默默的说,“但是还是请你镇定一点,这样会吓到很多人的。”
很显然,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到易大佬的耳朵里,易大佬依旧非常的兴奋。
这一点让华荣月觉得非常的古怪,凭啥易大佬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能听得见,而反过来易大佬就听不见了。
易大佬在空中跑了一会,忽然间停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皱了皱眉,华荣月感觉易大佬大概是很嫌弃自己的衣服,毕竟她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青衫。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易大佬转身又朝着放衣服的地方跑过去了,华荣月心里松了一口气。
害行……现在去拿衣服了,就能够稍微……消停一会了吧。
华荣月感觉着易大佬兴奋的情绪,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刚才她突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身体之中了。
这就是易大佬平时的感受吗?
华荣月觉得这种感受倒也不差,有一种迷迷糊糊做梦一般的感觉,似乎不用去考虑别的东西,担心吃喝拉撒或者死亡什么的。
但华荣月这会强迫自己不要真的变成幽灵一样的存在,她也在心里疯狂的给自己敲警钟,她面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想出来的,而是真实发生的。
易大佬兴奋的随时都要发疯的样子,华荣月实在是不敢“睡着”。
实际上,她感觉到如果这会自己真的想睡了,就一定会在三秒钟之内进入梦乡,冥冥之中,似乎也有什么声音劝她就这么睡过去算了。
她的视线跟着易大佬一路朝着堆放衣服的地方跑去,易大佬的速度非常的快,快的两边近乎都变成了残影,华荣月的视线扫过了赌坊,那是她唯一还能清晰的看见的东西。
她看见那两边似乎堆满了许多人,所有人都在围着那个奇怪的赌局看着,每一个人脸上却都带着笑容,大家似乎都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只看了一眼,华荣月眼前的景象就又变换了。
她来到了一条密道前面,密道之中还点着蜡烛。她奇怪的看了一眼,心说刚刚有谁来过这里了?不然为什么会点着蜡烛呢?
易大佬推门走了进去,她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旁边没有被关严的抽屉,然后就把它拉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面具。
那张面具是花面经常戴在脸上的,华荣月记得这面具只有一张,所以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华荣月就知道了刚刚来的人是谁。
是清秀小哥啊……等等,既然他来过了,是不是就说明他还没有走太远?
华荣月的眼睛一亮,但易大佬并没有给她什么时间让她在这里继续待着,她快步走到了屋子里,然后拉开了一个衣柜的门。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被掏了出来,然后又被堆到了地上,易大佬可没华荣月换衣服的时候那么规整,华荣月还经常考虑一下清洁人员的工作量问题,易大佬在短短十分钟之内就能把这里从一个整齐的衣帽间变成暴风雨过后的停车场。
趁着易大佬在那里疯狂的掏衣服的时候,华荣月在这边还能继续观察一下屋子还有自己的状况。
她现在……无论跟易大佬说什么,易大佬都像是听不见的样子,这就非常麻烦了。
华荣月想说点什么来安抚易大佬都做不到,一会易大佬想要干什么,华荣月也都不清楚。
实际上有个非常恐怖的现实,就是上辈子易大佬每次这么兴奋的换衣服,都是在杀人之前才会做的事情……
如果易大佬在这里一直试衣服倒还好,但如果她一会想出去干点别的什么……
这或许就是她平时并不能经常听见易大佬声音的原因?华荣月喊了半天都没听见易大佬的回音,有些无奈的想到。
目前为止,她跟外界的联系就像完全被隔绝了一样,但华荣月还记得一种或许可以跟外面沟通的办法,这办法也是易大佬曾经用过的。
那就是传音。
曾经华荣月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易大佬也同时传音到了外界,这才成功的让一个人演出了两个人的戏码。
华荣月倒也可以尝试着看一看,不过传音的话,肯定是需要一个传音的队长。
眼下,这附近恐怕只有一个可以用来传音的人。
华荣月认真的感受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缓缓的问,“在吗?”
那边暂时还没什么反应。
华荣月忽然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紧接着又赶紧补了一句,“不管你现在能不能听得见,现在都不要开口说话,听我说!”
……对面一片宁静,只有刚刚开口“说话”的华荣月一个人像一个傻子一样。
……华荣月刚刚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以易大佬的这个听力,对面的清秀小帅哥如果跟她回了话,那一定会被易玲珑知道的。
现在易大佬的情况她拿不准,所以华荣月希望那个小帅哥暂时别暴露自己。
然而,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问题——现在对面究竟有没有听得见华荣月都不知道,对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小帅哥华荣月都不知道。
她就像一个迷茫的幽灵,正在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听着,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你一定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华荣月道,“一会,如果在外面遇见了我,绝对不要轻易地跟我说话,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她害怕清秀小帅哥冷不丁凑上来,就被易大佬给直接秒了。
“第二点,今天外面来了很多人。”华荣月道,“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暂时不要跟他们起任何冲突,他们的实力都很强,花船现在还不是能跟他们正面对上的时候。”
她又张了张嘴,想要说第三点,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办法说了。
因为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哪怕她没有被困在这里也是。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却在这里这样叮嘱着另外一个人。
最可笑的是,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听见她在说什么都是个问题。
华荣月又沉默了几秒,然后道,“呃……还有最后一点,你记得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千万……别出什么事,听见了吗?”
四处都是一片静悄悄的,像是一座没有任何人的孤寂的死城。
华荣月仿佛都听见了自己的回音,她叹了口气,周围的寂静就像涌上来的水,将她埋在了水底。
……
街道上依旧一片繁华热闹,押在“是”上面的人已经到了一定的数量,尽管押在“不是”上面的钱很多,但渐渐的,蚂蚁也能堆成山,两边的下注就快要差不多了。
而就在这时,赌坊的人走了出来,把那块板子撤了下去。
这一般代表着这赌局结束了,大家全都朝着那边看着,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都想看看这个赌局是怎么回事。
“搞不懂这个赌局到底是什么意思。”黄娇在一旁看着,“他们觉得怎么样才算输啊?”
刚刚回来的路留生站在她的旁边,他看着这个赌局,脸上露出了一个深思的想法。
说实话,他也不觉得那是个赌局,因为太奇怪了,这个赌局明明就是个笑话。
但他也不觉得这个赌局就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因为这里面……确实是有些古怪。
“这看起来更像是……在统计人数?”路留生观察了许久之后,自己在心中想到。
他对大金额押了“不是”的那个人抱着很大的兴趣,特别想知道对方是谁,但就在这时,赌坊里面又出来了人。
“刚才押钱的人可不少,虽然许多人都只押了一点钱,但如果这赌坊不给出个说法的话,恐怕也不行的吧……”路留生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又看见后面走出来了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们的手里每人都拎着一个小小的,绣了金花的袋子。
“哎呀,这几个女孩子真漂亮……”还没等黄娇白眼甩路留生,那个小姑娘就像听见了路留生的话一样。
她对着路留生一笑,然后打开了自己手中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砸向了路留生。
“性子可真烈。”路留生毫不费力的接过了那个暗器,笑着对那个小姑娘说:“真可惜啊,想用暗器来伤乞丐我,恐怕还得再练个三十年呢。”
他一边笑着,一边把那沉甸甸的暗器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脸上的笑容就忽然间消失了起来。
“哦!天啊?”
“这是什么?”
周围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在几秒钟之内,整条街瞬间炸锅了,发出了地动山摇一般的声音。
“是金子啊!”
“是钱,钱!”
那些扔着金子的小姑娘们虽然年纪尚小,但一个个手法颇稳,而且似乎对刚刚下了注的人倒背如流,扔金子的对象从来都没有出错的。
整条街道瞬间又进入了另外一种狂热的状态,所有人都站在街道上四处的张望着,许多穿着华服的女人出现在了街道的两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绣着金花的小袋子,朝着楼下扔金子。
一时间,这条街上纸醉金迷。
路留生看着自己手中的金子,傻眼般小声的说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表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此时此刻, 喊出这句话的人不止有路留生, 还包括其他人。
六扇门那边就不止有一个人喊出这句话, 包括现在正在人群之中艰难求生的赵烨。
他原本还在老老实实的负责监察着周围有没有奇怪的情况呢, 然而现在这个状况下, 哪怕他是江连焕, 他都没办法再进行他六扇门的工作了。
“等一下,不要推我啊!”赵烨在又一次被人推了一下之后, 终于积攒了一些火气。
这帮人看见金子之后完全不管不顾的,赵烨冷不丁看见这些人脸上的表情, 都分不清他们是正常人还是疯子。
其他六扇门的人现在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赵烨心想。
光凭这个状况……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没有办法出手让这群普通人安静下来吗。
此时此刻路留生和黄娇也被夹在了疯狂的人群之中。
周围的人们已经全都疯了,就连从来都没有来过赌场的人都跟着疯了。
“这是刚刚那个说话的花街主人干的事情吗?”黄娇道, “他刚才说让大家玩的开心点……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路留生心里也觉得是这样,但不得不说, 即使是他也觉得这个“礼物”有些过分了。
不过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想的话,路留生紧接着又有了个很大胆的猜测, 他猜出了刚刚在“不是”上押了重注的那个人是谁。
刚才他还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让人押在“不是”上面,但眼下来看,倒是有这么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故意的让赔率发生变化。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花街的主人。
这真是大方的有些过了头了……
路留生觉得这种事的确挺美好的,但又隐隐觉得这件事里面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
赌坊里面的小姑娘们往外面扔了一会金子后,不约而同的收起了自己的钱袋, 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楼上。
所有的姑娘都轻轻的转过身去,然后推开了门,就像她们来的时候一样, 又统一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之中。
街上的人们还陷入在恍惚之中,对于他们来说,刚才的那一切就像一场能让人发疯的狂欢一样,能让他们在极度的兴奋之后变得迷迷糊糊的。
赌坊那边也在刚刚的一阵狂欢之后迎来了寂静,一个长相十分妖娆的女人站在高楼之上,一边看着下面的人们,一边看着自己手中刚刚被递上来的纸。
“大人还是没有消息吗?”她问。
“没有……”旁边的人犹豫的说道,刚刚他特意去找了花面,但却被告知一柱香之前,花面好像突然间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突然就从楼上消失了。
之前的那个赌局确实是花面安排下去的,然而即使是花街的人,也不清楚花面为什么要安排那个赌局。
他们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画面,尽管花船一直以来也是个非常出手大方的地方,但是却从来也没有这样过的。
老实说,他们对花船一向是非常信任的,而且谜之觉得他们的画风应该就是拿金子砸人的那种,但今天晚上的画风还是让他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
可能是因为花面虽然是个看起来很奢华的人,但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太夸张的事情。
而今晚的花面,给人的感觉有些说不出的疯狂。
就像是过了今天,没了明天一样……
女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纸,过了一会,她吩咐下面的人说道,“一会按照花面大人的计划来进行。”
“啊?”
周围的人听了女人的话之后面面相觑。
女人沉思了一会道,“大人一共留下了三个赌局对吧?”
“现在……也不过才第一个赌局而已。”
……
“不过这个花街主人可真是大方啊。”黄娇拿着自己手上的那块小金子说道,“真难想象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
“你要是看见了,你说不定会喜欢他。”路留生也开了个玩笑,“因为那个男人长的很好看。”
黄娇闻言“切”了一声,“他长的再好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既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路留生听了黄娇的话又笑了起来,刚想继续给黄娇说些什么,眼睛就忽然间凝视住了一个位置,然后慢慢的移动着。
“你在看什么?”黄娇觉得奇怪,朝着路留生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表情就忽然间变得暧昧了起来。
那里走过去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那个女人长的非常的漂亮,身上散发着一种像是火一样的生机勃勃的感觉。
她的眼睛明亮且带有一种惊艳的神采。
“怎么?看见美人又走不动路了?”黄娇对路留生说。
“没……”路留生的眼神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哪有怪怪的,明明就是你看人家看的走不动路了而已。”黄娇又仔细观察了那个女人半天,最后小声的嘀咕道。
“跟上去看看。”路留生突然间说。
“唉?”黄娇还没等说什么,就看见路留生果断的跟了过去。
他看着那个女人站在那里,似乎是有些迷茫的样子,就主动跟上去搭了话,“你需要我帮忙吗?”
林七娅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就柔柔笑了,“我可能是迷路了。”
“迷路了啊。”路留生的脸上又挂起了平时那副不正经的笑,他说:“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啊?正好我对这一片还挺熟悉的。”
“真的吗?”林七娅瞪大了眼睛,看着路留生的眼中满满都是崇拜的样子,她说道,“那太好了!我正愁这里没人做伴呢。”
黄娇也从后面跟了过来,她观察了一会林七娅,觉得这就是一个看起来温柔又有活力的女孩子。
路留生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你想要去什么地方?”
林七娅道,“我来这里,是想找我的远方表哥的……但我表哥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他。”
“你表哥长什么样子?”路留生又问到。
“不清楚啊,我也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林七娅的声音变得沮丧了起来,“他只给我留下过一只小虫子,让我以后拿这只小虫子来找他。”
说着话的功夫,林七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罐子,罐子的样式十分的古朴,上面留了几个用来通气的小孔。
路留生在听见那个小虫子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既视感,等到他看见林七娅把罐子打开的时候,眼睛已经不易察觉的睁大了一点。
那罐子里面趴着一只小小的虫子,虫子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傻憨憨一样。
路留生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他问,“这小虫子怎么帮你找到人?”
“这虫子在靠近我表哥的时候,会变得特别活跃的。”林七娅道。不过她紧接着又变得沮丧了起来,“但是这虫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趴在罐子底,动也不动了。”
“那……我带你去找找吧。”路留生说着就转身走了过去,内心波涛汹涌。
黄娇想跟过来,被路留生拦了下来,他道,“你跟过来干什么?你轻功也不好,万一找人的话,你还容易拖后腿。”
被拦下来的黄娇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路留生却转过身去,没有多说什么。
这虫子……他没看错的话,跟他手里的那只几乎是一样的。
所以,这个人是华镖头的表妹?
路留生倒不是说华荣月不可能会有表妹,只不过他之所以靠近林七娅,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林七娅身上一种说不出来的血腥气。
那种味道非常的让他不舒服,所以他才特意过来找了一下这个红衣服姑娘。
华荣月给路留生的感觉一直是非常安静,非常让人觉得舒服的一个人,但林七娅给人的感觉和华荣月完全不一样。
这个女人……说不定是在说谎。路留生想到。
他有那个虫子,别人自然也可以有,而且那些人不一定像路留生一样,对着华荣月抱有友善的态度。
林七娅举着那只小罐子,跟着路留生在街上走着,走了一会,他们突然听见那罐子里传出了“咚,咚”的声响。
熟悉这虫子的路留生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这是虫子正在撞罐子的声音。
“表哥!”林七娅立马高兴了起来,她朝着四周看了看,“我表哥就在这边吗?”
路留生这次出来没有带这只虫子,所以只能跟着林七娅在这四周看。
这里是一个类似于天井一样的结构,周围都是高楼,只不过高楼上面没有人。
路留生刚抬头朝着四周看过去的时候,他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腰子一凉。
“哎呀,真是个警惕的人呢。”林七娅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可惜……今天我赶时间。”
路留生的眼睛猛地瞪大,他想说出点什么,就觉得眼前一阵漆黑。
倒在地上的前一秒,他只看见一双红色的鞋子。
那个红衣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的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抽奖的获奖者是蛋黄酱派,读者号3382916,请联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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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
“刚刚过来的时候怎么样?”
“一切顺利, 就是遇到了一个傻子。”
林七娅笑着迎向了一个男人, 似乎是想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却被男人冷冷的看了一眼, 然后甩开了手。
这个动作让林七娅伸出去的手停了一下, 但紧接着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了起来。
“那个人你把他杀了?”
“我倒是想把他带回来……只不过,现在不是时间有些来不及吗?”林七娅低着头轻声说。
“那咱们去找一找花面吧。”那个男人道,“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今晚变成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你说这个人的赌局是什么意思?”林七娅侧耳听了仅仅隔了一条街道的喧嚣声,问那个男人, “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行动吗?”
“无所谓,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都没有办法逃脱出我们的掌控之中。”
林七娅听了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她, 问,“怎么?你不信吗?”
“不……并没有,但我想, 即使是大人, 在他还是天易楼的杀手时, 不也猜不透他想要的是什么吗?”林七娅道。
“如果那个时候大人都没弄清他想要什么, 那现在又怎么能弄清呢?”
“呵。”男人笑了, 他轻轻的抬起了林七娅的下巴道,“所以我说大人还是‘心软’了一些……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他早就被我拿捏的死死的了。”
他又放开了林七娅,道,“你知道花面他喜欢什么吗?据说他这个人喜欢各种各样漂亮的东西……”
“漂亮的东西?”林七娅依旧保持着那种乖巧的笑容道, “我还以为他会喜欢男人呢。”
她的这句话让男人的脸色变得古怪了一秒,他冷冷的道,“没想到你知道的事还挺多的吗……”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个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你们当初要用那种方式诱导易玲珑?是觉得他那样子更好操纵?”林七娅道,“还是……有什么更深的原因呢?”
“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了。”男人道。
林七娅尽管看起来对这个问题依旧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她很识趣的不再多问了。
“不过他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一点可真是有意思。”那个男人朝着四周看了看,“看看这个地方,可真漂亮。”
他的视线之处,到处都是闪耀着的花灯,娇媚的女人,即使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也能感觉到这里的美,尽管这里没有阳光,一切的光明都只依靠着烛火。
“你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那个男人背对着林七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七娅的眼睛眨动的频率快了一瞬。
“你有没有信心让易玲珑成为你的裙下之臣?”男人转过头,兴味盎然的说道。
林七娅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她思考过后说道,“相比于让他变成我的裙下之臣,还是对于杀了他对我来说更有兴趣呢。”
“不,你要这么想。”男人用引诱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姑娘,不过如果你就这么杀了他,恐怕你就再也找不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有意思的人啊……”林七娅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她忽然转过头来问,“这个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你是说他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件事吗?”男人犹豫了一会道,“还算可靠……这消息是一个天易楼的杀手说的。”
“天易楼的杀手?”林七娅觉得男人刚刚的犹豫里面有些隐藏着的东西,她特意多问了一句,“那个杀手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很好。”男人道,“现在应该跟着他的虫子一起魂飞魄散了吧。”
林七娅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然后立马就明白了他话中没有说完的意思——恐怕这个杀手已经叛出天易楼了。
而面前的男人在说的时候觉得太丢脸,所以才会犹豫了一瞬。
林七娅的确是嘲笑了一下这个男人,不过是在心里,她心说这对于天易楼来说恐怕也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光跑出去一个就算了,居然又被拐跑了一个。
“不过我相信你跟那些人不同。”男人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那就让我来会一会这个花面吧。”林七娅轻声说道,“我感觉到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里的密道很多,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忽然间出现了。”男人道。
“这里的人就像是耗子一样,喜欢四处的打洞,当年在秦淮河上的时候,这群人就是这个样子。”林七娅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厌恶。
那个男人看着林七娅离去的背影,没忍住又说了一句,“不要掉以轻心,那人连我也已经有十年没见了,现在他什么样子,就连我也不好说。”
“您是在关心我吗?”林七娅道。
“并不是。”男人但,“……只不过,是隐隐的担心。”
“您的胆子好像也变小了啊。”
“魂飞魄散的那个天易楼的杀手,在见到花面之前,也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男人道。
“但谁也没料到他见了一次花面之后,就跟丢了魂一样。”
丢了魂?
“怎么丢的魂?”林七娅道,“是被花面偷走了吗?”
“如果我能知道,那我一定会告诉你。”男人说:“可惜……那个杀手什么都没说过。”
林七娅笑了一声,“那个杀手还真是个废物。”
她迈着轻巧的步伐离开了这里,男人看着她的背影,不得不说,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花街,这也是个非常能吸引别人目光的女人。
男人看着林七娅的背影,似乎也被吸引了过去。
如果是林七娅的话……或许会有用的吧。
……
“可以了,大佬。我觉得这个搭配就可以了,不需要再添点别的什么了。”
乱糟糟的屋子里,华荣月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弱弱的说。
易玲珑已经兴奋的在这里试了半□□服了,当然她现在再怎么穿的不至于变得跟上辈子一样花花绿绿的。
因为这个换衣间压根就没有准备过这样的衣服。
但最后,易大佬还是以自己的审美精准的在一堆衣服之中挑出了最花的一件。
华荣月非常佩服易大佬的这个执着的精神,换作是她的话,她都没办法保持这么久相同的审美。
但总的来说还好,都是花船的衣服,就算是再夸张,也没有超出正常人的承受范围。
倒不如说易大佬本人比华荣月更多了一分气质。
那分气质……该怎么说呢?
华荣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准确点的说法。
是夸张?不,不,这个说法还是太简单了一点……用浮夸这个词是不是更好些?
华荣月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想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一方面她又觉得易大佬就在这里待着最好,省的出去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苦中作乐的华荣月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了一下易大佬的化妆手法,嗯……还是一样的惨不忍睹,不过比以前应该是……强了那么一点点?
这也都无所谓了,毕竟一会易大佬要是戴面具的话,画成什么样都看不出来了。
华荣月想起了自己在临走前交代给赌坊的那三个“赌注”,本来华荣月是想亲眼看着那三个赌注被一点点揭晓的,然而如果中途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的要好一点的话,这三个赌注倒是不用全部开盘的。
只不过……现在没她的命令,恐怕这三个赌注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了。
外面的状况现在怎么样?第一个赌注过后,六扇门恐怕暂时也不能出手了吧?华荣月苦中作乐的想。
那时候疯狂的可不仅仅只有花船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普通人,六扇门就算再铁面无情,也不至于无情到连普通人都跟着一起杀的地步。
这只不过是暂时拖延时间的方式,第二个赌注也同样是拖延时间的方法……
她的想法非常简单,有些事情只有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才最为人所瞩目。
而撑过了今晚……那就是第一阶段的胜利。
此时此刻,林七娅看着自己手中正在疯狂蹦哒着的虫子,越发的确定易玲珑就在这附近。
如果说在去秦淮河以前,她还没办法找到花面,但去了秦淮河之后,她现在对于花面在哪已经有了一定的头绪了。
毕竟……花船上的暗道可是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深刻”到她现在一回想起来,还有种恶心的感觉。
她来到了一条巷子,仔细的观察起了这附近的细节,然后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二个赌局开盘了!”她听见自己身后有人这么喊到。
随着一声吆喝,瞬间街道上所有的人都跟着转移了视线,街上又变得越发热闹了起来。
但此时此刻,林七娅并不想回头去看那第二个赌局是什么,只是顺着刚刚露出来的隧道走了下去。
这第二个赌局的待遇跟第一个赌局可截然不同,毕竟第一个赌局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捧场。
眼下,只不过是有人吆喝了一声,然后半天街上的人都瞬间消失了,纷纷围到了赌坊前面。
每个人脸上的兴奋都格外的明显,很显然,第一个赌局的“大赚”让不少人都对第二个赌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家都想借着这个赌局来发上一小笔。
然而第二块牌子上,也只写了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比起第一个来说,倒终于像一个赌局了。
——这条街上,最漂亮的人是谁?
……
林七娅终于摸到了地道的入口处,她在墙上摩挲,过了一会,按到了一个凸起,随着“咔嚓”的一声,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果然如此。
她手中的虫子此时此刻像是随时都要飞到天上去一样,即使是林七娅,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握紧了小罐子。
隧道的灯光很暗,但旁边几颗夜明珠倒是很亮。
林七娅顺着隧道小心的走了上去,却在走了几十米后,踩到了一件衣服。
嗯?谁落在这里的?
她又走了一会,来到了一片明亮的地方,冷不丁一抬头,就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正在用一支笔轻轻的对镜画眉。
夜明珠温润的光芒照着这间屋子,那人隐约间露出了惊艳的眉眼。
他的唇边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电灯泡(?)
花街之上, 许多人看着那第二个赌局, 还没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突然听见周围传来了一扇扇门被打开的声音。
许许多多的姑娘几乎同时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这些姑娘每个人都盛装打扮, 戴着满身的珠翠, 环肥燕瘦,各有不同。
她们居高临下的站在高楼之上, 或是戴着半张遮了脸的面具,或是举着一把遮面的扇子,也有人戴着珠帘面纱。
每个人都半遮半掩的, 只让别人看见她们灵动的双眸。
这些姑娘们同时出现在楼上的时候, 几乎让人没办法决定自己的眼睛要看向哪里。
大部分人都只能呆呆地仰头看着, 看完了这个看那个, 眼睛的速度都跟不上这些美人们了。
花街上最不缺女人,也从来都不缺又疯又美的女人。
当这数百名美人同时出现在楼上的时候,即使是最老实的和尚, 恐怕也会动了凡心。
就在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的时候,她们忽然又都轻轻一笑,然后同时从楼上离去。
令人惊讶的是, 几乎每一个美人都身具轻功,几个起落后,就从众人的眼前消失了。
许多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更多人的脸,就眼前一闪,然后就只能看见美人离去的背影。
街上的人们同时发出了哄闹和嬉闹的声音, 这些美人就如同一阵风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却带走了所有人的心。
有人大声的问,“这些美人都走了,我们怎么找到最漂亮的那个?”
赌坊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既然是赌局,自然是要有一些难度的,否则怎么会是赌局呢?”
“只不过我要事先提醒一句,这些美人各个轻功不凡,实力不够的少侠们,恐怕是没办法一睹她们的芳容的。”
赌坊中的人话刚说完,就已经有许多少侠用了轻功离开了这里。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跃跃欲试的神色,势必要找到花街之上最美的人。
美人永远是最能激起一些少侠们兴趣的人,更别提是这么多的美人了。这个赌局虽然没有第一个那样简单,不过也吸引了无数人的兴趣。
许许多多的人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用尽全力去追前面的那些看不清脸的美人。
一时间,整条街上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用轻功奔跑着的行人。
现在,就算是想要找到某个特定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恐怕也要陷入这些行人的漩涡之中。
……
而此时,在花街的暗道下,林七娅半僵在那里,她看见前面坐着了一个人,也大概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她来这里倒确实是为了找这个人的,只不过眼下她站在门口,却有些踟蹰了起来。
华荣月原本看易大佬化妆都快看的肝疼了,正准备麻醉一下自己,默背一下九九乘法表什么的,就忽然感觉这寂静的屋子里似乎是有人走了进来。
她还诧异了一秒,心说这会居然还有人敢大大咧咧的从正门进来?
那这人胆子挺大啊。
难道是清秀小帅哥去而复返了?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不得不这么干啊?
易玲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大佬拿它是用来看自己化妆的,华荣月倒是可以拿它来做一些别的事情,例如说从反光之中偷偷的观察一下后面那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尽管如此,这镜子也糊的要命,更别说华荣月只能看到易大佬现在正在看到的部分,所以更远一点的地方就什么都看不清。
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门口似乎有一坨红色的东西,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那里就像是多了一片红光一样。
那里怎么会这么红?
是烛光的颜色?或是地毯的颜色?又或是……血的颜色?
华荣月知道既然自己已经察觉到了,那易玲珑肯定也已经察觉到了。
可是她像是完全没有兴趣一样,只是对着镜子继续描眉,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林七娅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她慢慢的靠近了那个站在镜子前面的人。
那人的脸庞在镜子里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眼熟。华荣月皱着眉看了那团模糊的红色半天,总觉得既视感很强,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这坨马赛克到底是啥。
她还没想起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上一热,然后她就哆嗦了一秒。
这感觉……好像是身后这坨红色的马赛克从后面抱住了她。
那一瞬间,华荣月的大脑里都被各种各样的弹幕给刷屏了,大概就是“我去,发生了什么?”,“这人在干嘛?”,“她是谁,我是谁?”
就被人从背后偷袭这么一下,恐怕就算是傻子也能有点反应了,易大佬画眉的手明显就停了下来。
屋子里突然就变得非常寂静了起来,刚才还有一点疲惫的华荣月这会是一点都不困了,整个人惊恐的跟一个打碎了玻璃杯的狗子似的。
咋的了?这里究竟咋的了?
林七娅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了,大概就在一年前,她应该和易玲珑在这附近也见过一次,但此时此刻,她其实对于自己大概一年之前见到的是不是这个人产生了一丝怀疑。
因为这人跟她记忆之中的……有些不一样。
即使那人背对着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林七娅还是莫名的有一种不敢上前的感觉,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莫名其妙的冷笑了起来。
笑话……她怎么会有只看了背影就不敢上前的人?
无论是何种身份,只要她想,就从来都没有到不了手的人。
林七娅想着想着就抱了上去,用自己温热的身体靠着那个人,一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肩膀,一边小声的在他的耳边说:“我听说你喜欢漂亮的东西……”
“那你看看,我够不够漂亮?”
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华荣月就听出了她是谁,顿时身体一僵。
感受着身后被人抱着的触感时,华荣月觉得这个世界疯了,或者是她疯了。
她在一个非常不正常的状况下,碰见了一个正常时绝对不会遇到的人,又看见她做了不正常的事。
易大佬被抱住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能唯一的反应就是手中画眉的笔停了下来。
林七娅嗅到了一股花香,这花香是从她抱着的这个人身上传过来的,她在心里暗自的说了一句怎么一个男人也会用香,就看见花面伸出了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苍白且细腻,就像是艺术品,这是一双杀人的手。
林七娅看见这双手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这双手拿着刀的样子。
花面并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去,在桌子上拿起了一面样式古怪的面具,然后将其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华荣月原本还处在林七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之中,直到易大佬把面具戴在脸上之后,她才回过了神来。
真稀奇……易大佬居然主动戴上了面具?华荣月惊讶的看着,这面具就是刚刚清秀小帅哥留在这里那面的。
本来华荣月易大佬刚刚只是随手把它拿起来了而已,说不定一会这面具就会魂归垃圾桶,却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戴上面具。
这对于易大佬来说的确是个非比寻常的举动了,毕竟易大佬是一个非常喜欢让别人看见她模样的人。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让江连焕有一天可以老老实实的待在六扇门,不搞任何小动作了一样。
华荣月虽然非常的惊讶,但心里却也莫名的舒了一口气,这样总算是可以不暴露易大佬惨无人道的审美了……
……或许她还有另外庆幸的一点,就是这样华荣月就不用担心一会易大佬想不开要出门的时候,六扇门的同行们看见这张脸,会立刻冲进百草堂把齐大夫给抓起来,治他个包庇罪。
然而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了。华荣月现在其实更担心易玲珑的情况。
因为林七娅……在大佬的心里应该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人,特殊到华荣月平时从来不敢提这个人,生怕刺激到她。
华荣月总觉得下一秒易大佬或许就会动手了,但到目前为止,大佬表现的都还算比较平静,一种异样的平静。
如果她此时此刻大开杀戒,那华荣月或许还可以放下戒心,觉得这个世界稍微正常了一点,但易大佬并没有。
林七娅……她来这里干什么?
或许是上辈子的原因,华荣月一看见这个女人就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上辈子是她把易大佬给推向了疯狂的浪潮,华荣月不能说易大佬疯的原因完完全全是因为她,但如果没有她的话,那个时间一定会晚一点。
华荣月现在的视野完全没有办法看清楚后面的林七娅是什么样子,如果让她操纵身体的话,她一定会看一看林七娅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今天居然自己撞上来了,而且还说了那么一堆让她身上起鸡皮疙瘩的话。
她决定再对易大佬喊几嗓子,让她不要激动,先静观其变,虽说她不一定能听得见华荣月在说些什么,但华荣月还是希望易大佬能稳住,毕竟林七娅现在看起来怪怪的。
她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忽然看见易大佬转过了身去,林七娅的那张脸也一瞬间就映入了她的眼中——
吹弹可破的皮肤,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再加上一身火一样的裙摆,这是一个非常吸引男人的女人。
如果她是个男人,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性格,这会应该也会被吸引的吧。
华荣月刚想了这么一点,就看见“自己”伸出了苍白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对面林七娅的头。
那双手轻轻的抚摸了两下林七娅的头,就像抚摸着一只猫一样,华荣月感受到那触感就像是抚摸着上好的缎子一样。
林七娅也非常懂得顺杆爬,甚至整个人都窝在了易大佬的怀中。
华荣月看的一惊,紧接着心里就有点古怪。
……易大佬跟华荣月到底是不同的。
她扮演男人的经验更加的丰富,当年在天易楼的时候,也没少和女人“逢场作戏”过。
此时此刻看着窝在“她”怀中的林七娅,还有动作娴熟的不行的易大佬,华荣月都觉得这俩人是不是配合的太有默契了,怎么搞的她跟电灯泡一样……
林七娅刚才一直没敢直视花面的脸,她总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这种感觉让她不自觉的收好了乱动的眼睛,丝毫不敢朝别的地方看。
然而现在她窝在花面的怀里,还是情不自禁的从心里生出了一丝得意之情。
看吧……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也不过都是这副样子而已。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又妩媚的笑意,然而就在这时,轻柔的抚摸着她头发的手忽然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林七娅眼前的画面骤然从一片衣服的布料变成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她在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了以后,忽然间僵硬了脸上那妩媚的笑容,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花面。
顺毛
易玲珑的皮相很美, 这点是华荣月亲自验证过的。
林七娅愣在了那里,在看见花面之前, 她想过为什么一个男人要用香, 但是在看见了这人的正面时,她突然就理解了。
华荣月知道易玲珑跟自己有很大的不同,但这个“很大”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量级,她还从来都没有什么概念。
尽管她一直以来都在尽力的还原着她印象中易玲珑的印象, 但终究她自己是看不见自己的。
林七娅看见了花面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她今生见过的印象最深的眼睛之一。
这个人依旧在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脸上戴着一张样式古怪的面具, 林七娅没办法看清他的脸, 不过却看见了更多的细节——那保养的非常柔顺的头发, 那衣服上繁复却又精细的花纹。
这一定是一个美人。
林七娅尽管看不见他的脸, 但在那一刹那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很奇怪对不对?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也是头一次知道,一个美人即使是把脸遮住, 也是会让人在看见的第一眼感觉到惊艳的。
这个人很注重细节,一些细节上精致到了令林七娅发指的程度。
跟他那身刺绣的衣服相比, 林七娅最喜欢穿在身上的那身红色的衣服也显得简朴了起来。
她那特意编好的头发,好像也显得粗糙了起来。
然而, 这人身上最为独特的地方,还是他那双眼睛。
死人的眼睛里面尚且有一丝温度,但这双眼睛里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林七娅在看见这双眼睛的时候忽然就僵住了,竟然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华荣月原本正在观察着林七娅的状况呢, 就突然看见她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她摸不着头脑。
此时此刻华荣月自然也看不到易大佬的眼神,所以她只能把这个寒颤归于林七娅突然间抽风了。
其实林七娅在看见花面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升起了一种逃跑的冲动。
明明刚刚她还觉得这个人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但现在,她却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如果再不跑,恐怕就会死在这个人的手中。
但花面并没有杀她。
他只是抚摸了她一会就站了起来,林七娅瞬间乖顺的低下了头。
她偷偷的看着花面,发现他走到了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七娅思路开始微微的活动了起来,尽管她对于花面感觉到恐惧,但她也并不是一个习惯坐以待毙的人。
明明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勾住花面的心得,她对自己也从来都很有信心,可事到如今,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敲起了退堂鼓。
这不是她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而是她忽然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这人……真的会被她蛊惑吗?
林七娅人生头一次对自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花面忽然把头转向了她,那种眼神立刻让林七娅又一个寒颤,而就在这时,她听见花面说了三个字。
“……林七娅。”
这三个字,让刚刚还在装鹌鹑的林七娅猛地瞪大了眼睛。
花面认识她!
花面怎么会认识她?
……林七娅确定自己真的从来都没有在花面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身份,也从来都没有留下过任何能被花面知道自己身份的机会。
花面是从哪里得知的她的身份?等等……林七娅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既然连她的身份都知道了……那对于她背后的组织,她来这里的目的……
林七娅刚才还只是打寒颤,这会已经是透心凉了。可她还未开口,就被花面一把拽了过去。
她被花面以一种看似怀抱着,实际上被紧紧制约着的姿势搂在了怀里,然后花面就紧接着推开了地道的门,一跃走了出去。
外面灯火通明。
林七娅看见外面灯光的时候下意识的眯了眼睛,却被花面毫不留情的一把拽了出去。
她其实并不想出去,因为外面的形式现在一定混乱的要命,而花面绝对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站在他的身边,危险性可要大的多了。
更别提林七娅知道“那个男人”现在也在做一些私底下的事……她如果以这种状态出现在那个男人的面前,那个男人会怎么考虑?
林七娅虽然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现在内心里却也多出了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花面这是想干什么?他想要把她带到哪?
华荣月刚刚还在看着易大佬和林七娅的互动呢,都快要看自闭了,这会却突然发现眼前的视角变换。
“她”居然出了门。
华荣月也慌了。
刚才大佬还没有任何想要出门的意图呢,这会怎么就突然想要出去了?
华荣月话也没来得及说,紧接着就看见自己的面前像是风一样的闪过去了一个人,伴随着飘过来的,还有一阵香气。
她定睛一看,刚刚跑过去的是花船的一个小姐姐,她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男人。
“哎呦,看来第二个赌局的效果显著啊。”华荣月心道。
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正在奔跑着的花街的姑娘,还有跟在她们身后的人们。
冷不丁一看,这个场面看起来还颇有些像大型的捉迷藏活动。
外面果然是“一团混乱”,尽管这个混乱的形式跟林七娅想的不太一样,但很明显此时此刻,林七娅还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区别。
华荣月留下的第二个赌局确实是将整条花街都变成了一个大型的游乐场,因为所有人都想一睹这些美人的真面目,所以这会街道上的人很少,能用轻功的,都在用轻功“飞”。
借着周围这些亮堂堂的灯笼,华荣月看见了林七娅茫然的表情。
很显然,华荣月推测了出来,林七娅在进暗道的时候恐怕并没有看那第二个赌局,所以这会对于花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有些茫然。
那易大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华荣月开始对这个事情产生了怀疑。
虽说她做事从来都没有背着过易大佬,但是易大佬偶尔走神没有注意到华荣月在干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这时,华荣月忽然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看见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努力的看了半天,最后才终于确认了对面的那个人是谁。
是颜盛……
意识到这点让华荣月的心一沉。
颜盛的身边跟着大概四五个人,此时他们正站在那里小声的说着什么,华荣月猜测他们或许是正在谈论面前的这个状况该怎么办。
六扇门抓人的话总不会是大张旗鼓的,尤其是在这么大型的场合,用句通俗点的话来讲,他们抓人也要注意一点社会影响的。
这么多的人现在都处于兴奋之中,恐怕颜盛他们想要下手,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这是个非常好的现象,证明华荣月的小手段有了点效果。
华荣月还特意在这几百个女人之中放进了一个武力值和颜值都爆表的姑娘——蝴蝶女。
今晚的蝴蝶女盛装打扮出席,穿的还是当年花船给花魁才会穿的衣服。
蝴蝶女就是今晚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华荣月指望她能够给这些少侠们来一个重击,好好的用她无敌的身法戏耍一下这些自信心爆棚的少侠们。
在华荣月的原计划中,这第二个赌局结束的时间怎么说也会把时间拖到三四点的。
如果没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的话。
这所谓的特殊情况,就包含面前这一种——刚出暗道就撞见了六扇门的人。
这可不行,这种时候如果被撞上的话,那岂不是搞笑了。
华荣月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易大佬现在突然吃坏肚子跑去上厕所。
但很明显……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的。
现在这里的人这么多,易玲珑和颜盛他们隔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只要是不引起颜盛那些人的注意,那华荣月觉得易大佬还是能走的掉的。
林七娅看了一圈后,眼睛的慢慢的移到了颜盛他们的身上,眼睛里的光微微的闪一下。
华荣月发现易大佬开始有动的意图了,这让她放松了一秒,但没想到易大佬走了没几步,就突然撞上了两个人。
或者这两个人也不是易大佬撞上的……而是他们主动找上来的。
华荣月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易大佬现在身上穿着自己挑的衣服,脸上还戴着那张面具,有些“茫然”的站在街道的中央。
这样的易大佬看起来实际上……跟那些正在街上奔跑着的姑娘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这样的易大佬自然就吸引了两个正在试图搞定赌局的少侠。
——站在街道中央的易玲珑在看见那两个嬉笑着想要揭开她面具的毛头小子时,的确是茫然了一秒的。
华荣月感觉自己似乎能够从对面那两个小子的眼中看见易大佬头上的问号,这也让华荣月对他们投去了钦佩的眼神。
能让易大佬露出这样的眼神……着实不易。
然而易大佬的茫然也只截止到这两个毛头小子伸出手的时候。
她看着那双手,身上的杀气就瞬间默默的散发了出来。
这样的杀气,几乎是一下子就让对面的颜盛抬起了头,开始拼命的朝着四周环顾着。
走不脱的林七娅看着前面那两个小子,已经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们了,当然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一会她身边这个人大开杀戒的时候不要影响到她。
华荣月整个人都傻了,她一会看看面前这俩毛头小子,一会看看对面有所察觉的颜盛,只觉得头一个顶两个大。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华荣月那么精心的计划,眼看着就要毁于一旦。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刚刚还在疑惑周围为什么突然降低了温度的毛头小子说道,“哥,我觉得这个姑娘好像比咱们刚刚看见的那个要漂亮唉……”
“你怎么知道的?你连脸都还没看见呢?”另外一个毛头小子嘲讽了一句道。
“不过……我感觉这应该是个大美人。”他紧接着想了想,也说了一句,“我见过的美女比你多多了,现在哪怕是不看脸,我也能感觉的出来。”
“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多美女了……”
“感觉,这是种感觉,你小子懂吗?”
这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刚才还觉得周围杀气四逸的林七娅突然发现周围变成了春风一般的温暖。对面那条街上还在找杀气来源的颜盛表情又一下子变得迷惑了。
对面那两个毛头小子试图揭开面具,却发现面前的“姑娘”一挥衣袖,忽而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唉!等等,别走啊!”他们俩在后面边追边喊。
颜盛这回终于听见了声音,他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发现那边好像只是两个少侠想要看一个“姑娘”的脸,就微微皱了下眉毛。
老实说,他不太喜欢这种显得有些轻浮的举动。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不由自主的想了一下。
那个姑娘刚才离去时用轻功的样子,真的很美。
南辕北辙
花面在花街之中来回穿梭着, 他的身姿格外的轻盈,比燕子穿梭在暴雨中的样子还要轻盈。
你可以说易大佬对于衣服和妆容的审美有问题, 但你绝对不能说她对武学这方面审美有问题。
实际上华荣月努力的学了很久, 也只是学到了易大佬一点点的武学皮毛。上辈子就算是再看不起易玲珑的人,也不敢说易玲珑的武功差,说出去会被打爆的。
花面在屋檐之间上穿梭着,即使是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 他飞起来的样子也像是身体没有丝毫重量一般,更别说他还带了一个林七娅。
一群人穿着同样繁复的衣服,带着同样名贵的首饰,脸上同样被面具或其他东西遮掩着, 如果他们站在一起, 那么大家可能会同时的看所有人。然而一旦用轻功了以后, 大家的眼神都只会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林七娅被花面拽着, 她自己都不知道花面要把她带到哪里。不过近距离观察花面让她又重新对花面的武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这是种非常可怕的认知,因为林七娅在此之前还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武功这么高深的人, 这虽然听起来有些扯,但易玲珑天下第一人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实际上上辈子在后期,林七娅听见易玲珑的大名都是绕道走的。
林七娅看着易玲珑的背影,眼睛里冒出了光彩。
这就是……蛊王的样子吗?
她现在不光担心被别人看见,同时也担心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她自己的小命。
其实从刚才开始, 她就觉得花面把她一直带在身边是别有所图,林七娅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那就是花面在等一个机会来把她杀掉。
这个机会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有一个比较普遍被认可的事实是,人蛊都是需要鲜血和杀戮才会越变越强的,所以每一个蛊王的手上都沾了不少的血。
而有些疯子想要在短时间内变强,仅仅只需要一个方式——那就是杀人,杀的越多越好。
这种方式尽管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的的确确可以算得上是一条捷径。
所以也有人说疯子各个都是练舞的奇才,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疯子可怕的“并发症”,相信有很多人会为了变强铤而走险的。
……实际上,这样的人现在就已经有了。
今晚的花街很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林七娅猜不透,但是万一花面把她带到身边,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杀了她呢?
要知道,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小蛊王,杀了她一个,可要比杀上几十个普通的人还要好的多……
如果能杀的了花面,那么她现在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花面了,到时候她就是下一任蛊王。
只是可惜……
华荣月本以为易大佬会当场把林七娅ko的,结果易大佬居然只是把林七娅带着,既没打她,也没骂她。
这让华荣月莫名有种“自家娃长大了,懂事了”的感觉,但同时也莫名的有点担心,易大佬这不会是真的脑抽了一秒,觉得林七娅是什么好姑娘吧?
易大佬你清醒一点,这是条蛇啊!大毒蛇啊!
花面只是在街上随便的逛了一圈,等到他从第三条街上出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二十来个人了。
林七娅在心里疯狂的骂那些人真是傻子,居然追到这里来了。他们不要命,她还想要呢。
此时此刻她身边的那个人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林七娅也不敢随便刺激他,让他又生出什么可怕的念头来。
“快追!那人就在前面。”
“在哪呢?在哪呢?”
一群人就像是玩捉迷藏一样,在大街小巷之中奔跑着,明明在前面跑着的那个人是这条街上最恐怖的人,但此时此刻却像是小孩子一样玩着这么“幼稚”的游戏。
街上原本还有花船的人正在被人追着,结果就忽然看见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突然掉头了,她们正奇怪这些人都去干嘛了,然后就看见了正在被一群人追着的那人,继而看到了他脸上的面具……
一瞬间,整花街都陷入了非常恐怖的混乱之中,所有花船的人都疯了,他们心想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事呢?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花街上的人四处奔走相告。
“那些人追错人了!”
“啊?!”
“快点!快点叫人啊!把那些人都给引开。”
对自己引出了多少混乱的易大佬此时此刻还一无所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荣月觉得她竟然……还有点开心?
她远远的在追过来的那群花船中人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让她眼前一亮。
那人脸上戴着一张半残破的面具,这面具是以前花面用过,但后来又弃用了的,再加上他身上的那身衣服,让华荣月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应该是清秀小帅哥。
“唉!”华荣月传音道,“你现在听得见我在说什么吗?”
对面那人的头猛地一抬,看向了这里,华荣月的心中一喜,居然真的能听见!
她瞬间又继续说道,“我现在的状况……有一点特殊,你现在别离我太远,但也别让别人发现你。”
看着那个小帅哥不易察觉的点了下头,华荣月瞬间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今晚头一次有了种踏实的感觉。
不过还不能太早放心,华荣月对于现在花船的状况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如果清秀小帅哥这会要是能给她传音的话,她也不至于对面前的状况两眼一抹黑……
林七娅同样也被许多人注视着,她非常的不适,并且一直在观察着四周,随时防止“那些人”的出现。
不能让这些人看见她……最起码别是这个样子。
但有些时候偏偏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林七娅刚这么想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人。
华荣月敏锐的发现身边的林七娅似乎僵硬了一秒,她朝着她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被淹没在了一堆人里。
现在易大佬身后跟着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是这样,华荣月道还是能看清楚身后到底是跟了什么人。
华荣月遗憾的想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打起了精神来,用传音吩咐清秀小帅哥,“你去旁边那群人里找找,有没有人显得怪怪的,找到了就立刻把他抓起来。”
清秀小帅哥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华荣月心里非常的舒坦。
果然……这年头有个靠谱的帮手可真好。
华荣月本来想着让易大佬慢慢离开,这样六扇门就不会注意到他了,但很明显,这个想法已经实现不了了,她身后的人数和目光正在以滚雪球的方式聚集。
有很多原本对于这边没什么兴趣的人,在看见这边人这么多以后,自然而然的也就生出了一些凑热闹的心思。
再然后,就是一堆人堵在这里,所有人都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这群人之中自然还有人想着第二个赌局的事情,人群之中不知道有哪个莽撞的人,忽然就传出来了一声,“最漂亮的美人找到了!”
瞬间,整条街道都跟着沸腾了起来,无数人都朝着这边蜂拥而来,刚刚正原本用别的方法引开这的人的花船众人瞬间傻眼,一时间只看到撵都撵不走的人往这边挤了过来。
等到他们把这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以后,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一件锦衣的“姑娘”,“怯生生”的站在人群之中,朝着四周看着,周围冷不丁围了这么多的人,她被众人围观着,像是有些羞涩一样。
有时候人就是很古怪的生物。
明明这会易玲珑的脸被面具遮的严严实实的,但是当周围围了这么多人的时候,你就觉得自己看上一眼简直就是赚大了。
正因为如此,无数只见了花面一眼的人都在喊,“这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啊!”
华荣月觉得易大佬应该是,可能是,或许是……有点傻了。
毕竟上辈子易大佬出行的时候,周围比这人山人海的时候多了去了,可从来没有一群人围着她,一边从头到尾的看一边在那边狼嚎“是美人”的。
可是易大佬真的有傻了的这种可能性吗?
华荣月正在怀疑这个问题的时候,易大佬忽然间甩起了袖子,这袖子很宽大,看起来很柔软,但当易大佬挥出这一袖的时候,周围所有离她过近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瞬间她的面前就清出了一片空地。
林七娅一直被死死的按在花面的身边,想跑都跑不了,本来急得焦头烂额的,这会反倒是不急了起来,眯着那双杏仁眼打量着花面。
她从刚才就奇怪花面为何要把她带在身边,又为何会吸引这么多的人,现在她想,莫非花面一会是要把聚集过来的人全部都杀掉?
目前的他还不满足吗?现在他的状况就已经不对了,再杀下去的话,恐怕真的会当场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就在这一片热闹之中,她的听见身边这人的心跳加快了。
扑通,扑通……
这人……终于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吗?林七娅嘴边忽然露出了一丝丝冷笑。
……
与此同时,华荣月也听见了易大佬的心跳声,她不光听见了,她自己都感觉到了,毕竟缺氧和上头的感觉还是很明显的。
她沉默了一秒,沉默了两秒,沉默了半分钟……终于沉默不了,一拍(并不存在的)桌子,揭竿而起了。
易大佬你能不能出息一点!就这么几个人夸你,你激动个什么!
她平时天天夸你,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激动过呢?
愿望
人群之外, 某个巷子里,一个行动有些不便的瘸子也听见了这越发激动的心跳声。
他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在他的脚边, 一处阴影里, 几个倒下的人堆了起来, 像是放垃圾一样的堆在了一起。
在他看的方向,那边还是人山人海的,许许多多的人拼命的往里面挤,像是生怕看不到的样子似的。
“这人……现在有点危险啊。”他小声的说道,又看了看自己脚下堆着的那几个人, 道, “你们说,我是该去管一管呢, 还是转头就走呢……”
他似乎是又想了一会, 然后自顾自的低头笑了起来, 看向了堆在后面那三个人。
这里的人已经开始逐渐暴躁了起来, 刚才如果不是他从旁边经过,这三个人恐怕就要直接开始大开杀戒了。
“所以说我就最烦这些没办法控制自己手底下人的废物了。”吴明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一种狰狞的神色, 这种神色让他身上原本非常平和的气质突然变得狠厉了起来。
巷子里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骤然变得带上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华荣月感觉到原本心跳正在疯狂加速的易大佬忽然抬头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似乎有所察觉的样子。
但华荣月刚才可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她正好奇刚刚易大佬看见了什么时, 周围那些起哄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些把易大佬围在中间的人大喊道, “把面具摘下来让我们看看啊!”
“对啊,让我们看看啊!”
刚才还在巷子口的那个瘸子终于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过来看看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 被围在中间的花面忽然间朝着后面退了一步,非常干脆利落的用轻功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她走的很突然,甚至连根头发都没有给人留下。
——还是那句说了千百遍的老话,虽然易玲珑的审美很有问题,但只要她动起手来,那她就是江湖上最靓的仔。
周围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够拦住她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去,可无数的人都在为她离去的身影而惊呼。
跑了?街对面的吴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丝惊讶。
这人的感觉很敏锐吗……
不过吴明倒是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只是擦了擦自己沾了红色的手。
一不小心……就弄脏了呢。
……
隔了几条街的颜盛此时此刻也飞速的赶了过来,但不巧就和花面差了那么一点点,擦肩而过。
颜盛喘着粗气,他原本都没打算过来的,因为他只是想专心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结果这边的六扇门捕快突然给他传话,说这边疑似出现了那个花街上最美的人。
那个赌局在颜盛看来完全就是胡闹,同时他也严重怀疑这是一种拖延时间的手段。
但不得不说这个手段还真的很有效,颜盛确实对目前这个状况一筹莫展。
周围的这么一圈人都快把他看迷糊了,本来想在这么大的人群之中控制住人流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现在就连正常人也掺和了进来,表现的跟疯子一样精神。
这会颜盛是一个头比两个头大。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阳谋,颜盛正考虑该怎么办时,却忽然听见了前面一群人都在围堵这条花街上最美的人的消息,顿时稍微精神了起来。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对目前的局势没什么根本性的作用,但好歹能加快结束这个赌局。
万一在赌局结束后有那么一段喘息的空档,那就再好不过了,颜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抓捕花面。
原本颜盛是这么想的,但是在听见那六扇门的人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后,他忽然浑身都僵硬了,冷汗也从头上冒了出来。
那个人随口说道,“那个最美的人脸上戴了一张非常奇特的面具,似乎是某种恶鬼的样式,上面还绘了很多独特的花纹。”
这个消息令本来松了一口气的颜盛骤然又觉得心肌缺血。
他赶紧拉了那人过来,问,“那花纹是什么样子的?你再详细一点说说!”
那个人被颜盛这么暴躁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不过他还是详细的描述了一下。
他想了想,末尾又接了一句,“不过我回来的路上听见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传闻,说是那张面具有人看着有些眼熟。”
“好像……是前不久秦淮河上一个出了名的舞姬最常戴的面具。”
颜盛喉结微微的动了一下。
他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头也不回的就往这边跑。
刚刚还在跟他聊天的那些人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他们都有点傻眼,一边追一边喊,“慢点!你要去哪?”
并没有追上花面的颜盛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的粗气,这时,身后的其他人才赶到。
他们疑惑的问颜盛怎么了的时候,颜盛皱紧了眉头,过了半天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个人……应该是花面。”
“什么?!”
“不会吧?”
果不其然,周围的人也都惊到了,他们的反应并不比刚刚的颜盛好多少。
从他们的反应之中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对颜盛的话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实际上颜盛也觉得这件事有些玄幻,但那张面具实在是真到不能再真的铁证了。
这张面具光江连焕就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六扇门现在还有根据几个人的描述绘下来的面具图样,颜盛确信自己并不会记错的。
但……比起花街用这种方式来拖延时间来说,花街上“最美的人”的赌局结果居然是花面这件事反倒是更让颜盛吃惊。
说起来,现在外界好像还并没有人清楚花面的真实容貌,颜盛只知道这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
不过这人如果真的是最美的那一个,那颜盛在震惊之后也可以接受,只是他不懂花面为何要这么做。
明明已经拖延了时间不是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将身份暴露出来呢?
难道说,他其实真正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颜盛想到了另外一个很无厘头的可能,这种可能说出来都容易被当成玩笑。
可是经历了亭子事件,还有从江连焕那里听来了许许多多的故事之后,他只能说这种可能性……他暂时不是非常肯定。
这是一个非常恶趣味的人。
现在,颜盛还给他加了另外一个形容词……
这是个非常狂妄的人。
“花面很好看吗?”旁边有另外的六扇门的人很茫然的问到,“花面不是……长的挺凶神恶煞的吗?”
对于花面的印象,他们大部分还仅仅局限在花面应该是个性格残暴,并且十分狡猾的人上。
颜盛吸了一口气,道,“现在朝周围再问问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刚才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去哪了,然后……联系一下江连焕。”
“是!”
……
林七娅被花面拽着跑了好几条街了,她现在非常拿不准花面究竟想要让她干什么。
说被她迷惑了吧……不太像,说想要杀她……好像也不太像。
花面带着她飞上了一个高高的塔顶。
这座塔是这里最高的建筑之一,从上往下看甚至会有一种眩晕感。
林七娅被他带到这上面的时候还有一些茫然,花面此时却忽然放开了她的手,一个人来到了塔顶上方,靠着栏杆往下面望。
下面是一片灯火辉煌的景象,从这看,所有的人都小了几圈,仿佛自己就站在巅峰处,一览众山小。
林七娅本来只是观察着花面的,冷不丁转过头去,也被下面的景象吸引住了。
她不知不觉中,也看愣了神。
林七娅很少有这样会愣神的时候,尤其是在疯了之后。
但今晚,或许是身边的人实力太过强大,让她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又或者是周围的夜景实在太美,令她有些沉迷。
周围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靠在栏杆上的花面的长发,他伸出手,将它拢到了耳后。
华荣月不知道易玲珑想做什么,不过这会已经非常淡定了,她甚至准备幻想出自己抱着薯片和可乐在一旁看热闹的情景,反正现在“男”靓女美,完全可以当偶像剧来看。
只是不知道易大佬啥时候这么大度了起来,华荣月本来以为两人相见后,林七娅会是必死的局面呢。
林七娅在屋顶上吹了一会风,过了一会突然听见身边的人问,“如果我现在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那你最希望我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听见这句话后猛地回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却只看见花面背对着她,那头长发依旧还在飞舞着。
这个问题问的猝不及防,却也让林七娅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堆东西。
她笑着,带着点开玩笑意味似的说道,“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说说看,万一呢。”
林七娅听见这个回答的时候,呼吸略微一滞。她在那一刻想了很多,似乎是在想要说个什么愿望,却在沉默了一会后道,“算了,暂时还没有想到,有机会再告诉你。”
“有机会……吗。”
花面站直了身子,眺望着远方,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场的人之中,或许只有一个人的内心惊涛骇浪。
华荣月刚才差点被自己幻想出来的薯片噎死,就在她听了易大佬问出那个问题之后。
“可以满足你任意一个愿望”这种听起来特别像泡妞的话,乍一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个问题,易大佬曾经和同一个人问过。
……
那个人,就是上辈子的吴妄言。
难道说易大佬真的这么轻易地就把性取向给变了?
华荣月在震惊了三秒之后,又摇了摇头。
不不不……
事情还是有些不太对头。
她清晰的记得上辈子易玲珑对吴妄言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笑着的,心里就像小鹿一样乱跳。
就像刚刚在街上被一群人围起来的时候,她所表现的那样。
可刚刚她问林七娅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里古井无波,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
非但如此……华荣月甚至察觉到了一丝只有她才能感知到的寒意。
朋友
花面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没有人发现, 刚刚街上就有许多一直在找他的人, 这会发现了他的踪迹, 全都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只是他们很快就遇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这塔太高了。
虽说这帮人各个都会飞檐走壁, 但古代的房子大部分也不高, 这个塔就已经超过了挺多人的极限。
而花面带着林七娅是直接从地上飞上来的, 但是换成了其他人就要一层一层的爬……
等他们从塔底爬到塔顶, 这中间就是一段蛮充足的时间了。
华荣月总觉得刚才易大佬的话格外的瘆人, 而且易大佬貌似正在琢磨着什么东西。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要华荣月说易大佬的江湖经验还是比她好很多的,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易大佬都不太愿意去想那么多的事情, 这回头一次居然还动脑了。
底下依旧有人试图不爬楼梯,直接用轻功飞上来, 然后华荣月就有幸观察了一幕人类作死现场, 不少人带着毅然决然的野心朝着上面纵身一跃, 然后丝毫没有疑问的当场拍在塔身上。
看着看着, 华荣月竟然听见了有人在笑, 然后她就意识到这应该是易大佬笑出了声。
……易大佬,咱能不能稍微有点紧张的感觉,你这样搞得她很尴尬啊。
颜盛也千里迢迢的追了过来, 他同样也爬不上这座塔,但这不代表他会像周围那群傻子一样明知爬不上还要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他压根就没试图往塔上爬,而是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花面, 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
原来这就是花面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颜盛才意识到原来刚才自己看见的那个“姑娘”的背影就是花面。
要他说这人戴上面具不说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男的。
怪不得周围一群人把他当成了花街上最美的人呢……颜盛心道。
他借着这个时间拼命的把花面的模样记在了心里,同时也努力的观察着他后面的那个人。
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着实有些眼熟,他总觉得自己在六扇门最近的档案之中见过她。
叫什么来着……
对,林七娅。
颜盛的眼神瞬间就变得警觉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性格和手段都非常残暴了。
而且她背后的水很深,六扇门一直认为她身后应该有着另外一批人在试图操纵着她。
这批人的身份六扇门一直都没有查明,但是颜盛想不到的是林七娅居然跟花面认识。
难道说林七娅背后的势力就是花面?
不……不太对。
颜盛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先不说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花面和林七娅有关系的事情,就是花面和林七娅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太对头。
这两人一前一后,看起来非常亲密的样子。
颜盛学过唇语,所以他能读懂别人正在说什么。
花面戴着面具,他看不出来对方在说什么,但是林七娅的话他却看出来了。
“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这句话让颜盛瞬间提起了警惕之心。
“完了。”他自言自语道,“这下子事情越发危险了……”
“什么危险了?”旁边的人问。
“江连焕联系到了吗?”颜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联系到了,就在后面。”
“我现在就去见他。”颜盛说完,就立刻起身来到了后面。
……
江连焕一脸惆怅的样子,他刚才在这街上转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华荣月。
他本想往更隐蔽的地方找找看的,没想到这时候就突然收到了六扇门的消息。
华荣月这家伙去哪了?平时也没看他这么能藏啊?
江连焕想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莫名感慨,这家伙……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啊,不光逃脱抓捕是一流,躲猫猫都是一流。
颜盛走过来的时候,江连焕还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他见到颜盛时想打个招呼,却没想颜盛挥退了身边的所有人,只留下了他和江连焕。
其他人纷纷退去,江连焕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颇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颜盛要跟他说什么事,居然要挥退身边的所有人?
在这种地方一般是不应该落单的,颜盛故意让那些人离开,甚至特意叮嘱了走远些,这本身就是件反常的事情了。
江连焕看了颜盛一眼,颜盛问了第一个问题,“连焕,你觉得花面……现在的状况如何?”
江连焕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了几个字,“并不是很好。”
他刚刚去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又回来的,街上的那些属于花船的疯子们明显可以看出来都拥有着一定的野心。
这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江连焕逛了一圈下来,发现他自己都有点上头。
明明花船也不是六扇门,可是当他走了一圈下来后,他明显发现自己也有些压不住杀气了,甚至有种想要不顾一切的乱杀一气的冲动。
这都仅仅只是因为周围人的影响而已,江连焕很难想象站在最中央的花面此时此刻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要他说,还能说明白话就是奇迹。
江连焕现在完全是苦中作乐,但颜盛看着江连焕道,“连你也这么认为嘛?”
“但是花面现在看起来还能保持着一定的理智。”
“啊?”江连焕猛地抬起了头,差点脱口而出牛逼二字。
“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刚刚和吴明说完话的江连焕脑子里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三个答案——
花面的实力强到可以承担住这种疯狂。
花面处于某种痛苦之中。
花面的心里……存在着某种执念。
说起来,六扇门也有一套用来保持理智的方法,但是如此详细的方法江连焕还是头一次听说过。
吴明的身份在江连焕的心里又变得更加神秘莫测了一点,江连焕以前只以为他是个卖药和画的,但今晚却让江连焕得知了这个人的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江连焕此时此刻明明可以把从刚刚和吴明对话中得出来的结论一条一条的清晰给颜盛列出来。
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那么做。
江连焕似乎是故意隐瞒了这一点,只是道,“或许……花面以前经历过什么痛苦的事,让他没有陷入疯狂?又或者……花面的心里挂念着某个人?”
“是吗……”颜盛缓缓的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目里面的疯子不都是这样的吗?”江连焕看着颜盛,坦坦荡荡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他过于坦荡的态度似乎是把颜盛想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不知为何,现在江连焕格外的喜欢看颜盛吃瘪的样子。
颜盛憋了一会,但他终究是上司,所以治江连焕还是稳稳当当的。他道,“我刚刚看见花面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两个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女人?”
“那个女人的身份很特殊,花面对待她的态度也很特殊。”颜盛道,“我有理由相信,花面是因为这个人才暂时没有疯狂的。”
江连焕似乎是被这个消息一时间砸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懵了好长好长时间,最后才长长的说了一个字,“啊——”
“你是目里面最优秀的人了,连焕。”颜盛道,“你从很久以前,就应该知道目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目为了什么存在我当然清楚。”江连焕又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就是怕你们忘了……”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花面再继续这样下去了。”颜盛道。
“如果花面彻底疯狂了那倒还好……”
“可如果他听从了某个人,或者是某个组织的话,那他就会是那个组织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你清楚吗?”
“清楚。”江连焕低垂着头,“就像我一样呗……”
“那个女人可不是一个冷静的家伙。”颜盛道,“今晚,花街上数千人的性命可能都掌握在你一个人的手里。”
江连焕似乎是被颜盛看的浑身不舒服。
他想了很久之后说道,“你不能把这件事情全部强加给我,不过如果你们想要做什么事情,就最好直说。”
“我记得……你跟花面认识,对吧?”颜盛看着江连焕,缓缓的道,“你似乎……跟花面还是朋友?”
“呃……”江连焕这回是彻底沉默了。
这件事他没法否认,因为六扇门的报告一直都交着,不过他从来也没写过自己跟花面关系很好的事,只是写两个人曾经打过几次交道。
江连焕有种莫名很糟糕的预感,所以他一直低着头,想要避开颜盛的眼睛。
六扇门的手段其实一向很厉害的,江连焕甚至都能猜测出来他们要让他做什么了。
然而就在这时,颜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打断了两个人之间越发压抑的对话,“华荣月呢?”
刚才一直低着头,似乎在等着宣判似的江连焕猛地松了口气。
他连忙道,“华荣月……听说旁边的街道有情况,所以特意去看了看。”
“算了,他如果掺和进去,反倒是容易受伤,况且今晚过后,他还在不在目里也不一定,这件事就不要告诉他了。”颜盛似乎是不疑有他。
江连焕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然后他紧接着就又听见了颜盛所说的话:“一会你去接近花面,以你的身份,想必接近他应该更容易一点。”
“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杀了他。”
别出现
杀了花面……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啊。
江连焕人生经历过很多次迷惑的场合, 这可能是其中最令人迷惑的一种。
他甚至都不确定颜盛说出这话的时候究竟是真的还是搞笑的。
江连焕按照颜盛的指示, 朝着那边的塔楼走了过去, 离得老远就看见那边站着两个人。
果然在这啊。江连焕眯着眼睛, 打量着上面的两个人,花面一个人趴在栏杆上面打量着下面的所有人,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姑娘, 两个人可以说的上是郎才女貌。
他远远的看见花面和那个红衣姑娘又说了什么,然后红衣姑娘突然轻笑了一下。
啊……居然是真的, 那就有点大条了啊。
江连焕默默的转过头去看了眼旁边还在艰难的往楼上爬的人们。
他都没有跟着上去,尽管以他的轻功水平, 他只要稍微用点力气,也是能直接飞上去的, 但他心甘情愿的在下面蹲着。
因为他都猜出来了花面那种恶趣味的人一会想要做些什么。
……
十分钟过去,刚刚最先一批开始爬塔的人已经快要登顶了,花面从栏杆旁直起了身子,转头对林七娅道,“该走了。”
林七娅看着那批就快要上来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他们有些可怜。当然她自己平时也是喜欢真的耍别人的, 所以对于花面此时此刻的做法毫无疑虑, 直接上前挎住了花面的胳膊。
花面带着她从塔顶一跃而下, 身影就像一尾跃入了水中的游鱼,瞬间消失不见。
一群人在他的身后跟着惊呼或者是大喊,不过根本就没有人能听得见了。
江连焕看了花面离去的方向,毫不犹豫的跟着冲了过去。
华荣月这会着急想要看看清秀小帅哥跟没跟上来, 却在人群之中隐约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皱了皱眉头,江连焕?
江连焕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追花面了吗?要知道,这可不是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摸去胭脂店要车马的时候,周围可还有着不少六扇门的人。
华荣月并不觉得六扇门的那群人会愿意看到江连焕来找花面,也不认为江连焕是一个冒失的人。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江连焕想要干什么?
她想不通这件事,刚到下面来的时候,就忽然听见身边的林七娅说了一句话,“我想……离开一会。”
华荣月等待着易大佬的反对,没想到她居然很干脆利落的说:“可以。”
然后她就放开了林七娅的手。
林七娅可能是也没想到自己的要求居然这么快的就被答应下来了,她离开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
其实不止是她,华荣月自己也难以置信。
喂,易大佬,刚才你还不是一直拽的她死死地吗?而且你跟这个人……真的没有仇吗?为什么这么淡定?
林七娅虽然迷惑了一会,不过紧接着掉头就跑,跑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恐怕能让刚刚还误以为两个人之间有暧昧的颜盛眼珠子都掉出来。
易玲珑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末了,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
华荣月看着易玲珑安安静静的把刚刚抓着林七娅的那只手从头到尾擦了一遍,连指甲都没有放过。
手掌,手背……她就像是在干一件漫不经心的事情一样。
末了,她把手帕随手往地上一扔。
华荣月在一旁看的毛骨悚然。
她发现自己头一次猜不透易大佬心里在想什么。
虽说易大佬这人平时看起来都挺可怕的,但是华荣月想要猜透她并不难,这是华荣月头一次有自己连易大佬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
毕竟她连易大佬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有,就好像是看见一个熊孩子怎么长大的一样,他一张嘴开嚎,就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什么都猜不透的状况呢?
而且华荣月还发现了一个很有奇怪的事情,她本来觉得易大佬应该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知道,因为在上辈子她临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华荣月一度怀疑那是抑郁症的表现,结果这次上线的易大佬明显是在按照一定的目的做事,虽然她猜不出来这个目的是什么,也搞不懂易大佬究竟想要干什么。
但要知道,上次易大佬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并且按照一定步骤的做事还是她没有陷入疯狂的时候。
这种能够按照一定计划来行动的易玲珑本来就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存在。
不过华荣月现在倒是真的很着急的想要出去,因为第三个赌局的时间眼看着就快要到了。
华荣月现在有点苦笑的感觉,当初她想着今晚必死无疑了,所以交代下去的第三个赌局比较特殊。
她本来想的是如果自己今晚没办法活着,那或许花船还可以依靠这个赌局保有一丝生机什么的……没想到转头就被易大佬夺了控制权。
赌场那边的人在看见这第三个赌局的时候也是震惊了半天,华荣月特意告诉他们,这第三个赌局倒也不用着急,如果她在规定时间内准时回去,那么这第三个赌局就不用放出来,如果回不去了……他们再将第三个赌局放出来。
现在眼看着局面还没恶化到那个地步,但是距离第二个赌局结束的时间也不远了。
“完了,这下子清秀小帅哥都被甩开了,我还能去哪里找人啊。”华荣月一脸茫然。
她心说人算不如天算,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大佬,大佬,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什么啊?”华荣月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解乐,“如果老天要是开眼的话,那麻烦大佬你就去一趟赌坊吧,一会在再不过去的话会出事的,等到第三个赌局开盘的时候就晚了……”
她在这边自言自语的时候,忽然看见易大佬的脚步一顿,似乎是换了个方向,朝着赌局的方向那里走了过去,华荣月整个人一惊,继而大喊,“易大佬?你能听见了是不是?我说话你能听得见吗?”
……没有任何反应。
华荣月颇有些尴尬,她刚刚还以为易大佬能听得见她在说什么,兴奋的跟狗子一样。
结果这会发现易大佬应该只是偶然,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能听见她说什么的样子。
这就显得她刚才的激动跟村头的二傻子一样。
华荣月一赌气自闭了,易大佬倒是一下子停了下来。
她在前面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
“嘶……疼死我了。”
路留生龇牙咧嘴的走在街上,旁边是扛着他的黄娇。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黄娇一边骂着,一边颇有些气愤和后怕。
她去找的时候,路留生就跟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周围下了一场雨,把他浑身都淋得湿透了,地面上一滩红色渗了出来,跟雨水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种十分让人不舒服的液体。
黄娇当时吓得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差点哭出来的时候,就突然听见地上躺着的路留生道,“快……快扶我起来,我在这里已经躺了好久了。”
黄娇连忙顾不得别的,上去把路留生扶了起来,他龇牙咧嘴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沓被戳出了大洞的银票,一边哀嚎一边喊道,“疼死我了,差点就一命归西了,有时候不得不说钱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他掏出来的那一沓银票就扔在旁边的泥地上,黄娇看的都呆了,路留生倒是像根本不在意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对黄娇说,“咱们走吧。”
“等等……”黄娇指着地上的银票,路留生道,“啊……这个,你要是想要的话可以拿过去,不过都坏成这样了,不知道他们还收不收。”
“……那也不能说扔就扔啊!”黄娇一把将银票捡了起来,二话不说又塞进了路留生的怀里,这个动作让路留生的伤口似乎又扯动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吐槽道,“真是要钱不要命的。”
两个人慢慢的在街上走着,黄娇想给路留生找一处医馆,路留生却问,“现在街上有什么变化吗?”
“没……就是刚才听见了一个奇怪的事情。”黄娇道,“我刚才听他们说……似乎这条花街是有主人的,而且这个主人可能今晚会出来见我们?”
路留生听了这句话没什么反应,黄娇道,“啊,还有……刚才我看见江连焕公子朝着那边过去了,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等等,江连焕?”路留生顿了一下,然后挣扎着起身道,“我这就去那边看看……”
“唉?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自己走路吗?”黄娇在他的身后喊到。
路留生歪歪扭扭的走了几步,居然还真的能走的动,而且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黄娇的眼前。
黄娇看着几滴落在雨中的血,一跺脚,也跟着追了上去。
……
就在路留生追过去的那个方向,有两个人正面对面的站着。
江连焕看着面前的花面,心说自己终于算是找到这个人了。
花面现在居然孤身一人,身边既没有刚刚那个红衣姑娘,也没什么其他人。
这让江连焕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华荣月,你可别在这个时候想不开突然出现啊。
不然别怪他……到时候很有可能连你也跟着一起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