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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记年全文阅读

作者:腊七小雪     百草记年txt下载     百草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鬼娃娃

    和江连焕分别以后, 华荣月就沿着小路回了自己的小屋子, 准备先休息一下,然后再看看六扇门那边会怎么做。

    结果刚开门的时候,她就隐约听见背后好像有什么动静,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背后摩擦着,她一转头, 刚巧就躲开了一个冲她扑过来的人。

    “哎呀,跑了。”

    向她扑过来的人见她躲开后,用怪异且沙哑的嗓音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

    华荣月有些莫名的看了眼面前的姑娘, 这就是早上她出门时见到的那个姑娘。

    这姑娘跑到了她的面前, 从下往上的死死盯着她, 给华荣月看的莫名的有些发毛。

    这是要干嘛?

    冷不丁被一个长的像小清新版鬼娃娃花子的人盯上,华荣月说自己不瘆得慌也是不可能的, 她跟着这姑娘也对视了几秒。

    然后这姑娘忽然间开始像小狗一样在她的身上闻来闻去。

    “唉?!等等……你, 你要干嘛?”华荣月连忙一伸手捂住了这姑娘的脑门,让对方跟自己保持半米的距离。

    她觉得今天真是邪了门,那边江连焕忽然变得悲春伤秋, 这边忽然就遇见这样的一个姑娘。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华荣月最后还是不好意思的问道。

    那个女生终于在闻了一会之后停了下来, 然后对华荣月道,“你的身上……好像……”

    她还没等说完呢, 就忽然发出一声尖叫,这身尖叫又凄厉又瘆人,把华荣月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还以为这姑娘不小心被蛇给咬了呢,结果发现只是有人从背后拽了她一把, 然后又捂住了她的嘴。

    对门那个颓废大叔半拖半拽的把这姑娘拽走,还没忘记跟华荣月支吾,“没事,她就喜欢瞎说,我带她回去就好了。”

    “啊……那就好。”华荣月默默的看着这个男人把姑娘拖了过去。

    ……这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等到那两个人彻底离开以后,华荣月进了屋子,在自己的身上闻了又闻,就差把鼻子贴身上了。

    好像……也没什么味道啊。

    ……

    之后的几天,华荣月时不时的就觉得自己背后阴风阵阵,因为背后总有一个姑娘会突然出现跟着她。

    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这姑娘简直是有雷达。

    她无论藏到哪她都能找出来,这让华荣月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了。

    然而华荣月还真的不能让这姑娘继续一直跟着她,她这几天可是有挺多事情要做呢。

    “这是今天晚上你穿的衣服。”一个看起来长相平平无奇的人对华荣月说道。

    这个人是“目”扩充后的成员之一,这次是专门来跟她进行对接的。

    华荣月对他温和的道了声谢,准备就这么拿着衣服回去的时候,对面给她送衣服的那个人忽然间红着脸小声的说:“华队长,我,我特别佩服你。”

    他这话让本来还打算离开的华荣月愣了一下。

    转过身来时,那个人对着华荣月忐忑地道,“我一直觉得你武功特别厉害,装成易玲珑都没人能看出来,而且你为人还特别好……”

    华荣月听得都愣在那里了,不住的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她在“目”里面都算被压榨习惯的人了,话说“目”里面的人就没有不被压榨的,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觉得她厉害,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华荣月最近听说谷夏前辈已经隐隐有了前世的风范,至今为止已经单挑了二十来个剑客,都快杀的江湖皆知了,还没碰上一个疯子呢。

    大家都是一样的被压榨,而且华荣月这种身份放在“目”最初的那些人中显得毫不起眼,但在那群刚入行的六扇门新人眼里……貌似还真的特别厉害的样子。

    毕竟他们对华荣月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当初在第一次见面时分给大家山核桃的样子,而是那个在江湖中腥风血雨,屡屡造就传奇的易玲珑。

    这会忽然间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难免不会有这个世界真奇妙,或者这个世界谎言真多的心理,不过华荣月还真的没想过居然会有人会因为这个而佩服她的。

    更加让她微妙的是,居然真的有人真心实意的觉得她的性格好。

    好吧……一想想“目”里面基本都是江连焕那种货色,就能够了解为何这个男人这么说了,只不过身为花面的她此时此刻心情格外的微妙。

    那个人一脸兴奋地对华荣月道,“我来了之后才听说原来你就是……之前从来都没敢想过,而且你私下里脾气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好多了,完全没有别的人那么……”

    “你在这里。”

    ……

    身后忽然传过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华荣月在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就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一把接过了那个人手中的衣服,然后挡在了他的面前,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突然又钻出来的女孩子,颇有些无奈的说:“……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跟过来的人,果然就是鬼娃花子姑娘。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姑娘没回答华荣月的问题,反而直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华荣月的面前,顶着那张苍白的脸,不住的想要去看华荣月手中拿着的东西是什么。

    华荣月一会把东西拿到这边,一会把东西拿到那边,最后干脆直接举了起来。

    她比那个女生高了一头,很早以前华荣月就发现这姑娘可能是脑子有点问题,一般来说江湖人都是会轻功的,但是这姑娘愣是不用。

    身后的那个刚入行的新人这会都已经吓懵了,华荣月倒没有过于指责他,只不过她这会也有些被这个姑娘吓到了,所以语气比之前都略微的沉了下来。

    她从来没想过这姑娘居然神出鬼没到了这种地步,如果真的到了这种地步,那么华荣月真的该考虑一下

    “姑娘……你身边难道没有人教过你,随随便便的看别人手中的东西是很危险的吗?”华荣月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

    她在此之前几乎从来都是用最温和的声音来和这个姑娘说话的,这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威胁的语气。

    这语气近乎于她用易玲珑的声音说话的语气了。

    旁边跟华荣月接头的男人默默的眼角上移看了华荣月一眼,似乎眼睛里充满着出来看上帝的感觉,然后又被华荣月给往后推了推。

    “没有。”那姑娘反倒是挺光明正大的。

    华荣月忽然间觉得自己话都白说了,这姑娘眼看着就好像缺根弦似的,她说这么多白费劲。

    那边的那个人让华荣月给使了几次眼色之后终于转头走了,而华荣月这边还在跟这个姑娘僵持着,过了一会。

    华荣月最终无奈的问,“姑娘,你到底在我身上闻见了什么?”

    “一种好闻的味道。”

    这姑娘又绕着华荣月转了一圈,华荣月看这姑娘连刚才接头的那个人是谁都没有问,连她手中的这个包裹都像是出于好奇心所以才想要看的,就突然变得很淡定了。

    她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那个姑娘就死死地追在后面。

    等到华荣月把门关上的时候,那个姑娘就刚好被关在了外面。

    华荣月把门关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赶忙写信给花船。

    她在信中写让他们赶紧送一些味道特别香的香脂膏过来。

    ——这姑娘确实有古怪。

    华荣月的确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不过遮掩味道的方式剑仙早就给她演示过——用另外一种更浓烈的味道去掩盖。

    易玲珑的身上突然多出来一种花香也没什么奇怪的,或许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够瞒得住那个姑娘狗一样的鼻子。

    眼下这种方法虽然会让外人误以为易玲珑在娘化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不过华荣月的心情还是很淡定的,毕竟……这东西大家慢慢的也就适应了对不对。

    她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六扇门,因为具体她身上的是什么味道,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如果说真的最后发现是一些可能会暴露什么的味道……那么华荣月宁可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易玲珑是个娘炮,也不愿意让六扇门的知道。

    ……

    路留生正在江家的屋子里面半睡不睡的眯着,跟他在一个屋子里的是一个穿着嫩黄色春衫的姑娘。

    她看着外面到了夜晚也没怎么熄灭的灯,忽然间开口问,“易玲珑是不是真的来了这?”

    “确信无误。”路留生翻了个身,“本来我是不信这个的……可是我昨天去问了江连焕了。”

    “你问江公子了?”黄娇兴奋的道,“江公子这么说的?”

    “嗯。”

    “太好了……江公子说的一定是对的。”黄连一听江连焕的名字就立刻放下了心,激动的手舞足蹈的。

    路留生翻过身去,嘴角微微的有些皮笑肉不笑。

    江连焕说的……

    他不想开口继续说什么,于是就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这时刚巧有人敲了敲门。

    “路留生?在吗?”

    路留生抬眼看去,门外站着个一脸焦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唉……要钱不要命的是真的多,服了。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一下我的打算……我们是签人的,一时半会是跑不了的,但是我这个人你们也知道,有钱也写,没钱也写,写着玩。

    目前冰心站出来说晋江暂时不跟进yw,她也会跟股东据理力争,那暂时也只能相信她,这方面就不是咱们能帮忙的了,咱们只能说按照以往的经验冰心确实是个狠人,希望她这次一如既往的狠下去。

    假如说真的有一天这里也出幺蛾子了,那以我一个人的力量而言,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合同期内让更多的人记住我的名字。

    我这人不信什么画大饼,不信什么梦想,我只信我手底下的文和我的读者反馈。

    就是这样。

    所以一定要好好写……一定要好好写,不能忘了初心,忘了初心的都是伥鬼。

    然后我写了三年多……从来没跟你们要过评论收藏什么的,今天就不要脸的喊一嗓子,麻烦各位小盆友了解一下著作权修改草案啊!!麻烦大家了!!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十八线乡村土味侠客1

    门外一脸焦急的人是, 路留生开了门,奇怪的问, “你怎么急成这个样子?”

    看着路留生支吾了半天, 道,“你听说了易玲珑来这里的事情了吗?”

    “听说了,怎么了?”

    “这,这不太妙啊……”咬牙切齿地道, “他怎么会突然决定‘来’这里呢?”

    “他来这里又怎么了?”路留生道, “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呗。”

    看了眼在那里的黄娇,拉着路留生到了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道, “你忘了,易玲珑……是谁了吗?”

    “那个斗笠人?”路留生挑了挑眉,“我觉得……你的猜想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 斗笠人和易玲珑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他这句信心满满的话让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愣了半天, 说:“呃……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路留生神神秘秘的,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 路留生道, “你猜啊。”

    “……”这回是真的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路留生了。

    “不开玩笑了,我觉得黑斗笠那个人真的不一定是易玲珑。”路留生道, “因为我找到了另外一个更像的人。”

    “更像的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说是谁?”

    “江连焕。”

    “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黑斗笠人是易玲珑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过如果江连焕是黑斗笠人的话, 他就一定不可能是易玲珑。”路留生道,“因为江连焕从小就被江湖人一直盯着的,如果他要是易玲珑,那这件事就说不通了。”

    看着非常自信的路留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好久,他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江连焕就是斗笠男呢?”

    “因为我觉得这‘两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身上总是有种相同的气息。”路留生道,“没办法跟你形容那种感觉,总之,江连焕很有可能就是黑斗笠……不,这种说法或许也不准确,他很有可能是黑斗笠这一系列事件的策划者,甚至是操纵者。”

    “呃……”刚想说别人身上就没有跟黑斗笠男相同气息的吗,结果就忽然想起来华荣月的样子……

    他嘴角抽动了好久,最后道,“那,那你继续去查查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离开之后,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本来他找路留生是想问问华荣月,也就是易玲珑突然插手这里是想干嘛,他记得华荣月好像并不经常会暴露自己易玲珑的身份的。

    但这一次虽然没能和路留生商量上,却引起了的注意。

    ——华荣月这个人……隐藏的连周围的人都看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实在是太可怕了。

    正在这边感慨的时候,屋子里的黄娇却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问,“你和路留生……刚才都谈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的表情有些诡异。

    “想!”

    “我们俩刚才聊了……”神神秘秘的凑到了黄娇的耳边,忽然用刚才跟路留生一样欠揍的语气道,“你猜啊。”

    ……

    “唉……非跟他们打干嘛,就算是打赢了,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华荣月无奈的一边说一边被真姐往前拉着走,她刚刚吃饱饭后是真的不想动,就偏偏被真姐以消食的理由拖出来了。

    “但是……你可是夜行大侠啊。”真姐在这个问题上非常的固执,“是你们镇子上唯一一个大侠……”

    这话倒是真的,齐大夫他们为此还感到骄傲来着呢。华荣月默默的想。

    吃完了晚饭后,大家一般都聚集在江家宅子最大的一个院子中央,名剑大会自然有剑,而这些剑除了被观赏外,自然也都是可以被使用的。

    江连焕也非常大方,只要不是用坏了他都不介意。

    但剑客们建议,这些剑客都把剑看做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其中不乏有许多精神剑客的,一些比较菜鸡的剑客根本就没有碰触名剑的权利,唯有剑法非常高超的人,才会在江连焕的许可下用上这把剑。

    “那个!那个!你看是谷夏!”真姐拽着华荣月特别兴奋的喊。

    华荣月听见声音就猛地一回头,刚好就看见一脸高冷的娃娃脸剑客,此时的他看起来莫名高冷,而且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沉感觉。

    呃,就好像一个可爱的玩偶扒开来是黑心的一样。

    这样的谷夏前辈的确蛮有迷惑性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比一般剑客杀伤力更大,华荣月默默的看着谷夏从她的眼前走过,心说“目”里面的人真就都人均影帝呗……

    谷夏前辈的地位很高,这点从他身边空了一片地方可以看得出来,他所到之处,许多人都纷纷给他让路。

    “听说昨天谷夏前辈又找了三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剑客去比试了,但那三个剑客虽然年纪更大,出名更早,却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谷夏前辈的!”真姐兴奋的说到。

    好惨……又打了三份白工吗?

    华荣月莫名的有些替谷夏前辈心酸,她也并不准备去打扰对方。

    人家一个最近名声大噪的剑客和她这种三十八线的夜行大侠肯定是不搭边的,最好还是不要惹麻烦。

    “这把剑真好看……我昨天就看见了。”真姐带着华荣月来到了一个剑室里,华荣月一看这把被真姐称作好看的剑,心情就有些微妙。

    因为这剑原先就是花船的,是后来拍卖出去了的。

    这剑用女性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超级精致又好看的一把剑,从男性的角度来看,这把剑……就有点娘了。

    不过真姐一直眼巴巴的看着那把剑,华荣月就道,“喜欢吗?喜欢你就试试啊?”

    真姐在华荣月的鼓动下,渐渐的也开始有些动摇,华荣月干脆一把把剑拿了过来,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摸在手心里感受了一下熟悉的刻痕,不易察觉的轻笑了一声。

    “喂,哪来的?来这里干什么?”旁边忽然绕出来一个人指着华荣月的鼻子问。

    华荣月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指着她就开始骂。

    这种事就有点无语,平时这剑放在这里八百年也没人动一回,或许是因为嫌它娘气的人太多,但华荣月动一下就不行了,就好像是玷污了这把剑一样。

    这招好,这招玩的妙啊。华荣月在心里暗暗的鄙视江连焕,这时候还耍这种小心思,生怕他家里的人闹腾不起来似的。

    不过闹腾起来倒也好,最起码人群里谁是人,谁是鬼也就能分清楚了,本来他们这一次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出隐藏起来的疯子。

    “你想干什么?”真姐虽说一直以来都想要让华荣月跟别人打一架,但是突然被不认识的人找上来,心里可能还是有点慌的。

    华荣月特别淡定的稳住了真姐,示意她不要慌。真姐看着华荣月,似乎还有些愣神,完全没想到华荣月这个时候会突然出来帮她出头。

    毕竟华荣月这人的脾气,她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知道的,算是个相当怕麻烦也不喜欢打架的人。

    真姐这会看着华荣月有些忐忑,怎么说,这种心情有些微妙,既忐忑不安,又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他会怎么做呢?

    是会像这几天见过的那些比试的剑客们一样,突然来一个出其不意,银光闪闪的剑忽然刺穿对方的身体,又或者是出手就是惊天的招式,让人无法抵挡吗?

    真姐唯一一次见华荣月出手,也只有在楚府的那一次,她真的觉得对方的身手未必比那些成了名的剑客低,而且这“完全”是被她一手“挖掘”出来的侠客,对于真姐来说终究有点不同的含义。

    在真姐期待的眼神中,华荣月默默的把剑放在了一旁,然后开始干了一件让真姐完全始料不及的事情。

    ——她一下子蹲下了,然后开始扎自己的裤腿……

    ……唉?

    真姐脸上的笑容逐渐的凝固,她看着华荣月的动作,一脸的茫然,心说你在干嘛?

    “这衣服不能弄坏啊……这不是买的,是万浮莲给我做的,这要是弄坏了,她非嘀咕好几天。”华荣月一边系裤腿一边碎碎念。

    “唉,大衣也脱了吧,荷包也放一边收好,不然弄丢了怎么办,好歹有五十文钱的车钱呢。”

    “人家这剑万一要被我弄坏了怎么办……我也赔不起啊,而且我今天中午没太吃饱……”

    华荣月把全身上下能收拾的全都收拾利索了一遍,连裤腰带都扎起来了,整个一乡村老农即将要下地前的准备工作一样,这如果有茶水,华荣月估计还能来上两口。

    就这一套准备工作下来,别说是真姐了,对面那人都愣了。

    真姐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忍得不能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她崩溃的大喊,“你在乎什么衣服和荷包啊?你就不能潇洒一点吗!把衣服脱了一扔直接冲上去打啊,那样多霸气啊!”

    “这衣服挺贵的……”

    “你看看人家那些剑客,衣服脏了一点洗都不洗直接扔了,而且有哪几个剑客会关心衣服的事情啊!你倒好,心疼什么衣服,打赢了我给你买一百套!”

    “这钱……”

    “就几十文,你丢了是吃不起饭还是怎么着啊!”

    “其实……还真吃不起饭,我这次出来身上就带了这几十文……”

    “哎呀!吃不起饭我养你,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和黄娇正从小巷那边走过来,黄娇还在追问易玲珑的事情呢,正好撞见这个场面,两人也皆是一愣。

    真姐看了一眼和黄娇,瞬间就更炸了,对着华荣月道,“人家都在看着呢,别在乎你那衣服和钱了,快点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后,我注册了个微博,我忽然觉得读者和作者间还是得掌握个直接交流的渠道的。

    不过暂时也不知道发什么……可能发发新文资料或者是一些书的读后感吧。

    也不用特意去关注……就是那东西面向公众吗,有什么消息方便大部分读者知晓。

    唉……这年头码个字还得提心吊胆。

    好了我丧完了,接下来无论发生啥我都不会继续吐槽了,大家安心的看文吧!!

    摸摸头,爱你们哦= ̄w ̄=

十八线乡村土味侠客2

    和黄娇还都一脸懵。

    也不怪他们, 他们也就是刚从巷子里面出来,然后迎面就撞上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幕, 两个人没有当场吓傻就已经不错了。

    华荣月也发现撞见了熟人, 不过熟人面前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她可是背负着他们全村的希望啊,再说了,大侠怎么了,大侠难道就能风餐露宿了吗?大侠不也得花钱吃饭吗?

    在那边下巴都快掉了, 看着华荣月特意放在一边的小荷包还有老老实实扎紧的裤腿, 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

    黄娇就实在多了,她跟华荣月以前见面的时候,每次华荣月都是以华大镖师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的,她在想的就是华镖师这是出了什么事, 手中暂时没钱了吗?

    华荣月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人, 那人好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乡村十八线侠客,一时间好好的适应调整了一下心态, 然后果不其然就放开了嘲讽,“哈哈哈!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就你还配当大侠!”

    他绕过了因为他这句话而一抽一抽的,直接就来到了华荣月的面前,拔。出了自己的剑。

    或许是因为华荣月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没有杀伤力了, 所以他连防守都没有做,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对着华荣月道,“来吧!让我看看就你这个模样的人还能用出什么剑法吧!”

    华荣月拿起剑来,一抬手就挡住了对方的一次攻击。

    ……不,这个与其说是攻击, 还不如说是……骚扰?

    由于华荣月出手的速度太快,而且没用任何剑招,所以整个场面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平平无奇,说不出来的朴实无华……

    这种感觉大概就跟乡村两个朴实老农互相打架一样,其中一个人使出一招瞎砍,然后他对面的人使出了一招瞎接,一个不幸没砍中,另一个侥幸没被砍到,于是两个人就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开始对刚一样……

    旁边围观的人感觉这场“战斗”发生的背景不应该是在这里,而应该是在某个村头树下,这就让气氛短暂的停滞了一秒。

    “嗯!?”对面那个人怒了。

    他怒的可能不是华荣月居然能接住他的攻击,可能怒的是华荣月居然拉低了他的逼格。

    遥想他也是能跟人家打的你来我回,火花四溅的,突然间就卡在这里了,这算什么?

    华荣月接住这一剑后,还在那里啰嗦了一句,“其实我不经常用剑,我习惯用刀……”

    真姐已经彻底泄气了,她都不想吐槽华荣月这时候突然蹦出来一句她用刀是什么意思,这句简直是拉低了所有逼格,你一个参加名剑大会的在这里跟人家说你不用剑用刀?

    在旁边从上到下的抹了把脸。

    “唉?华镖头武功这么差的吗?”黄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应该……也不是。”倒是看出来了点门道,貌似是华荣月手速太快,直来直去,根本就没有给对方任何耍花招的机会,但这样看起来的确是一种浓浓的乡村斗殴的氛围。

    江湖大侠都是挺会炒的,无论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的,各个讲究逼格,外面人不清楚,他们自己人私下里清楚,有时候双方明明都已经分出了个上下,在别人面前也得适当的给个台阶下。

    大家在江湖上混,谁不讲究个逼格如风啊。

    那人见华荣月躲过,于是连忙改变了姿势,上来又是对着华荣月来了一剑,这一剑,端的那是游龙出海,剑走偏锋,斜着就朝着华荣月的心窝处扎了过来。

    眼看着华荣月就要被戳个透心凉心飞扬,魂归西天,命丧黄泉,呜呼一声阎罗殿报道,哀哉一喊孟婆汤下肚,然后华荣月一伸手……又是平平无奇的把这剑挡住了。

    她非但挡住了,还一伸手夺过了剑,然后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下。

    ——她这夺剑的姿势也非常奇特,就是一伸手,就拿过来了,简单的就好像你白天睡眼惺忪的拿衣服穿一样。

    “他们俩……到底在干嘛?”在旁边忽然默默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剑呢吧?”黄娇在旁边振振有词的给解释,“这一看就是那人在给华大哥看看他的剑怎么样,哎呀,吓我一跳,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要比试呢。”

    嘴张了又闭。

    他想说他刚刚的那句话只是个吐槽,不是个疑问句,根据他的观察,这俩人应该,可能,大概,好像真的是在比剑。

    但是他一想到让黄娇这么误会下去倒也好,就阴差阳错的闭了嘴。

    这让他有点憋得慌。

    华荣月看着这剑,露出了“老实人”的纯朴笑容。

    她对面的那个人道,“你这个剑……虽然看起来挺实用的,实际上手效果可能还没有我手上这把好呢,这俩剑材质的不同,我敲一下,你听听这回音……”

    说着说着,华荣月曲起中指用指节敲了一下,对面那人的剑发出了一声带有杂音的回响。

    她又敲了一下她自己的,这次的声音清澈透亮,表情极度诚恳的说:“我这把才是好剑,别看它样子可能不太好,但好用就行呗……”

    “你看!我就说他们俩是在看剑呢吧!”黄娇一脸的坚信。

    看着远处的华荣月,忽然开始对他一直以来坚信的某些事情产生了巨大,且不可磨灭的怀疑,这种怀疑的阴影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别误会,他并不是对自己的常识产生了怀疑,也不会去思考“比试”这个事件的定义是否发生了什么区别,他只是忽然想起了路留生刚才跟他说过的话,心说这小子的直觉一直准的可怕。

    难道说他的猜测真的是出了问题,华荣月压根就不是黑斗笠人,甚至都不是易玲珑……

    头一次僵硬的站在了那里,整个人脑子里在飞速的运转着。而这时,剑都被抢了的那个人见状,实在是有些待不住了,对着华荣月大喊,“乡村匹夫,你,你无耻!”

    真姐如遭重击。

    她在话本里看到的有关于江湖的故事,里面那些大侠的称呼不是“大漠剑客”,就是“风流公子”之类的。

    然后今天有人称呼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大侠叫“乡村匹夫”。

    这个打击对于真姐来说可能是真的太大了,以至于她再起不能。

    “真姐,怎么了?肚子疼?”华荣月看着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的真姐,“关心”的问。

    “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累。”真姐扶着墙说:“我可能需要静静……静一静……”

    “这心里创伤实在是……太大了。”旁边一直围观着的也感同身受的说,黄娇这会还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呢,依旧沉浸在某种误会之中。

    那人在遭受了巨大打击之后就跑开了,当然他不跑也不行,他连剑都没有了。

    华荣月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真姐开心的说:“解决了!高兴吧,真姐,这把剑你要不要拿拿看?”

    “不……我觉得其实也不怎么需要了。”

    “来吗,真的挺好用的,我从来都没用过这么好用的剑。”华荣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道,“好剑真是不一样啊,握在手里都不一样。”

    “我……”真姐似乎是想对华荣月说点什么,但看着华荣月“朴实”的脸庞,那脸上似乎对这个江湖一无所知的“老实”笑容,最终还是憋屈的接过了剑。

    就在她接过剑的那一刻,华荣月就像村头围观娶亲的朴实小伙一样,给真姐送去了热烈的掌声,掌声经久不衰……

    “咱们走吧。”决定先离开这里,他不要跟自己的大脑作对,他准备回去后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再说,什么黑斗笠人,什么易玲珑,他通通都不想管了,随他去吧。

    然而,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刚刚离去的人居然又折返了回来。

    但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可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去而后返的人……

    “咱们一定要从自己实际出发,跟他打也得不来什么,衣服弄坏了还得缝,缝上也没有原来好看了,穿打补丁的衣服多寒酸啊……”华荣月依旧在对真姐进行着谆谆教诲。

    真姐都已经无奈了,她觉得一不小心拉了个“村民”来当大侠可能确实是个错误,因为这东西硬件根本不配套,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点头说是。

    然而就在真姐敷衍着回答华荣月这时,华荣月却若有所觉的转头看向了身后。

    忽然,那种“老实”,“纯朴”的表情都从她的身上消失了大半。

    这些东西从那张温和的脸上消失了之后,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

    “华镖头……这么懂剑,既然这样,那他应该也懂刀了?”黄娇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那么想着,结果忽然间发现有人靠近了自己,奇怪的一转头,“咦?你想干嘛?”

    她看见刚刚回来的那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那人手中持着一把剑,这剑的样子非常的古怪,有血槽,还带着锯齿,仿佛是一个野兽,有着青面獠牙。

    他的表情已经极近扭曲了,黄娇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哪里不对。

    “唉?”

    那人的剑挥下来的时候,黄娇因为还在角落里,躲都没有地方躲。

    但她还来得及恐惧,所以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她忽然间觉得有人从上面拽了她一把。

    一个人忽然宛如猎鹰一般从她的头顶上落了下来,拦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上躲了一步,然后带着凌厉的风,一脚踹向了面前的这个人。

十八线乡村土味侠客3

    被拽过去的时候,黄娇还没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眼前一花。

    等到她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 已经被人拽到了一边。

    刚才那个人躺在地上哀嚎, 黄娇甚至看见了那人落在地上的一颗门牙。

    “疼啊,疼啊……”

    日光投过云彩照了进来, 正巧照在了她面前的那个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投影。

    “呃……”黄娇刚刚着实被这一系列动作给惊呆了,一抬头,正看见华荣月迎着阳光,十分冷静的抻了下衣领子。

    然后他非常平和的看着地上哀嚎的那个人,还有那颗可怜的沾了血的门牙。

    一时间,整片地区都是死寂的,每个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刚才那人倒下去的时候,手中的剑脱手了,被甩在了一边, 华荣月走了过去,持起剑来看了一眼。

    除了华荣月本人,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真姐刚才还在那里呈现出一种颓丧之势, 这会下巴都快掉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边,好像都忘了合嘴。

    刚才还一副随时就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这会也僵在了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华荣月冷静的持剑看了半天, 这剑光从外表上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用的剑,入手的一刹那冰凉,似乎让人的心都跟着冷了半截。

    她倒也没怎么害怕,稳了一下内力,那丝说不出来的邪性的冰冷感就一下子消退了,这样看起来,这剑倒像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有意思。

    华荣月心说江连焕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这种剑也随随便便就摆出来,当真是头铁第一人。

    这剑不知道有什么古怪,华荣月怀疑是不是就是剑气那种东西,曾经用它的某个人太过邪性,所以这把剑都给带邪了,等到被别人拿起来的时候,就会影响到持剑人的心态。

    这其实也怪她,她要是不把那人的剑给打落,对方至于去别的地方再去拿一把剑吗?

    然后这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知道是点背还是点幸,能在现如今全是剑的地方一挑就挑中这么一把还是挺神奇的。

    华荣月依旧用刚才“教”地上的那个男人“挑剑”的手法,用中指曲着,在剑柄上面轻轻的敲了一下。

    在华荣月敲击的时候,她感受到里面确实有种数不清道不明的压力,似乎想反抗,但见势不妙,就又重新的潜了下去。

    这把剑发出来的声音并不是清脆悦耳的,而是微微的低沉,但声音特别的浑厚,可能跟这剑本身的厚度也有一定的关系。

    华荣月听了一下声音,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剑。”

    那剑似乎也在回应着她,发出了嗡嗡的鸣响。

    一剑,一人。

    太阳的光线似乎是太过热烈了,真姐想。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面前的人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远处的云彩逐渐散去,天空之下越来越亮,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暴露在了阳光里。

    华荣月把剑收入了剑鞘,准备一会问问江连焕这剑在哪的,最好还是收好不要再拿出来了,结果一转头,忽然发现身后一排人都在盯着她。

    “嗯?怎,怎么了?”华荣月尴尬的笑着摸了摸脸,“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真姐刚才愣愣的看了华荣月敲剑的姿势看了半天。

    华荣月敲剑还是刚才的那一套动作,真姐都差点以为他又要在旁边,用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来个解说:“来,看看这把剑,这把剑的声音浑厚,这才是把真正的好剑……”

    这个操作刚刚华荣月已经演示一波了,那种感觉大概就跟乡下老农介绍滞销蔬菜一样的纯朴又老实,“来,你们看看我这个瓜,这瓜绝对新鲜,不甜不要钱……”

    结果刚才华荣月说“好剑”那两个字的时候,她居然觉得头皮一麻。

    真姐是拒绝承认这一点的。

    因为不管怎么说,从一个十八线乡村土味侠客居然能看出帅来,那都是十分容易被人笑话的一件事。

    此时此刻,真姐整个人感觉都有些不对劲了,明明之前她是觉得这种挑剑的方式非常不靠谱的,但是这一次,真姐又忽然觉得有哪些地方……似乎也靠点谱。

    “哇!你好厉害啊,华大哥!”跟真姐相比,黄娇就要干脆利落许多,她脑子里的心思没真姐那么多,只是觉得华荣月刚才那一招好厉害,不愧是华镖头。

    华荣月的视线越过了又一次僵在那里的,看着真姐道,“你看这人,一点都不经打,我也就踹了他一脚,他至于这样吗。”

    等等……真姐突然反应过来了,刚才华荣月压根就没有用剑,用的是jio啊!

    “哎呦……哎呦……”地上的那个人还在哀嚎,真姐连忙跑过去把他拉了起来。

    然后她这才发现这可怜的兄弟脸上都糊了血,估计是刚才那颗门牙遭受重创,血都止不住了。

    刚才真姐看着这个人,只想让华荣月好好的揍他一顿。这会华荣月真的把他揍了一顿之后,她又莫名的觉得他可怜。

    “我错了,我错了……”这人含糊不清的求饶。

    真姐强行压住了自己内心里的愧疚感,对这个人道,“你,你说,这把剑我们配不配用?”

    “配,配……”

    “……那,那既然他说配,就赶紧把他送医吧。”真姐满足的很快,在得到了对方的认怂之后,她就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人问,“这边有大夫吗?”

    “有,我就是。”华荣月默默的走了过去,在那人的极度恐惧之中帮他诊断了一下,最后道,“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门牙掉了一颗,除此之外都好着呢,不要害怕。”

    她说好着呢的时候,还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对方的头,温柔的手就像是母亲的呵护,给予了对方如同婴儿时期一般的关爱,也让他如婴儿一样没忍住,瞬间眼角就逼出了泪花。

    黄娇走过来跟华荣月道了谢,本来还想继续多聊一会的,结果在后面使了劲的拽她,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来得及留一句“华镖头下次再见我请你吃饭啊……”

    真姐看着华荣月,这会这片地方又只剩下了三个人,当然如果论还有行动能力的恐怕也就只剩下俩。

    她看了看华荣月,华荣月这会又好像丧失了刚刚那种风采,重新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江南小城镇出身的普通侠客。

    她甚至看见华荣月蹲了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裤腿,又弯腰把地上的荷包捡了起来,最后甚至还帮忙铺平了一下地上的花花草草……

    真姐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围观了他一会,又问,“你这是在干嘛?”华荣月道,“把人家修剪好的园子都给踩秃了,这样多不好,万一人家主人发现了会骂的,赶紧把这给人家铺回去。”

    听了他的话后,真姐沉默了足足三十秒,后来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自己也撸起了袖子,也帮着华荣月开始捡小石头还有杂草往这块地上拼……

    拼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这边才算微微的完成了一个小目标,虽然远远的看起来还是挺丑的,不过丑出了风格,丑出了水平,丑的就像是地中海头上的那缕头发,虽然大家都觉得丑,但大家都觉得心意到了,也就行了。

    “就这样吧。”华荣月起身擦了一把汗。真姐也跟着直起了腰来,道,“太好了,总算结束了,累死了。”

    “咱们现在还去哪?”华荣月看起来跃跃欲试的问,“我记得前面这个点聚的人挺多的,咱们要不然去那?”

    “……得了吧。”真姐默默的道,她原本是真的挺想去的,经历了刚刚那么一波,她挺害怕自己下午的这半天时间也浪费在铺草地上。

    “是吗,那真遗憾。”

    真姐看了眼华荣月,忽然间觉得这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她想起来华荣月刚刚那宛如爆种一样的反应,跟现在面前的这个仿佛都不是一个人似的。

    似乎在楚府的时候,对方也来过那么一次,让真姐忽然间就从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丝之前她曾经幻想过的东西,不过后来这一丝感觉又忽然间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特别不像江湖人的江湖人。

    她看着华荣月这会懒懒散散的样子,忽然间就有点恨铁不成钢,对华荣月说道,“你呀,你怎么就不能一直保持那个样子呢?你一直保持那个样子,我估计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夜行大侠这个名字的。”

    “啊?保持什么样子?”华荣月茫然的转头看了过来,本来一肚子愤慨的珍姐看见这个表情后,又突然间颓了。

    她觉得让对方想要明白“那个样子”,可能是一个不亚于把这整个花园都用石头铺平的工程……

    这个人说聪明不聪明,说虎也不虎的,到底怎么回事?

    真姐看了看华荣月,心说这真是她遇到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人了。

    你说他帅吧,他平日里跟个教书的似的,一文钱都要省着花,一点都看不出来什么江湖人的霸气。

    说他不帅……他还经常冷不丁干出一点震惊四座的操作。

    真是个奇怪的人。

夺剑

    “今天晚上就出去转一圈吗?”

    “对, 也不用转太多地方, 让别人知道易玲珑来了就行了。”

    “那也不能太简单, 不然别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件事有猫腻了。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华荣月把放在熏笼上面的衣服取了下来, 闻了一下味道, 心满意足的往身上穿,一边穿一边道,“我对面住了个狗鼻子,必须得这样才能骗过她。”

    “还有这样的吗?”江连焕挑起了一边眉毛, 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有。”华荣月心里默默的说,变态味。

    她把这身金线银线绣成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华荣月今晚的目的就是在这江宅里面搅浑水, 让这水越混越好。

    当然以华荣月的私心来说,她也挺支持这个想法的,因为她也想把水搅混。最近江湖上面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离奇了, 她准备多观察一下风向再作决定。

    华荣月一开始以为前段时间来找她的那个人跟天易楼一定脱不了关系, 毕竟之前她在天易楼里找到的那几本记载着易玲珑从小到大经历的册子就足以证明这件事情在天易楼中计划了很久。

    结果她通过张文梦悄悄的探查了一下, 天易楼那里完全没有动静。

    非但如此,连易孤舟最近都已经不怎么出现了, 张文梦一直在猜测对方的行踪,但却怎么也猜测不出来。

    要让华荣月说,这八成就是又疯了一个, 易孤舟现在的情况可能也不会太好,毕竟易玲珑在天易楼都变成了那个样子,易孤舟怎么可能会逃过一劫?

    就是不知道后面的人想怎么动用他这颗棋子了。

    华荣月今天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来的,她暗地里的目的是来把水搅混,明面上要做的却是要来偷拿名剑大会的一把宝剑。

    当然华荣月一开始对这个提议是非常不懈的,她努力的跟六扇门的人解释了一下“小偷和杀手”的本质性区别,但是被驳回了,理由是无论让易玲珑来杀谁好像都有些不合适。当时江连焕正巧站在旁边,接了一句“干脆来杀我吧”,也被驳回了。

    总而言之,华荣月今天就从杀手转行成了大盗,不过她想了想,如果让易玲珑不当杀手,改行去当大盗,还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的情况。

    ——就是她偷得那个东西得是吴妄言的。

    如果东西是吴妄言的,别说是大盗了,让易大佬去改行经商,考科举,编花篮,种地好像都未尝不可。

    这剑的地方说来也很神奇,基本上就是白天华荣月跟人打了一架的那个园子,这地方还真不是江连焕故意整她的,华荣月一开始的确是抱着江连焕公报私仇的想法,后来调查了一下发现,那里应该是住了挺多夜猫子,大半夜的经常可以碰见有人在那边走。

    可以说华荣月如果不是白天在那里打,而是晚上,那说不定早就被一群吃瓜群众给围了。

    华荣月心说江连焕看来这些日子也没有干待着,还是好好的把这附近都给勘察了一遍的,而且他甚至还特意安排好了演员——谷夏前辈就在这附近,已经跟他通好风声了,两个人到时候可以来演一出对手戏。

    此时月黑风高,许多人都已经早早的睡下了,现在还没有睡的,不是夜猫子,就是心怀鬼胎的。

    华荣月懒懒的打了个哈切,回忆着江连焕跟说的话,“时间一到,就去最前面的那个青色房子里,那里面就一把剑,你装作是来拿那把剑的就行了。”

    此时此刻周围既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又没有什么和她打配合的六扇门的人,这让她莫名的有了种时空穿越,回到了刚刚穿越古代时候的那种感觉。

    如果说白天和真姐在这个地方就是瞎胡闹的话,那么华荣月这会是真的隐隐的兴奋了起来。

    果然……虽然也只穿越了两年而已,有些东西还是被同化了吗?

    华荣月看时间差不多了,一个翻身越了下去,开始在这房檐之上跑了起来。

    金线银线编制而成的衣服在身后飞舞着,好像编织成了一个个特别的图案。

    “快点睡吧,别熬夜了。”这些屋子其中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有两个人正在小声的说着话。

    “睡不着啊,听昨天小陈说,他昨天半夜看见外面有两个高手打架,你来我往的,我怎么就没人家那么好的运气。”

    “你要这运气干嘛?碰上高手打架你都容易被吓死,还去看人家呢。”另外一个人嗤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会被吓死,我自己不敢打架,我看别人打架还不行吗?你这种人就是天天打击我。”那人一边说一边不屑的把窗户纸捅。了个小窟窿,自顾自的说:“我真就还不信了,今天晚上我不睡觉,我一定要看看……”

    他这话还没说完,刚刚凑到窟窿口的眼睛前忽然就“嗖”的闪过去了一个东西,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完全没看见。

    “我去!”他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

    他只记得眼睛里隐约看见了许多金色和银色的蝴蝶,在月光之下肆意的飞舞着,就像夜空中的精灵。

    这些“蝴蝶”组成了一个个奇怪的图案,又张扬,又绮丽。

    那人一下子把身子抽了回来,把身后正在铺被的另外一人也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的说:“外面刚才的那个……是,是什么?”

    “哪有,你看见什么了?外面什么也没有啊?”

    那个人也走了过来,推开他一看,“哪有,你看错什么了?外面什么都没有啊。”

    “有!我刚才看见的,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

    ……

    华荣月一溜烟的来到了青色房子的前面。她没有直接跑过来,而是先在这附近大面积的撒网,来回溜了好几圈,装出一副正在找东西的样子,最后确认暗地里至少有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以后,她才不慌不忙的朝着那个青色房子跑去。

    落地的一刹那,华荣月听见自己身后又有一群人跟着来了个急停,她看了眼面前的门,居然是上锁了的。

    “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就在华荣月正在打量着这个锁头的时候,身后的一个自觉武功不错,也有点江湖地位的大哥在众人面前站了出来。

    大半夜的穿成这样在外面跑,而且一来就奔着这个屋子,一定不是干什么好事的。

    华荣月打量门锁的时候,那些人也都在打量着她,猜测她到底是谁,毕竟华荣月这个操作也着实有点奇特,谁家偷东西都讲究个偷偷摸摸,头一次看见大半夜这么张扬的在外面跑的。

    其实这么张扬的人确实不多,有些人搭配着华荣月的外貌一想,心里差不多也就有人选了。

    作为一个“疯子”,华荣月自然不会去理身后过来搞事的这些人。这锁头对于她来说也都不值得一提,她刚才在这里纠结,只不过纠结弄坏了需不需要赔钱给江连焕。

    华荣月手上暗自使劲,门锁自然就脱落了下来,她正想要推开门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剑风,让她不得不转身避了一下。

    一把尖锐的银剑刺了过来,一双阴沉的眼睛盯住了华荣月,这一双眼睛虽然圆圆的,看起来似乎天生就带有一种天真,但此时里面包含的煞气却不容小视。

    来人的名声自然也不小,从他刚刚一来,就有不少隐藏在暗中的人都微微惊呼来看,这人的名头确实已经算的上是个江湖大咖了。

    “谷夏前辈!晚上好啊~”华荣月乐呵呵的用传音跟谷夏打了个招呼,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刚巧直取谷夏前辈的死角。

    “荣月!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晚上好啊~”谷夏前辈传音过来的声音依旧如同华荣月记忆中的可爱又开朗,背地里的剑不但挡住了华荣月的攻击,甚至还隐隐有借着巧力隔山打牛的趋势。

    华荣月冷不丁看谷夏这么一整都给吓了一跳,心说这觉得确实有点精神分裂,声音和表情都不配套可太难了。

    不过再仔细想想……她在对方的眼中也未必不是这样。

    这俩人一个个脸上阴沉古怪,手底下各种火花四起,一边聊着特别开心快乐的话题,话题之幼稚与和谐,大有聊着聊着就要一起去裤头村抓水母的感觉。

    华荣月是特别喜欢和谷夏前辈聊天的,因为谷夏前辈确实是一个特别快乐又单纯的人。

    她觉得谷夏前辈是难得去当幼师可以三天上手的人,他这样的人笑就能吸引一众小朋友,怒就能震的一群小朋友尿裤子,刚柔并济,三天之内就成为所有小朋友心目中的神。

    华荣月且打且退,一路上慢慢的往后面躲,然后趁着一个机会一把推开了身后的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华荣月的眼前一晃,忽然间愣在了那里。

    在这月光下,一把剑静静的摆在案子之上,整个屋子里只有这一张案子,其他的地方空荡荡的,这就显得这把剑非常的引人注目。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剑居然就是白天华荣月拿的那把剑?

    华荣月觉得应该,可能,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她还没等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就非常自觉的跑了过去,把剑握在了手里。

    这剑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华荣月本来还想继续转一圈的,但总觉得莫名的不对劲,所以待都没有多待,直接用大轻功就跑了。

    “唉……”看见华荣月跑了的那一刻,人群之中,一个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江间谍

    第二天, 江家炸了。

    炸的是稀里哗啦, 对周围事情关心的,不关心的, 都炸了。

    华荣月大早上睡着觉呢,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听了大概五分钟, 华荣月自然而然的就精神了。

    她穿好衣服出了门, 刚出去没多久, 迎面就撞上了路留生, 他此时此刻正站在离一群人稍微远一点点的地方,聚精会神的听着。

    “路留生, 你在那里干嘛呢?”华荣月远远的喊了路留生一嗓子。

    路留生听见声音回头一望,刚巧看见了华荣月, 就也对着华荣月挥了挥手。

    ……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 华荣月一边吃一边听路留生讲单口相声。

    “我住的地方离这边有些远, 所以没看见。”路留生微微有些遗憾的说:“我要是稍微近一些, 说不定也能看看易玲珑了。”

    “刚才那群围着的人都在讨论易玲珑吗?”华荣月问。

    “是。”

    “咦, 那他们早上都不吃饭的吗?”华荣月说着就喝了一大口粥。

    “现在能像咱们俩吃的这么欢的人不多。”路留生道。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华镖头心态真稳。”路留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的赞叹了一句,“那可是易玲珑啊,怎么说也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 这次怎么把他也招来了。”

    这个“招”字用的就很妙, 听起来跟招了什么邪神鬼怪似的,华荣月作为那个被“招”的人,默默无语, 拼命喝粥。

    “听说他昨天来这取走了一把剑。”路留生在这边喝着粥,对华荣月说道。

    华荣月正装作没听见,想暗暗的让这个话题渡过去,谁知就在她刚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活力满满的声音。

    “华荣月!你听说了没有?昨晚晚上…丢的那把剑就是咱们昨天白天拿的那把剑啊!”

    华荣月这一口粥就噎到嗓子眼了,对面的路留生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华荣月,似乎是在惊叹着她的狗屎运。

    “吵什么吵,大早上的……”从隔壁屋走来一个人,一边揉眼睛一边说道,结果他刚站在门口看了眼屋内,忽然间凭空打了个哆嗦,然后瞬间掉头就溜了。

    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华荣月,路留生,还有刚才突然闯进来的黄娇,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华荣月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不没事找事呢吗。

    ……

    “真的就是你昨天拿的那把剑吗!真的真的吗!”

    “真的,就是他昨天拿的那把剑!”真姐在旁边一个劲的小鸡啄米式点头。

    “啊!那好可惜啊,早知道昨天我也拿来看看了。”

    “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真是太可惜了。”

    华荣月面对着面前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妹子,自己很自觉的缩在一边吃东西。她发现这俩人虽然谈话的主语是她,但实际上是不需要她插嘴的,她们自己就可以聊的很嗨。

    既然如此,华荣月就很明智的不说话了,旁边就是跟华荣月一样瞪着眼睛听得路留生,还有他那个从进门以后就一直低头的朋友。

    路留生听了一会,估计觉得华荣月实在是太可怜了,就清了下嗓子道,“这也没办法,纯粹是碰巧赶上了,不过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呃,很长,很尖……”华荣月刚说了五个字,就被实在看不过去的真姐接了话道,“是一把特别漂亮的剑!剑柄上面还雕了花,白色的,还镶了好几颗宝石。”

    她一描述完,面前除了华荣月的三个人开始不约而同的眼睛往上瞟,开始在大脑里模拟这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呃……”这是路留生。

    “啊。”这是黄娇。

    “………”这是。

    三个人的反应跟真姐想象中的有非常大的差别,真姐看着这三人的反应,非常不解,“那把剑真的特别漂亮!”

    “她……”华荣月看不过去也接了话,“她没怎么在江湖上待过,一直以来对江湖人的印象都是从话本里面看到的,所以……”

    对面三个人很理解的点了点头,不过这倒引起了真姐的不满,“在话本上看见的又怎么了?”

    “所以……易玲珑大半夜的过来就是为了拿那把剑吗?”路留生若有所思的说:“这剑……或许他真的是太喜欢了吧。”

    “他没事喜欢一把破剑干嘛?”黄娇撑着下巴,有些蔫蔫的问,“他想要什么剑没有啊?”

    “那倒也不是……”华荣月没忍住为那把宝剑辩护了一下,“那把剑真的是个好剑,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奇怪,不过真的挺好用的。”

    她的话并没有引起路留生和黄娇的任何兴趣。

    “我真的挺想知道那是一把什么剑。”路留生非常认真的说:“你说他什么都不挑,为什么就偏偏挑了那么一把呢?”

    “咱们要不要去那边再看一看?”真姐说:“我看见有个地方的剑跟那把剑的样子有些像,不过不知道这两把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真的?”路留生兴奋的说道,“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啊……那得等一会。”真姐道,“要等江连焕回来的。”

    “江公子?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黄娇诧异的问。

    “对啊,我看见的那把剑就是在他的屋子里的。”真姐点了点头,“好像被他特意收在了一个架子上,当然得等他回来才能看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静悄悄的,真姐茫然了一会,问,“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不是不说话了,是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华荣月的神色非常凝重,她原本以为真姐的自,爆卡车属性只是对她来的,没想到真姐居然是无差别自,爆,而且一下子爆出了这种级别的东西。

    她敢肯定真姐一定是不小心瞄到的,估计江连焕还真的没想让她看,但是以真姐的身份,她想干点什么,去点什么地方,恐怕江连焕还真的拦不住她。

    真姐……可怕如斯。

    “江公子……为什么会把藏起来这么一把剑?”黄娇不解的问。

    问的好,华荣月心中默默的给黄娇点了个赞,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如果说华荣月不知道江连焕还藏着一把类似的剑,那她可能也就不会多想了,但是眼下居然知道江连焕有着这样的一把剑……那么华荣月真的就得好好想想。

    因为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昨天在华荣月脑中一闪而过的问题。

    宅中的剑千把万把,为什么昨天江连焕就偏偏挑中了那么一把。

    江连焕一般情况下应该是不会故意把剑藏起来的,华荣月知道这是个非常视金钱为粪土的人,他庄子里现在的许多剑都是孤品,放在江湖中能引起一场灾祸的那种,就这样也没见江连焕特意藏了什么剑。

    他唯一藏的剑可能只有那把他自己最经常用的剑了,所以他这么反常,在华荣月看来只有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原因了。

    ——他知道那把剑的来历,或者说,他知道那把剑的主人。

    哇哦,小江江,你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华荣月想着想着,竟然低头笑了起来。

    “那把剑……先别去看了。”路留生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真姐有些茫然,“啊?”

    “现在看容易打草惊蛇。”路留生拍了下旁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头死死看着地面的,“喂,你怎么想的?话说你怎么今天蔫蔫的?你平时不这样啊?”

    “瞎说,我平时就这样……”特别特别小声的反抗着,他抬头悄悄的看了眼华荣月。

    现在他的模样跟以前出现在华荣月面前时有些许不同,然而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敢直视华荣月。

    华荣月也没注意到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蔫的不行的人,她的脑子还在拼命的想江连焕昨天让她干的那么一招到底是出自于何意。

    “那把剑放在什么地方了?”路留生问,真姐貌似是头一次被吓到了,道,“在,在江连焕平时住的那个院子里,他有个特别小的屋子,屋子正中央就是一个剑架,我也就是在他出来的时候刚巧从门缝里看见的……”

    这摆法着实有些重视,比一些出了名的剑客用的剑都要重视多了。

    华荣月沉思了几秒,悟出了一个道理——大概是那些剑的主人都已经死了,而这把剑的主人还没有。

    这种思路的确挺符合江连焕一贯的实用派作风,只不过他恐怕要想错了,花面跟他的外表可不一样,不是拍两下马屁就能哄好的,“他”,也是个非常讲究实用的人啊……

    “你,你先跟我过来。”路留生对着真姐招手,他离开前还跟华荣月说了一声,“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华镖头,今天的事情还请保密,千万不要说出去。”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华荣月内心里默默的接了一句,我怎么可能会说出去。

    真姐半懵半骗的被弄走以后,华荣月靠在椅子上,仔细的回想着江连焕昨天的一举一动,确实发现有一些细节上好像有些问题。

    例如说昨天给她的那件衣服就是花船的,她昨天接过来的时候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花船已经成功抢占了江南地区服装业高端市场呢。

    又例如昨天那把突然被换了个位置的剑,华荣月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也没想过自己看见的是它。

    华荣月安静的在屋子里想着,想着想着,就像是快要睡着了。

    风轻轻的吹动,外面的树叶沙沙的响。

    然而就在屋里屋外一片悠闲平静之际——

    一枚针破空朝着华荣月刺了过来。

我的那个奇怪的邻居

    屋子里的风声似乎猛地激烈了许多, 等到又一次平静下来的时候, 华荣月依旧躺在椅子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锁被轻轻的撬动开, 华荣月听见有几个人陆续的从门口走了进来,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她这个耳朵,恐怕也听不见声音。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这些人进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哪怕是邻居都没有注意到。

    华荣月躺在椅子上, 继续听着那群人小声交谈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围在她的身边交流着什么。

    这些人都是用传音的,武功很高,而且人数不少, 华荣月不清楚他们全都围过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华荣月稍微探听了一下他们的传音, 还是稍微猜出来了一点眉目。

    “这就是昨天看见过那把剑的人吗?”

    “是他。”

    “怎么把他弄醒?”

    “拖走, 等到他醒了之后, 问问那剑的样子。”

    华荣月躺在椅子上非常的无语。

    原本华荣月还以为是自己的某某仇家找上门来了呢, 结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被无辜连累的那条咸鱼。

    看来昨天她碰过了那把剑都已经算是一种罪过了, 这个消息应该不是他们这边传出去的, 大概率是昨天那个想要教训华荣月的家伙传出去的, 不知道那位兄台现在状况怎么样。

    江湖还是挺难混的,经常会遇上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华荣月自然不是第一次遭遇到, 但这种无妄之灾确实还是头一次。

    华荣月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准备听听他们一会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的时候,就听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站在了华荣月的前面,低头看了一下华荣月的脸,本来只是正常的步骤,但他却忽然疑惑的说了一声,“唉?”

    ……唉?

    华荣月的脑袋里因为这个声音闪过了很多东西。

    他为什么会在看见脸的时候“唉”一声?

    下一秒,她就听见那人猛地发出了一声抽气声,那是一种极度恐惧才会打出来的声音,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华荣月就睁开了双眼。

    她盯着面前的这张脸,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然后才知道为什么对方刚才会有这种反应了。

    ——原来是天易楼的前同事啊。

    “快走!”

    那人喊了一嗓子,也不管会不会被周围的人听见,或者说他心中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已经不太在乎别的了。

    别的地方的人华荣月或许还会在乎一下,不过天易楼的人是必须全都留在这里的。

    华荣月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然后捂住了还在不停的喊着的那个人的嘴,把插在自己身上的针拔了下来,又一针给他刺了过去。

    大家都是同一个部门出来的,对彼此的套路都比较熟,不过华荣月的速度是这些人望尘莫及的,噼里啪啦一顿狂揍,最后成功的把这群人给全都按倒在了地上。

    这群人一定不能随便的放出去的,甚至都不能让江连焕发现,华荣月准备叫来小黄鸡,把在江宅的手下叫几个过来,谁知一推门,就看见对面门口趴着一个人。

    华荣月推开门的姿势一顿,那个人就势伸长了脖子准备看一眼屋子里,让华荣月一脚把门又踹上了。

    “早啊,起的挺及时啊。”华荣月有点咬牙切齿。

    刚才一群人进屋,往屋子里吹针的时候,这人都没出现过,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华荣月想装作他不是故意的都做不到。

    “你这……挺热闹的啊。”那人一边说,一边拼了命的想要进屋,全身上下都在写着“让我康康”。

    华荣月这种脾气的,尽管这种时候心里已经在生气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甚至还在好声好气的劝那个人,“真没有什么,屋子里就我一个人。”

    “哎呀!你这里都流血了。”那人指着华荣月脖子上刚刚被针扎了一下的位置,大呼小叫,“你看你都流血了,怎么搞的?”

    华荣月心中的怒气值越来越盛。

    她现在就想半夜换上衣服套麻袋把这人给揍一顿。

    “有什么事情,不要藏着掖着的啊。”那个人把自己颓废的眼睛凑了过来,离华荣月很近,“你看,我是你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麻烦你都可以来找我,能帮你我都会帮的。”

    华荣月看似温和的看着他,实际上眼底藏着浓浓的警惕。

    这家伙自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华荣月就觉得他怪怪的,像是背后藏了很多秘密的样子,华荣月最烦的就是这种人。

    “其实你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那个人看着华荣月笑着说:“你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挺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上背后好像总是藏了些什么秘密。”

    ……看吧,他们对彼此的看法都一样。

    华荣月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像自己讨厌他一样讨厌自己。

    不过这话就已经算是有些揭华荣月老底的感觉了,基本就相当于当着华荣月的面扇脸。

    华荣月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没有一次像这样被人当着面使劲揭老底的,而且这个人无论是胆子还是脸皮都特别的大,丝毫没有一般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几乎都会生出来的退缩之心,一会一个问题,还全是致命问题。

    看脸色这种东西,在这人的身上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秘密这种东西,大家都有一些的。”华荣月的话也逐渐的带上了一些小刺,“其实如果你的空闲时间很多,你可以管管你的那个朋友。你那个朋友的状况看起来可不是很好。”

    “她?”那个男人想了一会,才知道华荣月在说什么,他想了想之后说:“哦,你说的是她啊。”

    “对。”华荣月的眼神和语气都已经彻底冷了下去,甚至隐隐的带上了一丝威势,“你的那个朋友喜欢到处乱跑,这附近应该还不是很安全吧?如果要是再乱跑,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她……”那个人挠了挠头发,“别看她那个样子,她其实还是挺喜欢你的。”

    ……

    “其实我是不懂她有些时候是怎么想的了,不过她那个人本来脑子就不太正常。”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带什么负面的语气,反而只是像阐述个事实一样,还带有一点点纵容的无奈。

    这种感觉就像是个大哥哥对待家里最不听话的那个小妹妹一样。

    华荣月这会一直没说话,她自打听见刚刚那人说的那句话后就闭了嘴。

    “不过有些事情,如果你真的一个人处理不明白的话,可以来找我。”那个人道。

    “有些事情藏着掖着是不好的,毕竟有些事情你一个人处理不好,会越来越麻烦的。”

    他说完了这句充满着各种暗示意味的话后,见华荣月还是没开口,就又挠了挠头发,对着华荣月一挥手,就进了屋子里。

    华荣月在他进屋一分钟后,站在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回了自己的屋,看着一地的人,准备一个人赶紧把他们给处理了。

    刚才那个人……说的那些话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华荣月一边抬人,一边想。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个纯粹凑热闹想要来坑她一下的,后来说着说着,这小子的话就越来越怪异,如果华荣月没有感觉错误的话,他对华荣月的态度还可以说的上是很“友好”的。

    先是告诉她那个妹子对她的印象不错,又暗示她如果真的惹了什么“大乱子”,可以找他来帮忙收拾。

    他那话的意思简直是在明示华荣月“我知道你小子刚刚都干了些什么,但是如果你不嫌弃,咱们俩一会可以搭伴去埋尸”。

    有这么热心肠的邻居吗?

    华荣月没办法从正门运人,而且她也得提防点路留生他们随时回来,幸好她这里有个对着后面的小窗户,华荣月可以从窗口一点点的把人给弄出去。

    她在这边处理的时候,对门的热心邻居盯着这边看了半天,见这里终于没什么动静后,才转头对着那个黑头发的小姑娘说:“我最搞不懂像他这种装模作样的人了,他这样的人一定会很累的。”

    那个小姑娘没有说话,他却又自顾自的接话道,“不过这样的人也真是少见啊……”

    “他这样的人能活到今天,也实属稀奇,不过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暂时还不需要咱们的帮忙,对不对?”

    那边长相怪异的小姑娘还是不说话,他也不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过了会,小姑娘忽然抬头说道。

    “我知道。”男人点了点头,“不好闻,你会一直跟着他吗?”

    “这样的人……也算是有趣,让我们看看他接下来还能坚持多久吧。”

    那个小姑娘似乎没有听他说的话,把他的手一推,直接就出了门。

    华荣月这边好不容易才把人抬完,刚擦了一把汗,想要喝口水喘口气,视线的边缘处忽然就出现一个幽灵一样的小姑娘,正趴在墙头默默的看着她,吓得她当时浑身清爽,水都不用喝了。

    那个小姑娘看了华荣月一眼,忽然间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小牙。

    华荣月莫名的想起了刚才那个男的说“她喜欢你”的这句话。

    她对这句话的真实性十分的怀疑,毕竟……这小姑娘的“喜欢”,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吧。

你看,我就说他是精神病

    路留生和真姐偷偷的摸到了江连焕的屋子里, 和黄娇都没跟来。路留生看了眼真姐,真姐咽了下口水, 点了点头, 朝着下面走了过去。

    不一会, 江连焕就被真姐叫了出去,他倒也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毕竟真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

    路留生看着真姐带着江连焕越走越远,心里暗暗的祈祷真姐能撑得时间长一点,毕竟真姐这样子看起来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她要是稍微露出点破绽,就全完了。

    趁着江连焕离开的这个时间,他拼了命的去撬锁, 对于这门手艺,路留生还是蛮有心得的, 不一会就成功的溜进了那间真姐所说的屋子。

    出乎意料的是,路留生发现这间屋子的确有些太过简朴了,跟路留生想象中的江连焕一贯的风格有些不同。

    这间屋子似乎是被特意空出来的,外面别的屋子里最起码还摆放着一些盆景, 字画之类的,但是这间屋子里就什么都没有。

    路留生摸到了屋子里唯一的一把剑前, 这把剑的确就像真姐所说的一样, 稳稳当当的摆在剑架上。

    整间屋子里就摆了这么一个东西,路留生伸手握住了这把剑。

    握住的一瞬间,手心里就能感受到剑柄上面似乎是刻了什么东西。

    路留生低头看了眼这白色的剑柄, 随手掏出了一张纸和一块木炭,开始在剑柄上面描绘刻痕的样子。

    时间就是金钱,他干这事的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等到描完,他才清扫痕迹,准备慢慢的退出去。

    江连焕和真姐胡扯了二十分钟,真姐向来随心所欲,这点江连焕也清楚,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全程笑呵呵的。

    反正扣的也不是他的工资。

    不过江连焕倒也不是全然迟钝的,因为平时真姐跟他瞎扯的时候总有个中心思想,例如说看上他的什么东西了,或者是突然又想干什么骚操作,但又不敢直接说。

    可是这一次,真姐居然在认真的跟他聊家常,这是多么反常的一件事啊。

    江连焕听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忽然间说:“我刚想起来,刚才武当派的掌门要我过去来着,不知道有什么事。”

    “啊?”真姐愣了一下,“武,武当派?”

    “对啊。”江连焕的表情有些烦恼,“本来刚才就应该去的,结果突然间有了什么事给耽搁了。”

    真姐听了之后脸就红了,“因为什么事给耽搁了”,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自己拽他说话的这件事吗。

    “那,那是什么事啊?要紧吗?”真姐如果换在平时肯定就让江连焕快点回去了,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好像是前段时间武当派的一个弟子不小心被卷入了那次失踪案中。”江连焕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他想给他的徒弟讨要一个说法,毕竟是在我这里出的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江连焕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莫名的有些可怜,而且也不是强装出来的那一种,就是看似很自然的在阐述一个事实。

    只是他平时几乎不说这种话的,所以当他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时,简直是暴击。

    “那!那!那你快去吧!”真姐终于没撑住。

    江连焕走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一下他离开的方向,确实是朝着武当派那边去的,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江连焕这个人……好歹也是江湖有名的公子,应该也不会偷偷私底下做什么奇怪的事……对吧?

    江连焕脸上的笑容在转身过去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他朝着武当派那边走了过去,绕了一个小圈后,忽然摸向了一个平时几乎没有人去的小路。

    他沿着一处看起来特别像死角的地方走了过去,在绕过了一丛用来遮挡的灌木丛后,他赫然就从刚刚的那个地方绕了出来。

    这里是一处可能只有他这个庄主才知道的小路。

    江连焕从一个屋子里随手抽出了一把长剑,脸上就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朝着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一路上脚步静悄悄的。

    ……

    屋子里,路留生刚刚才把那花拓了下来。

    老实说这图案特别的好看,是一朵绽开了很多瓣的花。

    这花的样子很奇特,有些像莲花,又有些像牡丹,说不上是什么品种,但最有可能是一种现实当中根本不存在的花。

    他准备找一些人问问这花究竟代表了什么,直觉告诉他,造型如此奇特,而且被刻在了剑柄上的花应该不是那么的简单。

    这花的样子特别的绮丽,或许是因为花瓣特别多的关系,现实中很少会看见花瓣如此紧密的,而花瓣一多,自然就会给人一种绚丽的感觉。

    这些花瓣也做得非常传神,明明只是一些线条,但却能让人看出一种飘逸的感觉,仿佛这花的花瓣比纱还要轻,正浮在水中一样。

    路留生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标志,不过这个标志确实很让人过目难忘。

    他做完了这些,正准备好好打扫自己留下来的痕迹,然后再撤退。但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声音。

    那丝声音很轻,但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眼下他本应该做好收尾工作的,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让他放弃了这个做法,他迅速的纵身一跃上了房梁。

    路留生活到现在,最信得过的就是自己的危机感。

    此时此刻明明周围没有一丁点声音,但是路留生却宁可蹲在房梁上隐藏自己的身形,任由宝贵的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也不愿意下去做完收尾。

    他就这么等着,等着,等了足足五分钟,就在路留生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这次是不是出了什么错误时,他才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了一声笑。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呢。”

    路留生听见这个声音,瞬间就毛了。

    刚刚他差一点就出去了,而且他没想到,外面的人居然就这么在外面等了五分钟,如果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危机感的话,他都能想到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路留生眼睁睁的看着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手中持着一把长剑,似乎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四周。

    那把长剑的长度非常的夸张,虽然是剑,但几乎都跟枪一样长了。路留生开始怀疑自己刚刚要是出去的话,会不会直接被串在这把剑上面。

    江连焕进屋后并没有急着朝着头顶上看,而是环视了四周一圈,视线把周围的花瓶,字画,桌椅板凳都扫了一遍。

    路留生在上面缓慢的移动着脚步,朝门口那边摸了过去,准备硬闯了。

    他的脸上捂着一块刚刚撕下来的布,刚刚在上面的时候也做了一些掩饰,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也能撑过这一会。

    江连焕一直没往上面看,他现在的样子跟以往路留生看见的真的很不一样,如果说平时江连焕给所有人的感受是翩翩佳公子,那么他现在的感觉就是……一个不稳定,而且随时好像都要爆炸的蒸炉。

    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路留生一刻都不能安心下来。

    他总觉得此时此刻的江连焕跟平时看见的不是一个人。

    ……如果华荣月在这里,她一定会拍着路留生的肩膀,跟他说兄弟咱俩有缘啊,上辈子的江连焕给易玲珑的感觉就是这样。

    不过对于江连焕忘了往头顶上看这件事,路留生还是有些暗自庆幸的。当然这更要归功于他优秀的轻功,换个轻功稍微差点的人,这会房梁早就嘎吱嘎吱得响了。

    路留生原本以为江连焕没看房梁只是单纯的因为忘了,没想到他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之后,江连焕就忽然间露出了一抹笑。

    他这个笑让人难以捉摸,路留生此时此刻大脑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但是身体已经跟不上了。

    此时的江连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桌子上的一个花瓶前面,他并没有继续朝着四周看,也没有试图去找屋子里藏了什么人,而是很干脆利落的把瓶子给直接按了下去。

    瓶子迅速的没入了桌子中,就在这一刻,路留生的耳边听见了无数暗器正在暗暗的响动的声音……

    他那一刻,再也不顾任何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他人生中最聪明的一个决定——

    撒腿转身就开溜。

    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这个屋子里面上演了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无数的暗器从屋子中四面八方的位置飞了出来,将这间屋子弄的像个唐门密室一般。

    短剑,匕首,淬了毒的牛毛针,梨花镖……

    原本装修的特别精致,特别大气的屋子在瞬间就化为废墟。

    椅子碎了一地,桌子上被腐蚀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帘子,屏风瞬间被割的四分五裂。

    花瓶,字画,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说变成垃圾也就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

    屋子里唯一没有被暗器袭击的,仅仅只有江连焕站的那么一小块地方。

    他似乎稳坐钓鱼台,动都没动,只是好整以暇的等着。

    但在这满屋的暗器之中,这种“悠闲”反而比最令人恐惧的疯狂还要疯狂。

    ……

    这一刻,路留生忽然明白了他刚刚为什么没有抬头看房梁了。

    而这,可能也只是路留生这辈子初步了解江连焕那神奇世界观的开始。

    ——只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灭了,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我了。

    这种简单粗暴的脑回路,此时此刻却有效的要命。

    这种疯狂的举动其实倒是蛮符合江连焕的样子,尽管他在华荣月的面前看起来已经非常的正常了,但这始终都掩盖不了他骨子里面那种怎么也抹不掉的疯狂的感觉。

    拥有能够舍掉一切的疯狂的人才最恐怖。

    哪怕这么做会玉石俱焚,哪怕这么做会什么也留不下。

    屋子里的暗器简直能让所有的正常人看的吐血,但站在这一片飞刀中的江连焕似乎毫不在乎一样。

    就好像这屋子不是他往日作息的屋子。

    路留生跑的飞快,后背上还是被扎了好几下,他霎那间就变得愁眉苦脸。

    那一刻,路留生得出了一个上辈子的易玲珑用了四五年时间得出来的结论。

    ——这家伙……他丫的就是个纯疯子啊!

    哪个正常人会想着在平时起居的房间里面装这种装置!他难道就不害怕自己会不小心碰到开关吗!

    好歹也是自己的房间,居然就忍心搞成这样?话说如果有人会在房间里装这种东西,那么他应该是很早就抱着要这么搞得念头了吧?

    路留生觉得自己真的无法理解江连焕的脑回路,与此同时,他也真心实意的发出了一个疑问,“这家伙是个疯子吧?他一定是个疯子吧!”

    ……

    足足过了五分钟,暗器才终于停歇。

    而此时此刻,屋子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江连焕站在一地废墟之中,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一个刀片,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他抬头看向了门,略微有些玩味的说:“跑了……”

    ……

    华荣月刚刚处理完,想坐下来喝口茶水时,就忽然看见一个人跑了进来。

    她认真的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了这个惨不忍睹的家伙就是路留生。

    “你,你怎么了?”华荣月赶紧走过去问,同时她在心里狂吼,不会吧?江连焕下手这么狠?

    路留生惊魂未定,忽然听见华荣月的话,再一抬头看见了华荣月的那张脸,忽然间从心里涌上来了一种疲惫感。

    说起来很可笑,但那是一种描述不上来的安心的感觉。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很靠谱,所以强撑着对华荣月说了两个字,“有毒”。

    然后他的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人类捉摸不透的情绪

    路留生醒过来的时候, 屋子里面只有一根蜡烛。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麻了,他现在趴在床上, 动也不能动。

    屋子他倒认了出来, 这是华荣月的屋子, 此时此刻他背后有个人好像在干些什么,路留生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

    “你醒了啊?”路留生听见华荣月这么说。

    他刚想咧嘴笑笑, 问问华荣月江连焕那边有消息了没,就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刺痛。

    “啊!我去, 你干嘛?”路留生转头问。

    他话刚说完, 就看见华荣月手里拿着一根顶头都已经变黑了的银针,淡定的看着他。

    路留生还没看自己后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一看这根针灸有些沉默了。

    华荣月看着他的样子, 还安抚了一下他, “没事, 针什么的我都已经拔下来了, 现在只是在散毒。”

    他随手把一块布扔在了旁边的托盘上, 路留生转头一看, 只见那托盘里面已经放了许多沾着血的布,有的血是红色的, 有的居然是黑的。

    他就这么默默的看了半天,忽然间问,“华镖师, 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大夫吧?”

    “谁说的,这是我本行。”华荣月淡定的在路留生的后背上面放血,一边放一边吐槽江连焕真是丧心病狂。

    世上用毒最出名的地方,一个是唐门,一个是天易楼。华荣月知道这世上几乎所有的毒药,但此时此刻辨别路留生身上的毒,也颇有种当年大学考高数的错觉。

    这是啥,这都是啥,这又是啥……

    “行了,差不多了,然后你好好的趴着,千万不要乱动,最后上一味药就好了。”

    路留生听见华荣月这么说,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被涂上了一点冰凉的东西,这丝冰凉散去之后,路留生忽然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后背窜了起来,一直疼到了心里。

    他一个鹞子翻身想要坐起来,然后因为毒药的麻痹功效,又直挺挺的趴下了。

    华荣月拍了拍他的后背,“疼就对了,忍着点,不疼毒怎么能散,还有你这后背……赶明个补个纹身去吧,你有几朵云彩都快被戳漏了。”

    路留生彻底趴在床上一言不发,这个状态有个非常具体的描述,叫生无可恋。

    华荣月背对着他,用纱布止了下自己手上的血,默默地看着路留生背后那血呼啦的一片。

    其实她没好意思跟路留生说,解毒解到一半她有点闹心了,就直接割了自己的手,涂了点血在他的身上。

    虽然她的血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根据实践证明,这血的解毒功效非常靠谱。

    华荣月把路留生留在了这个屋子里,老实说其实外面现在已经乱糟糟的了,江连焕搞出来的动静那么大,大家不可能不知道,外面现在各处据点都已经封死了,想要进出也得办点手续。

    但是……华荣月就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江连焕真的不会查她的这间屋子。

    这就是身为队友的好处。

    唉……有时候华荣月自己都怀疑自己她是不是个特别心里深沉的人。

    她去看了眼江连焕,江连焕的屋子里现在没有人,仅仅只有他一个。

    华荣月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江连焕坐在高高的谷堆……不是,高高的废桌子,废板凳,以及各种各样的碎片之上。

    这东西堆起来的高度还挺高,江连焕一只腿放松的垂着,却都够不到地面,华荣月抬头看了他一眼,非常想问他把东西堆这么高干嘛。

    “你觉得我在那边再摆个架子怎么样?”江连焕一边晃悠腿一边认真的思考着对华荣月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以前那个架子不顺眼了。”

    “……随您心意。”

    听路留生吐槽,华荣月还没有什么实际观感,等到自己亲眼看到,才发现这冲击力果然是语言没有办法描绘的。

    她也想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就听见江连焕出口提醒了她一下,“小心点,你脚底下那根针有毒。”

    “好……我小心一点。”

    华荣月摸到了一个离江连焕挺近的位置,默默的听着他发牢骚。

    他闷闷不乐地对华荣月道,“你说究竟是谁啊,闲的没事干大白天的过来找我?”

    “呃……”华荣月莫名的有点心虚,她默默的给江连焕往歪路上面引,“你不如想想,最近有没有惹了什么仇家?”

    “那怎么可能?”江连焕一脸不屑,“我这么善解人意,又会来事的人,我怎么会惹什么仇家?我看过来找事的人就是纯嫉妒我。”

    ……

    “那个人心里绝对有问题!他,他都已经不能说的上是正常人了,他就是个变态!”

    在华荣月的屋子里,路留生从灵魂深处发出了呐喊。

    很可惜华荣月没办法同时听到两个地方的声音,不然她一定会感慨路留生和江连焕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

    一开始还没怎么样呢,直到看见了路留生的后背后,他才换成了一脸震惊的表情。

    “江连焕那个人。”路留生咬牙切齿的说:“我走江湖这么久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那既然如此,你就别招惹他了呗。”默默的道。

    “不行,我这人脾气犟,越难的事情我越有兴趣。”

    “那……祝你成功吧。”弱弱的道,他看着路留生的后背,随口的问了一句,“谁帮你把毒解了的?”

    “华荣月啊。”

    “哦……啊?!”刚说到一半琢磨了过来,发现不对,眼睛瞪的溜圆的看着路留生。

    “你不知道吗?这是他的屋子。”路留生斜眼看着他道,“你屁股底下坐的那个垫子就是他一柱香之前坐过的。”

    “啊?!”一个跟头跳了起来。

    他跳起来之后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跟他平时住的那间几乎一样,非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就是这间屋子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的心头巨震,他低头看了看路留生,好好的消化了一下对方是被华荣月给救回来的这件事。

    而且他还认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如果路留生受了伤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来找华荣月,那么华荣月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是个非常可靠的人了。

    而这对于来说,是绝对,绝对不想见到的。

    咽了下口水,想要说点什么,却听见路留生道,“不过华荣月说他这里比较安全,果然一直到现在江连焕都没来。”

    那是。

    胆战心惊的想,别说是江连焕没来了,他要是想,江连焕这个人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他没有路留生那么大的心脏,一旦意识到这是谁的屋子后,他就开始坐立不安,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路留生吃好喝好,先是干掉了华荣月刚沏好的茶,又把华荣月偷偷藏起来的糕点给挖出来偷吃了。

    “好甜啊。”路留生一边被甜的龇牙咧嘴的,一边说:“华镖头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现在已经不准备理路留生了,他离得远了点,防止一会血溅到他的身上。

    他一边看着路留生,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一个问题。

    ——难道说……这年头大佬都比较偏爱傻子吗?

    ……

    华荣月在听了江连焕对于自己的种种评价,例如“平易近人”,“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等,在听了大概十分钟以后,她礼貌的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你渴吗?要不我去倒点水吧。”

    “不行,我没说完呢。”江连焕似乎没有过瘾。

    华荣月只能默默的坐了下来,她也搞不清楚这玩意有什么好过瘾的,但这既然看起来像是江连焕的夙愿,那么还是满足一下他吧。

    “可惜了啊。”江连焕看着天花板道,“本来这个机关是给那个人准备的,结果居然用在了一个小虾米的身上。”

    华荣月突然抬起了头,表情忽然严肃。

    等等,你准备用在谁的身上?

    “啊……但那都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大不了再加强一点就是了。”

    ……不不,这个很重要的啊!你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华荣月恨不得摇着江连焕的脖子,让他把剩下来的那半句话给说出来。

    江连焕自顾自的夸了自己一堆话之后,却半天都没吱声。

    华荣月正好奇他怎么吹了一会忽然就不说话了,一抬头忽然就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这双眼睛没有做任何的遮掩,也没有用什么药,就是忽然间一下子就变红了。

    红的就像是熟透了的石榴,带着种独特的光泽,又像是残阳,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

    ……

    这让华荣月的眼前仿佛也跟着一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本来应该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目”里面的人用的是一种能让眼睛变红的药,所以每个人的眼睛都会变成红色。

    但这并不代表“目”里面的人能够在不用药的情况下就让眼睛随意的变红。

    华荣月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她也意识到了为什么江连焕会忽然间停下了说话。

    因为华荣月的余光看见,他那只露在外面的手一直在抖。

    然而几乎是发现这件事的一瞬间,华荣月就猛地把头转了过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同时,她的心里巨震。

    ……

    不知道为什么,她平时总是用“疯子”这个词来形容江连焕,甚至都已经成为了习惯。

    但是突然间看见这个样子的江连焕时,华荣月内心里,竟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人类往往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同时人也不是能清晰的认清自身的,就像江连焕认为自己很善解人意一样,这本身就很离谱。

    所以华荣月一般情况下,只把自己的情绪归纳总结为几个简单的大类,像这种情绪,她一般只有一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难受。

一百年,不许变

    华荣月有好几次想开口问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但不得不说江连焕还是很强的, 一点忙都没用华荣月帮。

    短短的五分钟内, 他就不停的在那边大喘气, 等过了五分钟以后,他忽然间变得正常无比, 华荣月再转头一看, 他眼睛居然又变回去了。

    那一刻,华荣月的心情忽然再度微妙。

    准确来说, 那种情绪是还没酝酿完呢,结果忽然间半道就崩了。

    ……等会, 你这也太快了, 她还没酝酿好呢。

    话说回来,江连焕好强也好熟练啊。

    她默默的转过头开始思考,要不说人果然是奇怪呢,刚才她还有点难受,现在居然开始不受控制的思考自己这会是不是应该考虑跑路的事了?

    毕竟以江连焕这个人的性格……万一一会杀人灭口怎么办?

    华荣月忐忑不安的等着,眼睛在地上各处散落的银针刀片上面扫视, 想着一会随手捡起来一片用一用。

    然后华荣月转头看了一眼江连焕,发现他的视线默默的盯着地上的一块板砖。

    一时间场面竟然有点莫名的滑稽, 就像一场默剧一样,两个人彼此安静的僵持着,气氛宁静到诡异。

    ……

    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路留生一个人在屋子里。走的时候对路留生留了一句话,“你多保重。”让路留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的性格应该不是会随意的去给别人祝福的人, 但是这句话真的有些怪怪的。

    他背后原本没有任何的知觉,但是在刚刚的那阵剧痛之后,他竟然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后背。

    华镖头到底给他涂了什么?路留生想看看自己的后背,他发现自己这会居然可以下地了,就找了两面铜镜,照了照自己背后的样子。

    后背映入眼中的一刻,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后背那块地方应该是纹了块祥云……然后现在那边云没了,就糊了一片通红通红的东西。

    这是血?

    路留生瞬间怀疑自己失血过多,同时也莫名的感觉有点虚。

    他突然有点怀疑华荣月所说的医生是他本行这句话了,毕竟华荣月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治的样子。

    路留生甚至怀疑他的逻辑是——“只要把血都放干净,那么你就不会中毒啦!”

    这个逻辑……很完美。

    路留生龇牙咧嘴的从旁边拿过了一块湿的布,想要擦一下自己的后背,结果这么一擦下去,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忽然就被擦掉了,原本路留生以为自己后背已经坏了至少半面,但现在,他看见他的后背上只留下了“一点点”的伤疤。

    “咦?”路留生奇怪的看着,他继续擦了擦,以为那上面的血还没有擦净,但他又擦了几次之后,才发现有一些红色真的像是印在了皮肤上面一样,怎么都擦不掉。

    后背上剩下来的那些云彩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彩云,被笼罩在一片红霞之中,路留生满心的问号。

    他一开始发现自己后背的状况没他想的那么可怕时还松了口气。

    结果这会他发现这红色去不掉的时候,心里又莫名的闹腾了起来,他也不是头一次受伤了,但头一次看见去不掉的血迹,他怀疑是不是那针上面的毒有留色的功能,让这颜色也跟着留了下来。

    麻烦的是现在路留生也不适合有太大的动作,他擦了半晌,还是只能遗憾的决定,等日后再来看看这红色能不能去掉吧。

    路留生又一瘸一拐的回了床上,忽然间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响,他抬头一看,是一只小小的甲虫。

    那甲虫背着个黑色的壳子,正拼了命的往窗口飞。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路留生从这只小小的虫子上,竟然莫名的看出了一种“逃跑”的感觉。

    错觉吧?

    区区一个虫子,怎么都能这么嫌弃他?

    觉得有点心累的路留生又趴了下来。

    ……也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原先的基础上更烦人了一点。

    ……

    华荣月刚才与江连焕进行了一场史诗级的交流。

    对,史诗级的。

    具体的交流方式大概就是两个人同时放弃了毒针和砖头,然后脸上同时挂上了温和又愉快的笑容。

    华荣月对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跟江连焕做出同样的动作还是蛮惊奇的,不过几乎在对视的那一眼,华荣月和江连焕就彼此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江连焕确认华荣月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华荣月确认江连焕不会用板砖拍人。

    两人在那一瞬间,都读懂了彼此的底线。

    华荣月转过头的时候内心还是非常微妙的,江连焕沉默了一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对华荣月侃大山。

    比心情更微妙的是,华荣月感觉江连焕似乎有一点点遗憾,这种遗憾华荣月不清楚是江连焕遗憾于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还是遗憾于没有用板砖拍成她。

    但老实说,她和江连焕居然就这么恢复了平常的交流方式,华荣月又有些莫名的不甘心。

    华荣月刚想开口稍微点一下江连焕,让他稍微有点ac数,别那么放肆,就突然听见江连焕问道,“对了,华荣月,你前段时间消失了一阵,听说是上了一个船啊……不过很奇怪,听说那船上的古怪挺多,你在那待了那么久,难道就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华荣月,“!”

    “没,没太发现啊。”华荣月磕磕巴巴的说。

    “啊。”江连焕意味不明的发出了一声感叹,又说道,“话说回来,荣月兄好像经常脱离组织行动啊,上一次也是在一艘船上一丢就丢了俩月……”

    “那是……那是正常的潜伏工作!”华荣月忽然激动,“潜伏在那种情况下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我的报告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交上去了!”

    “哦,这样啊,我差点忘了。”江连焕有些恼火的道,“哎呀,我怎么能忘了呢,当初那份报告还是我跟你一起写的呢,我在里面出了大概一半的力,毕竟某人连自己在哪里,遇见了什么人都说不清楚。”

    ……

    他威胁我!

    华荣月极度震惊的看着江连焕,就像是看着一个史前巨兽一样。

    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已经报上去了的报告还要拿回来重新写?这玩意在华荣月的心里向来都是应付一下交差了事的,难道他就不觉得麻烦吗?

    恐怕这时候华荣月才意识到,自己在江连焕手中的小辫子同样不少,江连焕一直以来对她的各种“小秘密”都做到了视而不见的程度,但这个时候华荣月才发现,江连焕可能比她自己都要对这些事情清楚。

    行啊,秘密换秘密呗,算起来她还赚了。华荣月转过头咬牙切齿的想。

    她跟江连焕同时寂寞的坐在高高的废墟上,不知为何心里就冒出了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俩——狼狈为奸……

    “其实人活着挺不容易的,所以一般我遇到什么我不敢兴趣的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连焕道,“就例如上次你来我这半夜去厨房找吃的,然后不小心打了俩盘子,为了不让人发现,还故意又碎了几个,伪装成是耗子的这件事,我都不放在心上。”

    华荣月低着头做出一副忏悔状。

    “这都不重要对不对,谁家能缺那么几块糕点啊是不是。”江连焕非常大度的样子,“所以这都不算什么,你看看我,我视金钱为粪土,这屋子我不是也说砸就砸。”

    他说着就潇洒的翻身从垃圾堆上跳了下去,然后似乎腿脚一软,差点来了个趔趄。

    华荣月在上面看的惨不忍睹,在上面试探性的劝了一句,“要不您先歇一会?”

    “没事,脚麻。”江连焕顿了一会之后说道。

    华荣月实在不放心,虽说江连焕说他是脚麻,不过他看着脸色可不太好的样子,于是也跟着跳了下去,扶住了江连焕的一条胳膊道,“慢点吧,这边杂物太多了,我先送你出去。”

    江连焕没有甩开华荣月,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这片废墟之中走了出去。

    他是什么时候疯的呢?

    华荣月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第一次进了“目”时,沈青岚对她说过的话。

    当时她就说江连焕是个疯子,让华荣月离他远一点。

    然后华荣月怎么样了呢?

    ……

    她忽然又想起来,当时自己第一次见到目里面的同事,正震惊于目里面那些人都是上辈子听见过名字的各种大咖时,然后颜盛在上面叫住了她,告诉以后跟她联系的人是江连焕。

    江连焕?

    华荣月记得自己当时是一种倒了血霉的感觉。

    她好像当时在心里暗暗的想,江连焕啊……就是上辈子最后杀了易玲珑的那个变态疯子吗?

    种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着想着,华荣月就莫名的出了神。

    他们俩走出了废墟,来到了一片花坛之间,外面的花依旧很美,景色很迷人。

    华荣月找到了一处椅子前,把江连焕扔在那里,自己也坐在那喘了口气。

    “你说我要是把整个院子都布置上机关怎么样?”江连焕坐在长椅上环视了一圈院子,忽然间说道。

    “啊?”华荣月没好气的道,“那我就先行一步,送园子里的这些人去上西天,让他们来个痛快,不要被你给玩死了。”

    “你可不能动手啊。”江连焕仰头看着天空,喃喃的道。

    “你可是个好人,要是逼的你去杀人,那这不就又是我的罪过了吗。”

    华荣月本来不想理他来着,可一听他这句话,就莫名其妙地转过了头。

    她纠结了好一会道,“那,那你别在院子里搞什么机关,我也就不用去杀人。”

    “嗯?”江连焕低下了头,一脸她很搞笑的样子,“还能这样的吗?那我怎么确定你说的话会是真的呢?”

    “拉勾?”华荣月弱智的说。

    她说完之后,就看见江连焕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二傻子一样。

    这个表情让华荣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一想自己刚才没过大脑蹦出来的那两个字,她自己觉得好像这会也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

    她转过头去叹了口气,摘了路边一朵花,准备拽花瓣玩的时候,忽然有一根小指头伸了过来。

    这根小指头摸摸索索的,最后绕过了那朵花,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认人

    江连焕和华荣月的事这就算那么过去了,这几天路留生一直窝在华荣月的屋子里不敢出门, 一直养了三天, 才终于把后背给养的差不多了。

    那块红色果然就没下去,路留生怎么擦都没把它擦掉, 倒是黄娇看了一眼说挺好看的, 就别擦了, 比原先那几朵云彩好看多了。

    华荣月在旁边有些心虚的偷瞄了一眼,她心说这红色怎么就下不去了呢?她涂的时候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负面效果啊。

    她这几天总看见路留生的朋友来找他, 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样子, 华荣月一直装作没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曾经在百草堂前面听说书的青衣书生。

    但她倒是偷偷的趴在高处观察过这人来找路留生干嘛。

    他最近每次来找路留生的时候, 都偷偷的拿出几张纸来给他看, 然后路留生的表情就会瞬间变得非常嫌弃,两个人就会陷入一段时间的互相扯皮之中。

    华荣月不是不懂唇语,只不过这个观察的方位太不好了, 所以即使是她, 也看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

    坦白的说, 华荣月没有兴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心态比较稳,既然没有办法看见, 那么也就不看了, 日后有机会再看。

    “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实在不行,我就把那个斗笠人给放在第一位算了。”跟路留生鼓捣着纸上面新写的哪几个名字。

    路留生一脸嫌弃,“你昨个还说你把易孤舟排在第一名了, 你这一天变一次,能不能有个准了?”

    “……不,我决定了,就他了。”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如果排单排出来,别人看见他在第一名,肯定就会组团去杀了他了,现在就是不清楚他到底能不能挺得住。”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路留生悄摸摸的摸了过来,小声的对说:“你看看江连焕这个人……怎么样?”

    正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看着路留生时,华荣月就推门走了进来,一下子就从床上窜了起来,还下意识的磨平了床上被他坐出来的褶子。

    这一套卑微的操作并没有被华荣月注意到,她过来的时候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就是路留生问江连焕怎么样的那句话。

    鉴于两个人刚刚达成了还算凑合的盟友关系,所以华荣月总得替江连焕打听一下路留生这小脑袋瓜又想出了什么完美的主意。她进来后假装随口问了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一时间没有说话,倒是路留生替他说了:“就是随便聊聊。”

    华荣月把给路留生偷拿来的饭菜放下,路留生想转移一下话题,他道,“话说回来,我发现我最近好像比以往更加烦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呦,你还知道你自己烦人啊?”即使华荣月就在旁边,都没忍住嘲讽了一句。

    “我这人话多,嘴碎,还喜欢凑热闹,烦我的人应该挺多,不过我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是挺招不是人的喜欢。”路留生道,“但我最近发现连不是人的都烦我了。”

    华荣月和谁也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谁也没搞清楚他这是又要抽什么风。

    路留生的眼睛看向了昨天那只甲虫逃走的方向,昨天那只虫子几乎是疯了似的到处乱窜,路留生心生不忍,就把它放了出去,等到今天他想再找到一只甲虫来给演示一下的时候,却发现这屋子里居然都找不出来一只活着的虫子了。

    华荣月看了一眼路留生的后背,别说,虽然上面现在染了一层红,但远远的一看还真的挺好看的,如果不说,谁都觉得那红色是故意染出来的,颜色非常的自然。

    云彩的边都仿佛被跟着染红了,边角的颜色要更深一些,就好像笼罩在夕阳之中的云彩,带有一种迷幻的色彩。

    如果路留生病好了之后继续穿着他那身乞丐装到处乱跑,说不定能勾搭上更多的小姑娘。

    华荣月一想到那个场景,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就有点想笑。

    她淡定的把饭往旁边一放,准备先把路留生在这里多关几天,就当给社会做贡献了。

    “真姐怎么样?”路留生吃饭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江连焕有对她怎么样嘛?”

    “怎么可能。”华荣月道,“真姐好吃好喝的待着呢,江连焕怎么敢动她。”

    不知道这个真姐究竟是什么人,只能在旁边默默地装哑巴。

    “那可不一定。”路留生的表情很严肃,“江连焕那个人真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你千万不要对他掉以轻心。”

    华荣月心说如果江连焕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没什么势力而且丧心病狂的疯子,那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不过很明显,江连焕不是。

    一直以来他都有个底线,也是华荣月这辈子跟他深接触后才发现的底线——这人还算是个勉强合格的公务员。

    虽然他偶尔会在报告上糊弄一下,上班时的态度看起来也比较不端正,但其实你细想想,他真的比较称职了。

    就像这次名剑大会,朝廷只会掏少量金钱补助,真正的场地,名剑,还有人力等等都是江连焕自己一个人出的。

    江连焕这人是跟朝廷打交道很深的人,他深知朝廷里面的事情,包括当年去见那个王爷都是江连焕带着华荣月去的,虽然江连焕胆子很大,但他在这方面绝对不浑。

    华荣月用自己的公务员雷达敏锐的探索到了江连焕身上跟自己相同的气息,所以她知道江连焕绝对不会动真姐,真姐的身份特殊性在那里摆着呢,江连焕绝对会把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别说真姐是使小性子导致他的屋子被砸了,就是真姐把整个宅院都炸了,他估计也会笑一笑,然后说炸的漂亮,绝对不会提半个不字。

    ……反正这家伙有钱,这宅子只是众多宅子的一个。

    不过……华荣月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事情,就是除了跟江连焕长期接触的人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会对江连焕这个人有深深地误解,无论是把他当成个翩翩佳公子的,还是把他当成个变态的。

    华荣月在那边侧身看着路留生,忽然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浓浓的既视感。

    ……后来她一想就想明白了。

    这不就是刚刚穿越过来,刚刚从易玲珑的记忆里看完了江连焕这个人之后的她吗。

    路留生现在明显得的是江连焕ptsd,跟华荣月当年的症状一模一样,具体表现在无论什么阴谋论都要往江连焕身上想一下,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敢往江连焕身上套。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错……就是有哪里怪怪的。华荣月想了半天,发现这个怪怪的点可能出自于江连焕本身。

    你就说吧!你身上大反派boss的气场为什么那么足?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足够奇怪的事!

    几个人在屋子里面瞎聊的时候,黄娇进来了。她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周围,然后又悄摸摸的把门关上,一套动作下来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你干嘛去了?”路留生问。最近黄娇经常偷偷的出去,问去哪了也不说。

    黄娇偷偷摸摸的过来,先是一巴掌拍到了路留生的后背上,让路留生瞬间龇牙咧嘴了一下,然后说:“我去哪了还用得着跟你汇报?”

    “不是,外面最近挺危险的,你这样进进出出的……”路留生道。

    黄娇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华荣月听见她对自己说:“华镖头,真是辛苦你了,麻烦你看着这个烦人精。”

    “没事。”华荣月笑道,“路留生还是挺可爱的。”

    “可爱!就他还可爱?”

    黄娇夸张的声音一出,路留生瞬间不满的说:“怎么了?人家华镖头夸我,你反对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不就是去外面偷偷摸摸的打听易玲珑……”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黄娇直接一个大力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这一下子可比刚才那下重多了,刚才路留生喊疼还带着点夸张表演性质,这回后背上直接留了个有点红的巴掌印。

    “打听易玲珑?”华荣月在旁边倒是听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原本还在旁边默默的吃水果呢,一副准备混吃等死的样子,结果这个愿望显然就要崩盘了。

    肉眼可见的是,路留生的话一说完,他就不自觉的浑身一抖。

    华荣月问,“黄娇小姐,你打听易玲珑干什么啊?”

    “哪,哪有,你听他瞎说。”黄娇摆着手道,路留生趴在床上叹了口气,“这不前几天易玲珑在庄子里面出来了吗,然后她就天天出去找,非说自己要是看见对方后,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华荣月忽然心情十分的微妙。

    她轻咳了一声,准备换个话题,哪只刚才在旁边一直装死的忽然间开口说话了,“不可能的,放弃吧,你认不出来的。”

    刚才还对路留生的话矢口否认的黄娇一听这话忽然就瞪大了眼睛,对着道,“谁说的?我肯定能认出来!”

金花的来历

    黄娇最后跟战了个痛快, 一脸后怕的躲在桌子后面, 偷偷的看着黄娇。

    华荣月在旁边看着这俩人针锋相对看着有点想笑, 最后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说了一句, “行了, 你放过他吧,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哼。”黄娇扭头哼了一声,“算了,既然华镖头说了, 那这一次就放过你。”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偷偷摸摸的从桌子后面又钻了出来,又悄悄的看了华荣月一眼, 然后才坐到了床上。

    华荣月还在那里弄着手上的东西呢,就看见黄娇忽然悄悄的凑了过来。

    她坐在了华荣月的身边, 问她, “华镖头, 你消息那么多,那你知不知道易玲珑现在的消息啊?”

    “我?”华荣月忽然间就笑了。她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只是说道,“我哪能知道易玲珑的消息。”

    “你肯定知道。”黄娇见了华荣月的这个态度反倒是更加肯定的道,“你每次一用这种态度说不知道的时候,就一定是知道的。”

    华荣月闭口不言, 嘴严实的跟河蚌一样, 黄娇依旧在她的旁边问。

    她问到后面见华荣月还是不说,干脆抱着她的一只胳膊来回的晃,晃的华荣月不得不放下自己手中的活, 最后只能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看着黄娇。

    华荣月倒也没生气,她就是觉得黄娇这样也挺好玩的,跟她家以前邻居的家里的那个小萝莉一样,没事就偷偷摸摸的想要溜过来找她玩,不陪着就磨人。

    满头冷汗的坐在路留生的身边,路留生奇怪的问他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他闭口不言。

    等到过了一会后,华荣月和黄娇都先起身离开了,这才长舒一口气,路留生看着他,突然蹦出来一句,“你最近好像总有些怪怪的。”

    “我哪里怪了,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了好吗?”道。

    “那你最近总一个人躲在一边干嘛?”路留生用一只手撑起下巴问,“你以前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我……就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太明白厉害的人都在想些什么了。”一脸惆怅的说:“算了,就当我跟不上时代了吧。”

    ……

    路留生前段时间从剑柄上面拓下了一朵花,他用自己的路子找人去问了问这花的来历,但一直都没什么效果。

    直到有一天,他后背上的伤好的差不多,终于可以下床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丐帮的某个朋友寄来的,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他把信件拆封,里面没装什么纸,只装了个小硬疙瘩,他把疙瘩倒了出来,赫然眼前就出现了一朵金质的花。

    这金花样子跟剑柄的图案一模一样,做的活灵活现,连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都是一样的,一看就是出自于大师之手。

    单纯论起大小个头来,这东西倒挺像金稞子,不过金稞子没有做的这么精致的,这东西的手工价值也很大。

    除此之外,信封里面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不过路留生倒也不奇怪,因为给他寄信过来的人根本就不识字。

    “这下就有线索了。”路留生立刻准备叫自己的几个好哥们来帮他看看这花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最近已经能动了,所以准备去庄子外面问问看。

    他后背上面的伤刚好,以防万一,先穿了一身特别严实的衣服,然后趁着一个晚上出了庄子。

    “这花可真好看啊……就是上哪找去啊。”路留生感慨了一声。

    今天没跟他一起出来,所以路留生准备先去找一个人,“但是这花是怎么落到那个家伙手里的呢?他天天要饭,居然还能要到这种东西?”路留生对于自己在丐帮的那个兄弟居然能拿到这样的花非常百思不得其解。

    江连焕的庄子下有几家还在开门的店铺,他找了家面馆坐了进去,不一会,又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之后,坐在了路留生的对面。

    “你最近别穿这种衣服,容易被人盯上的。”路留生见他落座后说了一声。

    “我穿什么衣服都会被盯上的。”那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呦呵,口气不小,最近找到能赚钱的工作了?”

    “还行,没有跟在你身边蹭吃蹭喝爽,但总是要干点活的。”那人把自己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不跟你多废话了,你忙,不过你以前既然是在那种地方待过的,那江湖上面零零散散的消息应该知道不少吧,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路留生说着,就从口袋里面把那朵花掏了出来。

    他对面的人看了之后,眼睛忽然一眯,就从路留生的手里接过了那花,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秒,语气严肃的问,“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你真认识?”路留生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没想到你还真的有点用,这是我从我丐帮的一个兄弟手上拿来的。”

    “丐帮的……”阿折喃喃了一句,路留生问,“这东西到底是谁的?我看这东西样子挺精致,该不会是一个女人的吧?”

    “……不,这东西是一个男人的。”

    阿折把花放下,淡淡的道,“你那个兄弟人还算不错,连这种东西都给了你,不过你可千万别跟其他别的人说就是了。”

    “为,为什么?”路留生有些诧异的问。

    “恐怕你的那个兄弟私底下做了一些‘小生意’,所以才会拿到这个东西。”阿折道,“这东西不是单纯的金子,而是一种信物。”

    “信物?”

    “对,就跟你们丐帮里的袋子,天易楼的棋子是一个东西。”

    路留生看着自己手中的金花愣了半天。

    他倒是听懂了阿折说的话的意思,不过拿金子做信物这种事还是闻所未闻。他看了半天,忽然问,“我记得你们天易楼里的棋子也不都是玉的吧?”

    “你想什么呢,玉的只有最上面的,往下的,金的,银的,铜的,铁的,石头,木头的都有。”阿折说着喝了口茶水,“鄙人不才,算是天易楼的青玉棋子。”

    路留生听了后道,“青玉……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是块玉了,唉,那易玲珑的是什么?”

    “易玲珑手中的那枚棋子原本是最好的墨玉,而且据说是天然就形成的样子。”阿折道,“后来被他给拿走了,现在天易楼也没找出来第二块跟那个类似的玉棋子,听说只找了块血玉替代着呢。”

    路留生听了之后莫名的感慨了一声,“你看看,就连天易楼那种地方的人都不舍得用全是玉的棋子,这边的居然全是金制的花。”

    阿折喝了口水,看了一会那朵金花,眼神莫名的有点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才说:“这个金花……你收好,拿着它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什么事?”路留生抬了头。

    “这金花最近也比较难得。”阿折道,“算是一花难求,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没什么用处,但是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他们尤其想要这个东西了。”

    路留生接下来追问到底是谁想要这个东西,阿折并不想多说的样子,最后被路留生实在烦的不行了,才勉强的说了两个字,“疯子。”

    “……你是说,这东西在疯子里面很有名是吗?”路留生拿着这花问阿折。

    他依稀记得对方应该也是个疯子。

    “算是吧。”阿折对于这方面回答的很含糊,“总而言之是个不错的东西,收好,万一以后有用呢。”

    他说完就走了,只剩下了路留生一个人。路留生看了出来他应该知道很多,但他不愿意多说,所以也就没再多问。

    尽管阿折最后那句话简直像是在咒他一样,但是路留生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阿折并不是一个会随意说话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疯子……疯子那边特别出名,这花是属于疯子的吗?路留生翻看着这个东西。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疯子在江湖上面一直存在感稀少,就像是幽灵一样。

    这倒并不是说他们不存在,实际上在路留生这段时间的信息收集之中,他发现这些人的数量很多,甚至多的有些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但他们大部分都过着非常不可思议的隐蔽生活。

    对于这个世界,普通人往往是没有办法触及的,很有可能只会碰触到一点点,路留生怀疑他们之间的接触都像之前在霍庄还有那个聚会上面的一样,所有人都神神秘秘的,没有人愿意被人发现自己是一个疯子。

    他们就像七月七的鬼魂一样,往往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才能碰的到。

    不过眼下,他手中好像拿到了一个可以随时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路留生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又哭丧了脸,因为他发现自己又给自己惹麻烦了。

    既然这东西是从疯子那边流传出来的……那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一个疯子是正经。

找到了

    某年某月某日, 某个漆黑的小巷子里, 路留生终于如愿以偿的把一个可怜的疯子逼到了角落里。

    能找到这么一个疯子可不容易, 路留生拿着手上的那朵金花,一边狞笑着,一边逼近了那个人问他, “你看, 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疯子原本只能抱头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但他见到那朵金花的时候反而愣了一下, 道, “你……是他们的人吗?”

    “啊?啊,对,我是。”路留生一愣之后又秒承认。

    他亲眼看见原本对他非常恐惧的人在听说他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之后,瞬间态度就发生了变化。

    他抬起头来对路留生道, “我不是自己想要疯的,我是被逼的, 救救我。”

    路留生听得稀里糊涂的,不过他倒是看了出来, 这男人对他的态度非常的奇怪,路留生本以为这个疯子会对他害怕或者是会躲着他什么的,但是一看到这朵花后, 对方的态度都变得不同了。

    “请花面救救我吧!”那个人一边喊一边往前面一扑,路留生被他这反应吓得往后躲了一下。

    他耳朵里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花面?

    ……

    华荣月这几天正在处理花船的事情。

    花船原本计划好要在外面再开几条花街,华荣月这几天选地加上派人,虽然有清秀小帅哥帮她打理, 但是也是清闲不了的。

    花船的人数一直在被控制着,因为华荣月还不想让花船变得太过壮大,然后被人给盯上。然而即使是在非常严格的人数控制之下,花船的人数还是在以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状态“飙升”着。

    华荣月真心觉得这个人数太多了,但是花船的其他人倒是觉得还好,甚至觉得这个扩张速度太慢了些,花面在这方面有些太过谨慎了。

    他们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华荣月也猜不太明白,可能是觉得花船应该今天增数一千,明天增数一万?

    反正新进来的这群人华荣月也算是有了个安排的去处,就是安排到最新的花街或者去脂粉店打下手呗,华荣月没指望这些人一进来就能干点什么实事,不过她招人进来还是有几条准则的,一是不许随便滥杀无辜,二是女士优先。

    然后花船里面果不其然啊……开始疯传她喜欢漂亮小姐姐。

    天地良心,华荣月都已经多久没有回花船了,怎么可能是为了看小姐姐。

    华荣月倒是隐隐的听说过,在一些疯子之间,花船的名声貌似变得稍微有了点存在感,虽然华荣月并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在她看来,花船相对而言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去处。

    这边的规矩很严,比别的地方要严上n倍。

    她觉得对于生性比较奔放的疯子们来说,无论如何这里都算不得上是一个好地方的,因为她几乎是拿了正常人的标准来约束这些疯子了。

    后来清秀小帅哥解决了她的疑惑,小帅哥说这些人并不在乎这里严不严,他们大部分只是奔着花面这个人来的。

    而且他们也并不是对花船这个地方有什么感情,这对于他们来说,只能说是一种投资,所以来这里的人目前都还是些底层的疯子,真正有点能力的大都还在观望。

    华荣月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满脸问号,然后清秀小帅哥说花面现在的实力就是这些疯子们心中的定海神针,疯子是最慕强的一群人,所以只要花面还在这里,就一定有人源源不断的来。

    这个理由勉强算是说服了华荣月……

    不是看中了花船,而是看中了花面这个人……吗。

    华荣月许久都未曾出现在花船里面了,这几天抽出时间来又回去了一次,她来的是一条新的花街,这花街从外表上来看,似乎跟普通的街道没有什么区别,因为这边白天确实还在正常的营业,甚至有普通人还会白天来这里摆摊。

    但是这里到了晚上就全都是灯火通明了,花船的人也都会上街自由行动。

    华荣月一开始脑抽的想给这地方起个名叫“xx不夜城”,后来觉得太像ktv而放弃了。

    这里……说实在的,晚上趴在楼上朝着下面看,还是尤为壮观的——不是单纯的漂亮,而是壮观,毕竟古代很少有这种地方会灯火通明。

    花街到了晚上就不让普通的商贩留在里面了,在里面的除了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外,就只有花船自己的人了。

    这花街虽然才开张不到一周,但是晚上热闹的过分,这让华荣月深刻的领悟了人类就是有修仙这个传统的,无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

    在这条人来人往,灯火辉煌的花街上,有一个人坐在花街最高的这个楼上,安静的喝着一杯茶。

    花街的窗户都不是用纸糊的,而是用薄纱,窗户都很大,这一直是花船的一个特色,在街道上的人远远的一看,就能看见屋子里面人的剪影。

    今天在花街上面的人有新人,也有老人,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他们有的人未必知道这里坐着的是谁,但是大部分的目光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因为那人的确比较吸引众人的视线,身边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二十来个人,从街道往楼上看,只能看见一个人靠着窗户坐着,单手轻倚着窗台,安静的朝下面看着。

    尽管隔着一层纱窗,外面的人还是能透过纱窗一窥这人的冰山一角。

    他身上穿着一身很宽松,也很飘逸的衣裳,身形虽然只是一处剪影,但是却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像云上之人。

    似乎这条街上所有的一切都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就像一个对俗世还有些兴趣的公子一样,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的一切。

    单从他的一举一动,丝毫看不出来他跟江湖有什么联系,只一眼看去,就能让人感受到满目的富贵闲适之意。

    他放下茶杯的一瞬间,旁边立刻有人走了上来,替他收拾好了桌子上面的东西。

    旁边的另外一个人替他披上了一件长衫,又有人替他打起了灯笼,撑起了伞。

    有些在街上随意闲逛的普通人看着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下来,试图去看一眼那站在最中间的人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这街上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最中间的那个人被众人给围了起来,从旁边只能看见他头上戴着的一支金光灿灿的簪子,还有那身火红的大衫,在明亮的灯光下,仿佛是一团燃烧着的火。

    他的头上还有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伞面上有着金粉和蓝色绘成的巨大的金鱼和浩荡的水波。

    看着那行人就这么离开了,剩下来的不知道那是谁的人过了一会才记起把视线收回来。

    有人问旁边那些明显知道那人身份的人,“刚刚走过去的那个是谁?”

    “那个人?”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道,“他是这条街的主人。”

    问话的人听了之后,瞬间了然,同时心中暗暗一惊。

    这个地方开了有一个星期,的确有许多人都在好奇这里到底是谁开的,毕竟这个地方看起来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但今天得见“老板”的一面后,才发现这里或许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华荣月走在人群之中,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样真的是太带派了,搞得她自己都有点飘飘然了。

    但老实讲,她只是在进行场地验收而已。

    面前提灯的,打伞的,一应俱全,华荣月走在这些人之间,觉得自己哪怕不是大佬,这会也被的衬托的像大佬了。

    此时此刻在花街上面的人也有挺多刚来的人,华荣月出来溜一圈,也是让他们大概了解一下花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刚才感觉有很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这些人的视线有探究的,有善意的,当然也有恶意的,数也数不清,的的确确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画面。

    路留生跟着被他逼问的那个疯子来了这里,他们俩来到了这条街上。路留生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这个疯子,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你不是想要问那金花是用来干什么的吗?”那个男人发抖的说。

    “我,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有了那个花却还不清楚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你如果真的想要用它……只能来这里。”

    路留生看了眼这条街道,四处皆是灯火通明,明明现在已经很晚了,但四周依旧人来人往的样子。

    他刚想继续问为什么用那朵花就只能来这里,却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抬眼看了过去,就忽然间一愣。

    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人远远的从他的眼前走过,就像是一个云端的仙人一样。

    路留生怔怔的看着,身边的人见他的样子悄悄的溜走了,他也没理,只是随他去了。

    以路留生出色的视力,他能够清晰的看见,那人打的伞上,在那金鱼和水波之间印着的一个隐隐的烫金的纹路。

    花瓣密集,就像纱制一样的可以浮在水面之中的样子。

    那个纹路的样子,正是他从剑柄上拓下来的图案样子。

大佬的男人()

    路留生突然想看看那个打伞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当即就顺着这条台阶走了下来, 沿着小路跟了上去, 等到他走到街上时,那人早就已经走过了很远。

    街上的人依旧密密麻麻的, 有人提着灯笼,有人翻看着摊案上面的小物件。

    有人的手里还举着刚刚买的,还没来得及吃的小糖人。

    路留生本来也不急, 只是想着要朝前面追一追,但他忽然发现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多, 男的,女的,都停在原地, 朝着那边张望。

    他只能强行从这些人中间挤出一条小路,这种摩肩接踵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逛花灯的时候。

    男女老少全都挤在一起,每个人都在朝着一个花灯最好看的方向望。

    路留生就这么从这群人之间挤了出去,刚刚结痂的后背被这么一磨, 又有点疼。

    他看见自己好像终于离前面的那个人近一点了,却发现他忽然一掉头,进入了一个巷子之中,灯光在他的面前一下子变暗了,最终那群人就好像消失在了那条巷子内。

    就像是河水里最好看的那一条金鱼,眼看着就要碰到它像彩绸一样的鱼尾了, 却眼睁睁的看着它甩了下大尾巴,又忽然消失在了水中。

    路留生有些不甘心,咬了咬牙又追了上去, 没出几步就又遇到了一波人,他又一次陷入了宛如浆糊一般的人群之中。

    华荣月在前面走了一会,就发现身后有一个人好像一直在追她,不过往往是追了没两步,就被男女老少给围了。

    离这么远,想知道那人是谁也不太可能,不过华荣月也并没有在意。

    她本以为那个人追一段也就不再追了,没想到她转了一个弯之后,那个人居然还是追了过来。

    “身后那个人……”华荣月身边的人同样发现了那个人,连忙小声的问着华荣月,华荣月轻声回道,“不用管。”

    她身边的人立刻知道花面应该是早就发现了那个人,于是连忙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华荣月的心里还是很纳闷,为什么有人会一直追着她呢?这人胆子确实有点大啊。

    但是既然这人没用轻功突然跳到她的面前,那华荣月就全都可以装作没看见。

    她甚至还莫名的产生了一点兴趣,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死追着她不放。

    路留生死死地跟在后面,其实这么长时间他也发现了,每一次他几乎快要追上前面的时候,那人就总会突然来一个拐弯,然后就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他莫名的有点不甘心,但又没有用轻功。直觉上告诉他,在这个人面前用轻功似乎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事。

    不过他也不是一点方法都没有的。

    路留生四处看了看,忽然间看到了挂在那边的灯笼,灯笼又圆又大。

    他一把拽下来两个灯笼,一边往前面走一边喊,“让一让啊!小心点,别把灯笼碰坏了啊!”

    路留生这么一喊,周围的人瞬间散去了一大半,路留生被这忽然散开的人也给弄的一愣,原本他只是想着这灯笼看起来就很大,能帮他占点空间而已,谁知这些人忽然间就一下子分开了。

    那场面,那效果,真的是非同凡响一样。

    所有人这回视线都看向了他了,路留生总觉得这些人的眼神莫名的让人瘆得慌,却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眼下这群人既然分开了一条路,那他自然先挤过去就是了。

    旁边看着路留生动作的人,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是惊出一身冷汗,但他们每个人都不敢靠近路留生倒是真的。

    花街的灯笼跟别的地方的灯笼可不一样,尽管路留生这会像是要给人家去送灯笼一样,但花街上的人都知道在花船里从来就没有让人帮忙送灯笼这么一说,路留生手上拿着的这两个大灯笼都不知道是哪个疯子的。

    路留生顶着众人奇怪的视线,上窜下跳的朝着花面那边跑去。有不少人在看见了他的目的地之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了。在他们看来,这个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一点。

    花面看见这人难道就不会生气吗?

    华荣月本来都已经快要上船了。等她真的上了船,恐怕路留生再怎么追都不会追到她了。可这时偏偏她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人拎着两盏大的过分的灯笼,上窜下跳的,就像个猴子一样的蹦哒了过来。

    华荣月身边的人看了都一惊,尤其是看见他手中的那个灯笼之后。虽说灯笼在花船里确实是个常见的东西,但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就拎着这么大的一个灯笼就窜过来了。

    这么一看,他还挺像猴子的,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

    华荣月旁边的人瞬间都紧张了起来,每个人都紧张的盯着那个人还有花面,谁都害怕花面会因为这个人而突然生气,毕竟大家谁都清楚花面不是性格那么好的人,再加上最近有传言,花面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路留生举着两个大灯笼,终于穿到了那个人的身边,那人依旧被许多人围着,伞面压的很低,即使是离得这么近,他也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他唯一能记得很清楚的,就只有对方衣服上精致的过分的花纹,那双被笼在薄纱里的骨节分明的手,伞面上低垂着的活灵活现的金鱼,还有那苍白的下颌。

    那双红色的唇在伞沿下,就像是又一尾小小的红金鱼一样。

    ——这好像是个特别好看的人。

    路留生脑子里蹦出来了这个念头。

    华荣月的视线绕过了那两个巨大的灯笼,终于看清楚了对面的人是谁。

    她在认出对方时,着实愣了一下,心说这不是路留生吗?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路留生这会跟周围的感觉格格不入一样,他平时出现在华荣月面前时,都是能露多少就露多少的,今天倒是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相反,平日里穿的总是特别规整的华荣月,这会却穿的花哨的不得了。

    如果这会路留生还穿着他平时的那身衣服就好了,那样他的纹身和她现在打的这把伞还挺配的——华荣月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出现了这么个诡异的念头。

    华荣月看着身边的人似乎有想把路留生直接拖下去带走的想法,她就轻咳了一声。

    周围的人听见花面的声音,纷纷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尽管他们不清楚花面为什么会突然出声,但长久以来对花面的信服让他们安静的等着花面的下一个吩咐。

    路留生听见声音的时候眼睛一亮。

    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声音很好听,属于放在一堆人之中也能一耳朵就挑出来的那种,声音里带着一种像是暖玉一般的感觉。

    柔和的,带有温度的,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腻。

    这是种很独特的声音,虽然是一种非常好听,也非常温柔的声音,但那丝若有若无的温腻却像一只毒蛇的信子,隐藏在那种温暖下,让人轻易都无法对这个声音放下戒心。

    之前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声音。

    路留生正在思考的时候,对面的那个人开口了,“你提着那两个灯笼做什么?”

    “呃……”路留生眼睛一转道,“我看这两个灯笼好看,准备把它拿去送人。”

    “你准备给谁?”

    “给你啊。”

    路留生说着就把那两个大号的灯笼拎了过来,“你看这两个灯笼大不大?”

    华荣月看着路留生,想起那么一个词,叫借花献佛。

    她看了一眼自己那两个灯笼,就在她手底下的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秒会给路留生来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时,她忽然间示意旁边的人把灯笼接过来。

    旁边的人连忙把灯笼接了过来,路留生看着她把灯笼接了过来,就一直笑呵呵的看着她。

    华荣月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计较他把人家房梁上面的灯笼摘下来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她这么一笑旁边的人都震惊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华荣月,又呆呆地看着路留生。

    路留生丝毫不清楚这些人究竟为何如此震惊,还摇头晃脑的说:“你看,这大灯笼就应该配个大美人。”

    华荣月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旁边的人胆战心惊的盯着她,因为大家谁都觉得下一秒华荣月就会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大刀来把路留生给剁成肉酱。

    不过最终,华荣月都没对路留生动什么手。

    她只是收好了两盏灯笼,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就离开了。

    路留生这次也并没有追上去,他好像是完成了一个心愿一样,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些人离去。

    等到那人终于彻底消失在他的面前,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也就这样了。

    路留生想起来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影,揉了揉头发,他当了二十来年的乞丐,虽说乞丐当的也不怎么合格,但最会做的就是看人。

    所以他刚才才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那个人绝对是地位很超脱的那种。

    或许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个比较有趣的路人而已,路留生一般遇到这种人都会尽量的退避,毕竟他虽然胆子大,但并不代表他喜欢找死。

    收拾了一下心情,路留生准备也暂且撤退。临走时他看了眼旁边的摊子,上面挂着一个小葫芦挺招他喜欢的,他指了一下葫芦,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不,不用钱,送你了。”那个摊主结巴的道。

    路留生,“啊?!”

我演我自己演我自己

    华荣月第二天跟路留生见面的时候, 心情总有些微微的奇妙。

    当然她更不知道的是最奇妙的人应该是路留生,自打他昨天在花街上被别人给投喂了一堆东西之后。

    路留生一直都觉得自己“有点”烦人, 但昨天那一下反倒是让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心想莫非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烦人?

    他跟着华荣月面对面坐着, 两个人凑的这么近, 他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反倒是还给华荣月剥瓜子吃, 说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今天的路留生终于换上了自己平日里的衣服,在华荣月的劝解(忽悠)下。

    坐在他对面的华荣月一边嗑瓜子,一边偷偷的看,心说这身衣服明显就要顺眼多了吗……

    路留生抬起头来对华荣月抱怨,“昨天你不知道啊, 那场面有多危险, 幸好我走江湖这么多年, 经验够足,不然真的很危险。”

    “嗯。”华荣月点了点头。

    “对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人, 最好别凑上前去, 跟他有什么争执。”

    “嗯。”

    旁边的黄娇默默的转头看着华荣月这个新鲜出炉的复读机。

    “不过昨天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看起来真的很厉害啊。”

    “嗯。”

    ……

    在华荣月说到第五个“嗯”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解救她了,虽然是她不怎么想见得人。

    “华荣月!”真姐在外面特别有活力的喊道, “跟我走啊!”

    “唉,行了,我要去上班了。”华荣月叹了口气, 起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路留生倒是挥了挥手,示意她早去早回,然后自己一边嗑瓜子,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个花纹的图案他倒是找到了……可是为什么易玲珑会去偷那把剑呢?

    华荣月出来的时候,真姐小心翼翼的问,“上次……没有出什么事吧?”

    华荣月看着真姐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颇有点想笑,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真姐怎么才反应过来,江连焕哪敢找她的麻烦啊。

    不过这段时间她确实是老实了很多。

    华荣月只能笑着说:“没有事,别担心。”

    “那就太好了。”真姐拍了拍胸口。

    以华荣月对真姐的了解,她只要一消停下来,就一定会想着去找刺激。

    果不其然,真姐立马道,“走吧,咱们再去外面转一转吧!”

    ——不出乎意料的是,在最近的这几天,十八线乡村土味剑客就会重出江湖。

    ……

    但是!

    华荣月最近有了个免罪金牌。

    一个足够能让她连真姐的话都不用听得免罪金牌。

    “真姐,我最近有点事。”华荣月非常真诚的道。

    “唉?什么事?”真姐问。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华荣月头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真姐虽然喜欢玩,但也知道华荣月其实也是在给六扇门打工的。

    她也被华荣月这么严肃的语气给忽悠住了,所以真姐道,“那,那你小心一点,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就不来找你了。”

    华荣月长叹了一口气。

    她回了自己的小屋,往床上一躺,什么是重要的事啊……

    所谓的重要的事只不过是扮演易玲珑。

    拿自己的真.本职工作去忽悠人家真姐,华荣月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内疚的。

    更内疚的是她所谓的“有事”,其实都并不是六扇门的事。

    是江连焕的事。

    华荣月也就是吃准了真姐虽然背后的势力很大,但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却插不了手,才敢这么忽悠她的。

    自打那天华荣月跟江连焕来了个小勾勾之后,两个人都开始心有灵犀的做一些暗搓搓的事。

    其实细想想两个人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做了,江连焕以前经常给华荣月在一些关键时期上面打掩护,华荣月经常瞒下江连焕出任务时候的各种丧心病狂且时常虐待下属的举动。

    现在两个人也不过是把彼此之间的事摊开了一点,将彼此打掩护的范围扩大化。

    这里华荣月不得不感慨自己当初对他们俩的评价真的是无比的正确,他们俩正是名副其实的狼狈为奸。

    然而江连焕这次是真的大胆。

    他很明确的跟华荣月说,要让她帮忙做一件事。

    ……以易玲珑的身份。

    华荣月一开始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没怎么明白,她说:“以易玲珑的身份?我在六扇门不也是以易玲珑的身份吗?”

    “不是那个易玲珑,是这个易玲珑。”江连焕道。

    “啊?”华荣月彻底懵了,“这个……易玲珑?”

    什么这个那个的……不就是易玲珑吗?

    “你在六扇门里演得那个易玲珑,是那个易玲珑。”江连焕道,“他们想让你成为‘那种样子’,所以你就得成为那种样子,但是老实说,他们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并不单纯,他们也并不是想让你成为真正的易玲珑。”

    “呃……那你想干什么?”华荣月还是很茫然。

    “我需要你帮我。”

    “帮你……怎么帮?”华荣月也是头一次碰见一个能把求人帮忙说的跟大爷一样的人,特别的理所当然。

    然而华荣月对江连焕还真的生不起什么脾气来,因为她知道江连焕一直都是一个有事说事的人,如果没有点特别需要她帮忙的事,她也不会开口去求的。

    “现在在六扇门里的那个易玲珑是‘假’的,对吧。”江连焕看着华荣月的眼睛说。

    “对啊。”华荣月点了点头。

    “这个‘易玲珑’受制于人,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做,但是原本以他的身份,他可以做成很多事情的。”

    华荣月听到这里,终于眨了眨眼睛。

    “一个假的易玲珑尚且能有这么厉害的能力,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再搞一个‘真’的来呢?”江连焕继续看着华荣月的眼睛说道,“你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你的经验够足,还有足够多的资料,最重要的是……万一玩脱了,也不至于被六扇门那边太过追究。”

    华荣月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久。

    过了会,她忽然轻咳了一声,把眼睛别了过去。

    不是她不想跟江连焕继续对视。

    实在是她害怕再看下去,她眼睛里面的心虚就控制不住了。

    ……

    江连焕一直负责的是天易楼的工作,华荣月也不清楚他那边的工作究竟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但如果用上辈子的事情来推断的话,江连焕现在应该进行到成功打入天易楼内部,甚至能在易孤舟面前混一个眼熟的阶段了。

    ……嗯,如果这辈子的易孤舟还有心思像上辈子的易玲珑一样交朋友的话。

    易孤舟那边的进展一直都不太顺利,华荣月很怀疑他还能不能有心情像上辈子的易玲珑一样随意的浪。

    但是江连焕的这个想法着实是有些惊到了她,她知道江连焕大胆,但从来都没想过他这么大胆。

    江连焕的意思,说穿了就是让华荣月以“易玲珑”这个身份偷偷的私下里帮他去干一些事。

    而且这些事……虽然江连焕说的很隐晦,但华荣月能听得出来,应该都不是六扇门交代她要做的。

    要华荣月说,江连焕这可真是找对人了……天底下真的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虽然华荣月也觉得江连焕大胆,但不得不说他的胆子大的要捅破天了。

    让六扇门的假易玲珑去跟着他到天易楼里面搞事,亏他能想的出来……

    华荣月都能想到“易玲珑”和“天易楼”这两个词一旦碰撞到一起,会发生多么强大的反应,而且甚至都不用江连焕说,华荣月就知道他想要搞事。

    他想要搞事的心情都已经遮掩不住了。

    而且江连焕这种六扇门老油条简直堪称滚刀肉,“咱们俩先去试探一下,天易楼那边的事情现在全程由我负责,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兜不住的大事,那到时候咱们可以说是在寻找线索的途中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失误……对不对?”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华荣月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案板上面的肉一样。不过她的确很好奇一件事——在易玲珑离开了天易楼之后,天易楼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然江连焕在和华荣月狼狈为奸之后,展现出了相当高水平的队友素质。他对于华荣月的疑问并没有藏着掖着的,而是对很多问题都做出了解答。

    其中有一项就是——易孤舟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他疯了?”

    “暂时还不确定。”

    华荣月不知道自己具体和江连焕在哪一天出发,不过按照习惯,她事先问了一嘴,“你有没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例如说让我去干什么事情之类的……或者穿什么衣服?”

    江连焕闻言,转过头看了眼华荣月,道,“你自己要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难道心里都没点谱吗?”

    “啊?”华荣月战战兢兢的看着江连焕。

    “既然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易玲珑,那么你不需要别人交待你做什么事情,穿什么衣服,随你的心意来。”

    华荣月听完之后更懵了。

    这,这叫什么事啊?

    她回屋子里之后,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易玲珑到底应该穿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下,又翻来覆去的爬起来。

    ……

    过了一会,她又忽然坐起,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病。

    什么鬼,为什么她穿个衣服还得这么战战兢兢的去请示别人。

    华荣月这么想着,最终还是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衣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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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聽聽女主无cp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易玲珑,无人见过其面目,无人知道其性别,不过江湖传言,这是个貌若好女的男子。 聽聽聽聽他武功高强,冷若冰霜,一把匕首仿若可以杀尽天下所有生灵。 聽聽聽聽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又有着一股和其他江湖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 聽聽聽聽他的事情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身为刺客里面一个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我跟你说我男神事迹呢,你听见了没有?” 聽聽聽聽“听见了,听见了。还有事没您?没事我去积酸菜了。”华荣月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聽聽聽聽“哎?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没有意思,好歹配合一下我吧,我男神现在正在干什么呢?你能掐会算,给我算一下。” 聽聽聽聽华荣月,“……” 聽聽聽聽——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男神估计,八成,可能,现在正在个小医馆里积酸菜呢……百草记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草记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草记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