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平地海啸
如果现在有一具身体可以任由她控制的话,虞不离一定会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她都没有亲眼见过海啸是什么模样。
然而平生第一次亲历海啸,却是在这样一处连大海的影子都看不到的陆地上。
她一直以为花娘曾经对她描述过的,能移山填海的大神通,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神话。
可如今却活生生地呈现在她眼前,最为奇妙的是,这神通还是出自于她自己的身体!
虞不离只觉得自己的心潮比扑面而来的海啸更加澎湃!
这是弱小如她无法想象的宏伟世界。
海水拍碎了挡路的巨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直插天际的“龙吸水”裹挟着无数变异海兽,张开血盆大口。
哪怕闭着眼睛随手乱点出一只海兽,都能一口吞下十个吴日!
依旧躲在“水蛹”中的吴日,隔着浑浊的水幕,看着外面惊天动地的阵仗,面色阴沉。
把自己养大的女人到底有多厉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没想到她哪怕只剩一抹残魂,竟也能重现巅峰状态的五成实力。
他嘲讽地勾起嘴角,只是,这样耗费精神力的大招,凭区区一介残魂,又能施展几次?
躲?
他的气息已经被锁定,哪怕躲到天涯海角,这个女人也会将他挖出来,不死不休。
况且,在这个空气中到处都是水分子的世界,他也不可能从这女人的视线中逃走。
当然,他也没打算逃!
吴日眼中满是疯狂。
既然你为了杀我,不惜让其他生灵陪葬,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吴日抬起手,一条条水蛇从他指间飞出,穿过“水蛹”,迎着滔天巨浪飙射而去!
虞不离只见那“水蛹”表面突然冒出几个突起,随即便有一道道夹杂着暴虐能量的白影冲出“水蛹”,没入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朝吴日兜头拍下的海浪中。
第一波巨浪毫无停滞地狠狠拍下!
瞬间就将看上去单薄脆弱的“水蛹”撕成碎片!
海水将吴日全身打湿,黑色头发狼狈地趴伏在他的头顶和脸上,映衬得他的脸色越发青白。
不等他站稳,第二波巨浪便连绵而至!
最前锋的变异海兽也被“龙吸水”甩了出来,从天而降,龇起闪烁着寒芒的利齿,悍不畏死地朝吴日一口咬下。
不知是为了避开海兽,还是腿软力竭,吴日被第二波巨浪拍飞,整个人倒飞着朝虞不离这里撞了过来。
“咔擦”一声脆响。
相貌狰狞的海兽咬在他刚刚站立的半空,却咬了个空,不甘地坠向地面。
虞不离暗道一声可惜,便随着自己的身体后退而后退。
大能对于近身战斗虽然同样精通,但无奈受制于这具过于脆弱的身体,她并不打算给吴日任何缠斗的机会。
一个神龙摆尾,七彩的鱼尾便狠狠拍在了飞来的吴日身上,将他重又扇回了巨浪之中!
“啪!”
一旁观战的虞不离听着这声脆响,都觉得很疼。
仔细看去,吴日那青白的脸颊果然高高红肿起了一大半,嘴角溢血,就连耳朵似乎也被鳞片划出了口子,看起来更加凄惨。
然而,他却突然放声大笑。
“我看你这一次还能如何阻止我!”
虞不离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只见原本因为中毒而变得黯淡的鳞片忽然光芒大作!
然而亮起的光芒却并非鳞片所拥有的七彩神光,反而更像是……
虞不离瞳孔狠狠一缩,猛地抬头四下寻找。
该死!
吴天娇和小石头!
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石头无法言语,吴天娇又被夺了心智,只能任由吴日摆布。两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就像是最容易被人无视的背景板一样。
后来大能招来海啸,到处都是水花四溅,他们两人的存在就更加不显眼了。
直到这时虞不离看到自己的身体散发出独属于坐标的星光时,她才发现小石头和吴天娇之所以被她无视,不仅仅是因为存在感太低,更因为吴日有意用幻术隐藏了他们二人!
虞不离也好,寄宿在她体内的大能也罢,虽有勘破幻术的能力,可这不代表她们一定能时刻注意到本就容易被无视的人。
她们没有注意到小石头是何时消失的,自然更加不会注意从他体内闪现出的那半个坐标又在何处。
更没有想到的是,一心想从虞不离体内找到另外半个坐标的吴日,会主动将小石头的那半个坐标主动送入虞不离体内!
好一招“山不就我我就山”!
两半坐标本就是一个整体,当年出了变故,这个世界元气大伤,能量根本不足以打开通道,大能不仅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还唯恐后来人在世界还未恢复元气时就强行打开通道,因而殒命之前特意将坐标劈成两半,藏于秘境之中。
拒开通道,损毁坐标,这本就是违逆上界神谕的事。
如今两半坐标聚于同一具身体里,昔日无所不能的大能却只剩一缕残魂,如何能够阻止坐标复原?
虞不离看着大能用自己的脸,做出怒火冲天的表情,便知大事不妙。
按理来说,仅仅只是坐标恢复原样,根本就不会怎么样,只要吴日死了,后来人好好藏起坐标,不去打通道的主意,这个世界照样还可以慢慢恢复元气,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而藏起坐标,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也不是难事。
为了躲避海啸,方圆十里早就清场。
大能定会将吴日斩草除根。
吴天娇身为傀儡无知无觉,小石头更是始终昏迷。
虞不离只要控制住自己,不动歪念,不走吴日的老路,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坐标。
可事情真的会如此简单?
吴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家伙,真的会什么都不求,就将已经到手的半个坐标乖乖奉上?
虞不离觉得就算自己没带脑子,都不可能相信这种天真的童话。
果然,下一刻,一道星光闪烁的光路倏地从她心脏处射出!
直破天际!
394投机取巧
光路分开海水,驱散乌云,明明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此时却亮如白昼。
随海水而来的变异海兽纷纷停下了动作,不由自主地昂起了脑袋,看着光路尽头。
一个小小的黑洞,与光亮之中慢慢成型。
空气中的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朝那黑洞涌了过去。
速度越来越快,小溪汇成河流,河流又聚成潮汐,汹涌不断。
虞不离惊愕地看着那至多只有鸡蛋大小的黑洞,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存在竟能吞噬进如此海量的能量。
“这就是通往高阶世界的通道么?!”
难怪当年大能会放弃打开通道!
只不过才打开这么一丁点儿大,就已经将至少方圆百里的能量吞噬得干干净净。
如果要打开到能容一人通过的大小,岂不是要将整个世界榨干?
“怎么可能!不可能!通道怎么会打开!”大能仰着头,愣愣地看着那个黑洞,失神地喃喃自语,“这个世界的能量根本不足以打开通道!”
说着说着,她猛地甩头,狠狠瞪着狼狈到极点的吴日,“你到底做了什么!哪儿来的能量!”
却不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着那黑洞,眼神中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通道为什么这么小!我明明已经奉上了足够的祭品!为什么还不够!”
吴日状若疯魔,冲着黑洞咆哮着。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冷漠无情吞噬着能量的黑洞,以及大能失望而愤怒的质问。
“百日祭!你为了打开通道,竟然用了百日祭!你如此丧心病狂,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吴日哈哈大笑着,笑得肆意而决绝,笑出了眼泪,“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怕报应吗?我什么都不做,你难道就会放过我吗?生而为祭品,难道我的出生就是为了死吗!”
“千年前,本座想尽办法保你性命,就是为了助你逃离成为祭品的命运!你却不知珍惜,怨天尤人,还犯下如此大错!你难道还想活?!”大能嘶声质问,捏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虞不离却莫名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心碎。
她不知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位寄居在自己体内的大能,不惜违背神谕,放弃前往高阶世界,也要保住吴日的性命,想来对他一定倾注了真心。
可如今真心被辜负,吴日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她,才会满心仇恨。
千年后再次相见,却是这样刀剑相向,你死我活的局面。
这叫人情何以堪?
可,吴日必须得死。
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为了他造下的杀孽,就绝不能再饶他性命。
百日祭,这个虞不离只在藏最高处的古籍里才看到的禁忌之术,吴日竟然真的将它落到了实处。
难怪北方联盟这几个月都如此安静!
所谓百日祭,便是用人命献祭,以获取能量的法门。
名为百日,自然就是要祭满一百天。
古时人命轻贱,奴隶战俘,可以用来献祭的人命很多,并不算稀罕。仅仅只是祭满百日,还不至于被列为禁忌。
百日祭最惨无人道的地方就在于祭品的数量!
祭祀第一天,只需要一条命。
第二天,便需要两条。
第三天,需要的人命不是三条,而是四条!
第四天,死八个。
第五天,死一十六个……
但凡听过“棋盘麦粒”故事的人都知道,最终会是一个怎样的天价数量!
棋盘不过64格,百日祭却需要祭满一百天!
在正常情况下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献祭!
可上古时代,总有人不自量力又利欲熏心,天真地以为普天之下人如蝼蚁,怎么会凑不够区区百日的祭品数量。
到头来,造下滔天血债,却落得竹篮打水。
虞不离不相信吴日活到现在,还会犯下这样愚昧的错误。
可大能眼光毒辣,也不可能看错。
更何况,开启通道的能量来源确实很可疑。
那可是逼得千年前全盛状态的大能都不得不放弃的海量能量!
如今这世界怎么可能凑齐?
除非,用命来填!
光是人命还不够,还得加上这个世界所有生灵的性命,才有可能填上一次百日祭的坑!凑满打开通道的能量!
普通的生灵比不上人类所蕴含的能量,可是异兽却可以。
虞不离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日,只怕整个北方联盟的人和异兽都已经死光了吧?
不,这还远远不够!
恐怕还有吴日千年以来的积累!
那些无知无觉的巨灵兵,只需沉睡就可以将身体机能的活性降到最低,“活”上千年都不成问题。
吴星从吴日那里偷学了个皮毛,都能在实验室里制造出这样的巨灵兵。
吴日打定主意报仇,又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一个高等级的巨灵兵,足可以抵消万千条人命献祭出的能量。
如此一来,显然是用填鸭式的方法,将巨灵兵的等级提升上去才更划算!
吴日放任吴家实验室乱来,恐怕也是打着借他们的手量产祭品的主意,却没想到会一时失手搞出了末世。
人口无法增加,对于吴日来说等于断了祭品来源。
所以,他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
一来,末世已经过去五年,许多异能者和异兽的等级都已经不低,正是“收获”的好时机。
二来,种子开始发芽,万物重焕生机。若这次失败,总还有个再来一次的机会。
而最重要的是,等待了千年,吴日实在不想再等了!
虞不离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人到底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这千年来,死在他手里的生灵到底有多少?
这样的魔鬼,怎么能容他活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千年前保他性命的大能才会被天道反噬成这样凄惨的模样吧?
虞不离同情地看着大能。
却见她已经掩去了脸上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日,“你自作聪明,用邪道的法子却还想着投机取巧。那些拔苗助长的怪物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何能凑够能量!”
395清理门户
大能的话于吴日而言,如醍醐灌顶。
是了,是他错了!
只想着一个1级异能者,能抵10个普通人。一个2级异能者,能抵10个1级异能者。
却忘了1级和1级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而且,等级越高,其中的差距就会越大。
就比如吴星那个废物,彻底融合契约灵后,也算跨过了先天的门槛,可真正打起来,一个连9级都不到的白稷辰都搞不定!
他以等级来计算祭品所需的数量,可打开通道需要的却是实打实的能量,容不得弄虚作假。
光是凑够了数量,可能量却不够,最终导致的结果可不就是眼前这样?
通道开了,却只有鸡蛋大小,仿佛是在嘲笑他的自作聪明!
吴日恼羞成怒,悲愤交加!
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去往那个该死的高阶世界的!
他憎恨这个养大了他又要杀他的女人,可这只是他报仇的第一步。
他更加憎恨的,是那些不给他任何机会,就将他刻上祭品烙印,放逐到这个小世界的人!
是那些降下神谕,高高在上,所谓的神明!
不去到那个高阶世界,他如何报仇?
不就是能量不够吗?
祭品还有的是!
南方联盟不是还活着那么多异能者和异兽吗!
还有周遭这些丑陋腥臭的海兽!
明明到处都是能量!
他连那难如登天的百日祭都完成了,难道还凑不齐最后这一点点差额吗!
吴日顿时面露凶光,振臂一挥!
静静停在漫天海水中,望着高空黑洞的众多海兽,眼中正慢慢被向往的痴迷所浸染,却猝不及防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
一条条溶于海水,无影无形的水蛇狠狠咬上了各自的目标。
深蓝的海水瞬间被鲜血染红!
海兽们发出垂死的悲鸣,想要挣扎,想要反击,却连敌人在哪里都找不到!
一道道染着血迹的能量从海水中冲天而起,汇入黑洞里!
仿佛是尝到了新鲜充沛的能量,鸡蛋大小的黑洞竟果真又大了一丝丝,慢慢向鸭蛋的体型靠拢!
“住手!”
一声娇喝暴起!
虞不离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大力便拖曳着她飞速向前!
“扑通”一声入水。
就见大能操控着她的身体,以她绝做不到的速度,闪电般掠过数头海兽身边,将缠绕在它们周身撕咬的透明水蛇擒在了手中。
海兽无法发现行迹的水蛇,在虞不离眼中却清晰无比。同样是海水,可是由吴日控制的这些水蛇看起来却十分浑浊,总有一种灰色污秽夹杂其中,令人心生厌恶,与周遭的普通海水泾渭分明。
虞不离本以为大能擒住水蛇,会像先前一样捏爆它们,然而水蛇却像冰雪初融一般,慢慢在她手中变小,直至消失。
待海水中肆虐的水蛇尽数擒获在手,先前擒住的水蛇也已融化大半。
虞不离眼睁睁看着水蛇身体中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随着融化,慢慢沾染上自己的身体。而大能先前因为中毒,又因招来海啸而消耗过大,变得有些虚弱的精神力,却慢慢有了恢复的迹象。
可虞不离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能擒着剩下那些还未消失的水蛇,转身又朝吴日俯冲过去。
强壮有力的鱼尾每一次拍水,都推动着她向前射出数十米。
很快她便掠到了吴日身前。
水蛇被收,吴日也仿佛没看见,只忙着在海水中穿梭,亲自追杀着那些因为同伴被杀而四散逃窜的海兽。
只在大能一掌朝他拍来之时,弹了弹手指,再次释放出十多条水蛇朝四周的海兽咬去。
而他自己,则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大能的手掌伸出手,狠狠一掌对了上来!
“咔擦!”
虞不离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身体发出手臂骨折的声音。
她忍不住焦急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近战,大能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可是为什么还要以短击长,刻意靠近吴日?
一击便占了上风的吴日,毫不掩饰地嗤笑:“你莫不是以为自己的身体还在?哦,也对,你连我这充满死气的精神力都不嫌弃,饥不择食地吸收入体,只为多坚持一时半刻。看来也没什么别的手段了,亏得我还以为你这么虚伪的女人定是狡兔三窟,还想着抄了你的老窝,截了你的胡,看你气得跳脚呢!”
他一拳又一掌,反身又是一个扫堂腿,攻击连绵不断。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叹气摇头,“我真是瞎了眼,高看了你!也罢,今天我就先收下你的命,取个好兆头!”
然而,大能却很沉默,只是紧紧抿着嘴,眼底有灰色的死气弥漫,仿佛在强忍着被死气侵蚀的痛苦。
虞不离心惊胆战地数着自己骨折的“咔擦”声,不明白这样一具手脚尽断的身体,大能到底是如何控制着行动自如的。
两人的动作快出一道道残影,数息之间便已碰撞几十次。
虞不离看着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仿佛就连精神力的气息也缠绕在了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一团乱麻。
这……大能她该不会是想……
虞不离心中一凛,随着第九九八十一次碰撞,一直被大能掌控的身体猛地一顿,随即一股大力传来!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身体狠狠一沉,巨大的失重感,再加上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都在提醒着她。
她的身体回来了!
全身多处骨折的虞不离疼得两眼发花,冷汗瞬间涌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从半空坠落的速度。
好在她此时身处海水之中,原本的陆地成了“海底”。
她轻轻沉到了地面,无力地仰躺着,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依旧悬浮在上空的吴日。
只见他僵立在原地,甚至还保持着最后一次出拳的动作。
面部表情十分扭曲,疯狂恼怒与冷静淡然,轮流交替。
“你竟然放弃了那个来之不易的躯壳!”嘴唇微张,这是吴日的声音。
“本座并未打算夺舍,何谈放弃。”嘴唇再张,却是大能的声音!
396同归于尽
虞不离看着宛若精分的吴日,哪怕骨折处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也能一眼看出,原本寄居在自己体内的大能居然借着交手碰触的机会,潜入了吴日的身体。
两人互不相让,又旗鼓相当,身体的控制权久争不下。
大能招来的海啸因为失去控制,渐渐平息下来,但海水却没有完全褪去,只是稍稍降了降水面高度,将吴日的身体重新露出了海面。
而吴日最后放出的十多条水蛇,同样无人控制,像普通的海水一样,渐渐消散身形,最终无影无踪。
原本被水蛇缠上的海兽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带着一身伤口,顶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眩晕的脑袋,摇摇晃晃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有受伤较轻的海兽路过虞不离时,疑惑地看了她几眼,稍稍停了停,略显迟疑。
变异海兽能够感应到从虞不离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心中控制不住地升起想要膜拜臣服的念头,可同时又一眼看出她受伤严重,且弱小不堪,甚至还有几分尚未彻底散去的死气。
最终海兽们还是摆摆尾巴离开了。
它们久居深海,与人类几乎没有接触,智慧并不算高。
身体散发出死气,就意味着离死不远。
不管等级多么高阶,血脉多么高贵,不能活下去,就不值得任何人或兽臣服。
却不知虞不离心里也是一紧,直到看见海兽们都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王霸之气一出,八方来朝的一天,只以为那些海兽盯着自己看,是在考虑要不要吃了自己打打牙祭。
她一边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真的被那头海兽看中,一口吞下,一边又心急如焚,希望这些挡住了她视线的海兽赶紧挪开。
大能与吴日的争斗虽然不如先前大打出手时那样惊天动地,可实则却更加凶险。
大能连她这具身体都不要了,显然是打算孤注一掷,与吴日拼命了。
偏偏一群血淋淋的海兽游到她上方,就开始磨磨唧唧,害得她只能听到两人的只言片语,这叫她如何不急?
“就凭一缕残魂,你也想与我同归于尽?做梦!”
“你杀孽太重,早已被天道所弃,若能迷途知返,本座还能免去你几分痛苦。”
“我没有错,更不会死!你想杀我,就拿出真本事来!看看你如今还能奈我何!”
“本座既能留你,自然也能杀你。”
“啊!贱人!你做了什么!住手!这是我的身体!”
……
待到一众海兽慢悠悠地游走,被鲜血染红的海水重新恢复清澈,虞不离再次看清吴日的身影,这才惊愕地发现,吴日一手按在自己的头顶百会穴,一手五指成爪,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暗红发黑,还带着腐烂腥臭味道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滴落在海面。
大能占尽上风,眼看吴日就要自戕而亡。
可吴日却依旧没有放弃反抗,两只不受他控制的双手青筋暴起,血管爆裂,变形的骨头撑起皮肤,让整只手看起来异常扭曲。
按在百会穴上的手,始终没能拍碎他的头骨。
插进心脏的手,也在距离心脏还有一线之隔的位置停了下来,再无法前进半分。
虞不离忍着剧痛,想要动动手指,哪怕能凝出一小片冰刃也好。
任谁都能看出,压死骆驼只需最后一根稻草。
她义不容辞想要成为那根稻草,可却该死地动弹不得!
更令她无力的是,随着大能离开她的身体,她那异于常人的庞大精神力也随之消失。
她努力放出精神力,想要碰触到吴日,可延伸至海平面就已经是极致,与往日动辄数十公里的感应范围简直天差地别。
虞不离不得不承认,没有大能,她真的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就在她万分沮丧的时候,忽然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自己。
虞不离顿时心中一紧,难道海兽去而复返?
她连忙控制着精神力向四处探查开去,却看到了一双出乎意料的眼睛。
“吴天娇?!”
虞不离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吴天娇,只见她抱着沉睡的小石头,像幽灵一样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正用古井不波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由苦笑,自从这个女人将自己扔出基地后,似乎每一次见面都是这样的出乎意料。
难道是因为吴日全力挣扎,所以顾及不到掩盖吴天娇的行踪,这才让她暴露出来?
这么说来,这个女人是一直抱着小石头站在那里了?
可她和小石头都没有水系异能,又是如何在这水底呼吸自如的?
难道她和小石头都死了?
虞不离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努力昂起脖子,想要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不,不会的!
她刚刚分明感应到了吴天娇的视线,一个死人怎么会有视线!
就算是巨灵兵,好歹也算是会喘气的啊!
巨灵兵?
虞不离愣了一下,难道吴日将吴天娇和小石头都制成了巨灵兵?
可他掳走小石头连一天时间都不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将两人转化成巨灵兵?
就在虞不离心乱如麻之时,周身的海水微微掀起涟漪,有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
“虞不离,你也有今天。”
是吴天娇的声音!
尽管声音干涩粗粝,在海水中传播还有些失真,可虞不离却一下子就分辨出这个声音正是来自吴天娇。
只是任凭她多么努力地扭动脖子,却依旧只能看到吴天娇的脚,穿着一双异常眼熟的中跟驼色小羊皮靴子。
这双鞋本属于吴天娇,却被陈留“借花献佛”给了不知哪个女人,直到吴天娇来到南方联盟,都没能拿回这双鞋。
可现在,它却穿在吴天娇的脚上。
虞不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心里却阵阵发凉。
“你想干什么?还想要我的命?”
她冷声发问,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只能努力冷静地继续说道:“我死不足惜,你想杀我泄愤随时都可以。可吴日不能留,只要你去杀了他,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397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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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不离看着宛若精分的吴日,哪怕骨折处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也能一眼看出,原本寄居在自己体内的大能居然借着交手碰触的机会,潜入了吴日的身体。
两人互不相让,又旗鼓相当,身体的控制权久争不下。
大能招来的海啸因为失去控制,渐渐平息下来,但海水却没有完全褪去,只是稍稍降了降水面高度,将吴日的身体重新露出了海面。
而吴日最后放出的十多条水蛇,同样无人控制,像普通的海水一样,渐渐消散身形,最终无影无踪。
原本被水蛇缠上的海兽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带着一身伤口,顶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眩晕的脑袋,摇摇晃晃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有受伤较轻的海兽路过虞不离时,疑惑地看了她几眼,稍稍停了停,略显迟疑。
变异海兽能够感应到从虞不离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心中控制不住地升起想要膜拜臣服的念头,可同时又一眼看出她受伤严重,且弱小不堪,甚至还有几分尚未彻底散去的死气。
最终海兽们还是摆摆尾巴离开了。
它们久居深海,与人类几乎没有接触,智慧并不算高。
身体散发出死气,就意味着离死不远。
不管等级多么高阶,血脉多么高贵,不能活下去,就不值得任何人或兽臣服。
却不知虞不离心里也是一紧,直到看见海兽们都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王霸之气一出,八方来朝的一天,只以为那些海兽盯着自己看,是在考虑要不要吃了自己打打牙祭。
她一边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真的被那头海兽看中,一口吞下,一边又心急如焚,希望这些挡住了她视线的海兽赶紧挪开。
大能与吴日的争斗虽然不如先前大打出手时那样惊天动地,可实则却更加凶险。
大能连她这具身体都不要了,显然是打算孤注一掷,与吴日拼命了。
偏偏一群血淋淋的海兽游到她上方,就开始磨磨唧唧,害得她只能听到两人的只言片语,这叫她如何不急?
“就凭一缕残魂,你也想与我同归于尽?做梦!”
“你杀孽太重,早已被天道所弃,若能迷途知返,本座还能免去你几分痛苦。”
“我没有错,更不会死!你想杀我,就拿出真本事来!看看你如今还能奈我何!”
“本座既能留你,自然也能杀你。”
“啊!贱人!你做了什么!住手!这是我的身体!”
……
待到一众海兽慢悠悠地游走,被鲜血染红的海水重新恢复清澈,虞不离再次看清吴日的身影,这才惊愕地发现,吴日一手按在自己的头顶百会穴,一手五指成爪,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暗红发黑,还带着腐烂腥臭味道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滴落在海面。
大能占尽上风,眼看吴日就要自戕而亡。
可吴日却依旧没有放弃反抗,两只不受他控制的双手青筋暴起,血管爆裂,变形的骨头撑起皮肤,让整只手看起来异常扭曲。
按在百会穴上的手,始终没能拍碎他的头骨。
插进心脏的手,也在距离心脏还有一线之隔的位置停了下来,再无法前进半分。
虞不离忍着剧痛,想要动动手指,哪怕能凝出一小片冰刃也好。
任谁都能看出,压死骆驼只需最后一根稻草。
她义不容辞想要成为那根稻草,可却该死地动弹不得!
更令她无力的是,随着大能离开她的身体,她那异于常人的庞大精神力也随之消失。
她努力放出精神力,想要碰触到吴日,可延伸至海平面就已经是极致,与往日动辄数十公里的感应范围简直天差地别。
虞不离不得不承认,没有大能,她真的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就在她万分沮丧的时候,忽然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自己。
虞不离顿时心中一紧,难道海兽去而复返?
她连忙控制着精神力向四处探查开去,却看到了一双出乎意料的眼睛。
“吴天娇?!”
“就凭一缕残魂,你也想与我同归于尽?做梦!”
“你杀孽太重,早已被天道所弃,若能迷途知返,本座还能免去你几分痛苦。”
“我没有错,更不会死!你想杀我,就拿出真本事来!看看你如今还能奈我何!”
“本座既能留你,自然也能杀你。”
“啊!贱人!你做了什么!住手!这是我的身体!”
……
待到一众海兽慢悠悠地游走,被鲜血染红的海水重新恢复清澈,虞不离再次看清吴日的身影,这才惊愕地发现,吴日一手按在自己的头顶百会穴,一手五指成爪,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暗红发黑,还带着腐烂腥臭味道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滴落在海面。
大能占尽上风,眼看吴日就要自戕而亡。
可吴日却依旧没有放弃反抗,两只不受他控制的双手青筋暴起,血管爆裂,变形的骨头撑起皮肤,让整只手看起来异常扭曲。
按在百会穴上的手,始终没能拍碎他的头骨。
插进心脏的手,也在距离心脏还有一线之隔的位置停了下来,再无法前进半分。
虞不离忍着剧痛,想要动动手指,哪怕能凝出一小片冰刃也好。
任谁都能看出,压死骆驼只需最后一根稻草。
她义不容辞想要成为那根稻草,可却该死地动弹不得!
更令她无力的是,随着大能离开她的身体,她那异于常人的庞大精神力也随之消失。
她努力放出精神力,想要碰触到吴日,可延伸至海平面就已经是极致,与往日动辄数十公里的感应范围简直天差地别。
虞不离不得不承认,没有大能,她真的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就在她万分沮丧的时候,忽然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自己。
虞不离顿时心中一紧,难道海兽去而复返?
她连忙控制着精神力向四处探查开去,却看到了一双出乎意料的眼睛。
“吴天娇?!”
398压死骆驼
“哗啦”一声,吴天娇抱着小石头破水而出,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这荒寂无人的沧海之上,显得异常清晰。
吴日虽然对于吴天娇姗姗来迟的行为极为不满,可却忍不住心中的喜意。
“将灵体仙胎交给我!”
而强压着他无法顺利控制身体的大能,则心中一惊。
“不可能!这个世界的能量根本不足以再诞生一个灵体仙胎!”
得意与惊愕,同时出现在吴日一个人的脸上,显得异常扭曲。五官肉眼可见地发生了错位,就好像原本拼凑在一起的拼图突然被打乱一般,有种抽象派名画的既视感。
吴天娇抱着小石头,踏空而行,像踩着通往天国的透明阶梯,一步一步从海面走向吴日。
“不可再造杀孽!”大能急道。
她想阻止吴天娇的靠近,一时不察,反倒给了吴日一丝机会。
原本插入心脏的手指顿时往外抽出了半寸!
“尔敢!”大能一声爆喝,手指重又插回一指宽!
可刚刚隐约触及透明屏障的吴天娇,微微一顿,便感到那屏障的消失。
她面色不变地再次抬脚,缓慢而稳健地往上走着。
“没用的!你阻止不了我!天不亡我,将灵体仙胎再次送到我面前,就是为了让我失而复得,为了补偿于我!”
吴日哈哈大笑着,笑声中满是狂妄。
“痴心妄想!灵体仙胎应运而生,岂会容你予取予求!”
尽管灵体仙胎的降生大大出乎了大能的预料,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真正的灵体仙胎哪里是那么好欺辱的?既是应运而生,自然是要按照天道的安排,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
在此之前,谁都不可能伤其分毫!
当年的吴日是如此,今日的这个小小孩童自然也是如此!
自剔仙骨的吴日,没了灵体仙胎的加成,尚且还如此不好对付,更不用说那孩童。
除非他像吴日一样,自己舍弃一身仙骨,偏离了天道安排好的轨道,才会被外人所伤。
大能对此本该很有信心,那孩童还这么小,恐怕连“道”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仙骨做什么?
可吴日既然安排自己的傀儡送他过来,必定不会无的放矢。
一时间,大能的戒备提升到了极致。
吴日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石头,只觉得胜券在握,也不介意最后再打击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一次。
“完整的灵体仙胎自然不会容我予取予求。可他?呵!”
吴日嘲讽地冷笑一声,“一个人造的灵体仙胎,天道根本不容许他出生。纵使有人妄图逆天,最终也只得了这么一个残次品。这个小娃儿天生神魂残缺,不良于行,不过是徒有一个空壳而已!合该他成为我的新身体!”
“你要夺舍?!”
大能心中大骇,夺舍意味着彻底放弃自己原本的身体,斩断所有原身的血脉牵绊,还要承担被夺舍者的所有因果。
非走投无路,是绝不会有人选择这条路的。
稍稍有一点点不契合,夺舍之后也会出现被反噬,无法控制身体等等一系列后遗症,九成九都会变成废人一个。
饶是她只余一缕残魂,虞不离的身体又和她分外契合,她都没有想过夺舍。
并非是她天生善良,而是确实得不偿失。
神魂俱灭固然可怕,可是,活不了又死不掉地煎熬数十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更可怕!
吴日竟然宁愿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也要苟延残喘地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仇恨当真如此重要吗?
大能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也无力阻止那孩童的靠近。
也罢,待吴日夺舍后,再杀他也不迟,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又要搭进去一条无辜的性命。
吴日并不知道大能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连小石头一起抹杀,还做着美梦。
在他想来,待他进入小石头的身体,不管夺舍成功与否,大能必定因为不愿伤害无辜,而拿自己毫无办法。
待到她那所剩不多的残魂消耗干净,这世界还有谁能阻止他?
“快把他抱过来!额头抵住我的额头!”
吴日的声音中充满了急不可耐。
吴天娇抱着小石头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定定地站在吴日面前,目光呆滞,像是反应迟钝的傀儡正在消化解析来自主人的命令,因此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
吴日不停地催促着,“蠢货!把他抱过来!快啊!你还在等什么!”
吴天娇慢慢垂下眼睑,仿佛在思考,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然后动作十分僵硬地将怀里的小石头慢慢调整着姿势。
额头靠额头,那起码小石头得先面朝吴日才行吧?
吴日看着她那笨拙而迟缓的动作,忍不住喝骂出声,“蠢货!蠢货!吴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后裔!真是白白浪费一个契约名额!动作再快点!”
吴天娇浑身一颤,仿佛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怒气,连忙将还未完全转过身来的小石头,摇摇晃晃地就往前递了过去。
小石头双眸紧闭,稍微养出了些肉的小脸因为刚刚离开海水,似乎被泡得有些发白。头发湿哒哒地搭在脑门上,散发着一股海水的咸腥味。
但吴日完全不在意这些细节,贪婪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额头,若没有那个该死的女人死死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他只怕早就一头主动撞上去了!
眼看着两人的额头就要贴在一起,本就摇晃的小石头却突然一个身形不稳,朝吴日的左侧栽倒下去,堪堪擦过他的发丝。
“蠢货!快把他扶稳!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抱稳她!”
原本平举着双臂,递出小石头的吴天娇闻言,又向前跨了一步,顺势将离开自己半臂距离的小石头重新抱回了怀里。
吴日一愣,这傀儡的动作怎么突然又变灵活了?
“噗!”
一股剧痛突然自心脏处传来,打断了他的疑惑。
“你!”
他怒目圆瞪,难以置信地瞪着与自己只有半步之遥,依然面无表情的吴天娇。
视线最终落在她那慢慢收回的右手上。
鲜血淋漓!
399惟愿
直到连接心脏的大动脉如喷泉一般地涌出鲜血,吴日都依然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他竟然被自己的傀儡暗算了?!
那可是比契约灵的还要高等的契约!
抹杀被契约者的神志,只保留最原始的动物本能,成为主人最听话的傀儡。
可是他并不太喜欢这种像算盘珠子似的傀儡,但是又无法信任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反噬的契约灵,于是又在傀儡契约的基础上改造出了如臂使指的分身。
他活了千年,累积收入麾下的傀儡和分身不计其数,从未出过差错。
可他万万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差错竟也是最后一次。
他本以为就算出了差错,有傀儡一不小心还残留了几分意识,又心怀不轨地想要偷袭自己,也不可能得逞。
因为他的身体也融合了许多异兽和异能者的长处,不仅异常强韧,还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纵使再有个万一,他被重伤了,哪怕单单依靠他时刻保持全身能量化的好习惯,也不可能因为要害重伤就死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死他。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那个该死的女人控制了自己的身体,第一步就是解除了自己的全身能量化,转为了实实在在的**。
继而又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想要强迫他自戕。
他堪堪顶住,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能逆风翻盘。
可明明是自己的稻草,却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该死的女人!
该死的吴家人!
果然一个都不可信!
尤其是吴家的女人!
吴日一时想不起吴天娇的名字,就连最后的咒骂都不知道该骂谁。
本该听令行事,一步都不会多走的女傀儡,只是轻轻在他那本就插进心脏处的手肘上推了一把。
便断了他所有的生机!
区区大动脉被截断,自然还要不了他的命。
可在他身体里纠缠不休的那女人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死死抑制着自己的自愈力,任由鲜血汩汩流出。
很快,他便会彻底咽气。
身体的死亡,并不意味着他会彻底消亡。
他的精神力尚存,残魂就不灭。
可是他一个新晋残魂,如何斗得过那个以残魂形态活了上千年的女人?
不用想也知道,等待他的,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
吴日捂着心脏,却止不住疯狂溢出的鲜血。
一张嘴,同样一口血污喷洒出来。
“为……为什么!”
他狠狠瞪着脸色又青白了一个度的吴天娇,忍不住恨声质问。
吴天娇微微抬起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睛里却多了一分神采。
“我是旁支,但也是吴家人。灵体仙胎的血脉,我也有。”
所以,同样的傀儡契约并不能完全束缚我。
以往被你制成傀儡的吴家人,之所以神志全无,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原本就疯了而已。
“噗!”
吴日瞬间就明白了她未说完的话,不由急怒攻心,又是一口血吐出。
“为什么……”
他的气息开始变得微弱,再次问出了同样的三个字,却代表了截然不同的问题。
吴天娇神色不变,音调也没有半点变化,“我不愿为奴,所以杀你。”
“撒……谎……”
吴日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就像是死不瞑目。
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扑通”一声落进了海里。
而吴天娇脚下的透明阶梯,也因失去了主人的支撑倏然消失。
她抱着小石头,紧随吴日身后,重又坠入大海。
水底躺平的虞不离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穿过海平面,飘飘荡荡朝自己靠了过来。
小的那个,是真·祸害遗千年的吴日,最终落在了距离她十多米远的地方。
大的那个,是叠在一处不分开的吴天娇和小石头,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控制地落在她身旁。
虞不离努力动了一下胳膊,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斜靠着一旁的石头上。不枉她拼命将自愈力优先集中在多处骨折的肋骨和胸骨上,总算能稍稍坐起来一点儿,不至于转头看个人都那么费劲儿。
此时她看向吴天娇的目光十分复杂。
尽管看不清楚海平面之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吴天娇的选择并不难猜。若她真的交出了小石头,这会儿就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海底躺着了。
所以……
“你对吴日动手了?”
吴天娇不喜欢虞不离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哪怕只有半个身子高也不行。
她抬了抬头,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更加僵硬不受控制,竟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只得不悦地撇过脸,不看虞不离。
“不是为了你。”
虞不离默了默,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儿想笑。
“你说你是为了我,我也不信呐……怎么躺着不动?受伤了?我帮你治治?”
她好笑地微微摇头,想抬手抚上吴天娇,却发现……够不着……
只得凝出一团精神力,瞄准她的后背抛了过去。
第一次在水底扔异能,准头差的有点远,堪堪擦着吴天娇的肩膀飞了出去。
吴天娇忍不住黑线,这女人怕不是故意假客气吧?
她想翻白眼,却发现眼睑都不受控制了,只得干巴巴地说道:“别浪费力气了。吴日死了,他的所有傀儡都得殉主,我也不例外。”
“殉主?”虞不离一愣,“你和他签了傀儡契约?!”
“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容许我靠近他?”吴天娇语气平平,声音越发粗粝。
虞不离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你早就知道吴日死了,自己也活不成?那你还动手?你是不是傻!”
如果可以翻白眼,吴天娇真想把这辈子剩下的白眼都翻完。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是金鱼么?只有7秒记忆?”
虞不离顿时哭得更凶了,“可是,我不知道你也会死!如果早知道……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你就不让我去杀吴日了?别骗鬼了,我又不是为了你。”吴天娇紧了紧抱着小石头的胳膊。
虞不离沉默,没错,她说不出口,即便知道要拿吴天娇的命去换,她也必须说服她杀了吴日。
400死
到了生命弥留之际,吴天娇似乎是想将余生来不及说完的所有话都一次说完,哪怕听众只有她最讨厌的虞不离,也无所谓。
她自顾自地说着,根本不在意虞不离是否有回应,也不在乎她是不是还在听。
“虞不离,我不欠你什么。两年前,我赶你出基地,想要杀了你,不只是因为谁的命令。是我真的觉得你该死。”
“哪怕事到如今,我依然不后悔。你只会给基地惹麻烦,那些隔三差五就来围城的异兽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在洛河基地笼络住了它们,可也改变不了先前三年华阳基地有无数异能者因你而死的事实。”
“如果时间倒流会那一天,我还是会杀了你。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欠过你一条命。”
她的声音越来越粗哑,话语越来越卡顿。
虞不离垂泪不能自已,“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如果时间倒流,我还是会放弃抵抗,任由你杀了我。你别说话了,省省力气,傀儡契约是可以解除的。你坚持住,我的精神力再恢复一点就可以替你强制解除契约了。”
“你个傻子,连撒谎都不会。”吴天娇气息微弱,语气中却莫名多了一丝解脱的愉悦。
“我……我没有骗你,你再坚持一会儿!”虞不离泣不成声。
她真的没有骗人,傀儡契约确实可以由外人强制解除。
只是需要足以凌驾契约双方之上的庞大精神力。
可大能离开了她的身体,带走了不属于她的精神力,她如今相较普通异能者来说,最多也只是略胜一筹而已,与结契时吴日动用的精神力相比,简直就是天堑之隔。
虞不离拥有过磅礴的精神力,看过山巅之处的风景,她十分清楚即便大能不再回到她体内,她也能轻轻松松以超越常人数倍的速度,将自己的精神力重新提升上来。
可,提升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生命消逝的速度。
虞不离的眼泪像是决堤一般,吴天娇说的没错,她就是个骗人都骗不好的笨蛋。
自己努力不了,就让别人坚持!
难怪吴天娇到死都这么讨厌她!
“你……别哭了……”吴天娇的语速变得异常迟缓,“我……可是……坏女人……不是……为了你……”
别哭得好像她是为了拯救世界才牺牲一样,这叫她到了地狱里,如何才能理直气壮地摆出最凶残的嘴脸,将那些该死的狐狸精们,还有陈留那个渣男撕成碎片?
“嗯!我知道!你是为了小石头!”
虞不离用力挪动着自己的骨折断腿,眼泪朦胧地朝吴天娇那里爬着。
短短两米的距离,生生耗费了她十多分钟,才满身泥沙地滚到吴天娇的背后。
没有力气再抬起手,虞不离便索性就这样紧贴着她,精神力裹挟着水系治愈能量不容分说地涌进吴天娇的体内。
然而,能量进入后,却像筛子一样,在她体内绕了一圈,什么都没留下,便逸散开去。
“怎么会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呢!”
吴天娇并非受伤,治愈力自然对她无用。
虞不离满心绝望,她明知道这一点,可依然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吴天娇无力阻止她浪费力气,只是最后扯出一抹满是恶意的笑容,“你……知道?小石头……叫我……妈妈……虞……不离……我……终……抢……你……”
粗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虞不离只觉得释放出的精神力猛地一空,连那微弱的筛子一般的阻力也彻底消失。
她浑身一震,愣了几秒,随即嚎啕大哭。
“吴天娇!你再坚持一会儿啊!小石头……我把小石头给你!只要你想要,我就都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然而,吴天娇却再也没有回应。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像无色无形的能量一般,慢慢消失在海水中,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从吴日强迫她成为傀儡开始,她就不再是人类,只是一个随主人生而生,随主人死而死,不再独立存在于世的附属品。
哪怕是尸体,也因为有泄漏主人信息的可能性,而不配留下。
原本被吴天娇抱在怀里的小石头,失去了支撑,身体慢慢歪倒在水底的泥沙上。
他与虞不离之间没了阻隔,可这母子俩却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对视半眼,只是齐齐看着吴天娇最后停留的那方寸之地。
一个哭成泪人,手指用力抠着水底,仿佛这样就能将吴天娇从泥沙里挖出来。
一个表情僵硬,只有嘴唇微微地蠕动着,隐约可见那唇形发出的词语是“妈妈”。
不远处,吴日与大能听到虞不离的痛哭声,却依旧静静对峙着,仿佛身处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你的傀儡死了,算来你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放弃吧。”一团与海水几乎同色的蔚蓝色光团漂浮在吴日身体的上方,大能的声音从那光团中传出,显得有些虚幻缥缈。
下方吴日双眼紧闭,脸色青灰一片,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可是他的声音却从他的腹部传出,听起来有些沉闷,“残魂离体,你以为你又能坚持多久?待你消散,便是我夺舍之时!”
“异想天开。”大能的声音十分平静。
不是她自信自己一定能撑得比吴日久,而是她已经感应到自己千年前点化的一枝小小花妖就快到了。
千年时光,沧海桑田,当年的小花妖如今也是一方豪强,收拾一个半残的吴日,足够了。
她只需守到她到来即可。
“你有援兵?!”吴日突然发出惊疑不定的叫声,“那个方向是……花想容?!”
大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吴日的身体,不让他的精神力有一丝一毫逃出身体的可能性。
“她只不过是一株花妖,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赶到!”吴日难以置信地感应着那越来越近的气息,“这速度?她竟是飞来的?!”
吴日终于无法再等下去。
这个女人是疯子,收的一众拥趸也都是疯子!
一株花妖竟然本体离开土壤!
个个都不要命了吗!
401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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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生命弥留之际,吴天娇似乎是想将余生来不及说完的所有话都一次说完,哪怕听众只有她最讨厌的虞不离,也无所谓。
她自顾自地说着,根本不在意虞不离是否有回应,也不在乎她是不是还在听。
“虞不离,我不欠你什么。两年前,我赶你出基地,想要杀了你,不只是因为谁的命令。是我真的觉得你该死。”
“哪怕事到如今,我依然不后悔。你只会给基地惹麻烦,那些隔三差五就来围城的异兽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在洛河基地笼络住了它们,可也改变不了先前三年华阳基地有无数异能者因你而死的事实。”
“如果时间倒流会那一天,我还是会杀了你。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欠过你一条命。”
她的声音越来越粗哑,话语越来越卡顿。
虞不离垂泪不能自已,“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如果时间倒流,我还是会放弃抵抗,任由你杀了我。你别说话了,省省力气,傀儡契约是可以解除的。你坚持住,我的精神力再恢复一点就可以替你强制解除契约了。”
“你个傻子,连撒谎都不会。”吴天娇气息微弱,语气中却莫名多了一丝解脱的愉悦。
“我……我没有骗你,你再坚持一会儿!”虞不离泣不成声。
她真的没有骗人,傀儡契约确实可以由外人强制解除。
只是需要足以凌驾契约双方之上的庞大精神力。
可大能离开了她的身体,带走了不属于她的精神力,她如今相较普通异能者来说,最多也只是略胜一筹而已,与结契时吴日动用的精神力相比,简直就是天堑之隔。
虞不离拥有过磅礴的精神力,看过山巅之处的风景,她十分清楚即便大能不再回到她体内,她也能轻轻松松以超越常人数倍的速度,将自己的精神力重新提升上来。
可,提升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生命消逝的速度。
虞不离的眼泪像是决堤一般,吴天娇说的没错,她就是个骗人都骗不好的笨蛋。
自己努力不了,就让别人坚持!
难怪吴天娇到死都这么讨厌她!
“你……别哭了……”吴天娇的语速变得异常迟缓,“我……可是……坏女人……不是……为了你……”
别哭得好像她是为了拯救世界才牺牲一样,这叫她到了地狱里,如何才能理直气壮地摆出最凶残的嘴脸,将那些该死的狐狸精们,还有陈留那个渣男撕成碎片?
“嗯!我知道!你是为了小石头!”
虞不离用力挪动着自己的骨折断腿,眼泪朦胧地朝吴天娇那里爬着。
短短两米的距离,生生耗费了她十多分钟,才满身泥沙地滚到吴天娇的背后。
没有力气再抬起手,虞不离便索性就这样紧贴着她,精神力裹挟着水系治愈能量不容分说地涌进吴天娇的体内。
然而,能量进入后,却像筛子一样,在她体内绕了一圈,什么都没留下,便逸散开去。
“怎么会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呢!”
吴天娇并非受伤,治愈力自然对她无用。
虞不离满心绝望,她明知道这一点,可依然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吴天娇无力阻止她浪费力气,只是最后扯出一抹满是恶意的笑容,“你……知道?小石头……叫我……妈妈……虞……不离……我……终……抢……你……”
粗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虞不离只觉得释放出的精神力猛地一空,连那微弱的筛子一般的阻力也彻底消失。
她浑身一震,愣了几秒,随即嚎啕大哭。
“吴天娇!你再坚持一会儿啊!小石头……我把小石头给你!只要你想要,我就都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然而,吴天娇却再也没有回应。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像无色无形的能量一般,慢慢消失在海水中,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从吴日强迫她成为傀儡开始,她就不再是人类,只是一个随主人生而生,随主人死而死,不再独立存在于世的附属品。
哪怕是尸体,也因为有泄漏主人信息的可能性,而不配留下。
原本被吴天娇抱在怀里的小石头,失去了支撑,身体慢慢歪倒在水底的泥沙上。
他与虞不离之间没了阻隔,可这母子俩却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对视半眼,只是齐齐看着吴天娇最后停留的那方寸之地。
一个哭成泪人,手指用力抠着水底,仿佛这样就能将吴天娇从泥沙里挖出来。
一个表情僵硬,只有嘴唇微微地蠕动着,隐约可见那唇形发出的词语是“妈妈”。
不远处,吴日与大能听到虞不离的痛哭声,却依旧静静对峙着,仿佛身处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你的傀儡死了,算来你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放弃吧。”一团与海水几乎同色的蔚蓝色光团漂浮在吴日身体的上方,大能的声音从那光团中传出,显得有些虚幻缥缈。
下方吴日双眼紧闭,脸色青灰一片,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可是他的声音却从他的腹部传出,听起来有些沉闷,“残魂离体,你以为你又能坚持多久?待你消散,便是我夺舍之时!”
“异想天开。”大能的声音十分平静。
不是她自信自己一定能撑得比吴日久,而是她已经感应到自己千年前点化的一枝小小花妖就快到了。
千年时光,沧海桑田,当年的小花妖如今也是一方豪强,收拾一个半残的吴日,足够了。
她只需守到她到来即可。
“你有援兵?!”吴日突然发出惊疑不定的叫声,“那个方向是……花想容?!”
大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吴日的身体,不让他的精神力有一丝一毫逃出身体的可能性。
“你有援兵?!”吴日突然发出惊疑不定的叫声,“那个方向是……花想容?!”
大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吴日的身体,不让他的精神力有一丝一毫逃出身体的可能性。
402拜见新主
回应她的,只有吴日那渐渐消散在海水中的疯狂大笑。
“我既不能活,怎可没有陪葬!他们要这小世界,那我便要毁去!”
事实上,使用百日祭强行为打开通道提供能量,必定会让这个世界伤筋动骨,本就与彻底毁去这世界没什么分别。
只不过吴日原本的打算是让整个世界成为他复仇的踏脚石,而如今,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虽然十分不甘不能找那些流放了自己的家伙亲自报仇,可生命的最后一刻,能恶心恶心他们也是好的。
更何况,他纵使是自爆,也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
他留下的死气,便是种子。
待星火燎原之日,三千世界必将无一幸存,他的仇人又怎么可能独活!
花想容沉入水底,漆黑如墨的海水将她包围,一缕缕阴冷的气息如跗骨之蛆纠缠着她,无孔不入地妄图渗透进她的本体。
甫一接触水底,她便连忙舒展根茎,扎根下去汲取土壤中的能量,补充这一路上的损耗,同时飞快地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神色悲痛的虞不离。
“虞小姐!”花想容先是一喜,随即便愣住了。
主人的气息不在虞小姐的体内了?
那岂不是……
不等她再四下寻找,一个极淡极淡的蓝色光团便飘到了她的面前,仿佛气力不济一般,轻轻落在她的枝干上。
那微弱的光芒,淡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小容儿,好久不见。”
“主人?!”花想容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顿时浑身一震,整个枝干都颤抖了起来。
“主人,您怎么变成这样了?虞小姐她……”
她心中又激动又难过,千年不见,她本以为自己只要等下去,总有一天能等到主人复原苏醒的那一天,从来没想过,再见面时竟是永别之日。
她想说虞小姐那样好的躯壳,正适合主人温养神魂。
可她也知道,以主人今日的情形,想要保住这最后的残魂不灭,恐怕都要去虞小姐大半条命。
主人心地善良,从不伤害无辜,宁可自己死,也不可能选择这条路。
哪怕虞小姐心甘情愿。
花想容哀切地看着那如风中烛火般的光团,“主人,您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小容儿定当不惜一切,为您完成。”
因吴日的一意孤行而分外失望的大能,听到花想容转了话锋,这才微微感到一丝欣宽慰。
她教养出来的孩子,终究不都是偏执之人。
“小容儿,我将在此处设下封印,阻止吴日的死气向外蔓延,可他留下的隐患必定遍布整个世界。从今往后,你的主人便是阿离,协助她净化所有死气便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命令。你可能完成?”
“谨遵御令!”花想容抖动着花枝,慢慢弯下枝干,拜伏下去,像人形一般行了一个最为恭敬的大礼。
待到她慢慢重新直起身体,那代表着自家主人的光团已经渐渐散开,化作半球形的蔚蓝色光罩向四周扩散开去。
因吴日自爆而逸散出去的死气,染黑了大片大片的海水。仿佛是察觉到光罩的出现,那污浊的死气顿时加快了蔓延的速度,却最终慢了一步。
黑色的潮水极为不甘地狠狠撞击着光罩,却无法撼动分毫。在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得了主人遗命的花想容强忍心中悲痛,挪动着本体,蹭到了虞不离身边,拜倒下去。
“主人。”
虞不离神色木然,听到她的声音,慢慢转过脑袋,看向她,一字一顿道:“我,该怎么做?”
她虽无法接受吴天娇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现实,可对外界发生的事,也并非悲痛到无知无觉。
吴日自爆得十分突然,她来不及,也无力阻止。
大能所说的封印,她也半点都摸不着头绪,更别说挽救大能的性命。
那是上千年的经验和底蕴,远不是她在藏里苦读几个月就能比拟的。
她所能做的,只有相信大能,按照大能所说的去做。
既然大能说她能净化那什么死气,那她就一定能。
既然大能说花想容能够帮助自己,那她便相信她。
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花想容看着虞不离那慢慢变得坚毅的眼神,忍不住悲从中来,失声许久才再度开口道:“主人,做您想做的。您的意志,便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是,虞不离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更加不是她心目中最适合的新主人。
可是主人选择了她。
花想容一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孩作为自己的继任者。
可直到这时,她才终于醒悟过来。
拯救世界,可以没有力量,可以没有智慧。
但唯独不能缺少的,就是韧性与牺牲自己的勇气。
而这两者,便是眼前这位新主人最大的优点。
花想容慢慢张开花枝,将虞不离与一旁的小石头拥入怀中。
翠绿色的光芒随即笼罩其身。
虞不离只觉得有一道生机勃勃的精神力覆上自己的额头,形成了一个纹样繁复的图案,然后又慢慢隐没进皮肤之下。
同时,她的精神力便感到识海深处多了一个同样图案的绿色印记。
她认得,藏的古籍中有记载,那是最古老,也是约束力最强的奴印,代表着绝对臣服。
她还没分辨出自己到底是主还是奴,便感到原本因为大能的离去而巨幅缩水的精神力开始飞快增长,很快便与从前无异,甚至还隐有突破。
虞不离便明白,花想容是真的认自己为主了。
她无法理解像花想容这样离开主人足有上千年的花妖,为什么还能放弃自由的生活,心甘情愿重新为奴为婢,甚至是臣服于自己这样一个远不如她旧主的人。
难道仅仅是因为旧主的一个命令么?这需要怎样的深厚羁绊才能让她如此忠诚?
虞不离想象不出来,也没有时间任她想象。
手臂粗的花枝在她身下编织成一张王座,托着她飞快生长,直冲海面,一路往远处的陆地呼啸而去!
403生与死
虞不离看着陆地越来越近,感受着清风拂面。
尽管花想容已为她挡去大部分的疾风,可是她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风中夹杂着的腥臭气味。
她不由微微抬头,看了看天空。
夜色已经褪去,天空开始微微发亮,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然而,那个献祭了无数生灵性命的通道黑洞却依旧醒目地挂在空中,吞噬着来自地平线的阳光,生生在天幕中挖出了一大片阴沉暮色,仿佛光明永远不会达到那里。
虞不离回过头,看向自己正在远离的那一片本是陆地的海域。
暮色之下的海面上,蔚蓝色的光罩牢牢圈住那一片黑如墨汁的海水。
将光罩外的空气都映衬得灰蒙蒙的。
她眯了眯眼睛,仔细感应了一下,这才确定那不仅仅是视觉效果,而是空气真真切切地变灰了。
无数令她倍感不适的能量,正丝丝缕缕向光罩处汇聚而去。
“花前辈,那就是……吴日留下的隐患?”
“是。”花想容恭敬地回答道,“死气也是一种能量,由生灵内心的负面情绪而来,最终带来死亡和毁灭,因而称之为死气。仇恨,贪婪,痛苦……都是死气滋生的土壤。吴日他以死气作为攻击手段,想来早就被仇恨迷失了本心。其实他……”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吴日已经死了,主人也已经不在了,这个妄图毁灭世界的人,真正的本心是什么样,也都不重要了。
虞不离听懂了她没说完的话。
千年前的吴日大约应该不是个坏人。
否则大能不会眼瞎心瘸,拼尽一切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只是后来,他误以为自己被大能背叛抛弃,才会变成后来这个样子。
即便今日他亲眼见到只余残魂的大能,明白一切都只是误会,可正如花想容所说,千年过去,他早已被仇恨吞噬,根本回不了头了。
虞不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转回脑袋,视线落在身旁的小石头身上。
一张小小的王座托着她,紧紧跟随在自己身侧,看起来就像是帝王身边的小王储。
然而他却始终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虽然他身体并不健全,表情僵硬也只是他的常态,但虞不离却能看出,此时的小石头状况比先前更加严重了。
吴天娇的死,对于他来说,打击是不可想象的。
虞不离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明明是亲生儿子,可陌生却又无可忽略。
同样是灵体仙胎,她不想看到小石头变成第二个吴日。
相信吴天娇若是活着,一定也不想。
虞不离抿了抿嘴,终是伸出手,将小石头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轻声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也知道在你心里吴天娇才是你的妈妈。”
“妈妈”这两个字像是开启木偶的钥匙。
小石头终于微微转了一下眼珠,看向虞不离,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审视。
虞不离索性抱起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她直视着小石头的眼睛,不回避不躲闪,“你要记得,她保护了你,她是为你而死,世界在她眼中,远不及你重要。你既然叫她‘妈妈’,便要一直认她这个妈妈,不可以做让她伤心的事。听明白了吗?”
小石头怔怔地看着她,慢慢张开嘴,一字一顿道:“你……不……嫉妒?”
“我嫉妒。”虞不离认真地摇头道,“她死,我很难过。你认她不认我,我也很嫉妒。这是我身为她的朋友,你的母亲,最正常不过的情绪,没有什么可难堪,也并不丑陋。但这与你无关,她爱你,对你好,所以你认可她,这也只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小石头看着这个自己血缘上的母亲,眼神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能感觉到,她说的话都是发自本心,因此才更加不能理解。
就像他不能理解妈妈一样。
妈妈每天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不嫌弃他呆傻,对他极有耐心,从不生气。
每天都会和他说很多很多话,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说眼前这个母亲有多么多么娇气,多么多么讨厌。
他以为妈妈是讨厌,甚至痛恨母亲的。
但最后的最后,他却感觉到妈妈说谎了,临死前的每一句话都与她的真心背道而驰。
小石头微微垂下眼睑,统统说的对,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
不过,不管怎么说,妈妈死了,他不是唯一难过的人。
这一点,便让他足以接受这个与自己不亲近的母亲。
虞不离看着不再看向自己的小石头,心里默默又叹了一口气。
陆地近在眼前,她也没有时间再多说什么,只能紧了紧胳膊,让小石头离自己更近一些。
待到双脚重新踩在陆地上,虞不离才发现这里竟是明山市的郊区。
只不过此时整座县城都已经被海水淹没,就连研究大楼都只剩一个楼顶露在海面上。
而脚下的陆地,正是研究大楼所在的群山最高峰。
幸存的异能者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互相帮忙着处理彼此的伤口,有治疗能力的人则在人群中来回走动着,以防止伤口突然恶化。
原本吴日的那些“分身”巨灵兵,因为他的死亡而消亡,同吴天娇一样,什么都没剩下。
虽然其中有不少曾经的熟人,不免令人扼腕,但多少还是让所剩无几的陆地稍稍宽敞了那么一些。
毕竟,有许多重伤的异能者只能躺着。
虞不离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依然昏迷不醒的自家弟弟。
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华阳,却不见白稷辰的身影。
华阳的脸色看起来异常疲惫,本就不眠不休地看顾了虞不弃好几个月,又经历了一场恶战,现在还坚持着没倒下,纯粹是靠异能者的强悍体质撑着。
虞不离连忙抱着小石头走过去,“师父,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照看他吧。”
比起随时会暴走的虞不弃,此时安静躺着的他显然要省心得多。
即使是虞不离,也有信心替华阳顶一会儿。
至于昏迷不醒,在今天见多了生与死之后,虞不离内心其实并没有太多担忧。
404没事
华阳原本因为当初虞不离捅破了窗户纸,这几个月来与她相处都十分冷淡。
然而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连虞不弃这个害死雪儿的“罪魁祸首”,她都半推半就地原谅了,再对着虞不离,自然也就没了先前的冷硬。
更何况,她的体力也确实快要撑不住了。
华阳用力揉了揉眉心,有些担忧地看着虞不离,视线若有所指地停在她的双腿上,缓声问道:“你没事吧?”
她在羽安基地被淹没前,就已经被白稷辰拖走,只看到虞不离变化成.人身鱼尾的兽形,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她被白稷辰强行弄醒时,瞧着他的脸色可是黑到了极点。
这让她很难不往坏处想。
但是不等她多问,白稷辰便丢给她几支药剂,说是可以短时间内激发身体的潜能,万一有什么不测,权当是防身用。
然后这人便毫不犹豫地丢下她和虞不弃走了。
华阳知道他生性冷情,能想着自己和虞不弃,也是看在阿离的面子上,心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只是却更加担忧了。
也许是华阳眼中的担忧之色太过于明显,虞不离想了想便没有细说,只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师父你也知道我的自愈力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去休息吧。”
她说的既是谎话,也是实话。
全身多处骨折自然不是小伤,大能离体后,以她自身的精神力也没法儿很快复原。
但与花想容定契后,精神力回来了,复原也就变得轻而易举,哪怕骨折再多处,也都只是小伤了。
若是善意地遮掩过去,说自己没受伤,华阳一定不信。
虞不离也是在心里斟酌过,才选择了这样真实又不完全的说法。
谁料华阳闻言,眼中的担忧却更多了。
众所周知,白稷辰真正在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眼前的阿离,一个便是他的妹妹白念念。
如今阿离既然状况还好,那岂不是代表剩下的白念念很不好?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就难怪白稷辰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了。
华阳不知该怎么开头提醒虞不离,但她那忽然变化的脸色却早已给了虞不离暗示。
虞不离微微一愣,“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辰哥呢?他没和大家在一起吗?还有念念他们,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华阳艰涩地摇了一下头,“没有,没有消息,也没人再见过他们。白教授他……应该是去找他们了。”
虞不离猛地瞳孔一缩,攥紧了拳头。
不对!
辰哥明知道大能正用着自己身体与吴日对战,带着基地众人撤退到这里之后,怎么可能不回到战场?
但从两方交战,到吴日最终死去,再到花想容认主带着自己出现在这里,已经过去至少2个小时了,她却始终没有看到辰哥的身影。
这只能说明,有更严重的事发生,让辰哥不得不选择了另一边。
“念念!一定是念念出事了!”虞不离死死咬着嘴唇,看到吴日出现在羽安基地时,她就有预感,念念等人可能凶多吉少,可心中到底还是存着一丝奢望的。
说不定,吴日因为分身被毁,急匆匆赶来羽安基地,没顾得上对念念他们狠下杀手呢……
说不定,有谁激发了潜能,发挥超常呢……
细细数来,桐桐在吴日的追杀下,逃了一路都没死;狗大力和吴一在吴家待了那么多年,对吴日也算十分了解;苏世安即便没有赤羽在身边,可怎么说也曾经是“人类第一人”;白念念和洛笙实力也不俗,一个擅攻一个擅守,多年相交,默契还是有的。
这样的组合,虽没能给吴日造成太多伤害,可自保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白稷辰的选择却让虞不离心中的这一丝奢望彻底化为了泡影。
“花前辈,可以帮我找到辰哥和念念吗?”
“谨遵御令。”
将虞不离送到华阳身边的花枝轻声应道,随即便飞快地退回海面,转而又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
华阳看向听命行事的花想容,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但也从虞不离的称呼中猜到了她的身份。
花娘的本体,花都真正的幕后首领,上古时代便开启灵智的高阶异兽,或者说是花妖。
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容小觑。
最重要的是,她曾经还对阿离升起过杀念!
可现在却奉阿离为主?
华阳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灰褐色的花枝并不像人类的面孔,无法看出什么端倪来。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阿离平安归来背后,一定不像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华阳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着急,一切都过去了,会没事的。”
虞不离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辰哥和念念之间,是有契约的。”
华阳一怔,顿时反应了过来。
平日里,这兄妹俩很少一同出现,性子也大不相同。
白稷辰终日不是守着实验室,就是黏着虞不离,几乎很少离开洛河基地范围。
而白念念却跳脱得很,每天和洛笙到处跑,自由自在,很容易就让人忘了她除了是白稷辰的妹妹之外,还是他的契约灵。
华阳原本还有些不解白稷辰为何没有告知阿离他的去向,而是径直去了白念念那边,毕竟单以实力来说,更让人担心的显然应该是阿离才对。
如今一提起契约,她才恍然大悟。
除非是真真切切地感应到自家妹妹命悬一线,否则白稷辰怎么可能不折回去守着阿离?
说“命悬一线”,已经是华阳最为乐观的想法。
她抿着嘴,看向虞不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白稷辰对阿离的感情,念念只怕是……
很快,花想容就带回了众人的消息。
手腕粗的花枝再次露出海面,一路伸展到虞不离身边,低声道:“主人,白教授他……不太好。您最好亲自去劝他冷静,否则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被吴日留下的死气影响。”
“帮我照顾小石头。”虞不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将小石头安放在依旧昏睡不醒的虞不弃身边,转身便攀上了花枝。
405伤逝
羽安基地原址偏北方数十公里处,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处荒野。
末世前,这里也许是一片稻田,又或许是正在规划中的工地。但在末世后,这里便只是一片连地标都没有的荒野。
而数小时前,受到海水上涨的波及,这里更是彻底被淹没,成了一片汪洋……如果吴日没有在这里与刚刚远行归来的白念念等人相遇的话,本该如此。
但,他们不仅相遇了,还经历一场恶战。
最终,所有人都生死不明,他们共同的,也是唯一的对手——吴日,却出现在了羽安基地,逼得大能现身,还放出了大招,淹没了这里。
在吴日死后,这里却再次传出了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似乎战斗还在延续。
重归平静的海面上,突兀地露出一座低矮的孤岛,矮到微风吹过,水面荡起的涟漪都能将孤岛的地面整个儿冲刷一遍。
而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就在这样遍地是水,泥泞不堪的孤岛上扭打着。
更为准确地说,应该是其中一方对另一方的单方面殴打。
而孤岛边缘,还或坐或躺地挤着两个男人和一条狗。
个个脸上都是灰败一片,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去试图拉开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
狗大力原本一身漆黑柔顺的皮毛,此时几乎找不到超过巴掌大的好皮。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只有前爪和脑袋勉强搭在孤岛的边缘,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半飘在水里,连让人把它拉上去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孤岛上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容它蹲着了。
不过最惨的,还不是它,而是桐桐。
孤岛上压根儿看不到它的身影,往水下看,才能看到一根纤细得还没小拇指粗的枝干,斜插在孤岛的土壤里。看着应该是想努力生长,在水面上冒出头来,然而终究因为元气大伤,只从土里长出半臂长,就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委委屈屈全泡在水里。
在一树一狗旁边坐着的,是吴一。
而躺着的,是洛笙。
吴一眼神空洞而呆滞,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水洼,整个人垂头丧气,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一旁的洛笙则宛如一具尸体,一只手深深地扣进了孤岛的沙土中,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手指已经彻底和沙土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而他的另一只胳膊则抬过鼻子,搭在自己的双眼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眼角处却有两行水迹,漫过太阳穴,流过耳廓,最终沾湿了他的头发,与不时冲刷孤岛的海水混在一起,无从分辨。
占据了孤岛大部分面积,被打得口吐鲜血,却始终没有还手的人,正是苏世安。
动手的人,却是盛怒之下面如恶鬼,声声啼血的白稷辰。
“你怎么不去死!”
“我妹妹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要救人的是你,为什么死的是念念!”
“你这个假仁假义的混蛋!”
“你还我妹妹的命来!”
“我要你陪葬!”
……
当虞不离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周遭被吴日的死气吸引而来的灰色雾气,像闻到腥味的食人鱼,贪婪地缠绕在浑身上下都写着毁天灭地的白稷辰四周,想要钻个空子侵入他体内,却又畏惧于他身体表面时不时冒出的雷电光芒,一触即退,好不甘心。
虞不离心中大骇,飞快地从载着自己的花枝上跃下,一个箭步便冲到了白稷辰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正要挥下的拳头。
“辰哥!醒醒!不要再打了!”
灰色雾气因为她的到来,顿时清空了一大片,像是惧怕猫的老鼠,又经不住美味的诱惑,极为不甘地在四周打转,不肯散去,却更不敢靠近。
白稷辰的动作因为手臂上突然增加的重量顿了一下,瞳孔中的血色稍稍淡去,盯着虞不离的脸看了三秒,这才认出来人是谁。
“阿离?你要护着他?护着苏世安这个伪君子?”
“辰哥,住手吧!再继续打下去,你会被死气侵蚀的!”虞不离看也不看地上鼻青脸肿的苏世安,只是死死抱着白稷辰的胳膊,苦苦哀求道,“你如果也出了事,那还有谁能救回念念?”
“救不回来了!”白稷辰红着眼,恨不得将苏世安千刀万剐,“念念被这个混蛋害死了!精神力被彻底打散,连契约都完全消失不见了!”
虞不离一惊,怎么会这样!
念念在末世之初其实就已经死了,她不像大能那么厉害,可以凭借一缕残魂存活,只能借由与辰哥的契约联系而勉强算作活着。
尽管有人造的身体,可是真正复活却至少得等晋升先天之后。
而如今契约消失,也就意味着,她与这个世界再无牵绊,从此无迹可寻,无从复活。
即便日后白稷辰能够培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人,那也不再是白念念。
难怪辰哥会失控成这样!
虞不离鼻子一酸,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念念怎么会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其他人都活着,为什么只有念念一个人死了?
饶是虞不离,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怨怼。
这么多人,念念不是最弱的那一个,也不是吴日最痛恨的那一个,为什么偏偏是她死了!
虞不离自认不是圣人,如果真的非得有人死,她宁愿是吴一,宁愿是狗大力,甚至哪怕是洛笙也好。
亲疏有别,哪怕明知同样都是生命,可她就是没办法做到一视同仁。
她都如此,更何况是白稷辰?
若念念的死真与苏世安有关,那么,白稷辰还没把他打死,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是我。”面对虞不离的问题,始终任凭白稷辰发泄的苏世安喃喃道,“是我害死了念念。你们杀了我吧,我心甘情愿给她陪葬。”
“滚!你给我滚!给我离念念越远越好!”白稷辰咆哮道,“死了都还要纠缠我妹妹,你休想!你立刻滚!这辈子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不等虞不离捋顺这两人话中的意思,一直呆坐着的吴一忽然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三人面前,“虞小姐,都是我的错。害死白小姐的人是我。”
406白念念之死
虞不离看了看情绪激动的白稷辰,又看了看争先恐后将白念念之死揽在自己身上的苏世安和吴一,视线最后落在了趴在水里的狗大力身上。
洛笙爱慕白念念已久,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心中悲痛早就难以自持,虞不离不指望他能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全场最冷静的狗大力。
狗大力瞧着自家主人的主人看过来,泡在水里的身子控制不住地狠狠一颤。
不是吧?还要他再讲一次?
先前白大教授找上门来的时候,就已经逼他讲过一次了,结果,他堂堂先天大妖怪愣是被暴怒的白大教授吓得躲进了水里。
现在还得再来一次?
狗大力哭丧着脸,却不得不遵命。
时间倒回数个小时前,狗大力载着苏世安三人与虞不离分兵两路,赶到这里的时候,洛笙和白念念已是强弩之末。
洛笙的外甲早就彻底报废,成了一堆破铜烂铁,零件散落在地上,凄惨无比。
而他自己也是多处重伤,像摊烂泥似的,被吴日提在手上。
小雷兽模样的白念念早已涨大了身躯,以雷兽原形迎战,只是此时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早已变得毛毛躁躁,周身的雷光像是耗尽了电量的手电筒,时明时灭。
不客气地说,两人离死也就一步之遥,完全取决于吴日的心情而已。
而吴日之所以还没有要了他们的命,纯粹是因为看上了白念念的技术,想要她活着为自己效力而已。
若非如此,待到狗大力等人赶到之时,能做的也只有为他们收尸了。
总之,不管原因如何,狗大力四人总算是“及时”赶到。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但是,狗大力他们想打,也要看吴日是否愿意配合。
吴日对着白念念有耐心,是因为有所图,追了桐桐一路没下狠手,是为了找到坐标。
如今白念念宁死不屈,坐标又已到手,再对着狗大力几人,他可就没这么好心情了。
百日祭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看看天色已晚,再耽误下去恐怕就要误了开启通道的时辰,吴日自然就更加懒得陪这几个蝼蚁“玩耍”了。
于是,吴日只打了一个响指,异变就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原本正龇牙咧嘴,凶狠示威的狗大力突然浑身一僵,身体便骤然缩小,直直倒地,僵硬得就像是被点了穴的蜡像,再也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两下。
在他背上坐着的苏世安三人,顿时被抖落下来。
苏世安背生双翅,翅膀一扇,便飞到了半空中的白念念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而桐桐和吴一,屈起膝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缓冲一下,也都安全着陆。
不等两人起身,吴日便又是一个响指。
刚刚握紧峨眉刺,准备发动攻击的吴一,突然一个反身,锋利的刀刃毫无预兆地割断了桐桐的脖子!
“吴一!你在干什么!”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桐桐就已经倒在地上,化作本体梧桐,枝叶凋零,气息微弱。
若她不是植物系异兽,只这一下要害攻击,就能彻底要了她的命!
只是即便还留了一口气,显然也没法儿再战斗了。
吴一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地纵身而起,直挺挺地朝半空中的苏世安与白念念冲了过去。
正面攻来,苏世安才看清他双瞳中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神采,显然是中了吴日的阴招。
联想起同样突然倒地不起的狗大力,苏世安心中不由一沉。
也许是即将大功告成,吴日难免得意起来,随手扔掉只剩一口气的洛笙,哈哈大笑道:“一帮蠢货!真以为我吴家是那么好待的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留着你们为吴家效力,又怎么会不留后手!”
说着,他看向倒地的狗大力,微微皱眉,似是不满又惋惜地说道:“真可惜,你竟然认了主。白白浪费了这一副好皮囊,做不成上好的傀儡了。也罢,既如此,你就乖乖躺着吧,待通道开启,为我献上能量也不错。”
狗大力气得想跳脚,然鹅,动不了。
合着吴日这话的意思,自己要不是“误打误撞”与旁人签订了契约,现在就会和吴一一样,失去神志,成为吴日手中的提线木偶,为他冲锋陷阵?
那个混蛋!
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黑手!
然而,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果。
能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这么多年,他吃吴家的,喝吴家的,穿吴家的,哪一样不能下手?根本就防不胜防!
自小在吴家长大的吴一就更是如此了!
狗大力再后悔也是无用,只能无助地躺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看吴一与苏世安打成一团。
看吴日悠哉悠哉地走向小石头,召唤出坐标。
后来的事,自是不用多说。
小石头体内的坐标只有半个,大失所望的吴日又感应到羽安基地那里多个分身被毁,便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狗大力等人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小命。
可神志全无的吴一依然不眠不休地攻击着。
苏世安没有赤羽在身边,战斗力本就不在巅峰。
他又心慈手软,对着吴一根本下不了狠手,数十回合之后,便渐渐落了下风。
几次险象环生,都是白念念从旁相助才险险避开要害。
狗大力努力想要挣开束缚,进展却十分感人。
洛笙得了喘息的机会,拼命恢复着已经耗尽的精神力,好不容易恢复了两分,刚想上前助阵,将吴一弄死算了,结果,汹涌的海水突然袭来。
他只能将刚刚攒起的精神力筑成高台,托着不能动弹的狗大力和蔫头耷脑的桐桐不断上浮,避免被淹死的厄运。
待到海水平息,他从水中露出脑袋,看到的却是白念念从空中坠落的画面。
她心脏处插着峨眉刺,鲜血散落,滴在他的脸上。
灼伤了他的眼睛,冰冻了他的心。
洛笙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只不过一个浪头扑面的时间,他只是眨了一下眼,念念怎么就死了呢?
407后续
不用集中注意力抵御海浪突袭的狗大力,倒是看得清楚。
不过就是苏世安又一次闪躲不及,白念念替他挡了刀而已。
只是这一次,本就精疲力尽的白念念没能避开要害,不幸被刺中了心脏。
当然,在狗大力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这算不上什么不幸,而是必然。
雷兽确实攻击力强大,可一旦失去了雷电这个攻击利器,那么给人造成的伤害就极其有限了。虽然不算身娇体弱,但雷兽单以力量来说,也就是普通异能者的水平。小拳头小爪子挠在身经百战的吴一身上,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白念念先前与吴日战斗,早就和洛笙一样,耗尽了精神力,几乎使不出成型的雷电攻击,想要助苏世安一臂之力,除了肉搏也别无他法。
苏世安这人优柔寡断,心又软,和吴一一战,束手束脚,注定落败。白念念又铁了心似的要救他,最终可不就注定了要把自己搭进去么?
狗大力与苏世安等人其实都不太熟,也搞不清那小雷兽为什么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护着苏世安。
他只知道,若是真等吴一解决了苏世安,那下一个十有**就是自己了。
因此,在稍稍能动弹之后,他也顾不得行动还不灵敏,就冲了上去,补了白念念的位置。
又是一番恶斗之后,就在他一口咬住吴一的脖子,准备狠下杀手,彻底了结他的时候,吴一却突然恢复了清明。
这一口,自然就咬不下去了。
算算时间,那应该正是吴日身死之时。
吴日死了,吴一还没彻底被他收为傀儡,自然不会跟着消散,反而恢复正常。
一众人个个精疲力尽,纷纷瘫倒在洛笙筑起的孤岛上。
吴一醒来,记忆并没有消失。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手中的峨眉刺是如何刺进白念念的心脏,看着面前那雷兽的尸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白稷辰交代。
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稷辰的人,却是苏世安。
别说白稷辰,就算是近在咫尺的洛笙,他都没法儿交代!
人人都知洛笙喜欢白念念,可现在白念念却是为救他而死,苏世安颓然地跪坐在尸体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稷辰什么时候杀到这里,他也不知道。
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不还手。
在他看来,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如果他能果断一点,如果他能狠心一点,白念念也许根本就不会死。
听完前因后果的虞不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怨谁。
怪吴一吗?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吴日做了手脚,连狗大力都防不住的手段,他也如何能察觉?
他赶来这里,本心也是为了来帮忙,从来都没有伤人之心。
怪苏世安吗?
可是人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白念念也知道。他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优柔寡断,吴日说不准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命令吴一第一个攻击他。
怪来怪去,也只能怪罪魁祸首——吴日。
可,他已经死了。
白稷辰这一腔悲愤又该找谁发泄?
除了苏世安,还能有谁?
最终,白稷辰到底还是放过了苏世安一条命。
不是因为他原谅了他,也不是因为他不够心狠,只是因为阿离说的对。
如果他打死了苏世安,那念念就真的白死了。
念念最后保护的人,不能死,哪怕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也不能死。
“苏世安,你给我听好。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所保护的所有人。你这条命是念念的,你只能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这是白稷辰对苏世安说的最后一段话,随即他便带着虞不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狗大力,他背上躺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洛笙。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布袋,布袋里兜着根部裹着土,只剩下一根主枝干的桐桐。
孤岛上只剩无颜面对众人的苏世安和吴一。
“你不走吗?大家都知道你是无心的,不会怪你。”苏世安怔怔地看着白念念最后躺过的地方。
小雷兽的尸体早就被白稷辰收殓了,但他却仿佛看到白念念还在那里冲自己摇着尾巴,娇嗔地向他讨要赤羽。
吴一惨然苦笑。
他还不如苏世安呢!
没有人怪他,可是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明明真正杀了白小姐的人是他,可是所有人却都看不到他。
他也想像苏世安那样,被白稷辰暴打一顿。可是白大教授却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半点力气都不肯浪费在他身上。
“苏首领,从今往后我只能跟着你了。”
“跟着我?”苏世安茫然四顾,喃喃道,“可我又能去哪儿呢?”
“白教授不是说你的命是白小姐的吗?不如我们替白小姐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吧?”吴一毫不迟疑地说道。
他杀了人,无处可去,也只能为白小姐的遗愿而活了。
“心愿吗?那应该就是和赤羽一起搜集材料,制出真正的机甲了吧?”想到赤羽,苏世安不由面色更苦了。
他从契约空间里取出一枚黯淡无光的青色鸟蛋,轻轻抚摸着。
因着白念念的死,他甚至不知道赤羽是何时回到自己身边,被收进契约空间的。
待他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赤羽已经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应该是先前被吴日重伤,又马不停蹄地长途跋涉的缘故吧?
它太累了,所以变回最初的原始模样休养了吧?
苏世安能感觉到它还活着,可是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孵化出来,那就不知道了。
一切都只能等待时间慢慢过去。
“走吧,我们去海外看看,去找一找念念曾经想要的材料。即便我们造不出机甲,只要人类薪火不灭,就总有造出机甲的那一天。”
虞不离和白稷辰不知道苏世安二人去了哪里,从这一天往后,就再没见过这两人的身影,只陆陆续续从旁人口中偶尔听到他们的消息,但也只是听过便罢,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深究。
战后重建的工作量远远大于他们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