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母亲和姐姐
“吼！”
咆哮声地动山摇！
充满了滔天杀意！
羽安基地方圆十里以内，无论是重伤力竭的，还是得到消息刚刚赶到增援的人和异兽，瞬间被这杀意吞没！
一双双眼睛褪去清明，笼罩上一层浓重的血色。
看向四周犹自发动攻击的“吴日”们，露出了嗜血的獠牙。
而另一边，刚刚飞出明山市的虞不离一行人，迎面便遇见了跌跌撞撞飞驰而来的赤羽。
只见它那一身流光溢彩的赤色羽翼，不知被什么给腐蚀得坑坑洼洼，整个鸟看起来异常狼狈。
“主人！”
赤羽一见着苏世安，便激动得俯冲下来，全然没有注意自家主人脸上的黯然和懊恼。
吴日放出的水蛇甫一纠缠上来，它便心知不好。艰难挣脱后，它便第一时间飞离了战场，一路朝苏世安所在的秘境飞来。果断求援，总好过留在原地只会碍手碍脚。
然而，本应同心同体的契约印记却不管它怎么呼唤，都得不到苏世安的回应。也不知是因为秘境的阻隔，还是它体内横冲直撞的水蛇在干扰。
好在没等它飞到秘境，便遇到了送上门的援兵。
周身一片红光闪过，赤羽便化作人身。红发的少女直挺挺地冲到虞不离面前，然后一头栽倒在了狗大力的背上。
虞不离眼疾手快，下意识就朝她伸出手去，却险些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翻下去。
白稷辰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后轻轻一提，十分嫌弃地拉开了她与赤羽的距离。
险险冲下狗大力脊背的赤羽也被慢了一步的苏世安拽住了后衣领。
“赤羽？出了什么事？白小姐和洛首领呢？”
“和吴家大长老打起来了！他掳了一个孩子！”赤羽气息不稳，吐字含糊不清。
但在场众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小石头！”虞不离猛地握紧了拳头，“太好了！他还没有走远！”
苏世安脸上写满了同款激动，背后“刷”的一下便展开了一对火焰翅膀，“我这就去救他回来！”
“站住！”白稷辰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你要去白白送死吗？”
真要是追上就能把小石头救回来这么简单，他们先前又何必在秘境耽误时间？
“你干什么！”被踹了一个踉跄的苏世安猛地回头，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苏世安。
这个男人难道真的没有心吗？
就算他不想救阿离和自己的孩子，可赤羽明明说了，白念念和洛笙也在那里啊！
难道他就不怕吴日将两人都杀了吗？
不仅苏世安不解，就连虞不离也满脸焦急地看着白稷辰，“辰哥？”
白稷辰沉着脸，“人，我们去救。你，立刻去花都，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带着花娘和她的本体一起赶过来！”
花想容？
苏世安一怔，随即便醒悟了过来。
吴日的来历有问题，只能搬出自己这方最强杀手锏，才有希望与之抗衡。
苏世安顿时面露挣扎，前往花都，即便他速度再快，一来一回也至少需要好几个小时。
小石头，和大家，真的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白稷辰一见他这幅犹豫不决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翻了个白眼。
时间已经如此紧张，这个没用的男人竟然还在这儿磨磨唧唧？
被苏世安提在手里的赤羽眼看白稷辰又要动脚，连忙挣脱自家主人的手，主动请缨道：“我去花都！我比主人的速度快！”
说着她便跃向天空，再次恢复兽形，振翅高飞。
“等等！”虞不离想拉住她，却又捞了个空，只能隔空挥出一团能量弹，没入它的体内，尽可能治愈它的伤势。
白稷辰撇了撇嘴，只狠狠一巴掌拍在狗大力的背上，“再快点，赶着去救人呐！”
呵！
当他不知道赤羽飞得比苏世安快吗？
可那傻鸟和它的主人一样傻，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不尽快治疗就会损伤根本，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在晋升，却不乖乖留在阿离身边治伤，反而争着抢着去花都。
得！人家自己的主人不心疼，他这个外人又何必多管闲事？
还好自家阿离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天使，给那傻鸟做了急救，命好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在彻底恶化前得到治疗。
莫名其妙被拍了一巴掌的狗大力，委屈地“嗷呜”一声，载着众人，拼了老命又将速度提高了一成。
契约印记联系受阻，苏世安还真没能察觉赤羽体内的异状，然而白稷辰和虞不离的反应却不得不让他多想。
“阿离，赤羽它是不是……”
可不等他问完这句话，羽安基地的方向便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是不弃！”虞不离当即就变了脸色！
原本还算沉着的白稷辰终于忍不住狠狠啧了一下嘴。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毫不犹豫地看向坐在后排的吴一和桐桐，“你们两个和苏世安一起去救小石头！我去羽安基地！狗大力！载他们过去！”
说完，他才看向脸上写满挣扎的虞不离，“阿离，你……还有3分钟，必须做出决定。”
即便羽安基地和吴日所在的位置，方向大致相同，但以狗大力的速度，3分钟后也该到了必须兵分两路的岔路。
“我……”
虞不离咬着嘴唇。
白稷辰的分配最合理不过，吴一和桐桐先前就与吴日交过手，做生不如做熟。
苏世安是小石头的亲爸，让他去虞不弃那边，也肯定不能安心施救。
狗大力在众人之中实力最强，自然也应该去对上更难对付的吴日。
而他自己，杀伐果断，对上虞不弃也不会因为心软而束手束脚。即便无法正面相抗衡，他还有无数镇定药剂作为最后的手段。
可是她身为一个母亲，一个姐姐，又该如何选择？
虞不离将嘴唇咬出了血，潸然泪下。
然而，白稷辰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耐心而坚定地等着她亲口说出那个决定。
这个决定只能由她自己做出，谁都无法替代。
379弃子
苏世安微微动了一下脚，想说小石头那边有自己在，阿离你不如先顾着不弃。
毕竟……那可是在另一个末世里真正毁了天灭了地的存在。
可是，他才刚一张开嘴，白稷辰那冰冷的视线便如利箭一般射了过来，生生让他又把已经到舌头根的话咽了回去。
事实上，虞不离远比苏世安想象中更加果决。
3分钟只过去了30秒，她的眼神便坚定了起来。
“辰哥，我跟你去羽安基地。”
她的声音坚决，没有一丝动摇，却同样悲怆得令人心堵。
“与吴日战斗，我只会拖累大家。但是面对不弃，我还有机会唤醒他。”
做出决定的原因就是如此简单，与两人在她心中的位置高低完全无关，只取决于她能做到什么。
诚然，她的异能也可以在战斗中起到辅助作用，令异兽实力大增。
可相对的，也需要额外派出人手保护她的安全，否则，她就只会成为战场中的软肋。
一得一失之间，很难衡量利弊。
而面对吴日这样不容有失的对手，她又怎么能强插进去，成为这样的不确定因素呢？
“好。”白稷辰微一点头，冷静得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如此选择，“我来开车。”
他和虞不离的车技半斤八两，此时主动提出这个要求，却是因为，只有他知道，在阿离看似果决的神情背后，她的心早就已经乱了。
连自己的手被她捏得近乎折断，都毫无所察。
虞不离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挥手打开自己的随身空间，取出越野车来。
是了，狗大力不与他们同路的，剩下的路，她和辰哥得自己开车过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门坐进了副驾驶。
她得更冷静才行！
否则，无论是弟弟，还是儿子，她一个都救不了！
白稷辰见状，也不等3分钟过去，便抬腿跨进驾驶室，一踩油门，越野车便从狗大力的背上冲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然后飙射出去。
苏世安站在狗大力的脊背上，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怔怔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终是露出一丝苦笑。
白稷辰车技不佳，但好在羽安基地已近在眼前，不等车开到基地大门，便远远看见激烈的战况。
特意加固过的基地外墙已经坍塌了一大片，依然坚挺地屹立在原地的部分也早已千疮百孔，显然是彻底失去了防卫作用。
对于白稷辰来说，倒是省了进基地的麻烦。直接开着车，撞开几个拦在路上正在交手中的异兽和“吴日”们，便从缺口处强势开进了战场中央。
不等车子停稳，虞不离便灵活地跳下车，庞大的精神力瞬间涌出，覆盖整个羽安基地。
下一刻，她便感应到了自家弟弟的位置。
然而……
再下一秒，她却默默收回了刚迈出一步的腿，有些尴尬地将脑袋转向另一边，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白稷辰也下了车，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感应到了她瞬间放出的精神力，不由疑惑道：“怎么了？没找到你弟弟？他跑出羽安基地了？”
说话间，他便要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探查四周。
“别！”虞不离一把按住他的手，神情古怪道，“我弟弟他……没事了。我们还是先把吴日的这些分身和幻影给解决掉吧！”
“额……好。”
白稷辰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按理来说，如果虞不弃没事了，那么阿离应该毫不犹豫地转头奔向吴日的本体所在。
她既然还是留在这里，就表示虞不弃的情况并非真的没事。
可，那她为什么不立刻去到虞不弃身边，确定他的状况呢？
还拦着自己，不让自己探查？
白稷辰迷惑不解，却也知道虞不离不是胡闹的性子，便挥手放出战斗外甲，迅速穿戴齐整，冲向周围密密麻麻的“吴日”。
虽然不是正面与吴日战斗，但是如果能彻底解决他的这些分身，想来应该也能对念念那里的战斗有些帮助。
这些“吴日”们没了腐蚀性的水绳作为攻击手段，战斗力至少减去了一半有余，此时最为麻烦的却是他们能在虚实之间随时切换。
往往异能者或是异兽蓄满能量的重重一击，却只打在了由幻术构建的幻影身上，而躲在一旁拥有实体的分身却在一击落空之时，如同毒蛇一样现身偷袭，令人不胜其扰，防不胜防。
而有了能够勘破幻术的虞不离出手，战斗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444个“吴日”中具有实体的分身，连一百个都不到，不过是羽安基地依然还有战力的人数一半。
先前被众人斩杀的“吴日”几乎都是不需要消耗太多精神力的幻影，轻轻松松就能重新构建出来，因此才会看起来好像无穷无尽。
虞不离虽然身娇体弱，可却不妨碍她精准地扔出自己的精神力，给每个实体分身都做上记号。
她这些年的训练，唯一值得她自豪的，也就是这一手准头了。
羽安基地的异能者和异兽，大多都是从洛河基地调集而来，几乎都受过她的恩惠，对她的精神力都十分熟悉。
甚至不需白稷辰提醒，众人众兽便极为智能地循着虞不离标记过的“吴日”而去。
尽管幻影个个表情可怖地试图继续混淆视线，但效果却大不如前。
标记了所有的“吴日”分身，虞不离又闭上了眼睛，一波又一波的精神力连绵不断地向四周发起冲击。
只要干扰了吴日留下的精神力场，剩下的幻影就会像无根浮萍一般，慢慢消散！
虞不离心中忍不住庆幸，这个吴家大长老虽然实力强悍，但好在不像那位二长老一样，特别精通幻术一道，只能骗骗大家的眼睛，却无法通过幻术控制别人的行动。
随着“吴日”不断消失，依旧战意盎然的基地众人睁着血色的双眼，将跃跃欲试的视线慢慢投注在彼此的身上。
眼看着数月前那自相残杀的一幕又将重演，虞不离不由担忧地看向自家弟弟所在的方向。
这次应该……可以控制住吧？
380虞不弃的梦境
羽安基地深处，临时安置虞不弃的仓库门前，一只身高超过了三米的猿型异兽与一个对比之下显得异常纤细的柔弱身躯紧紧拥抱在一起。
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女与野兽。
野兽的利爪划破了美女的衣衫，在她那白皙的背上留下五道血印，却在即将重伤她的那一刹那堪堪悬停了下来。
美女用力地抱住野兽的身躯，手指发白，竭尽全力地踮起了脚尖，想要亲吻野兽的嘴唇，却因着不可抗拒的身高差，只能勉强碰触到野兽的心脏。
虞不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个长到他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醒来的噩梦。
在梦里，18岁那年姐姐送自己踏上了前往外地求学的车，笑脸盈盈地与自己挥手告别，却不知那是一眼万年的永别。
母亲去世，高考，填报志愿，等待录取通知书……他和姐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些事吸引，丝毫没有发现末世将至的征兆。
他成了毫无理智的异兽，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三年，吃过兽，也吃过人，像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
而姐姐无人庇护，艰难地混迹于幸存者之中，饥一顿饱一顿地苟且偷生。
然后，命运对他们姐弟二人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姐姐被万箭穿心之时，那一声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宛若洪钟，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神志。
他看见生命的光芒在她的眼中渐渐消散，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见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对他这个弟弟无尽的担忧。
他想，这一定是噩梦。
大好的和平年代，哪儿来的什么狗屁末世？
一定是他沉迷小说，魔怔了。
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的意识慢慢抽离，如此，他便能从噩梦中醒来了吧？
然而，他却仿佛陷入了盗梦空间的魔咒里。
他以为自己醒了，可是“醒来”之后，他却看见另一个自己沿着刚刚的梦境，继续展开下去。
那个野兽一般的自己撕扯着姐姐的尸体，将她吞吃入腹，犹嫌不足，恶魔的利爪又伸向了与姐姐一同身亡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长了一张冷冽而美丽的脸，但是人死灯灭，这样的脸对于野兽的自己来说，带不起半点涟漪。
可是，对于那个旁观的自己来说，这张脸却给他一种莫名地熟悉。
他想，他一定是梦得太久了。否则怎么会忘记这样一个足以令任何男人过目不忘的美人？
更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姐姐的事！
这一定是第二层梦境，他一定是还未醒来。
虞不弃静静地看着那个野兽的自己杀了一个又一个人类，像一台杀戮机器，只为姐姐报仇，其他什么都不再重要。
他想，真正的自己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姐姐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可是，看着那些曾经在梦境中伤害过姐姐的人类一个个惨死，他又控制不住心中的愉悦。
活该！
那些人都是活该！
就算是在梦境中，他的姐姐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他就说自己怎么可能构建出一个姐姐被欺辱的梦中世界来嘛！
果然到最后，还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够爽快的！
他畅快地看着这个欺负过姐姐的梦中世界一点点被毁灭，只觉得看了一场逼真的全息电影。
他想着，世界毁灭了，电影也该散场了。
他也该到醒来的时候了吧？
然而，直到最后一个人类在他面前咽了气，他才错愕地发现，那尸体竟然倒在了本该在一旁观影的自己面前。
他的双手变成了利爪，沾满了鲜血。
他茫然四顾，野兽消失了。
而他，成了“电影”中的野兽。
汹涌澎湃的记忆瞬间将他淹没！
本该是只属于那野兽的记忆，却成了他的走马灯。
那触感，那气味，每一帧画面都过于真实，真实得根本就不像一个梦境。
他站在疯狂的异兽大军中央，满心仓惶。
不对，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按部就班地念完了中学，又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而已，哪儿来的生活经历支撑起如此真实的杀戮梦境？
一定是哪里错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谁听见了他心里的声音。
四周景象突变，梦境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姐姐正笑语晏晏地朝他挥着手，他正拽着略显沉重的行李箱，通往外地的车正停在他的面前。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姐姐，只觉得浑身僵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跨进车门的。
明明是盛夏，可坐在驶离家乡的车里，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那单薄的t恤早已被冷汗浸湿，车厢里的其他人正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还有几人拿着手机，似乎是在拍着照片和视频。
他定了定神，可恶的家伙！一定是有人在戏弄自己！
这一定是什么新的虚拟体验技术！
重来一次，他一定会睁大双眼，好好看清穿帮的地方！
假的，怎么都成不了真！
然而，末世准时爆发了。
他准时成了异兽。
姐姐准时死在他面前。
甚至连那个冷艳的美人，相貌都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一共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末世，直到每一幕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每一根头发丝扬起的角度，每一个血滴溅起的方向，都如同定格在胶卷上一样，分毫不差！
世界慢慢变得寂静无声。
人类灭迹了。
异兽大军没了食物，便开始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只异兽倒下。
而他却无知无觉地坐在血污之中……
是真的，这些都是真的。
不是梦境，不是电影，都是真的。
末世真的爆发了，姐姐真的死了，而他，真的成了魔。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满是血腥的手，在这个寂静得连风声都消散的世界里，他的耳边却反复回响着那一声声箭矢入肉的声音。
他双眼赤红，浓厚的杀气凝成实质，红得发黑的血云将他笼罩其中。
然，这个世界却再无一个活物可杀。
不，还有一个，还有最后一个……
虞不弃慢慢抬起手，尖利的指尖缓缓划上自己的心脏。
381呵，女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自杀。
在那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末世中，他努力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要改变最后的结局，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自杀。
可是，却不起作用。
不是因为他死了都无法停下这个荒诞的末世，而是因为他死不了。
每每他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时，耳边便会响起姐姐的声音，对他说不可以死，若是死了，他便真的死了。
还有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总是无声无息地拦在他的面前。
肌肤相触，有些冷。
可是，传递到他心底，却自成一股温暖而柔软的轻风，不停地安抚他内心的焦躁和绝望，让他不至于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
虞不弃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阻力，他知道这是那股力量又出现了。
他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别浪费力气了。这一次的末世已经走到尽头了。你就算现在阻止了我，很快也会开始下一次轮回。让我试一次吧。你看，连我周身的血气都比以往任何一次更浓郁了，这一定是在暗示我，是时候彻底结束这一切了。”
爪尖缓慢而又坚定地朝自己的心脏又推近了半寸。
顿时那股力量的存在感变得更加清晰。
明明最尖端距离心脏处的皮肤只剩两拳而已，可是却像隔着天堑。
只是这一次，虞不弃真的累了。
一缕淡淡的血腥气味始终萦绕在他的鼻尖，那是姐姐和那个冷美人死去时的味道，从未如此清晰，提醒着他再挣扎也逃不开这满身罪孽，让他无法再坚持下去。
他闭着眼睛，努力无视那力量触碰到自己身体时传来的冷意和钝痛，执着地刺向心脏。
眼角有泪默默流下。
自母亲去世后，他再一次落下泪来。
难怪姐姐总把自己当做长不大的小孩。
可是，姐姐已经不在了，他就算像婴儿一样放声大哭，也成不了小孩了。
虞不弃的意识渐渐放空，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明悟，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死了吧？
蓦地，一个不同以往，从未感觉过的柔软触感，覆上了他的心脏。
那力量中的冷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变得炽烈起来，灼伤着他的皮肤，让他再也无法推近半分。
记忆中那个总是和姐姐一起出现的清冷声音，头一次变得急切而热烈，“虞不弃，你不可以死！你还欠我一条命！我不同意，你就不能死！这是你欠我的！你听见没有！”
虞不弃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歉意，嗯，我听见了，你和姐姐一样，因我而死，更因我而变得尸骨不全。所以，我这就将命还给你。
“虞不弃！你杀了雪儿，就要代替它陪我生生世世！否则雪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虞不弃微微点头，嗯，我听见……嗯？等等！雪儿是谁？
他身体一颤，快要消散的意识猛地一顿，什么意思？
合着他感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力量，一直都只把他当做那什么雪儿的替代品？
虞不弃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老子有点不开森！
老子都要死了，怎么还非要添个堵？
嫌他这一生还不够凄惨吗？
虞不弃慢慢睁开眼睛，低下头，朦胧之间隐约看见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一个名字突然跳进他的心里。
华阳！
那个和姐姐死在一处的冷美人！
原来他真的认识她！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明明冷得像冰，却取名叫阳，她爸妈一定没想到她会长歪吧？
埋首在虞不弃胸膛里，恨不得将他的心脏咬下一块肉的华阳，全然没有注意他的双眼正慢慢恢复清明。
依旧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他的身体慢慢变冷。
她的声音有些闷，有些含糊。
“虞不弃，如果你敢死，我就去找阿离，一口气签下十只八只契约灵，把你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虞不弃怔怔地看着她的头顶，契约灵？
哦，是了，自己还是她的契约灵呢！
只不过，去找自家姐姐抹除自己的痕迹，这是不是有点儿……异想天开？
姐姐肯定是站在他这边……额……好像还真不一定！
虞不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小时候被姐姐拿擀面杖追打的阴影再次笼罩而来。
他那个傻瓜姐姐向来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啊！
不开森！
突然不想死了，这样死，他得多憋屈啊！
虞不弃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华阳，忽然恶向胆边生。
反正这次轮回也快结束了，大不了……大不了再重来一次，他再找个机会去死嘛！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将华阳推开半臂距离，然后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一口吻上了她那嫣红的嘴唇。
毫无章法地用力啃了好几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惊如雷电，就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华阳瞪圆了眼睛，彻底吓懵了。
全身僵硬，任由虞不弃施为，原本苍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虞不弃感到唇齿间溢出淡淡的血腥气，这才满意地放开华阳的唇，眯着眼睛，语气轻佻道：“女人，不管十个还是八个，加起来能有老子对你好？劝你好好做人，我姐姐才没时间理你呢！有我一个还不够？呵，女人！”
说着，又顺手在华阳的臀上拍了一巴掌！
刚刚解决了所有幻影吴日的虞不离：Σ(°△°|||)︴
这是谁家的蠢弟弟？赶紧领走！我不认识！
华阳的脸色红得发紫。
她想过无数次虞不弃清醒过来会是什么样子，可却从没想到是眼前这样的修罗场。
她错了，她就不该心软，不该把这个轻浮的臭小子放在心上！
而刚刚完成了“临终壮举”的虞不弃，一边回味着手指间美妙的触感，一边静静等待着这一轮末世的重置。
然后，姐姐果然出现了。
只是，却不像以往每一轮的初始那样对自己微笑挥手……
不，挥手还是挥的，只是为什么，他怎么看都觉得姐姐不像是送别，反而隐约和挥着擀面杖时的姐姐有点儿相似呢？
不等他想明白原因，大悲大喜后的虞不离已经忠实地执行了自己最本能的反应。
“我让你学那些小混混！我让你不学好！连我师父都敢下手，我打死你！”
382不放
幻术的难缠之处在于难辨真伪，只要能够找到克制的方法，那解决起来就轻松许多。恰好，虞不离正是那个最适合解决幻术的人。
但掺杂在幻影吴日中的分身，虽然在失去幻影的干扰后，也更容易对付了一点，可实力却还是实打实的，非得一个一个弄死不可。
虞不离惦记自家弟弟，白稷辰也知道虞不弃一旦恶化，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在她解决完幻术之后，便主动拦下了冲她而去的分身，让她尽快赶去虞不弃身边查看情况。
而他自己，则是继续与羽安基地的其他人一道，将剩下的“吴日”分身全部解决，这才腾出手来关注虞不离那里的情况。
怎料见到的却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虞不离。
只见身材不算高挑的小女人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铁棍，气疯了似的，对着一个人高马大，浑身腱子肉的猿型生物，没头没脸地砸着。
那猿型生物要是站直身体，怕是得赶上两个小女人加起来那么高，可愣被打得只敢抱着头，弓着腰，躲都不躲一下。
白稷辰甚至还注意到他正努力想两旁叉开腿，好让自己再矮一点儿，以便小女人不用垫脚就能打到他的背……
毕竟，这么大个小伙子，还被姐姐往肉最厚的腚上招呼，也确实怪不好意思的。
尤其是在姐姐只能够着他的腚的情况下，那就更尴尬了，要是姐姐事后想起来，八成又得多挨一顿打。
只希望打完这一顿，这事儿能就这么过去吧……
虞不弃如此朴实的想法，白稷辰自然是无法接收到的。
他看向站在一旁死死揪着衣角的华阳，仿佛完全没有看见她脸上的窘迫一般，径直问道：“什么情况？”
“没事。”华阳脸色通红，面对男人却依旧是极其冷淡的性子，哪怕对方是也算熟人的白稷辰也一样。
然而白稷辰却莫名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娇羞的意味。
他不免多看了华阳两眼。
这个女人对待男人向来不假辞色，但是与阿离和念念在一起时，却是个隐藏的话痨。
他也是因为阿离和念念的关系，这两年才多少有些了解。
他也知道对于华阳来说，唯一特别点儿的男人就只有阿离的弟弟虞不弃了。
阿离没少和他唠叨，希望自家弟弟能把华阳拐回家，做成真正的一家人。
但在他看来，总觉得华阳对虞不弃的特别，纯粹是将他当做契约灵来看待的缘故。
简而言之，虞不弃在她眼里，压根儿就不是个男人。
只不过这话，他是不会对阿离说的。他又不是苏世安那个傻瓜，这点儿求生欲还是有的。
可眼前这情况，莫非是他猜错了？
白稷辰皱了皱眉，没有深究下去，左右不过是自己猜错了华阳的心思，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不猜错阿离的心思，其他事都不重要。
他皱眉也只是因为如果华阳和虞不弃真成了一对，那阿离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怎么会被气成这样？
饶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刚刚虞不弃干了什么骚操作。
华阳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最后还是身娇体弱的虞不离实在打不动了，这才停下了手。
她两手叉腰，铁棍依然握在手里，气呼呼地瞪着自家弟弟，“别说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说！下次还敢不敢了！”
虞不弃抱着头，小心翼翼地从胳膊的缝隙里偷瞄。
这画面可是第一次出现呢，难道……他在做梦？
姐姐已经死了，冰山小姐姐也已经死了。
他一定是太寂寞了，才会在梦里又见到她们吧？
这样一想，虞不弃便有些懊恼。
他明明已经很对不起冰山小姐姐了，如今好不容易梦到她，又怎么能够那样唐突她呢？
难怪自家姐姐气成这样。
不过自家姐姐还是心疼自己的，看着打得凶，其实都没使什么劲儿，比小时候挨得那些打可真是轻了好多呢！
虞不离：你闭嘴！用不着强调我力气小，我今天就是没吃饱饭！
自我感动到不行的虞不弃只觉得眼眶酸涩，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他身高手长，一把就将僵立在一旁的华阳和气喘吁吁的虞不离都搂到了怀里，硕大的脑袋埋在两人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姐，冰山小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虞不离见自家弟弟痛哭流涕，到底还是心疼的。也不知道在幻境里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哭成这样。
当即便心软了，手里的铁棍“哐当”落地，腾出手来就将弟弟回抱住，闷声道：“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等解决了吴家那些家伙，以后就再也不担心发生这种事了。”
她的声音不大，虞不弃又哭得投入，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姐姐的手安抚地拍着自己的后背，顿时更是悲从中来。
果然是梦境啊！
只有在梦境中，姐姐才会对自己这样温柔和气吧？
可，哪怕是梦境，也是好的。
虞不弃十分珍惜地想着，那样无边无际的轮回，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了，只要能让他逃离片刻，即便只是梦境，他也认了。
只希望这次的梦，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而另一边的华阳在最初的惊吓过后，本想要将虞不弃推开，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愣了一下。
冰山小姐姐？
这个称呼不是最一开始，她和虞不弃还没那么熟悉的时候，这个混小子对自己的称呼吗？
熟悉之后，他都是管自己叫“阳阳”“华贵妃”“华小主”“娘娘”之类的，总之，没一个正经！
大多时候，她都不应。有时候被叫得烦了，也只能半推半就地受了。
可是“冰山小姐姐”这个称呼却真的很久没听到过了。
她努力想要抬起头，看看虞不弃的脸，却无奈于这厮抱得实在太紧了。饶是以她如今已经8级异能的身体也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
“不放！”虞不弃带着鼻音，瓮声瓮气道。
小姐姐对他可好了！
383后遗症？
原本虞不弃只是模模糊糊有那么一点儿熟悉感，可这会儿他却十分确定，陪着自己度过了无数次轮回，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股力量就是这个小姐姐！
比自家姐姐出现得还频繁呢！
好不容易能在梦里将小姐姐抱在怀里，他才不要放开呢！
被彻底无视的白稷辰额角直跳，这个混小子！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姐姐不放？没断奶吗！
这可是他的女人！
白稷辰默默捡起了那根原本功成身退的铁棍，一道蓝色的电光闪过，然后“砰”的一声敲在了虞不弃左手肘的关节上。
虞不弃吃痛，整个左臂被电得瞬间麻痹，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他怒目圆瞪，狠狠瞪着那个犹自提着铁棍，不闪不避的男人，“你打我？”
白稷辰冷哼一声，示威似的将虞不离一把拉到自己怀里，微微抬头，斜睨着他，“男女授受不亲，长大了就别缠着你姐姐，要抱，就抱你自己的女人去。”
虞不离原本还有些不满白稷辰对自家弟弟没轻没重，一听这话，顿时反应了过来，伸手就将他那垂在一旁的左手拎起来，搁在华阳的腰上，郑重道：“抱好！”
华阳：……
虞不弃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搂着自家姐姐的男人。
他这个梦可真够丰富的啊！
还管上了姐姐的终身大事？
他有些挑剔地看着白稷辰，总觉得这个男人的面容也有些熟悉。
脑子里不自觉地跳出了关于这个男人的身份资料。
哦？还是个搞研究的？
以自家姐姐的智商，这是高攀了啊！
看相貌倒是还不错，肤色比自家姐姐还要白，想来是常年待在实验室的缘故。
不过手上力气倒是不小，看来身体并不孱弱。
瞧这对姐姐的回护的模样，还有眼中满满对自己的戒备，看来还是个爱吃醋的，而且对姐姐情根深种。
虞不弃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姐夫！
果然哪哪都好，这要不是亲姐姐，配给他那还真有点儿浪费了呢！
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对姐姐果然是好！
“你要好好照顾我姐姐，要是对她不好……哼哼！”
我就让你在梦里彻底消失！
白稷辰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虞不弃，这还用他说？
难道是幻术的后遗症？
只可惜现在不是给这傻小子仔细做检查的好时机。
他低头看向虞不离，“这里就交给华阳吧，她既然能唤醒你弟弟，想来之后也不会出太大问题。我不放心小石头那边。”
闻言，虞不离的心顿时一揪。
她真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刚刚竟然因为看见弟弟苏醒，就全然忘了儿子还在吴日的手里！
白稷辰见她露出懊恼的表情，微微一愣，阿离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细细想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虞不弃这个弟弟可以说是阿离一手带大，足足二十多年的感情。
小石头虽然从基因来说，确实是阿离的亲生儿子，可真正满打满算，与阿离真正相处的时间连24小时都不到。
哪怕是从阿离知道小石头的存在开始算起，也不过只有几天时间。还不如他这个“第一爸爸”呢！
“小石头是谁？”虞不弃听他提起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而且听这语气，似乎还要因为这个“小石头”就拐走自家姐姐，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他经历了无数次轮回，好不容易才梦见活生生的姐姐，什么人都不能转移姐姐的注意力！
白稷辰听出他语气中的酸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小子以往就是个长不大的姐控！
如今和一个小娃娃吃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小石头是你姐姐的亲儿子。她因为挂念你，已经先来你这边儿了。怎么？还想霸着你姐姐，不让她去救小石头？”白稷辰挑着眉毛，虽然真实的原因只是因为虞不离来这里的作用更大，但是并不妨碍他这样说，也好看看这个混小子是不是真的狼心狗肺，自私自利。
虞不弃张大了嘴巴，表情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他这个梦已经丰富到超出他这个主人的意料了啊！
连姐姐的儿子都整出来了？
“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虞不弃定了定神，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绝不承认，其实是因为他想看看自己能为姐姐在梦里造出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想来一定是粉雕玉琢，冰雪聪明！
就和他自己……额……小时候一样！
“不弃，你留在这里，和师父待在一块儿。要不然我不放心。”虞不离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她这话说的并不婉转，至少白稷辰与华阳都听明白了。虞不弃刚刚挣脱吴月残留下的幻术影响，再出现在吴家人面前，显然是不明智的。
但一心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的虞不弃却没能听懂她话中的意思，“那就带上冰山小姐姐一起去呗！”
在他看来，连自家姐姐都能去的地方，华阳和自己又有什么不能去的呢？
无数次的轮回里，他看得十分明白，姐姐的实力是真的渣……
再一次听到“冰山小姐姐”这几个，华阳心中的违和感更重，可不管是虞不弃抱着她不放的姿势，还是白教授说起的话题，都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插嘴进来。
“这……”虞不离没想到自家弟弟如此坚持，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拒绝他。
仅仅因为幻术的缘故，就阻止他去救嫡亲的外甥，未免显得对他太过不信任。
而且客观来说，虞不弃身为妖王，如果没有幻术这一茬，对于救出小石头来说，也算是多了一大战力。
“羽安基地伤亡惨重，华阳需要留在这里主持大局，重组边境防线，你留下帮忙。”白稷辰可不打算让虞不弃这个危险的定时炸弹去添乱。
吴日已经很难对付了，虞不弃又还没来得及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他怎么可能会让这小子去冒险？
然而，不等虞不弃回答，天空便突然传来一声狂妄的怒吼。
“敢伤我诸多分身，你们都该死！”
384意外的巨灵兵
这一声怒吼声如洪钟，震得羽安基地那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已经不甚牢固的围墙顿时岌岌可危，碎砖碎瓦纷纷滚落。
更可怕的是，这怒吼声中还蕴含了极为霸道的精神力，直叫人双耳轰鸣，气血翻涌。
本就受伤不轻的基地众人更是轻则吐血，重则昏迷！
虞不弃浑浑噩噩，自打恢复意识以来一直就没真个儿搞清楚状况，只凭借动物的本能，一把薅过自家姐姐，连同他心爱的冰山小姐姐，一股脑地摁在了自己身后。
明明同时抓到了虞不离胳膊的白稷辰，生怕她被眼前这个总觉得有点儿脑子不好的小舅子给扯断了胳膊，只能悻悻地放了手，狠瞪了虞不弃一眼，这才看向半空。
来人正是吴日。
只是与先前那副总是高高在上的模样相比，此时的他看起来显得十分气急败坏。
若是洛笙在这里，一定会觉得有些违和。
先前他拼尽全力伤了吴日本体的时候，这人看起来都没现在这么愤怒，反而是折损了几具分身，却令他暴跳如雷，就像是刨了吴家的祖坟似的。
只可惜，洛笙不在，甚至本应牵制住吴日本体的狗大力等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白稷辰面沉如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念念如今是生是死。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没能拖住吴日的众人绝对落不了好！
有异能者顶住了吴日的那声怒吼，勉强站起来，朝着他大声呵斥，“你竟还敢来！你留下的……”
然而话未说完，迎面便是一条水蛇，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一口咬穿他的心脏，带着一道血线，飞回吴日的手掌。
“滚！”
吴日一甩袖子，灼热的鲜血便如雨点般，落在众人的脸上，与那惊惧悲愤交加的神情混合在一处，显出几分人间地狱的狰狞。
虞不离猝不及防地被自家弟弟拉到身后，挡住了视线，刚刚探出头来，就见吴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心中一惊。
四下环顾，不见白念念等人，只有如同木偶一般抱着小石头站在不远处的吴天娇，她顿时急道：“你把其他人怎么样了！”
吴日闻声，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身形骤然出现在虞不离面前，四目相对，鼻尖对鼻尖！
虞不离甚至能看见他那浅色发白的瞳孔中反射出的自己的倒影！
“你就是那个姓虞的女人生下的孽种？”
夹在虞不离与吴日之间，却被视若无物的虞不弃惊得浑身寒毛倒竖，只愣了一下便朝紧贴着自己的敌人挥起了拳头！
“不准伤害我姐姐！”
同时发动攻击的还有始终紧盯着吴日的白稷辰，“滚开！”
黑色的球型闪电比虞不弃的拳头还要更快一步落在吴日的脊背上。
可两人的攻击却像是落在了水里！
只见吴日的后背像是水波一般，荡漾起道道涟漪，无声无息就将两人的暴怒一击化于无形。
“幻术？”
白稷辰反应极快，瞬间看向虞不离。
若真的是幻术，阿离一定会第一时间指出真正的吴日在什么方向。
然而，虞不离却白着脸，身体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着，“不是幻术，他……他全身能量化了！”
“全身能量化？”虞不弃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总觉得这个词有些耳熟，可是仔细回忆那一次又一次地轮回里，似乎并没有听谁说起过这么高深的词。
不等他细想，白稷辰下一波攻击就到了！
蓝紫色的电光铺天盖地，朝吴日兜头罩下，精准地将他与虞不离姐弟二人分隔开来。
“带你姐姐后退！”
“用不着你啰嗦！”虞不弃极不客气地回嘴道，身体却比脑子更灵活，在吴日刚刚露出后撤意图的一刹那，就护着虞不离和华阳往后一直退到了仓库大门口。
吴日低头看向身体各处升腾起的缕缕水汽，怒极反笑，“好！好！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白教授！阴雷灭生机，对我不起作用，竟瞬间就想到换用主破坏的阳雷。当一名教授，可真是委屈你了！”
白稷辰懒得与他废话，学以致用难道不是应该的？他堂堂一个教授，脑子转得快难道不是应该的？
黑色闪电，也就是吴日口中的阴雷，早在秘境藏里翻阅典籍时，他就已经找到了相关记载，再于试练塔内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的测试，他还能摸不清自己这招数的优劣之处？
蓝紫色闪电，也就是阳雷，亦是如此。
阴雷乃杀人利器，但面对非活物的时候，效用却极其有限。
阳雷则恰好相反，毁天灭地乃是一把好手，但杀人，却需要威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立竿见影。
如今吴日全身能量化，相当于自己要同一桶水，一洼池塘，一片汪洋战斗，想要赢，只能将这些水全部蒸干！
“只可惜！螳臂当车！”吴日的“夸赞”话锋一转，瞬间就变得森冷起来。
白稷辰眼前一花，便感觉自己与吴日之间多了一个散发着腥臭血气的人形生物！
“吼！”不待他细看，那生物便挥舞着利爪，朝他当胸袭来！
白稷辰双手一翻，掌中雷电瞬间切换成阴雷，迎着那生物的手臂，直逼心脏！
“滋——”
“噗！”
雷电缠绕在那生物身上，却仿佛遇上了金属，摩擦起一片电火花！
而利爪入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稷辰脸色一白，左臂便软弱无力地垂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尽管他已经极力避开要害，可还是被击中了肩胛骨。
他忍痛后撤，迅速将外甲穿戴上身，这才看清那生物的模样。
只见它浑身长满了灰黄色的皮毛，鼠头鼠脑，尖牙利齿，双眼空洞，仿佛神志全无，就像吴家实验室里批量产出的那些巨灵兵一样。
可白稷辰却瞳孔一震，原因无他，这个巨灵兵，或者说，这个人，他竟然认得！
尽管五官有些变形，神情气质也与当日全然不同，甚至连主异能属性都发生了改变，可他却绝不会认错。
这人分明就是那位据说失踪的吴家三长老——吴星！
385丧心病狂的分身
白稷辰心中巨震，险些被吴星一爪割断脖子。
说是险些，其实也已经在外甲的脖颈处留下一道白痕。
吴日难道疯了吗！
竟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过？
他知道吴家人天性凉薄，不将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哪怕是普通族人也不过是工具人而已，可这是吴星啊！
吴家的三长老啊！
就算不看在他为吴家带来的利益上，哪怕是单看他的战斗力，吴日这厮竟也舍得？
白稷辰心里的预感已经不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了。
连吴星都舍了出去，吴日到底想做什么？！
他咬着牙，一边努力抬起半残的左臂，依托外甲的支撑与精神力，让它动起来，一边飞快地闪躲着突然凶性大发的吴星。
也许是研究大楼的那一战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以致于现在神志全失，却依旧在看见白稷辰这身眼熟的外甲时红了眼睛，真真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白稷辰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眼角的余光扫过仓库门口，护在阿离身前的人已经变成了华阳，而虞不弃正与吴日缠斗在一处，但没有异兽军团在侧的虞不弃，撑死了就是个辅助系，单凭身体的力量，又被吴日水无常形的攻击克制得死死的。
若不是有华阳的冰系异能从旁骚扰，只怕早已落败。
再看向先前被吴日震慑住的基地众人，好歹都是末世摸爬滚打过来的，还不至于那么一下就被夺了勇气，一蹶不振。
还有战斗力的，已经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他们倒是想来帮忙，可先前被制住，甚至是本应死亡的吴日分身，却像不死不伤的怪物一样，在人群中歪七扭八地站了起来。
只见“吴日”们个个眼神呆滞，瞳孔灰白，泛出死气，与此时的吴星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们原本都穿着与吴日本体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袍，此时长袍下的肌肉却纷纷鼓胀起来，裸露在外的双手和脸部同样开始扭曲变形。
其中几具分身随着骨骼的缩小，附着在身体上的血肉竟“扑扑”掉落下来！
饶是经历过末世5年险死还生，一众异能者们都忍不住白了脸，只觉得胃里酸水翻涌，恨不能当场吐个痛快！
在亲眼目睹了宛如丧尸进化的2分钟噩梦后，“吴日”们终于各自变形成了不同模样。
小到十四五岁的普通少年，大到身高超10米的变异棕熊，男女老少，花虫鸟兽，应有尽有！
哪怕是亲眼看着他们变形的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将活人炼制成自己的分身？
“啊！这个人我认识！他是包团长！”
“包团长？那她一定是葛团长！没错，我记得她脸上的这道疤！”
惊呼声，夹杂着异能对撞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白稷辰却没有再多看一眼。
那些“吴日”们活着时的身份在此刻没有任何意义，那厮连吴星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区区外人。
至于分身被认出，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以吴日的自傲自大，寻常人也岂能入他的眼，成为他的分身？
自然是挑那些数得上名号的异能者或是异兽！
而那些被带领着，投奔了北方联盟的大小基地得了什么样的下场，他更是不想关心。
有一个融合了契约灵，生生将原本的土系异能转变成了金系的吴星，就已经够令他难以招架了！
虞不离颤抖着身体，死死扒着仓库的大门，一边辅助异能不要钱似的往自家弟弟体内灌着，一边还跟着华阳有样学样，控制着冰系异能往吴日身上甩去。
可即便忙得不亦乐乎，当基地里响起惊呼声时，她依旧没忍住，往那里瞥了一眼，顿时心神惧丧。
因为她也认得！
那是许久都没听闻音讯的豹子和鸽子！
当初他们带领洛河基地大半人手叛出，即便从何小双那里听说了一些事，可她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见到这两人……的尸体。
然而，再仔细看去，她才无比悲哀地发现，熟人岂止豹子和鸽子二人？
还有义无反顾选择了陈留的那些原华阳基地的异能者，哪怕当初是迫于苏世安的命令，可他们也曾经真真切切地护卫过她。
可如今，他们却全都成了一具具会动的尸体，哦，不，在吴家人眼中，他们应该都是实验室里生产出来的巨灵兵吧？货品？兵器？
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小丫头，仗着有人保护，就敢东张西望？你果然和那姓虞的女人一样，是个胆大不要命的！”
吴日阴冷的声音倏然在她耳边响起。
虞不离浑身一颤，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弟弟已经口吐鲜血倒伏在地，生死不明。而华阳也被吴日掐住了脖子，高高提起，双脚离地，无力地挣扎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虞不离控制不住眼泪，顺着脸颊颗颗滚落下来。
她尖叫着，挥舞着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吴日身上，却如同游戏一般不痛不痒。
吴日不费吹灰之力地钳住她的双手，拖曳着她飞上半空，居高临下看着下方血流成河，冷声道：“交出剩下的一半坐标，否则，这些人全都得死。这个女人，就是第一个！”
虞不离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双臂上，不一会儿就感觉手腕和肩膀处疼痛难忍，可是她却无法叫出声来。
被掐着脖子悬挂半空的华阳显然只会比她更痛苦，她有什么资格喊痛？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也知道华阳的命就在自己手里，可是她却只能无助地哭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坐标！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撒谎！”吴日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华阳挣扎的动作顿时变得更加轻微而缓慢，“你在秘境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不知道坐标的存在？”
虞不离泪流满面，她知道吴日想打开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的通道，秘境的藏里也记载了高层次世界的存在，可她确确实实不知道吴日口中的坐标到底是什么！
如果知道，她早就毁了！
386一半坐标
因为分身被毁，吴日心中的怒火几乎到了极致。
那可是他精挑细选，又用秘法炼制而成的分身，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他开启通道后在高阶世界任意驰骋的最大底牌。可如今却仅仅因为被这个吹口气就能丧命的丫头片子看穿了幻术，而变成最普通不过的巨灵兵！
他堂堂吴家大长老难道还缺巨灵兵吗？
他缺的是和他一心同体，如臂使指的强大分身！
诚然，下方那些被选中的巨灵兵大多都还算肢体完整，收拢回来依旧可以作为炼制分身的材料使用，但他却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吴日阴鹜地看着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虞不离，只觉得心中郁气更甚。
若是个实力相当的对手，他还能安慰自己那些分身用在了刀刃上。
可偏偏是这么一个几乎没有半点战斗力的弱鸡！
最可气的是，自己还不能随随便便杀了她泄愤！
吴日眯着眼睛，脸色难看得想要吃人一般，“你身为秘境主人，当真不知坐标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虞不离咬着牙，拼命摇头。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
“凭什么我是秘境主人，就一定会知道坐标是什么！你就算杀了这里所有人，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不离呜咽着，她唯一拿得出手的精神力被死死禁锢在方寸之地，根本没有办法自救，更没有办法救下被当拿来威胁她的华阳。
她只能努力挣扎着，想尽办法示敌以弱，拖延时间，只要等到赤羽搬来救兵，就还有一线希望。
“如果坐标的线索就在秘境里，你又何必为难我们！你明明自己就可以自由出入！”
吴日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一堆有的没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呵！小丫头片子，你比你那个没福气的母亲可要蠢多了！言多必失的道理竟然都不懂！”
虞不离心中一沉，飞快地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她一定说错了什么，可线索太少，时间太紧，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到底哪里错了。
难道吴日看出自己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了？
不等她细想，吴日便随手扔掉了奄奄一息的华阳，“你知道我能进出秘境，却还想用言语相激，让我去秘境找坐标，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虞不离下意识地问道。
“说明你真的不知道坐标的存在。”吴日勾起嘴角，在暴怒之后终于露出一丝愉悦的神情。
他抬起另一只手，朝吴天娇所在的方向轻喝一声，“过来！”
吴天娇便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拖曳着一般，不由自主地抱着小石头飞到了他身旁。
虞不离这时才看清小石头此时的模样。
也许是被掳走的时间并不长，又也许是抱着他的人一直没有变，他看起来和在秘境中相比，并没有太大差别。
脸色依旧红润，表情依旧生硬，全身上下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有衣服的肩膀处，有一点点疑似尘土的黄褐色印迹。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不妥的就是他始终紧闭双眸，不像是沉睡时那样的舒缓安稳，反而更像是在忍耐什么痛苦，只是因为他脸部肌肉僵硬，才看起来不显。
只有从微微颤抖的眼睑上，才能窥见一二。
虞不离虽与这个生物学上的亲生儿子还不亲近，可她本就细心敏感，心里也是想当一个合格的好妈妈的，又如何察觉不到小石头的异常。
甚至就连抱着小石头的吴天娇，看起来都十分违和。
整个人看起来呆呆愣愣，双目无神，就像是被人夺了心智，与下方的那些巨灵兵有一种极其相似的气味。
像是濒临腐烂的臭鱼臭虾，若有似无，并不浓烈，在这样紧张的战场上，被浓重的血腥气掩盖，正常人几乎不可能注意到。
可虞不离偏偏就闻到了，这个味道令她更加心慌。
“你对他……他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吴日轻蔑地嘲讽道，“连坐标都不知道，我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听懂几分？”
若不是性命受制于人，虞不离真想好好问问他，是谁给他的勇气这样目中无人。
不过就是多活了千年的怪物！
不过就是躲在吴家背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人！
不过就是心狠手辣，残暴不仁，连手足同胞都不放过的禽兽！
吴日听不到虞不离心里的咒骂，也许是大业将成，他伸手抚上小石头的额头，同时用一种屈尊降贵的施舍语气说道：“虽然你资质愚钝，没有慧根理解那么高深的源法。但是本座今日心情好，不妨动作慢一些，让你亲身感受一次便是。”
亲身感受？
虞不离心中一突，只觉得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也不见吴日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将手虚虚贴在小石头的额头上，小石头的眼睑抖动得便更加激烈起来。
不多时，一个散发着莹润星光的图案便缓缓从小石头的额头处浮现出来，跟随着吴日手掌的牵引慢慢升空。
四周幽暗的天空反衬出这图案的光芒，有星星点点的节点忽明忽暗地缓缓闪烁着，光线交织，像是一个无尽的漩涡，令人沉醉。
虞不离的心神不受控制地为这图案所摄，分明只是点与线的交叉，连基本的轮廓都看不清晰，可她却总觉得那图案里蕴含了万千世界。
她沿着星光筑成的道路，向世界深处探寻着，却蓦地顿住。
远方还未到尽头，可星路却没了……
虞不离一愣，随即便赶紧额头一阵刺痛，瞬间回神！
只见吴日那只刚刚抚过小石头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在这一刹那，虞不离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图案就是坐标！
一半在小石头体内，而另一半，就在自己体内！
吴日抓走了小石头，一定是已经尝试过一次，才发现坐标少了一半，这才气急败坏地来抓自己！
他逼问自己，也根本不是为了得到坐标的下落，只是为了让自己主动交出坐标而已！
387兽化真身
自己不是小石头那样的无知幼儿，有属于成年人的意志，吴日怕强取坐标，会造成毁坏，这才随手抓了华阳来威胁。
可她为了拖延时间说出的话，却反而暴露了自己是真的对坐标的存在一无所知。
无知，所以必然不会刻意在身体里设下对坐标的保护手段！
所以吴日确认了这一点，便再无顾忌，直接动手夺取！
虞不离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声“蠢货”，更是恨不得连留下秘境的那位大能都一起怨上。
好好的一个秘境，说好的为自己这个“龙子”服务，却不声不响地将吴日放了进来，任由他带走了吴天娇和小石头。
这也就罢了，看在吴日的排序可能在自己之上，权限可能比自己还高的份上，她也就忍了。
毕竟，血脉是天生的，比不过吴日衔着金汤匙出生。
可这该死的秘境往自己和小石头体内硬塞了一个通往高阶世界的坐标，却连个声响都没有，这未免就过分了吧！
她可不信这坐标是天生藏在她觉醒的“龙子”血脉里的！
真要以血脉亲疏来论，她那个傻瓜弟弟与自己也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妈啊！身体里怎么就没半点坐标的影子？要不然吴日能下那么重的手，把他打得不知生死？还不是因为他没进过秘境！
小石头是自己的儿子，年龄尚幼，根本不可能血脉觉醒，他体内却偏偏藏了半个坐标。
与性别无关，与是否觉醒无关，只除了他进过秘境这一点原因！
要说不是秘境动的手，虞不离死都不相信！
她这时才忽然想起一句老话，“天上不会掉馅饼”，诚不欺我也！
只可惜，迟了。
吴日那阴冷的精神力如刮骨刀一般，从她的头顶一寸一寸凌迟而下，不放过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
许是察觉到了危机，一直隐匿在她身体深处的半个坐标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行迹。
虞不离只觉得腰椎一痛，一股不为她的精神力所感知，却真实存在的力量便如牛毛细针一般在她体内飞快游走。
肆无忌惮地穿透她的血肉骨骼，割裂她的神经脉络！
吴日的精神力瞬间捕捉到了坐标的异动，顿时如狂风暴雨般在她体内开始围追堵截。
这场以她的身体为战场的追捕，没有任何一方来征询她的同意。
虞不离甚至怀疑，如果没有花娘这两年来费尽心思地替自己强化身体，自己这会儿是不是早就已经被这两股力量撕成了碎片。
她甚至想，花娘，哦，不，也许应该说是花想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让自己的分身花娘把自己整结实点儿，省得吴日和坐标还没分出胜负，自己就先肉身崩溃了。
毕竟，花想容活了千年，算起来也是和吴日同时代的妖怪，吴日知道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随即虞不离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不对，花想容曾经想杀了自己，复活她的主人。也就是说自己这具身体好歹也算是她旧主的容器，如果早知道秘境会坑自己一次，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疼痛深入骨髓，令虞不离难以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思考。
思绪被痛楚撕扯得支离破碎。
最终只汇聚成一条最简单的逻辑，花想容不会伤害自己这具身体，却任由坐标入体，这说明，坐标于自己无害，甚至有可能有益！
是了，要是没好处，吴日能来抢？
他都能凭借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坐标去往更高阶的世界，不断突破，以求长生，自己这个坐标如今的正牌主人怎么就不能全程无瓶颈，突破无极限，从此直上云霄？
就算自己真没这个主角命，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战五渣，至少也不能让吴日这个家伙得了好处！
这人现在已经天下无敌，若是再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世界的普通人焉有活路？
看看他弄出来的那些所谓“分身”，就知道旁人于他，甚至这个世界于他，都只不过是踏脚的材料而已！
连正经的踏脚石都不算！
虞不离紧闭双眼，浑身抽搐着，却猛地咬紧了牙关，努力调动起被吴日死死禁锢的精神力。
一片又一片七彩鳞片从她的心脏位置开始向四周生长，飞快地爬上她的脖颈，脸颊，又一路蔓延到她那双被高高吊起的手臂。
吴日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徒劳挣扎的坐标上，冷不防正钳制着虞不离双手手腕的手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便松了手。
虞不离的额头顿时与他的另一只手掌脱离开来！
得了喘息之机的半个坐标迅速神隐，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忙活一场的吴日怒发冲冠，“垂死挣扎！”
他捂着被刺痛的掌心，眼中满是怒火滔天，然而在看清虞不离此时的样子时，却忍不住地瞳孔猛缩。
“你以为你现出原形，就能改变结果吗！痴人说梦！”
他大声咆哮着，却带着一份不自知地色厉内荏。
怎么会！
这个该死的小丫头化成兽身怎么会是它！
难道是巧合？！
只见脱离吴日掌控的虞不离，并未坠向地面，而是凌空悬浮，与吴日微微错开半米距离，隐约有凌驾于他之上的气势。
七彩鳞片即便是在昏暗的夜晚也依旧流光溢彩，与小石头面前漂浮着的半个星光坐标遥相呼应，坐标甚至微不可查地开始向虞不离的额头处移动。
她整张脸都被鳞片覆盖，五官被遮掩了小半，看起来与平时的样貌有些不同，原本只是清秀可人，此时却变得清冷高贵起来，就像误入凡尘的凌波仙子。
满头黑发不知是因为鳞片的映照，还是因为兽身的影响，在月光下看上去如同银色瀑布，浅浅地铺盖在她周身，发丝随风飘荡，又像是大海深处跳动的精灵。
一对小小的突起被额头的碎发掩盖，极不显眼。
但吴日的视线却紧锁不放。
龙角！
这个死丫头竟然连龙角都生长了出来！
就算是当年的……那个人，也没能做到！
凭什么！
这个该死的臭丫头到底做了什么，竟能如此独享福运！
388龙子
吴日在看虞不离额头上那对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撞在哪里的龙角，而下方正与显露出真容的巨灵兵战斗在一处的众人，一眼看到的却是虞不离下半身那条难以忽视的鱼尾。
自从那天被吴天娇扔出华阳基地之后，虞不离便鲜少再穿裙子，而是与末世中其他女人一样，常年穿着更方便活动的长裤。
然而此时，原本还算宽松且结实耐磨的工装长裤，却裤腿炸裂，像一块破布挂在虞不离的纤纤细腰上，而原本应该是笔直双腿的地方，却毫无违和感地衔接着一条足有两三米长的巨型鱼尾，衬托得她的上半身十分娇小。
鱼尾上的鳞片闪烁着同样的七彩光芒，美得仿佛童话世界的人鱼公主，肆意掠夺着每个人的目光，令人久久无法挪开。
白稷辰被变异后的吴星，像疯狗似的穷追不舍，眼睁睁看着吴日将虞不离掠上半空，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他真是恨透了这种总是纠缠不放的无力感，就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敌人始终都比他技高一筹一样。
麻蛋！
他心中狠狠爆着粗口，真特么见了鬼了！
像他这种百年不遇的天才，难道不该拥有得天独厚的运气吗？怎么总是这么点背！
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集中精神，弄死眼前的疯狗吴星，然后直面吴日，救下阿离。
但是他那高速运转，计算着吴星下一次攻击角度和力道的大脑，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年前，不知什么人在他耳边宛如魔咒一般说的几句话。
“你生来无心，注定亲缘寡淡，如要强求，必遭天谴！”
从前他是不信的，他就是性子冷淡了一点，懒得关心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而已，怎么就没有心了呢？
他一个搞科学的，信了这跟算命似的话才见鬼呢！
就算当年念念在他面前被人推下车，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他都没信过什么“命中注定”这种胡扯。
他不准她死，那她白念念就必须活着。
再后来，他遇见了阿离，自然也是一样！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最讨厌的无力感就频繁出现，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撵狗似的，拼命推动着末世往前狂奔，让他总是追赶不上。
但看看旁人，虽然在阿离的辅助下，大家的异能等级提升都很快，可人家偏就个个都是按部就班，稳稳地生活着。
直到这一刻，白稷辰第一次将虞不离的兽身看入眼中，他才终于明白那个总是撵在自己身后的，到底是什么。
人鱼公主？
呵！
肤浅！
能被花娘和秘境奉为“龙子”的血脉，能是西方童话里为了个瞎眼的王子就变成泡沫的傻瓜人鱼？
那分明就是龙之九子中的“鸱尾”！
真正的龙之血脉！
比那什么“人鱼公主”听起来不知高贵神秘了多少倍！
他区区一介凡人，能有幸拥有阿离，便已耗尽毕生的缘分，如何还有多余的亲缘分给别人？
阿离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便是他平生最大的运气，总是遇到吴星这种晦气的家伙也算不得稀罕事。
白稷辰眼底燃起狂热，神情分外骄傲。
他的阿离从来就不是只会拖后腿的软弱女人！
那些当年欺辱过她的人，真应该好好睁大自己的狗眼看看！
想到这里，白稷辰心中不免划过一丝遗憾，有吴日这种对自己人都不放过的家伙在，当年华阳基地的那些人应该也没多少还好好活着的人了吧？
此时此刻在这里的，大约也只有吴天娇了。
也许是因为虞不离的变化，令吴日的心神出现了一丝动摇，原本像傀儡一般无知无觉的吴天娇，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低眉顺目的眸底闪过一片茫然，又很快退去。
她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是想逃，带着小石头从盛怒的大长老面前逃走。
南方联盟的那些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坠落地面，不再动弹。
她不想救他们，也救不了。
大长老不会放过一个活口，那就没人知道她曾经冷眼旁观，并不影响她留下后路。
可大长老脸上那肆意张狂的笑容，却在看到小石头额头上浮现出的那个玄奥图案后，骤然僵硬。
嘶声咆哮着：“一半？怎么只有一半！该死！你当真不给我半点机会？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断绝我的大道！”
面对那令她窒息的杀意和怒火，她下意识地就想逃。
然后她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便是现在，小石头的额头上依旧浮现着那个闪亮的图案，但下方的场景却变换到了羽安基地上方。
狗大力那些人并不在此处，取而代之的，则是与自己有着深厚孽缘的虞不离。
大长老换了地方，又唤出了这个图案，看来是找到了他咆哮中语焉不详的另一半。
吴天娇依旧低着头，眼角余光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虞不离的方向。
以她的视线，其实只能看到半截鱼尾。
可她知道，那就是虞不离。
她对虞不离的气息太熟悉，因为嫉妒，这个女人成了她觉醒异能后最深的执念。
更重要的是，她见过这条鱼尾。
某一次，基地再次因为虞不离的“梦游”，招惹来异兽围城时，这个女人被恼怒的异能者们粗暴地从城墙上拽了下来，捆了手脚扔回山顶别墅，苏世安为了平息众怒，无法亲自陪在她身边，便向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将虞不离托付给了自己。
她守了虞不离一天一夜，亲眼看着她在昏睡中，双腿合并成了鱼尾，身上长出了鳞片。
她自以为抓住了虞不离已经变异成异兽的把柄，可这女人醒来后却矢口否认，无辜地就好像自己故意冤枉她一样。
她一时激愤，还特意找来了一个玻璃大水槽，逼虞不离入水，想要她显出原形，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只能憋屈地说自己是在跟她开玩笑，重又将她笼络住。
吴天娇心中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倒是众目睽睽，可又有谁会再在意这个？
389合二为一
吴天娇感觉一阵劲风拂面，吴日的身影便从她面前飞了过去，直奔虞不离。
她一动不动地垂着脑袋，恍若仍旧没有意识一般，心中淡淡自语：打吧，打吧，谁生谁死，都是命。等分出胜负，总有自己的一条活路。
哪怕吴日的攻击近在眼前，虞不离依旧紧闭双眼。
她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意识与身体仿佛完全分割开来。她的意识像幽魂一样，漂浮在身体的脑后，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眨眨眼都做不到。
这也是她第一次以这个角度，仔细打量自己的全身。
有鱼尾的加成，总觉得自己身形特别修长，有一种变回人形后身高也能长上几厘米的错觉。
鱼尾很眼熟，是两年前与陈留一战时，如梦似醒地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个怪物的尾巴。
她心中升起一缕明悟。
她是鸱尾，传说中龙之九子的后代。
那只有一面之缘的怪物，正是自己的先祖，拥有最初龙之血脉的那只鸱尾。
她该庆幸，一代又一代血脉传承变得稀薄，至少自己在变成兽身时，没有真的长出一颗龙脑袋，那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现在这个样子刚刚好，她还是一个好看的小仙女。
虞不离无奈地看着吴日冲到自己面前，数十条有着锋利獠牙的水蛇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冲着她的身体张口就咬。
控制不了身体，她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漫无天际的走神，还能做些什么。
她甚至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不敢看自己这具新鲜出炉的兽身被水蛇咬得遍体鳞伤的模样，看着就觉得非常疼！
就在第一口撕咬已经碰触到她鳞片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忽然动了！
倏地一下挣开了眼睛，一股沉静而悠远的气息散发开来，如清风拂面，又如泰山压顶。
水蛇瞬间定格不动，仿佛被人掐住了身躯。
一息之后，透明的身躯就如忽然被加热煮沸的开水一般，沸腾起来，然后“砰”的一声，所有水蛇齐齐炸成了水花！
想要趁着虞不离失神之际，重新将她抓回，继续搜索她体内坐标的吴日，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上，又飞快后退，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你到底是谁！休想装神弄鬼！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你骗不了我！”
“虞不离”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脑袋，看向脑后真正的意识所在。
虞不离原本正在细品吴日这句话背后藏着的信息，被自己的身体一眼看来，不由神魂一震。
那双眼睛是那样沧桑而悲凉，绝不是自己！
“你就是花姨本体的旧主吗？”她的意识无声地发问，“吴日也认得你？”
然而，她的身体只是看了那一眼，便回过头去，重又看向紧张得身体发颤的吴日。
“你铸成大错，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吗？”
明明是相同的声音，可却莫名让人相信，此时说话的人绝不是真正的虞不离。
两者的气质截然不同，泾渭分明。
尽管声线变了，不复当年威严，可吴日还是立刻就听出了端倪。
“居然真的是你！你也知道什么叫‘时至今日’吗！上千年过去，当年你弃我于不顾，如今倒想着依旧摆你那主人的谱？做梦！”
吴日惊怒交加，这段话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声音粗粝刺耳，狠狠刺入众人的心里。
就连早已知道花想容和她旧主的虞不离，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吴日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当年竟也只是别人的奴仆？
而且，还与花想容拜在了同一个主人的门下？
而这个主人，此时就在她体内，正操控着她的身体，与昔日旧仆进行着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
可是，这说不通啊！
花娘本是花想容的分身，记忆共享。
花娘却分明并不认得吴日，看起来十足十的陌生，怎么会和吴日拥有同一个主人？
难道是这位寄居在自己体内的大能，当年从者无数，奴仆众多，花想容和吴日才会相见不识？
可花想容明明一直试图自己的旧主以及当年共事的小伙伴，不认识，怎么找？
虞不离捋不清头绪，好在那位控制她身体的大能并没有故弄玄虚的打算，反而像是刻意解释给她听一半，淡淡开口道：“你天生灵体仙胎，只需历这一世劫数，就能重归来处。浑不似本座须得潜心修行，参悟法则，积攒功德，方得一线机缘。本座当年不过只是照拂你两日，结一份善缘尔尔，何谈弃你于不顾？”
“结一份善缘？哈哈哈……”吴日仰天长笑，“原来你当年收留我，就不是出自本心！只不过是忌惮我的出身！真是可笑！你既然明知道我出身不凡，竟然还敢偷走我的坐标，然后丢下我，反而带着其他那些废物，妄图离开这个低贱的世界！活该你落得如今这只剩一丝残魂苟延残喘的下场！”
吃了一个大瓜的虞不离只想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她听到了什么？
吴日费尽心机寻找抢夺的坐标，本就是属于他的？
是自己体内这位大能做人不地道，玩了一出过河拆桥的戏码？
仿佛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大能宠辱不惊地回答道：“你携坐标而来，本就是你的使命。这是天道给予这方小世界的机缘，本就不独属于你一人。”
“好！既然你说这是我的使命，那我如今想要打开通道，完成我的使命，你为何又要从中阻扰！”吴日冷笑道，“这分明就是你强取豪夺，道貌岸然的借口！”
“此一时彼一时，打开通道的时机稍纵即逝。这方小世界没能抓住机缘，那便不可再强求。”大能的语气始终淡淡，就好像错失通往高阶世界的机会并不值得懊悔可惜一般。
她上下打量了一次吴日，眼神反而变得锐利起来，“你妄图逆天改命，不惜脱胎换骨，舍弃灵体仙胎，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难道还没尝够苦果？”
390画蛇添足
人不人鬼不鬼？
空有意识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虞不离，闻言不由仔细打量起了对面的吴日。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吴日，匆忙迎战，小心脏一直提在嗓子眼，自然不会有闲暇将吴日看个仔细。
直到隐藏在自己体内的这位大佬出场，她才略略恢复了些信心，终于能沉下心来好好看看这位一手掌控着吴家，却纵容族人酿成末世的终极boss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这一眼看过去，虞不离顿时便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违和。
吴日突然出现时，她虽也觉得心头狂跳，脑中警报响个不停，可却只以为是因为敌人太过强大的缘故，远远不如此刻这么清晰。
虞不离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是因为大佬掌控了身体，所以自己有幸“借用”了大佬的眼睛？
这个疑问，现在显然不会有人回答她，她也只能暂且按在心里，转而继续看向吴日。
吴日是个活了上千年，年岁能与花想容一较高下的“古人”，但外表看起来却是年轻男子的模样。
若仅仅只是如此，也算不上什么违和。能活这么多年，十七八个驻容的手段总还是有的，花想容看起来也只是成熟女人的模样，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花娘私下里偷偷对她说过，突破先天之后，外貌便不再是年龄的体现，而是代表了身体状态。只要一直处于巅峰状态，那么外貌也会保持年轻。反之，如果状态下滑，比如重伤将死或是寿元将尽，那么便会迅速变得衰老。
吴日顶着一张年轻人的脸，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充满了腐朽的味道。以虞不离现在的视角来看，甚至能看到他身体的各个器官呈现出的年龄状态竟然天差地别。
有老的似乎随时都会折断的骨骼，也有朝气蓬勃宛若少年的心脏，婴儿般脆弱的肺部，功能刚刚开始衰弱的肾脏……不一而足。
就连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都各不相同，就好像是随手捡来的器官拼凑而成。
联系起大能刚刚说的话，以及吴家那肆无忌惮的实验，虞不离心中不免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个吴日该不会才是吴家疯狂实验的鼻祖吧？
什么基因融合，异能融合，契约灵融合，仿佛只要是他们看得上眼的，感兴趣的东西，都得往活物身上融合看看，融合到最后，不就是吴日此时这幅东拼西凑的模样吗？
只是却不知道吴日将这融合之法传授给吴家族人时，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明明他自己融合了这么多外来基因，却至少还能保持外表的人模狗样，可吴家实验室却只能“生产”出残次品一般的巨灵兵，还一不小心弄出了末世来。
虞不离看向吴日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分不解。
她却不知道，吴家那些遍地开花的实验室，根本就不是吴日的授意，而是吴星背着他偷学了个皮毛，又自知这皮毛没有精髓肯定不靠谱，这才弄出了那么些个实验室，想要摸索出吴日独占的高深法门。
这对于吴日来说，无异于背叛。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星才会成了今天这幅神智全无的傀儡模样，否则活了上千年的吴日哪怕看在血脉的份上，也不至于因为他区区几句大放厥词，就毫不犹豫地将他处置了。
而虞不离更不解的是，如果吴日真的生来就是灵体仙胎，也就是说他已然拥有了这世上最完美的身体，那又何必往自己的身体里融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画蛇添足呢？
这不明摆着是拖自己的后腿，又何谈什么逆天改命？
对面的吴日听到大能那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伤疤，不由恼羞成怒，“住口！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一殿之主吗！若不是你盗走坐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怎么会误入歧途！”
此话一出，就连占着虞不离身体的那位大能都皱起了眉头，语气中难得带出了一丝不确定，“你难道……以为本座打开了通道？”
吴日沉默不语，只是用悲愤交加的目光瞪着她。
当年他还是刚出生的幼崽，这个女人就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收留他，照顾他，教他修行，抚养他长大。
可就在他终于卸下心防，完全信任了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却打晕了他！囚禁了他！还盗走了自己体内的坐标！
他被困在那该死的秘境里，出不去半步！只能日复一日拼命在试练塔里提升自己的实力！
终于有一天，秘境再也困不住他。
他带着最后一点希望，试图找到她，听她亲自解释，说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说其实事出有因，说她只是借用一下坐标并非有意抢夺。
然而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消失了！
连同侍奉她的拥趸，全部都消失了！
一个都不剩！
整个世界更是大变样！
原本充盈的能量变得稀薄，许多开了灵智的精怪都陷入了沉睡，只剩下无用的人类像臭虫一样疯狂繁衍！世界一片荒芜！
他惊愕地发现，离开秘境后，他好不容易提升上来的等级竟然受到了莫名的压制，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聚拢在身体中的庞大能量更是像装了漏斗一样，时刻不停地向外逸散着。
换做是谁见了这样的连番变故，都得以为是这女人抢了坐标，耗尽了这个世界的能量，竭泽而渔式的打开了通道！
她一走了之，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更加不会管他这个被坑得一毛不剩的蠢货！
他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这样做的，就为了彻底断绝他回到高阶世界的希望！
让他永生永世都困守在这个耗尽能量的荒芜世界！
再也不会有人去高阶世界揭穿她那张伪善丑陋的嘴脸！
这叫他如何甘心？
当年他便发誓，终有一日，他必要再次站在这女人的面前，夺回属于他的一切，问她一句“悔不悔”！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赔上整个世界！
区区一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她都不在意，他又何必珍惜？
391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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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人鬼不鬼？
空有意识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虞不离，闻言不由仔细打量起了对面的吴日。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吴日，匆忙迎战，小心脏一直提在嗓子眼，自然不会有闲暇将吴日看个仔细。
直到隐藏在自己体内的这位大佬出场，她才略略恢复了些信心，终于能沉下心来好好看看这位一手掌控着吴家，却纵容族人酿成末世的终极boss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这一眼看过去，虞不离顿时便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违和。
吴日突然出现时，她虽也觉得心头狂跳，脑中警报响个不停，可却只以为是因为敌人太过强大的缘故，远远不如此刻这么清晰。
虞不离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是因为大佬掌控了身体，所以自己有幸“借用”了大佬的眼睛？
这个疑问，现在显然不会有人回答她，她也只能暂且按在心里，转而继续看向吴日。
吴日是个活了上千年，年岁能与花想容一较高下的“古人”，但外表看起来却是年轻男子的模样。
若仅仅只是如此，也算不上什么违和。能活这么多年，十七八个驻容的手段总还是有的，花想容看起来也只是成熟女人的模样，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花娘私下里偷偷对她说过，突破先天之后，外貌便不再是年龄的体现，而是代表了身体状态。只要一直处于巅峰状态，那么外貌也会保持年轻。反之，如果状态下滑，比如重伤将死或是寿元将尽，那么便会迅速变得衰老。
吴日顶着一张年轻人的脸，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充满了腐朽的味道。以虞不离现在的视角来看，甚至能看到他身体的各个器官呈现出的年龄状态竟然天差地别。
有老的似乎随时都会折断的骨骼，也有朝气蓬勃宛若少年的心脏，婴儿般脆弱的肺部，功能刚刚开始衰弱的肾脏……不一而足。
就连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都各不相同，就好像是随手捡来的器官拼凑而成。
联系起大能刚刚说的话，以及吴家那肆无忌惮的实验，虞不离心中不免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个吴日该不会才是吴家疯狂实验的鼻祖吧？
什么基因融合，异能融合，契约灵融合，仿佛只要是他们看得上眼的，感兴趣的东西，都得往活物身上融合看看，融合到最后，不就是吴日此时这幅东拼西凑的模样吗？
只是却不知道吴日将这融合之法传授给吴家族人时，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明明他自己融合了这么多外来基因，却至少还能保持外表的人模狗样，可吴家实验室却只能“生产”出残次品一般的巨灵兵，还一不小心弄出了末世来。
虞不离看向吴日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分不解。
她却不知道，吴家那些遍地开花的实验室，根本就不是吴日的授意，而是吴星背着他偷学了个皮毛，又自知这皮毛没有精髓肯定不靠谱，这才弄出了那么些个实验室，想要摸索出吴日独占的高深法门。
这对于吴日来说，无异于背叛。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星才会成了今天这幅神智全无的傀儡模样，否则活了上千年的吴日哪怕看在血脉的份上，也不至于因为他区区几句大放厥词，就毫不犹豫地将他处置了。
而虞不离更不解的是，如果吴日真的生来就是灵体仙胎，也就是说他已然拥有了这世上最完美的身体，那又何必往自己的身体里融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画蛇添足呢？
这不明摆着是拖自己的后腿，又何谈什么逆天改命？
对面的吴日听到大能那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伤疤，不由恼羞成怒，“住口！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一殿之主吗！若不是你盗走坐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怎么会误入歧途！”
此话一出，就连占着虞不离身体的那位大能都皱起了眉头，语气中难得带出了一丝不确定，“你难道……以为本座打开了通道？”
吴日沉默不语，只是用悲愤交加的目光瞪着她。
当年他还是刚出生的幼崽，这个女人就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收留他，照顾他，教他修行，抚养他长大。
可就在他终于卸下心防，完全信任了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却打晕了他！囚禁了他！还盗走了自己体内的坐标！
他被困在那该死的秘境里，出不去半步！只能日复一日拼命在试练塔里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对于吴日来说，无异于背叛。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星才会成了今天这幅神智全无的傀儡模样，否则活了上千年的吴日哪怕看在血脉的份上，也不至于因为他区区几句大放厥词，就毫不犹豫地将他处置了。
而虞不离更不解的是，如果吴日真的生来就是灵体仙胎，也就是说他已然拥有了这世上最完美的身体，那又何必往自己的身体里融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画蛇添足呢？
这不明摆着是拖自己的后腿，又何谈什么逆天改命？
对面的吴日听到大能那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伤疤，不由恼羞成怒，“住口！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一殿之主吗！若不是你盗走坐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怎么会误入歧途！”
此话一出，就连占着虞不离身体的那位大能都皱起了眉头，语气中难得带出了一丝不确定，“你难道……以为本座打开了通道？”
吴日沉默不语，只是用悲愤交加的目光瞪着她。
当年他还是刚出生的幼崽，这个女人就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收留他，照顾他，教他修行，抚养他长大。
可就在他终于卸下心防，完全信任了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却打晕了他！囚禁了他！还盗走了自己体内的坐标！
他被困在那该死的秘境里，出不去半步！只能日复一日拼命在试练塔里提升自己的实力！
392下毒
今日备受打击的吴日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本性便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即便知道这个养大了自己的女人当年并未抛弃自己，甚至还违背神谕，想要留下自己一条命，可如今这女人想要杀自己，却是真真切切的。
她后悔了，想要杀了自己，这就是现实。
这杀念究竟是来自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是，没错，他误会了她一次，还走了岔道。
可这难道就能成为她想杀自己的理由吗？
他是她抚养长大的，自己做错事，她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她不反省自身，反而只想杀了自己，说破天去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母不慈，子自然不必孝！
更何况，他与她本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吴日眸底划过一道暗光，一道阴冷的气息从他指尖弹出，混入不断向对方汇涌而去的水气中。
同时一道浑浊的水流自他脚下升起，像巨蟒一般将他围拢在中央，形成了一个不断流动着的“水蛹”。
认真观摩的虞不离立刻便察觉到大能释放出的精神力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抽取水分的速度顿时几乎停滞。
土系异能？
虞不离诧异地看着吴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按照先前基地调查到的情报来看，吴日从未使用过土系异能，也没有融合过土系异能者或异兽的记录，每每出手总是以水系异能和幻术世人。
难道这家伙藏了杀手锏？
可不知为何，虞不离总觉得那浑浊水流中隐约散发出的土系波动有几分熟悉。
她心里忽然升起浓重的不安。
不待她细想，看上去始终轻松应敌的大能突然出了变故！
“噗！”
一道带着腥臭的黑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
虞不离连忙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青灰。
甚至连那七彩鳞片的光芒都变得黯淡下去。
“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毒手段。本座当年果真是瞎了眼！”大能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白皙的手背上，黑色的血痕异常醒目，她的眸光则越发冰冷。
能够直接伤害精神力的毒并不常见。对于他们这样拥有漫长寿元的修行者来说，肉身的死亡并不是终点，只要精神力尚存，便是神魂不灭，只要生前不是为非作歹的大恶之人，天道便总会留下一线重生的机会。
如果这人该死，那么杀了他的肉身，天道自然不会让他活。
可若是天道允许这人重生，那么强行毁去他的神魂，就是与天道作对，多少都会受到反噬。
因此，除非是不共戴天之仇，即便是有再大的恩怨，都不会下死手，毁人神魂。
当年她不遵神谕，违背天意，天道降下重罚，也仍旧看在她过往功德的份上，留了她一道残魂，沉睡在他人体内，一代一代地传承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醒来，却这么快就遇到了克星。
这个天生反骨的臭小子对自己的仇恨，还真不是一般的深重！
竟连这般少见的毒都弄到手，还十分疯狂地融进了自己的血液中！
看来他是早就做好了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打算！
如此极端，难怪上界会给他安排那样一个必死的劫难考验。
大能在心里摇着头，手上动作却不停。
神魂已伤，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具身体乃是她的血脉后代，也许还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万不可折损在这里。
她手指翻飞，同样的招数这一次反而用在了虞不离的身上。
一团团带着灰色不详气息的水气从她身体中逸散出来，在她手中汇成一颗阴冷的水球。
虞不离的身体瞬间变得干瘦起来，硕大的鱼尾也缩水了不少，只有先前的一半大小。
虞不离明白大能此举，是为了剔除侵入自己体内的毒素，却想不出接下来该如何打破僵局。
大能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朝她露出一抹慈祥而欣慰的笑容，然后转了回去，缓缓举起双臂。
瞬间，风起！云涌！
明亮的圆月顿时被漫天乌云遮蔽得严严实实！
羽安基地上空狂风大作！
虞不离只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身处大海中央，汹涌澎湃的巨浪在她身边翻滚，她就好像在海浪中艰难挣扎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葬身海底。
很快，她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羽安基地的位置虽不算内陆，也有地下河与海水相连，但距离海边真心不算很近。
可她却亲眼看到远处真真切切的海浪如万马奔腾一般，朝着这里呼啸而来！
海水拍打着地面，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像是地震一般。
地面上原本还在打斗的众人纷纷停手，本该无知无觉的巨灵兵都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本能的惊恐，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去！
甚至与白稷辰死死纠缠的吴星，也带着满脸不甘，恨恨地脱身而去，手脚并用，跑得比哪只巨灵兵都快。
白稷辰终于空出手来，本想飞入空中给自家阿离助阵，可刚刚升空三米，就忽地变了脸色。
“全员撤退！往高处跑！”
他虽冷情，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一整个基地的异能者和异兽无人怯战，守住了边境，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活活淹死？
得了命令的众人，只微微一愣，便纷纷飞快地捞起身边重伤难行的同伴，用尽剩余所有力气发足狂奔。
而白稷辰自己则毫不犹豫地折身飞回地面，捞起昏迷不醒的虞不弃，又找到被吴日扔下的华阳，扛着两人便往明山市的方向飞快掠去。
那里不仅有秘境，也是这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
白稷辰咬着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变身鸱尾的“虞不离”。
他不知道此时拥有这样通天彻地之能的人，到底是他的阿离，还是花娘，或者说是花想容真正追随的主人。
他只祈求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活着的那个人是阿离就够了。
而千里之外，正朝羽安基地疾驰而来的赤羽背上，端坐着的花想容也蓦地睁开了双眼，露出激动的神情，“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