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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古代做夫子全文阅读

作者:麻辣笋     穿越古代做夫子txt下载     穿越古代做夫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9章 接头之人

    利益当头, 吴县令勇猛地冲了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范大人被他这么一问, 当下黑了脸。

    “吴县令这是什么意思?本官身为上峰,做什么还要事先请教一下你不成?”

    吴县令被他周身萦绕的官威一震, 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拱手认错:“还望大人见谅, 下官也是一时情急, 毕竟此乃下官分内之事,理因亲自审问。若知府大人知道下官将此事推给大人, 恐怕会怪罪下来。”

    他态度虽然恭敬,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分毫不让, 仍不愿意放弃那笔唾手可得的银子, 毕竟这么多银子,一旦到手了,县衙的财政一两年内都不会吃紧了。

    范大人冷哼一声:“吴县令也不用拿知府大人说事,你大可放心,本官要审的和你想要的完全是两码事,待本官审完之后,自会让你再审一次。现在你先出去吧,本官所问之事不宜声张。”

    他话中之意十分明白, 吴大人听罢,也只能讪讪地退到牢房外, 他心里想着, 若水师衙门的人执意要动那笔钱, 那他拼着得罪人, 也是要去讨个公道的!

    范大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将视线重新移向跪在牢里的杜老爷身上。

    “你方才说,只要本官开口允许将你从轻发落,你便告知我们花船船主的下落?”

    杜老爷用力点了点头,一脸谄媚:“其实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受人蒙骗才替人办事的,只要大人答应,小人是绝不敢欺瞒大人的!”

    楚辞瞧他那大腹便便的样子,便知此人所说不尽详实,替人办事是真,受人蒙骗倒不一定。

    “你说吧。”范大人对这种小鱼小虾自然是不会太在意的,何况,就算他允诺会从轻发落又怎样?他可没有保证别人也会对他从轻发落。

    杜老爷自是不知范大人心中所想,他得到保证后心中一喜,便将船主的身份交代了。

    “你是说,他就在省城之中?”范大人问道。

    “对,每过两月,他们都会派人来取银子和抵押品,我也是偶然之间听他们谈话才知道的。”杜老爷想起那次偷听到的东西,心里还是十分愤怒的。

    “这么说,你不知道他具体是在何处的?”

    杜老爷摇了摇头:“每次交银子都是他们定的地方,次次都不一样。”

    “你可有办法找到他们?”

    “没有,不过再过两日便是他们取银子的日子,届时他们肯定会定下地方,大人只需提前埋伏人手,肯定能抓住他。”杜老爷想必是恨极了他们,不止将所有事和盘托出,还出了个主意抓他们。

    范大人点点头,看来这伙人果然是有问题的,接头方式如此隐蔽,一看就不是正经生意人。

    楚辞见范大人似乎想走了,连忙暗示他还有一件事。范大人经他提醒,也想起了,便问:“前几日在船上客房里的人是谁?”

    “啊?”杜老爷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楚辞说道:“就是那日你宴请我们之时,住在东边第三间客舱的那位。”

    杜老爷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你说他啊,他姓古,是那边送来的客人,上过好几次船了。”说完,他又猥琐一笑,“此人有些怪癖,看起来个子矮小,花样还不少呢,姑娘们被他——”

    “咳咳,”范大人咳嗽两声,打断了杜老爷逐渐发散的思维,“此人是什么来历你可清楚?”

    杜老爷愣了愣:“这我就不知道了,那边让我们不要问那么多。”他又想了想,说道:“不过,那人怪怪的,不像是本地人,说话也有点别扭。”

    “你可知他现在去了哪里?”

    “当日船一靠岸,他就走了。那人是犯了什么事吗?”杜老爷小心地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你且好生在这里待着,两日后本官会派人过来找你。”范大人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冷哼一声便往牢房外走去。

    楚辞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去,吴县令见他们出来,忙上前问候,被范大人奚落了两句,也不着恼,转身就进了牢房。

    ……

    两日后,杜老爷设的一处暗桩接到了这次取银的地点,便马不停蹄地前来报告。水师衙门的人提前埋伏在那里,将前来取银的几人拿了个正着。

    被抓的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岁上下,个子很高,身材消瘦,脸颊蜡黄凹陷,仿佛重病的人一样,他就是每次与这杜老爷接头的人,名叫杨水生。

    此人和墙头草杜老爷相比,明显是个硬骨头。被抓之后,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一声不吭,即使上刑也硬咬着牙齿强忍过去。

    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人却没他这般有骨气,只一顿鞭子下来,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的干干净净。只是他们本来就是小喽啰,即使说了也没说到点上,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杨水生的住处。

    范大人知道这一消息后,立刻派人去抓拿他的家人,谁料水师的人刚一出门,便看见罗潭县的万捕头也带了一队人马在外头等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水师这边领头的是范大人的亲卫许明,他见万捕头等人拦在前面,立刻斥道。

    论职位,自然是许明更胜一筹,所以万捕头很有礼地答道:“卑职是奉吴大人之令前来助阵的。”

    “此事与你们不相干,限你们速速离开此地,若耽误了提督大人的事,我要你们好看!”许明怒道。

    “许亲卫不要生气,卑职也是奉命行事,如果完不成,回去吴大人也是要怪罪我们的。若许亲卫不嫌弃,万某这些兄弟就听您使唤了,待事情办成,我等定不打扰。”万捕头心里发愁,他不知道吴大人为什么要让他们在驿馆门口侯着,还说一定要跟着水师的人办事,但是他们做属下的,自然是要听命行事的。

    “军情紧急,若在干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许明看着面前这些不听劝解的人,眼中凶光一闪而过。他的那些手下听了这话,立刻拔出随身兵器指向下面的人。

    万捕头等人见状,立刻肌肉紧绷,往后退了几步,手也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挎着的大刀上面。

    眼看战火就要一触即发,驿馆里又出来个人。

    “两位莫要互相置气,提督大人交代的事情很重要,多派点人手也未尝不可。只是,须以水师为主,县衙为辅,不可擅自行动,明白了吗?”楚辞说道。

    水师的人知道楚辞这几日一直跟在提督大人身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当下便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而县衙的人见他们都乖乖放下了,便也跟着放了。

    两队人马沉默着各自上了马,一行人朝着省城外不远的凤来镇奔去……

第320章 箱子里的宝贝

    凤来镇, 之所以以此为名, 是因为传说中曾有凤凰栖息于此地。传说并不可考,但家家户户院子里种的都有能招来凤凰的梧桐木, 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据那些人交代,杨水生的家就在一条名为桐木里的巷子中, 可他们到时, 却发现这杨家的门大开着,屋子被翻得杂乱不堪, 早已人去楼空。

    楚辞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屋里虽凌乱不堪, 但桌上摆着的碗盘里还有饭菜,用手一触尚有余温, 可见人刚走不久。

    这边许明早已怒目圆瞪,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县衙的这些人不识好歹, 硬要插上一手,他们定不会耽误时间让贼人逃脱的。

    万捕头同样也委屈, 他认为,如果水师的人能早点同意让他们跟着, 就不会在驿馆门口僵持那么久, 以至于走漏了风声,让这些人有可乘之机。

    楚辞叹了口气, 说道:“二位先不要置气, 这些人应该还没走远, 不如遣人先去周围的邻居那里打探消息,问出杨水生家人的样貌特征及其他,之后也好将他们抓捕归案。”

    许明和万捕头也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此时听了楚辞给的办法,当下就各自带人马分头去找杨家的左邻右舍问话了,只留楚辞一人在这院子里寻找线索。

    以楚辞的判断,杨家人应该只比他们早离开一会,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八成不会带着大件的物品离开,所以这杨水生家,必定有他们想找的东西。

    杨家是一进的院子,共有三间正房四间耳房。因为去的匆忙,这些屋子都没来得及上锁,倒是便宜了楚辞可以直接进去。

    杨水生父亲早逝,身边唯有一位老母,他是个孝顺的人,所以最大的那间房,给了他娘住。楚辞在房里绕了一圈,仔细地敲击了每面墙和地板,不过很遗憾,并没有找到任何地道或密室之类的地方。

    他又往其他的房间去,里面也只有最基本的那些摆设,并没有疑似账本或证据的东西存在。光从屋子的摆设来看,这杨水生家里倒是清贫,桌上摆的,床上放的都是一般老百姓能用得起的,粗略看上去,绝不会让任何人起疑。

    楚辞将他家的屋子全都找了一遍后,外面打听事的两队人马也回来了。据邻居们说,大概三刻钟之前,曾经有人敲响了杨家的大门,不一会儿,杨家人就背着包袱匆匆出来了。

    邻居问起时,她们就说娘家突然有事催得急,马车就等在外面,不好多说。之后就出了巷子口不知去向了。

    万捕头看了看一直待在这里的楚辞,问道:“这位兄弟,你可在杨家找出了什么可疑之物吗?”

    楚辞道:“我只略翻了翻,不曾找到什么可疑之物。许亲卫和万捕头查案多年,想来对于搜查罪证一事必有独到之处,还请万捕头和许亲卫再派人查一查。”

    万捕头嘴上说着“你既然翻了那应是没有的”,可招呼手下人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许明见他这般行事,便也派了人跟着一起搜查。

    一大伙人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和案件有关的一律没找到,杨家人各自藏着的私房钱倒找出了不少。

    眼看就要无功而返,楚辞四处张望着,视线突然定格在院子里的某处。

    “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有一处两三寸高的凸起,上面覆着石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万捕头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解释道:“哦,这是咱们这儿的水井,家里有孩子的,一般都会拿石板盖上,以免孩童失足落井。”

    “原来如此,可从方才你们打探来的消息里看,这杨家好似并无孩童。”

    “有些人家比较讲究,用石板来遮挡灰尘也是有的。”万捕头说道,他觉得这人真是少见多怪,难不成其他地方的人不用水井吗?

    楚辞恍然大悟状点头,可还是忍不住走近打量,他发现这井似乎有些蹊跷。这井周围十分干燥,没有一点水渍,石板也是如此。按理来说,井边的石头上应该有青苔才对。

    许明见楚辞观察得十分仔细,便也扫视着井周边的环境,突然,他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大步向前,走到树旁,蹲下将井盖用力一揭,果然——这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这井里面黑洞洞的,借着光线可以看出它是一直向下延伸的,这分明是个地道!

    “来人,拿些粗绳过来,我要下去看看!”许明吩咐道。

    “许亲卫,再让他们拿一根火把过来吧。”楚辞道,万一这里是个废弃的洞穴,走着走着缺氧就不好了。

    许明听从了他的建议,片刻之后,他和几个手下就绑着绳子拿着火把下去了。

    楚辞等人在上面等了一会儿,就见井口的绳子动了动。这是回撤的信号,众人连忙合力将他们拉上来。

    东西快到井口时,他们才发现,原来拉上来的不是人,而是两口大箱子。箱子上挂着一把重重的铜锁,看着得有两三斤重,也不知里面锁的是什么宝贝?

    水师的人又将绳子放了下去,这次上来的就是许明等人了。许明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说:“这地道里除了有一间宽敞的石室外,还有一个出口。可是那出口上面也挂了大锁,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打不开,暂时只能作罢了。”

    说完后,他又看着这两口大箱子,说道:“这就是在那石室里发现的,除了这个之外,里面还有桌椅和一盏油灯,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等物。”

    万捕头眼神热切地看着这两口大箱子,县令大人要他们找的就是这东西。之前他们审问那杜老爷时,还想着能把银子要到手,哪想那姓杜的也只是个替人办事的,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跟着水师的人。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总算是找到了!

    “在场之人可有精通这功夫的?”万捕头说着,手还一边做了个开锁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众人都摇摇头,毕竟除了锁匠之外,就只有窃贼懂这玩意了,而他们两者皆不是。

    万捕头摇摇头,吩咐身边人去找个锁匠过来开锁。还没等那衙差迈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此物事关重大,我等不该擅自打开,应运回去交给提督大人做主方为上策!”许明说道,水师的人拦在罗潭县衙差面前不让分毫。

    万捕头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假笑:“您说错了吧?吴大人身为此地父母官,任何案子都应该交由县衙审理才是!”

    “你的意思是,提督大人没有资格审理此案?”许明语气危险。

    万捕头假装恭敬:“卑职不敢,但我还是认为各司其职比较好。”

    两边又僵持上了,论官位,自然是提督大人更胜一筹,但论职能,却是吴县令更加占理些的。两方本就认为自己说的有理,现下又多了两口箱子,自然更不会退一步了。

    “两位与其在这里争执不休,还不如尽快赶回罗潭县,将此事报告给两位大人,由他们自己裁决便是。现在犯人家属还未抓到,应及早报告大人再做布置,以免夜长梦多才是正理!”楚辞再一次劝道,他发誓,下次绝不再和这两人一起出门了。

    最终,那两人还是听从了楚辞的提议,将箱子运回了罗潭县,同时还派了人在这看守院子。

    箱子运回去后,范大人便直接做主让人来开箱,吴县令扯着难看的笑容站在一旁,眼里满是恼怒,想来应是直接被官威镇压了。

    范大人没有理会他的想法,他的眼睛紧地盯着锁匠的一举一动,妄图以意念迫使锁匠的动作加快。被大官盯着的锁匠浑身冒汗,开锁的速度反而更慢了些。范大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便假借口渴出去喝茶。没有了精神压迫,锁匠的思维和速度都变快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将这两个沉重的大箱子都打开了。

    范大人听说了消息后,不顾风度地从后面大步走了出来,并且正好撞见吴县令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意。

    原来,这箱子里装的并非是他们设想中的银子,而是一张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纸。

    范大人随手拿起一张,只见上面写着“陈嘉,南闽省古县人士,今抵押祖传玉佩一块,待还清欠款后可赎回此玉,如若期限内不能还清欠款,愿以此物相赠以做利是。如若食言,任凭处置,绝无二话,天和元年七月初三立”。

    范大人眉头微皱,官府明令禁止不允许民间出现印子钱这种东西,这人竟然明目张胆的扣押别人的物件并以此要挟,实在可恨极了。

    他又随手拿起几张,却发现,这几张和前面的那张除了姓名籍贯和抵押物不同外,其他部分都大同小异。但令人震惊的是这些人抵押的物品除了首饰玉器之外,还有很多田地房产。甚至,这里面的抵押物还有几张秀才文书。

    这些契约所属时间都不尽相同。最远的在嘉佑年间,最近的则在三月初。若不是他们抓住了杜老爷,恐怕这里面还要加上前几天花船被坑的那些客人的。

    只是,按杜老爷所说,这些人立了契抵押了东西,只要银子送到,他们便会将东西全部归还,为何这里还会有那么多呢?难不成他们没有赎回东西?可若是没有赎回,那么这些契约上写的玉佩,房产地契之类的东西又去了哪里?

第321章 私盐

    一个个未解的谜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里面不包括吴县令, 因为在他发现箱子里的不是银子后,就失了兴趣, 打道回府了。

    他要再去问问那姓杜的,这么多年靠手段得来的银子到底去了哪里?

    “楚大人, 听闻你向来才思敏捷,不知你有什么看法?”范大人问道,最开始就是这楚辞说花船上的人与水匪有关,现在倒好, 水匪没抓着, 问题倒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实在让人烦心。

    “大人, 我认为此事应该从两方面着手处理, 第一, 要先派人去将杨水生院子里那条地道中的锁解开, 看看这条地道最终会通向何处。第二, 将箱子里的契约做个整理,将上面涉及的人悉数登记在案,一个一个去查, 看看那幕后之人扣押这些物品到底有何用意。”楚辞没有卖关子, 直接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范大人有些奇怪:“你说的第一条我也很赞同,可这第二条有何作用呢?幕后之人扣押这些物品的用意十分明显, 不就是为了银子吗?”

    楚辞摇头:“大人您想想, 若只是要银子, 他们为何不干脆点直接将这些东西卖了便是, 这里面的东西只要卖了,就比他们各自欠的钱要多些。故下官认为,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不在于要钱,而是想利用这种手段去控制他们,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范大人一惊:“你是说……”

    “对,下官怀疑那些人想利用他人来打探消息。下官自从听见倭人杀人那天起,就不自觉地将倭人与横行我南闽沿海的水匪连在了一起。”楚辞神情严肃,将自己推断的结果慢慢说了出来。

    “然后我打听了一下水师派人抓捕水匪的过程,这么长时间以来,水师一共出动过数十次的抓捕行动,他们每次接到情报时出兵都十分迅速,可无一例外都被水匪逃掉了,就好像,他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

    楚辞说起未卜先知这四个字时颇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在上面。

    范大人听了,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你是说,水师之中有人告密?”他的脸上满是不快,也不知是因为楚辞的怀疑还是因为什么。

    楚辞摇摇头:“不,下官的意思并非如此。能入军营的都是好汉,他们舍生忘死报效国家,自然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出卖消息。”

    范大人脸色稍霁:“你继续说。”

    “是。”楚辞接着说道,“大人有没有想过,水师出海,大多时候是从码头出发,那里人多眼杂,说不定就有什么有心之人潜伏在其中,一有动静,就立刻去禀报。”

    范大人立刻质疑道:“如果是码头上的人走漏消息,那么本官也曾秘密组织水师的兄弟从别处出海,可仍然会被水匪们逃脱,这又是为何呢?”

    “这就有可能是不经意之间透露的了。人们对亲近之人一般都不会设防,这些人隐藏在众人身边,有时候仅凭不经意的一句话,便可猜出来。举个例子,若大人决定当夜出海抓捕水匪,夫人问起去处,您会怎么说?”

    范大人哼了一声:“本官自会说有要事在身,妇道人家莫要多问!”

    “您这样说,夫人便会郁郁寡欢。她的丫鬟见状就会询问缘由,夫人定会说,大人彻夜不归,说是有要事在身,还不知是去哪个温柔乡里了。”楚辞学完,见范大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心中不禁暗笑,看来是被他说中了。

    “丫鬟们大多都会互通有无,想必不需片刻,全府上下就都会知道大人晚上不回家要去办事的消息了。那些水匪本就做贼心虚,一旦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会变得更加谨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脱身离去,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本官府上纪律严明,从不收容那些多嘴多舌的丫头!”范大人被他这么一说,竟觉得之所以抓不住水匪,责任全在他府上,便忍不住辩解一句。

    楚辞失笑道:“下官也只是举个例子罢了。不过,每次水师出任务的何止百人,只要一个人身边有那有心之人,这场抓捕就不可能成功。”

    “照你这么说,那水匪根本就不可能抓到!”范大人被他说得有些心灰意冷了。

    “所以啊,大人才需要命人将这契约上的人悉数统计出来,将可能成为有心之人的人全都找出来,就可避免此类情况的发生。要知道,我朝律法严明,若不是被人逼迫,普通百姓怎敢做这种出卖消息的事情呢?”

    范大人思忖片刻,决定还是按照楚辞的说法去做。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如果半途而废的话,不仅抓不水匪,还有可能被秋后算账。

    水师的人得到消息后立刻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带着锁匠去开地道的门,另一边则一张张地登记这契约上的姓名和籍贯。

    驿馆里灯火彻夜通明,但凡认得几个字的都留在这里登记,天明时分,个个脸上都挂上大黑眼圈了。待他们将名册上交之时,另一群人也回来了。

    他们脸上虽有疲意,却难掩兴奋之情。

    “大人,那密道被打开了!我们顺着密道往里走,走了大约四五里路,方才走到尽头。密道的尽头还有一扇大铁门,幸好我们逼着锁匠一路跟着,要不然就出不去了!”说话的人语气轻快,很是得意,看来他就是那个逼锁匠一起走的人。

    “解开铁锁之后,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废弃的码头边上,那里还搭了几座茅草屋,里头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这个码头也有用过的痕迹,想来他们运东西都是从这边运过去的。后来我们在四处搜查了一会儿,在某处找到了这个东西。”

    说着,这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将其慢慢打开,只见一堆黑漆漆的土中间,时不时地冒出几颗白白的小点,看上去十分醒目。

    “这是?!”范大人脱口而出的话难掩其惊讶,“他们竟然还敢偷运私盐!”

    南闽省共有三个采盐场,每年晒出的盐足以供给大半个魏朝使用。因为百姓们的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所以朝廷对于私盐的管控力度非常大,一般抓到就是抄家流放。

    这三个采盐场每年都有定例,定例之外多了的,可由当地县衙支配,定额卖给周边的小商贩。定例之中的则以谈好的价格卖给那些大盐商。因着这个缘故,南闽省的财政好了不少,除了上交国库的那些之外,还有不少盈余。

    可是这几年来,采盐场不断传来出盐量吃紧的消息,定例一年比一年要少,到了这两年,就连需要上交国库的,都要省里的财政额外补贴。

    每年巡抚大人都要念叨几遍,却原来,他们还有私盐可卖!

第322章 失踪之人

    事情涉及到了私盐案, 楚辞立刻变得敏感起来,他觉得此事不宜再插手了。自古私盐案都牵扯众多,若没有上面的人撑腰,下面的人也不会冒着被砍头抄家的风险来做这件事。再贸然插手, 万一被卷进去, 恐怕会连累自身。

    没想到只是在船上的偶然发现,竟然会带出这么多的风波,难不成自己是事故体质不成?楚辞忍不住开始怀疑。

    但当楚辞向提督大人提出告辞后, 却遭到了他的再三挽留。提督大人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但所有的证据都是靠着楚辞推断出来的, 要让他把楚辞放走,显然是不可能的。

    范大人在闽地水师提督这一职位上也干了十几年了,碍于种种原因,一直寻不到升迁的办法。他是个武官, 眼看渐渐上了年纪, 若是再干不成一件大事, 恐怕仕途就要止步于此了。

    眼下之事虽然有风险, 但同样存在许多机遇, 若能办好,那加官进爵指日可待!若办不好嘛,范大人看了一眼楚辞, 届时也可想办法推脱一番……

    楚辞被他盯着, 哪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这事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现在对方又拦着不让离开,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来解决掉这事再走。

    ……

    之前楚辞给范大人出的两个主意,一个是找到密道的源头,这事已经办妥了。但楚辞猜测贼人的通道一定不止这一条,俗话说“狡兔三窟”,别处一定还有通往此处的密道。所以范大人派了一队好手日夜在那废弃码头周围盯梢,一有动静便来报告消息。

    第二件事,就是找出这些欠条上的人了。此事较为繁杂,需要大量人手,所以范大人回了一趟府城,将提督衙门的人都派了出去,能找多少,就找多少个。找到了之后便带回来按照楚辞设置的几个问题发问,再根据他们的回答录下口供以做证据用。

    待上面的人找得差不多之时,一来二去便又耽搁了十几天。期间张文海来过一次,道那鱼丸生意已走上正轨,在漳州府卖得很不错,又道楚辞那些手下趁着楚辞不在的这段日子变得惫懒了些,原来楚辞定下的每月巡视各地县学考较学问一事也只有少数人去做了。还说现在漳州府流言遍地,有人说……

    楚辞瞧见张文海脸上似有难色,不禁勾唇一笑,问道:“怎的这般难以启齿?他们说的话无非就是我八成被罢官回不去了吧?”

    张文海点头:“楚兄真乃神人也,他们如今在传,说你被上峰招去已过月余音信全无,估计是自身难保了。更有甚者,已经在打听下一任漳州府提学会是何人了。”

    “看来他们对这套程序很了解啊。”其实不止是漳州府,闽地其他州府的提学都换的比较勤,最长的也不过待了三年时间,最短的待了月余就忙不迭地走人了。

    张文海脸上有些愤色,在他看来,有楚辞这样肯做有担当的官员来治理这一方学政,那些人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有那样的心思,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们可有为难你们?”楚辞问道。

    张文海摇了摇头:“目前倒是还没有,估计也是看在那些鱼丸的份上吧。”如今漳州府那些人很是追捧鱼丸,还道它们是京中的贡品,把它们的来源编的头头是道。这般言之凿凿,就连张文海都忍不住要相信,这东西确实是京里来的了。

    “那就好,再过几日我应也可回去了,到时候再来收拾他们。你们先帮我盯着,看谁的动作最大。”楚辞笑了笑,看在张文海眼中似有几分不怀好意。

    “对了,还有这东西,帮我送出去吧。”楚辞进屋取出一卷纸,递给了张文海。

    张文海展开一看,竟又是一份题集。遥想当年那本《辞海题集》初问世之时,可在周边几个县引起了轰动,当时那抢购的场面至今都还似在眼前。

    如今楚辞的身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恐怕许多人还未翻阅过,单单是看着上面的署名,就已经心甘情愿掏银子了。

    张文海心下感慨,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下,他拿到时便觉这卷纸的厚度不太一般,翻开看才知,原来这是一套题集,分为几册,内容从童子试一直出到了会试,上面不仅有各种题目,还有很多答题技巧,甚至还贴心地附了许多考场规则,不管哪场考试,上面都应有尽有。对一些初入考场之人来说,帮助非常大。

    “楚兄,这物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内容如此详尽,对我等学子来说,可谓是一大助力啊!”张文海很激动,他回去一定要仔细看看会试和殿试的规则及试题,虽然他目前还未过乡试,但他此刻信心极度膨胀,觉得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楚辞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约莫是在那次讲座之后吧,我一直带在身边,想到就写一些上去,也没刻意去出,所以慢了点。此物你帮我寄回县学去,劳夫子帮我校对一二,到时候再去找陆掌柜,商议一下出版事由。”

    张文海点了点头,他已经听楚辞说过闽地水路和陆路的弊端了,想来也是很不放心这花费了很多心血的东西落在贼人手中。

    张文海手里握着张家的一支商队,届时就让他们帮着带回去便是了。

    将题集交给张文海后,楚辞松了一口气,既然当初答应了那些人有空就会出些题,不做就是失信于人。一个好名声也是需要经营的。

    ……

    “楚大人,这两箱欠条上的除了几个失踪人口之外,其他人的口供已悉数在此。本官一一看了,发现此事正如你所说,这些人恐怕都在无意间泄露过秘密,甚至连他们自己并不知情。”

    范大人表情十分严肃,在他管辖范围内可能出现了别国的奸细,这对一个将士来说,是很大的耻辱。虽然目前还不能万分肯定这是倭人的计谋,但他们确实在其中扮演着某些角色。

    楚辞想了想,对范大人说道:“这些失踪之人是何身份,家人有没有来报过案?”

    “有几个据说是报了案的,只不过本官到底武官,不好干涉县衙太多,故不便去查他们留在当地衙门的案底了。”范大人说道,这罗潭县他还是因着花船一案才勉强插手的,按理说,地方军事和政事应是互不干涉的才对。

    “下官也知道大人的难处,这样吧,还请大人派手下将那几个失踪者的家人找过来,下官有话想问问他们。”

    “行,本官这就遣人去办。”范大人往外走去,忽然又停了下来,他顿了片刻,说道,“楚大人,本官最近动作太大,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打探,若长久没有进展,恐怕会功亏一篑,还望楚大人你不要辜负本官的信任才是。”

    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楚辞道:“下官一定尽力而为,不负大人所托!”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却十分坚定。

    范大人听后,心中倍感安慰。

    水师的动作很快,不过半天时间,这欠条上面失踪人口的家属便已经全部带来了。

    失踪者一共有七人,被带来的家属中,可能有他们的父母兄弟,也可能是妻儿。一群人惶惶不安地站在厅堂里,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楚辞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在场的每个人。观察了一会之后,他让一个士兵去发话,待知道他们被带来的原因是因为那失踪之人时,场中众人面色各异。

    有几人一听到名字便已经泣不成声,好好的人出去,怎会几年时间毫无音讯呢?他们日也等,夜也盼,盼着能再见他们一面,可是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以失望收场。

    有两人脸上虽强装出悲伤的样子,但眼中却并无伤痛,甚至还有些不耐。楚辞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两人分别是那失踪地周庆和贾坤二人的家属。

    “各位,官府找大人来问话,目的就是想帮大家把亲人找回来,还请大家能够知无不言,不要有所隐瞒,以免遗漏了重要消息。”楚辞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嘴里劝道。在说话时,他的余光一直看着那几个人,发现他们在听到要把亲人找回来时,脸上偶然流露出几分不以为意的表情,就像是不相信官府能做到一样。

    其他老百姓却很激动,一时间恨不得将失踪者的生平都告诉官府的人,他们迫切希望官府能帮他们找回亲人,就算……就算只找回一捧白骨也没关系……

    楚辞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例如人是何时,因何事,和何人一起去往何地?家人又是何时发现他们失踪的?失踪的这些年来有没有莫名其妙的人上门打听他的下落?

    大家回答的都差不多,楚辞特别关注的那几个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回答的中规中矩的。

    问过话后,楚辞就让他们排着队将那些失踪者的外貌特征报上,他会当场作画将他们画出来,而后贴在城门口重金悬赏,寻找他们的下落。

    百姓们不疑有他,一听他这样说,立刻就把外貌特征说了出来。楚辞根据他们的描述一一作画,直到他们说有七八分像了才画下一个。

    “轮到你了,速将周庆的外貌报上来。”楚辞难掩疲倦地捶了捶手,这一下午画下来,别说还真有几分难受。

    周庆父亲立刻上前,也像其他人一样,把他的外貌特征说了出来,只是在说话时,他总是忍不住看右上方,手也不自觉地捻着衣角,似乎有些紧张。

    “是长这样吗?”楚辞按照他的说法把人画了出来。

    这人佯装仔细端详,但实则眼睛停留在画上的时间却很少。过了一会儿,他说:“没错,老爷,这就是我儿周庆,您画得像极了!”

    “是吗?”楚辞勾唇一笑,然后挥手让他出去,又问了起了那贾坤的家属。

    “许亲卫,劳您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周庆和贾坤二人的家属,看看他们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楚辞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已经能断定这两人应该是在撒谎了。人撒谎时表情动作都会有细微的变化,一般人不会特意观察,但若有对此比较了解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同的。

    而之所以这两人行为反常,楚辞觉得,应该是他们其实见到过失踪后的两人,并且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才会帮着掩饰。

    楚辞没有当场揭穿他们,为的是不想打草惊蛇,他确信,人只有在自己确认安全的环境中,才会放松下来,不经意地暴露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 323 章 同一个人

    第323章

    是夜,水师的人抓了好几个人回衙门。定睛一看,正是今日楚辞怀疑的周庆和贾坤二人的家属。

    “老爷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楚辞看着地上的包袱,朝他们笑笑。

    周庆他爹脑门子上都是汗,他本来已经出城,想着等会连夜赶路把消息传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近来官府似乎察觉出什么一样,三番两次到他家问话,还经常有陌生的面孔在附近转悠。

    他当时就觉得不妙,谁想今天一早竟然又被带去衙门问话了。他虽然托辞敷衍了过去,可是一旦衙门发现他报上去的样貌特征不是他儿周庆的,恐怕到时更难以收场。所以他就想着,先一步把消息递出去,让周庆做好准备,这段时间千万不要露面,以免被人发现。

    他虽然不知道周庆假借失踪是去做了什么事,但是从他每年回来时带着的大笔银子也可以猜出来,他做的,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不然的话,为何每次入夜才回,身上还做了多处伪装?

    ....

    贾坤家里也是一样的情况,只不过他家做事更是直接,干脆一家人都卷了包袱准备离开此处。

    见他们不说话,楚辞又道:“实话说吧,其实周庆和贾坤二人根本就没有失踪对不对?”

    这话仿若一个炸雷从天空劈下来,立时惊得两家人面色如纸。这人莫非有神通,明明除了他们自己,旁人是绝无可能发现的,他怎如此笃定那二人还活着呢?

    “你们也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要你们能如实的把他二人的样貌特征说出来,今日的隐瞒不报便既往不咎。”楚辞说道。

    “我儿就是失踪了!你们当官的不给人活路啊!我儿失踪了这么久都没把人找回来,反过来还要为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天老爷,开开眼吧!”贾坤他娘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厅堂里的小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屋里闹哄哄的,让人无比头大。

    楚辞冷眼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哭天抢地,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原本因为这妇人吵闹不休而有些为难的官差,也平静了下来,学着楚辞的样子冷冷地盯着他们。

    许是他们的目光太过不善,这老妇哭着哭着声音便小了下去。....

    “哭够了吗?”楚辞问道,他的声音很轻,但传达出来的阴冷之意却不容忽视。那老妇讪讪地抹了一把没几滴泪痕的脸,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到了后面,依稀还说了句“真狠心”之类的话。....

    楚辞不愿和她计较,只和周贾两位当家的老爷说话:“说与不说全在你们,若你们还是不想说,我们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有人偷偷舒了口气,但还没等他把心放回肚子里,楚辞又开口了:“我瞧你们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此事牵连有多广,那我便与你们说说。”

    他转过身坐下,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人,继续道:“之所以能找到你们两家,为的是一张欠条。这持有欠条的老板和伙计如今因为一桩大案已被朝廷缉捕归案了。”

    “这和我儿有什么关系?”贾坤他娘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

    “官府寻了其他在欠条上署名的百姓问话,发现他们均有不同程度的协同犯罪行为,也就是俗话说的共犯。既然他们是共犯,那在欠条上署有名字的周庆和贾坤二人自然也不可能那般清白无辜,甚至嫌疑更大也说不定。”

    楚辞瞧见他们似乎有反驳之意,紧接着又说:“当然,他们失踪不见,也可能是已经遭人暗害了。不过,从两位今天在厅堂上的表现和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你们也许不太清楚他们具体是在做什么,但你们其实已经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只是故作不知,有意包庇,甚至不惜欺骗隐瞒官府,论理也该被称一句共犯,与他二人同罪论处才是!”

    他故意将事情说的很严重,目的就是动摇他们的内心,让他们能主动将二人供出。目前来看,收效不错,这几人脸上已然布满惊惧和些微的挣扎。

    楚辞趁热打铁,将《大魏律》搬了出来,逐条给他们讲解包庇罪可能会受到的刑罚。他描绘的栩栩如生,刚刚还有些蛮横的贾母此时都已经抖如筛糠,其他人的脸色也由红转白,显然被带进了楚辞刚刚描述的场景中,或许还将主角换成了自己。

    接下去的事就轻松多了,毕竟一方是他们日夜朝夕相对的家人,一方是失踪在外行踪不定的儿子,该怎么选本就无需考虑。再一个,周庆贾坤的样貌特征除了他们之外,乡邻们也是一清二楚的,与其到最后落个共犯的下场,还不如好好配合官府。

    画好了周庆与贾坤的画像后,士兵们押着这些人下去了,只留楚辞还坐在那里拿着贾坤的画像端详。

    楚辞越看这人越觉得面熟,他敢断定自己一定见过这人,可是在哪见过呢?楚辞越去想,就越是想不出,想到最后头都痛了,只能收好画像回房洗漱休息。

    常晓做完楚辞布置的功课后早已睡下,正当他好梦正酣时,突然听见里间的床铺上突然传来一声“我想起来了”,吓得他差点滚下床。

    “老爷,您怎么了?”常晓吹亮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然后拿着蜡烛进了里屋。

    “来得正好,”楚辞已经披衣起床了,“你还记得我那一幅画放在哪里了吗?就是我之前一直带着的那一幅!”

    常晓愣了一会,而后眼睛一亮:“老爷,您说的是那幅人像吧?我记得应是带来了的。您等等,我这就给您找出来。”常晓说完,便去他们带着的包袱里翻找,果然就找到了。

    楚辞接过后,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将画展开。他是为了确定一件事,而眼前的这幅画告诉他,他想的没错——那贾坤就是当初在漳州府唆使夫子们前去状告楚辞之人!

    当初他化名江林扰乱了一方秩序后便悄然离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与花船一案有瓜葛。

    楚辞越想越觉得恐怖,看来幕后之人早已织了一张很大的网,这网笼罩在闽地上空,也不知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更不知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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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3 章 同一个人

    第323章

    是夜,水师的人抓了好几个人回衙门。定睛一看,正是今日楚辞怀疑的周庆和贾坤二人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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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庆他爹脑门子上都是汗,他本来已经出城,想着等会连夜赶路把消息传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近来官府似乎察觉出什么一样,三番两次到他家问话,还经常有陌生的面孔在附近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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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不知道周庆假借失踪是去做了什么事,但是从他每年回来时带着的大笔银子也可以猜出来,他做的,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不然的话,为何每次入夜才回,身上还做了多处伪装?

    ....

    贾坤家里也是一样的情况,只不过他家做事更是直接,干脆一家人都卷了包袱准备离开此处。

    见他们不说话,楚辞又道:“实话说吧,其实周庆和贾坤二人根本就没有失踪对不对?”

    这话仿若一个炸雷从天空劈下来,立时惊得两家人面色如纸。这人莫非有神通,明明除了他们自己,旁人是绝无可能发现的,他怎如此笃定那二人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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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晓愣了一会,而后眼睛一亮:“老爷,您说的是那幅人像吧?我记得应是带来了的。您等等,我这就给您找出来。”常晓说完,便去他们带着的包袱里翻找,果然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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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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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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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细

    “听不懂啊, 没关系。那这样问,你应该能听懂吧?”楚辞笑了笑,用倭语问了一句, “あなたは誰ですか?”

    “你怎么会说倭语?”贾坤瞪大了眼睛看着楚辞。

    “果然听懂了。我为什么会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假扮成贾坤的模样?真正的贾坤又去了哪里?”楚辞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我就是贾坤, 你问的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贾坤咬牙切齿道,心中对于楚辞这个人已然生出许多忌惮, 再不敢和初见面时一样放松。

    “来人啊,把他带下去好好刷洗一番。”楚辞递给常晓一个小瓷瓶, 让他待会在贾坤洗澡的水里放一些进去。

    范大人刚从内堂出来, 就见贾坤被押下去的背影, 忙问:“等等, 楚提学,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楚辞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范大人, 又把自己为什么会怀疑这个贾坤不是原来的那个的理由说了出来。

    “之前审问他父母时,我还不知道贾坤就是在漳州府唆使那些夫子的人,故没有太在意。可当我发现他们两人可能是同一个人后, 我就发现了一个破绽,那就是他们二人的腿脚似乎不太一样。根据他父母的说法, 贾坤身体健全, 腿脚利索, 并无不便,可我之前遣人调查江林时, 得到的信息却是此人跛足,左脚不便。”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中途受了伤, 之后又好了。但到底是一个破绽,所以我发现这个问题后,便遣人再去打听了一下。贾家父母证实,上一个月见到贾坤时,他双腿并无不便,家里的其他人也能证实。这就奇怪了,一个人的脚怎么会时好时坏呢?而且我的人还打听到,此人惧鸡,方才我以小鸡试探,可他除了有些好奇之外,并无别的情绪,我便可以认定,此人并非是真正的贾坤。现在我已命人将他带下去洗刷干净了,是或不是,待会就清楚了。”

    楚辞说完后,范大人沉默了良久之后说道:“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楚提学观察的如此仔细,老夫惭愧呀。”

    “大人谬赞,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的。”

    “等此案过后,老夫必上折将你所做的贡献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届时说不定圣上会考虑将你调回京城。依老夫之见,你屈居一府提学之位实在是可惜了。”

    范大人与楚辞相处了这大半个月,心里对于这个年轻人确实有几分佩服,既有手段又不至于锋芒太过,审案之时观察入微,巧言善辩,若处于别的官位,恐怕不足三年便能青云直上,扶摇万里。怎的皇上却偏偏派了这人去做提学呢?做到头,也不过区区一个京城正提学,主管全国的酸腐书生,虽说是清流,却无半点实权。

    楚辞一脸惊恐,摆手推辞道:“范大人,您可别,楚某一心学道,别无他念。而且这次协助办案,乃是因为楚某无意涉及,并非故意插足地方刑狱,还请大人千万要为我隐瞒一二,以免被上峰抓到把柄,再参我一本就不美了。”

    范大人心念一动,问道:“楚提学真愿将这功劳尽数送给我?要知道此案事关重大,朝廷必定十分重视,只要皇上认可,即便是那齐鲁直也不能有半点为难。”

    “大人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还请大人到时一定不要署我之名。”楚辞拒绝了,这事牵连甚大,按他的想法最好就是藏身暗处不暴露自己,不然哪天被人报复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范大人不知道楚辞小小年纪就已经和那些官场老油条一样懂得明哲保身了,只以为他书生意气,不肯居功,当下大为感动。

    “那本官就承了你的情,你有何心愿想要达成的,大可告诉我。”范大人许下了承诺,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他都会为楚辞办到。

    楚辞哈哈一笑,道:“既然大人这样说,我也就厚颜说了。听闻闽地水师的船乃是最新式的,行船速度是普通客船的两倍还要多,若能搭上水师的船,一定能节省不少时间。”

    范大人对他好感更甚,这算什么心愿呢?分明是不愿挟恩随便说了一个罢了,这样进退有度的人才,真是世间少有啊!

    “这个好说,待会本官就去写一封手信给你,日后但凡是闽地的船只,你都可以直接上船,不问根由。”

    面对范大人欣赏的眼神,楚辞心里也美滋滋的,闽地水师管辖范围极广,坐上他们的船,无论是回西江省还是去别处都能快多了。而且同为水师,想必拿这张通行证去别处,也能搭一搭官船吧?

    就在他们说话时,贾坤那里也洗刷干净了。常晓将那小瓷瓶中的药粉倒了一些下去,贾坤洗好后,身上原来的伪装便都蜕了下来。

    现在的他,与那贾坤大概七八分像,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立刻就能分辨出两者的不同。

    常晓捏着鼻子拎起贾坤的鞋子,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而后被熏得脸色苍白,立刻将鞋一丢,跑去外面连呼了几口气。

    “老爷,看清楚了,果然如您所料,那贾坤就是个高低脚,他左脚的鞋子里垫着厚厚的底。”常晓小声道。

    楚辞点点头,他之前就猜贾坤的脚八成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时好时坏的。在没有熟人的地方,他肯定就不愿意垫厚垫子,看起来就像跛了一样,而在熟人面前,他必须和原来的贾坤一模一样才能不受怀疑。

    看来原本的贾坤凶多吉少了。

    “范大人,人犯已经洗好了,要带上来吗?”楚辞询问道。

    “带上来吧!”

    不一会儿,贾坤就被带至堂上。

    “堂下所跪何人?你伪造身份入我大魏境内有何阴谋?速速道来,不要有任何隐瞒。”

    假贾坤跪在地上,表情如丧考妣,依旧一声不吭。

    “你身为倭国奸细,只身潜入我大魏,是不是想探听我大魏机密,试图挑起两国战争?范大人,不如咱们修书一封,递上朝廷,让圣上选派各地水师精英,再去神机营弄点新式武器,打到他们倭国去,那等弹丸小国,大魏水师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其灭国,想必那时应该就能水落石出了吧?”楚辞看向范大人,随意地出了个主意,这主意却让贾坤目眦尽裂。

    范大人本想摇头,两国邦交岂可轻易破坏,朝中有三公和左右相坐镇,他们这种微末小官,便是说话的份都没有。可余光扫到贾坤的表情后,他顿时明白了楚辞的意思,瞬间接过戏份,说道:“确实,本官已上折奏请钦差大人前来处理此事,想必很快就会有决断。我大魏兵强马壮,无论是水师还是其他,都远超于倭国,到时候灭了国,我要请旨镇守边关,让倭国人永世不得翻生。”

    贾坤表面还能维持虚假的镇定,实则心里已经慌得一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的暴露了真实身份,可如果因为他的原因,导致倭国被灭,那他就是罪无可赦之人,切腹一百遍也弥补不了过错。

    楚辞不经意地转头看了贾坤一眼,继续说道:“听闻倭国的京都大阪风景优美,到了春季,满街满院都是樱花,到时候打下了倭国,也可组织我大魏子民前去赏花游玩。”

    “哦?楚提学可真是见多识广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范大人有些好奇。

    “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楚辞神秘地笑了笑。

    一时间,不止贾坤坚定的认为大魏真有灭倭国之心,就连范大人都觉得,是不是楚辞在京城听说了什么,或许朝廷真的想要开战了?

    贾坤此时浑身发抖,刚洗刷过的身体又像浸在了水里一样全都是冷汗。

    “你想好了没有,是供出你的同伙呢,还是决心做倭国的罪人,等灭国那天再切腹自尽?”

    这两个选择贾坤都不愿面对,可他深知倭国此时国力尚弱,还没有和大魏正面对抗的能力,只能选择前者了。

    “我说……”贾坤开始交代事情的始末和自己的真实身份。

    据他说,他本名叫做渡边次郎,于嘉佑四十一年来到此地,当时只是来做生意的。而后他偶然发现自己和贾坤长相相似,又因为他没有本地户籍,无论干什么都受限制,便起了歪心思,趁着无人之际杀人抛尸于海内,然后借助易容药粉伪装成贾坤的样子。

    但他又怕被贾家人识破,便很少回去,即使回去也是入夜之后。他这些年来只是利用大魏人的身份做点见不得光的生意,并没有打探大魏机密的意思。关于这一点,他强调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楚辞和范大人会误会,以至于让他做了倭国的罪人。

    待贾坤画好押被带下去后,范大人问楚辞:“楚提学,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成是真的?”

    “半真半假吧。名字和来意可能是真的,但碰到贾坤并伪造身份后的事,就不太确定了。”楚辞斟酌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范大人点点头,表情有些忧虑:“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倭国真的派了奸细来此,而且一待就是好几年,也不知道他们暗地的势力发展的怎么样了。”

    “范大人也无需多虑,我大魏儿郎不会轻易就被奸细收买的,像周庆,他大概就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这么痛快地把事情交代清楚。假如贾坤等人的身份暴露,想来第一个要他们命的,就是与他们合作的那些人了。”楚辞叹了口气,一般人就算敢豁出自己的性命,也绝对不会用祖宗十八代的性命来试探国法森严的。大魏律有言:通敌叛国者,诛九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感谢在2020-07-10 21:12:49~2020-07-11 21:1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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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意的

    几日后, 闽地水师元帅祝威和钦差大人便到了。他们一来,就接过了所有人犯和物证开始着手调查,一旦核实, 便直接派人手去捉拿。

    此次的案件包含了水匪和走私私盐两个大案, 朝廷尤为重视。所以皇上的圣旨里, 是任命他们二人共同审理此案的。

    只是钦差大人和水师元帅没有想到,这案子竟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 因为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别国奸细和两国邦交的问题,让他们实在棘手。

    且不论他们如何苦恼, 这案子反正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被越拉越大, 越扯越多, 粗略估计之下,都恐怕有几百人会因此而丧命,说不定, 还不止这些。

    ……

    楚辞是赶在这两位到来的前两天,带着常晓向范大人辞行的,准备明天回漳州府。

    范大人劝了两句, 见他去意已决,便也不再多留了。事实上, 他负责的案件也结的差不多了, 贩卖私盐的名单周庆已经供出, 协同渡边次郎探听机密的人大部分也已经问了出来,只等钦差大人前来结案便是。

    虽然楚辞觉得渡边次郎背后还有大鱼, 名单也绝对不止他交代出的这些,可他不宜再露面,反正以他倭国奸细的特殊身份来看, 钦差到了之后也还是要再三审问他的,便决意不再停留。

    此时距离他前去省城已有二十多天,也不知府里情况怎么样。上次张文海来时倒是说了一些给他听,但他到底不是提学司内部官员,只能看到一些外在的东西,内里的门道却是不清楚的。

    这次他乘的是官船,上午五点左右开船,到了下午两三点便已经到达延州府。楚辞没做停留,直接雇了车,马不停蹄地赶往漳州府,终于在关城门之前赶到了。

    此时天色已晚,楚辞便没有让人再开前衙大门,而是准备直接敲开后门,回到了住处。守后门的老头一见楚辞便想下跪,楚辞将他拦起之后,还嘱咐了他一句话,命他千万不能透露自己已经回来的事。

    守门老头忙不迭地点头,而后的时间就像自己是个哑巴一样,无论谁和他搭话,他都一声不吭。

    楚辞和常晓二人径直往院子里走去,刚绕过一个弯,迎面便跑来一个人,那人也不知急着干什么,只随意说了声对不住了,便又向前跑去。

    楚辞皱了皱眉头,他这一去二十多天,看来衙门里的人都变得冒失了不少,往日也不见他们在衙门里横冲直撞呀。

    常晓没有这么多想法,人说近乡情怯,他是一点也没有,刚靠近院子便不停地敲门,嘴里还小声地喊着:“大虎哥,明安,张公子,我们回来了!”

    正在屋里写功课的傅明安突然耳朵一竖,眼睛腾地亮了起来,纸笔一推就要往外走。比他更快的是张虎,他从厨房里三步并做两步跳了出来,猛的拉开门栓,就朝门外等候的人扑了过去。

    可怜的常晓因为站在前面被他扑了个满怀,差点呼吸不过来昏厥过去。

    楚辞感受到他**裸的热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绕过门口的两个往里走。慢了一拍的傅明安捡了个便宜,得以扑到他先生的怀里蹭蹭撒娇。

    小少年想先生想出了眼泪,怕人笑话便偷偷摸摸地抹在了先生的袖子上。那边的大个儿想老爷却毫不掩饰,放开常晓之后便去抱楚辞,哭得哇哇的,一点也不畏惧他人眼光,赤子之心,不外如是。

    楚辞心中也有些酸楚,若不是他惹事上身导致这么长时间不得归家,也不会让这些人好像失了慈母怀抱的稚儿一般无助。

    最慢的张文海很是无语,至于这样吗?他二十多天为这两个当牛做马的,竟抵不上他家老爷先生分毫?以前小钰儿和小远是这样,现在的这两个也这样。不过,楚兄回来了,他的主心骨也回来了,一瞬间仿佛干什么都有了底气一般。

    “大虎,行了行了,你家老爷舟车劳顿,还不让他进去歇息一会,弄点吃的给他?”对付大虎,张文海已经有一套了。

    果然,听了张文海的话,大虎就把眼泪一抹,冲进了厨房里,把橱柜里原来留着慢慢吃的上好食材一股脑地搬了出来,铆足了劲地想给他家老爷搞一顿满汉全席。

    “小明安,你家先生回来了,还不去把你这些天的功课拿出来给他检查一下?”

    傅明安脸上还有泪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累了,不能检查功课,我和常晓哥一起把东西拿进去吧。”

    说完,就奔向常晓,接了一个包袱过来,歪着头和他边说边往里头走。

    把这两个打发走之后,张文海伸手想将楚辞搂过去表达思念之情,却见楚辞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还嫌弃地说了一句:“别动手动脚的。”

    张文海表示很受伤,想谴责一下楚辞,明明他以前不这样的。但,他幻想中的温情场面并不存在,楚辞从来都是这样横眉冷对所有想要靠近他的成年男子的。

    “楚兄,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提学司就要乱了。”张文海道,这些天他也打听到了很多东西,发现这些人真挺不像话的。

    “乱才好啊,自我来后,他们一直处在高压政策之下,还没来得及释放本性,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他们现出原形了吧?”楚辞嘲讽地笑了笑。

    张文海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写手信任命一个官员暂代提学之职,原来是想让他们麻痹大意之下露出破绽来啊。”

    “不破不立嘛。”楚辞微微一笑,看起来老谋深算的样子,看得张文海忍不住抖了抖。

    “老爷,饭好了,这些都是您最喜欢吃的!”大虎和常晓还有傅明安三人将厨房里的饭菜全部端了上来,楚辞定睛一看,果然都是他喜欢的菜式。

    “大虎,还是你做的饭菜最合老爷的口味。”楚辞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忍不住赞了一句。

    大虎笑得心满意足,仿佛能得到楚辞的一句称赞就是他人生最大的追求了,即使他这段时间制作的鱼丸被无数人争相追捧,也比不上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吃过饭后,楚辞又指点了一下傅明安的功课,对他这段时间的自觉学习行为给予了高度评价。傅明安也高兴地笑眯了双眼,神态之间倒有几分像祝峰这个舅舅了。

    此时,提学司衙门的后宅里,有一小官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的妻子被他烦的不行,便捶了他一下。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又是哪个狐狸精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莫要乱说!我刚刚回来时,好像在后院撞到人了。”

    “撞到人又怎样,你的胆子怎这般小?大不了买点东西上门看看便是,只是身体碰撞难不成还会受重伤不成?”他的妻子觉得他实在是太没用了,就碰了一下人值得吓成这样?

    “你懂什么啊?我方才撞见的,好像是……楚提学?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只隐约觉得那人体态很像他。”

    “我看你是喝酒喝的昏了头,任谁也知道那楚提学还在省城,又怎会夜里赶回来,我看你就是看错了。安心睡下吧,要实在不放心,你明天就早点上前衙看看去……”

    这官员的妻子因为困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这人却还在纠结,难道真的看错了?

    ……

    “吴大人,你这么早干什么去?”

    次日一大早,那官员就收拾妥当,准备去前衙点卯了。他在经过另一官员门口时,却被正在逗鸟的对方叫住了。

    “我去衙门点卯。”

    “哈哈哈,吴大人也太小心了吧?那黑板在那儿又不会跑,你要实在怕,不如我遣个小厮去将名签了?你就来我家坐坐,我这新养的八哥会说话了,来,说句‘大人吉祥’,唉,吴大人,你别走啊……”

    吴文眼皮子今天总是跳不停,也没什么心思和江大人打趣了,他匆匆往前衙赶去,也不知自己是在着急什么。在路过楚辞住所时,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它大门紧闭,一如这十几天楚大人不在的日子。

    当他踏进前衙时,站在黑板前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朝门房里面叫道:“来啊,给本官拿一支粉笔过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伸到他面前,上面赫然放着一只粉笔。

    吴大人看也未看,接过粉笔便转身在黑板上自己的名字下方签上了大名,因许久未用粉笔,字写出来还有点丑。

    吴大人刚想擦掉重写,那只手又递上了一个黑板擦。吴大人擦着擦着觉得不对劲了,转过头一看,魂差点没被吓飞了。

    “大大大……大人!您……您回来了?”

    楚辞眉眼弯弯,笑得一脸和气:“怎的大半个月未见,吴大人也结巴了呢?莫不是提学司风水出了问题,今天见到我的,十个有九个都结巴了?”

    吴大人冷汗掉了下来,硬扯了个笑容出来:“大人……大人说笑了,呵呵。”

    “呵呵,”楚辞也笑,“吴大人赶紧签上名吧,本官新写了一则通知,你看后便拿上东西去会议室等我,对了,等我的时候记得写上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汇报。”

    吴大人急忙点头,签好名后就去了另一边看通知。看完后又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的科房走去,在路过门房的时候,他隐约看见几个粽子般被捆了手脚的人倒在里面,那些人嘴巴也被堵住了,一脸绝望地看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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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造次

    “阿才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江大人逗着鸟, 嘴里却念着前去签名的仆人。他也是见吴大人今日着实反常,想着是不是待会有人巡查,便让仆人提前去点卯, 谁知道过了两刻钟也不见他回来, 心里实在疑惑。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娘子从外面走进来, “一天到晚就迷着只鸟,干脆纳这鸟做妾算了!”

    “妇道人家……”江大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转头又去逗那只八哥。

    “我是说真的,你还是看看去吧?适才我路过其他几位大人门前时, 发现他们匆匆穿上官服往前衙去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娘子将一边收拾刚刚买来的东西, 一边把自己刚刚的发现讲了出来。

    听到这里, 江大人也坐不住了,丢下一句“不早说”,便也匆匆换好官服, 朝着前衙奔去。

    他到时黑板上的名字已经签了大半,看字迹并非是那些仆役代签的。而他的名字下面空空如也,半点书写过的痕迹也无。

    黑板下方的粉笔盒空着, 江大人四处看了看,没找到一支粉笔, 却看见了一则书写的端端正正的通知。

    通知上书:烦请各位大人于今日辰时正带上纸笔去会议室集合并写出近期工作总结, 以备检查。

    江大人再一看, 下方的署名果不其然就是楚辞。顿时犹如天打五雷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朝会议室奔去, 身上的肥肉跑得一颤一颤的。等终于到了会议室之后,他一进门,便看见阿才倒在地上, 手脚都被绑着,嘴巴上也贴了封条,一见他就“呜呜”出声。阿才旁边还倒着七八个人,也是一样的打扮,看起来简直就像大型人口贩卖现场。江大人大骇,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大人让我们好等呀,这儿可就缺你一个了。怎么,许久不见不认识本官了?进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时,一声陌生又熟悉的调笑从前方传来,江大人猛的一抬头,霎时腿就软了。

    “大大大大……大人!”

    又是熟悉的结巴声,楚辞微微一笑,很满意自己余威尚存。

    “江大人何时也添了这个毛病?看来今日得这毛病的人很多呀。”楚辞“温和”地扫视了一圈坐在下首奋笔疾书的各位大人,登时将众人吓得头更低了。楚辞又转头望向江大人道:“对了,底下这胆大包天之人可是你的家仆?”

    江大人不敢撒谎,忙低头行礼:“回大人,正是。也不知他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大人。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下官管教无方,还请大人恕罪。”

    “错处嘛,说大也不大,就是本官不知这些仆人为何这般胆大包天,朝中官员所用点卯之物,他们也敢在上面随意涂画,这分明是狼子野心,想要取而代之啊。江大人,哦,还有其他几位大人,你们放心,今日前来涂画的恶仆我已全数缉拿,就等下午闲暇时送去衙门审查了。”楚辞说完,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

    江大人却无这般闲情逸致了,“楚大人手下留情,下官一时糊涂,生了倦怠之心,这才……还请大人看在下官一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下官这一次。”

    之前来的那几位见江大人求情,也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向楚辞求情。他们之前也不敢这样做,每日点卯都是按照时辰来的,可楚辞久久不回来,他们就松懈了。

    先是一日比一日迟,后来就干脆让仆役代签了,他们还心存侥幸,认为楚辞要是回衙门,必定有人能看到并通风报信,谁知道楚辞会在夜里偷偷回衙门呢?

    楚辞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我本道是奴大欺主,却原来都是受人指派吗?各位大人应该知道,我朝官员务必做到‘清,慎,勤’这三点。清乃清正廉洁,慎乃行事谨慎,勤乃勤勉政务,鞠躬尽瘁。各位若连点卯都不愿亲自前往,本官现在很怀疑你们于公务上是否尽心尽力了?要知道,圣上平生最恨的,就是那庸碌懒散,尸位素餐之人了!如果本官递上一封奏折,将此事来龙去脉一一道明,你们想想,圣上可还会饶了你们?”

    江大人和其他几人慌了,连声说道:“下官们也是一时糊涂,再不敢有下次了,只求大人网开一面,下官们愿意受罚,绝无怨言。”

    楚辞挑了挑眉,很是怀疑:“无论什么惩罚都甘愿?”

    “下官们不敢置喙。”说话的官员们弯着腰,行着礼,至少面上看起来都是心悦诚服的。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楚辞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叫张虎把抓来的仆役们都放了出去,给这几位留下最后一点面子。然后他又让张虎去书房取一样东西。

    这次逃过一劫,正挖空心思写工作总结报告的吴大人悄悄抬眼看了看江大人等人,心里满是劫后余生之感,幸好他昨夜没有喝糊涂,要不然的话,估计今天站在这里受罚的也有他一份了。

    张虎回来的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他手里比去时多了一根长条的东西,那东西用上好的锦缎包裹着,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楚辞接过这物后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道:“律令有云,为官者无故不上,笞二十。鉴于各位大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送到衙门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刑,恐各位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本官决定了,就在此处略施小惩。现在请所有大人都将手中的笔放下,一同见证这受刑的过程,以免有人觉得本官挟私报复。”

    等所有人都看过来后,楚辞慢条斯理地将包裹着手中之物的锦缎解开,里头是一柄一尺三寸长的戒尺,它通体金黄,上刻“无规矩不以成方圆”几个大字。

    漳州府的官员们都听说过“金戒尺”的故事,只是楚辞一向行事低调,从不肯将它在人前显露,大家才没能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御赐的金戒尺。

    “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楚辞动手时毫不留情,每一次都是高高举起,重重落在这些官员的左手上。虽然像个顽童一样被打手心让这些人很没面子,但执刑的是上峰,刑具是御赐之物,他们也只能受着了。

    其他观刑的人也明白这是楚辞给他们的下马威,警告他们如果犯错的下场,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上面,心脏随着戒尺的声音上下起伏着。

    等这七八个人都受了刑之后,楚辞回到了主位上。那几人则捂着高了几寸的手掌狼狈地坐在了最下方。

    “各位大人,本官去省城之前,曾布置下本月提学司应完成的任务,不知各位大人可还记得?”

    楚辞一发问,底下立刻就是一片“哗哗”地翻页声,在这一片翻页声中,那唯一举起手的人就显得难能可贵的多。

    “周大人,你来说说。”楚辞看向周青,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是。下官记得,楚大人在离开之前,曾让我等于本月内结对前往府下各县县学督查学子学业并出题考较,行事需隐蔽,务必做到先暗访再明察,这样才能不被下面人蒙蔽,试探出他们的真才实学。”

    楚辞点点头,赞道:“周大人办事一向认真细致,堪为我提学司典范。不错,本官布置下的任务就是如此,并且我要求本月完成,如今已到月底,不知各位大人完成的怎么样了?”

    下面只有寥寥几人举手表示自己已经完成了楚辞月初定下的任务,其他人噤若寒蝉,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乎其微,恨不得自己就此隐形。

    这样的结果楚辞早已料到,虽心中毫无波澜,但他表面上还是一副很生气,很失望的样子看着众人。

    “你们要本官怎么说你们才好?”

    “大人恕罪,之前是我等惫懒,辜负了大人一片苦心。还请大人宽限几日,我等必然会交给大人一个令您满意的答复。”有人当了代表,替众人许下承诺。

    楚辞装作犹豫的样子再三面露怀疑之色,直到所有人都表示一定完成任务,楚辞才松了口风,给出了三天的时间让他们去做。

    场下的官员们听后,无不感恩戴德,说尽了好话。经此一役,楚辞在漳州府的地位彻底稳固下来,官员们都怕了他神出鬼没的行踪和变幻多端的手段。

    想来,下次别说是楚辞只是离开大半个月,就算他离开两三个月,这些人也不敢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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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

    四月三十日辰时初刻, 提学司衙门。

    “哎哟,你们听说了没有?”王明一大早从家中出发,排着队点完卯之后, 立刻就想分享大消息了。

    “当然听说了!真没想到啊, 那些人竟然会和水匪扯上关系, 他们可都是省城的大户啊,个个家财万贯, 竟还贪心不足。”吴大人昨日虽逃过一劫,但整个人还是有如惊弓之鸟, 说话的声音都较旁人都格外小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无商不奸, 这些奸商为了利益暗地里给水匪通点消息也不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有确凿证据, 钦差大人怎么敢把他们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呢?那可是活生生七十多条人命啊!”另一位凑了上来, 分明是前几天挨了打的江大人。

    “瞧你这话说的,商户怎么了?斩首的那些人里也不尽是商户吧,听说里头还有衙门里的人。再说, 咱们提学司要不是捞了个玉融丸的买卖做,底下那些夫子早就留不住了。到时候你就在这提学司挂个空职吧。”王明家有从商的亲戚,自然不喜江大人把商户说的这般难听。

    “说到这玉融丸啊, 听说已经卖到各个地方了。最贵的地方,一钱银子才得一枚, 就这还有价无市呢!”吴大人怕两人吵起来, 便开始转移话题。他官职不高, 一个月才几十两银子,除去每个月的开销及各种应酬外, 偶尔还要砸钱在他喜爱的字画上,根本就留不下什么钱,是以听到这个价格时难免有些咋舌。

    “吃着倒也不错, 但之所以能卖这么贵,却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因为这东西难以运输。咱们漳州府没有码头,得先用车马运到延州府,才能通过各家商船运到各地,中间的车船费就将成本提高了不少。再一个,这东西天热了易变味,所以从这东西变冷后起,就要用冰镇着,寻常百姓几个这时候还能见着冰的?单就这些冰,恐怕也得花上好多钱。”

    江大人将这里头的门道一说,另外两人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怪道这东西运出去后卖这么贵,果然贵也有贵的道理。

    “只是,江大人你怎么如此熟悉,莫非?”王明猜测,是不是江大人暗地里安插了人手进那玉融丸作坊,不然怎会如此了解呢?

    “我娘子说是听那张氏商行里的人说的,有外地行商听说玉融丸吃起来滋味鲜美,入口即化,便也想来分一杯羹,谁知道价钱一报,他们就吓坏了。为了不让这些人破坏他们的口碑,掌柜的才会把这里头的缘由解释清楚。”江大人道,这是他娘子出去买东西时听见回来学给他听的,当时她还庆幸她们一直生活在漳州府,只需花上少少的钱,便能买到一斤,但每人也只限一斤。

    “你们说,这张氏商行的少东和咱们楚提学是什么关系?我觉得应是楚提学亲信,所以才能将这玉融丸的生意交给他们做……”

    他们这边聊的如火如荼,只听外面一声咳嗽,几人立刻分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待那一抹身着青色官服的背影从门外经过,听不到一点脚步声后,方才抹掉额头沁出来的汗珠,开始一天的工作。

    至于八卦,那是再不敢了,谁知道那楚大人会不会中途折返再回来看?他们也不知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到底哪来那么多心眼和大家斗智斗勇,反正这几天下来,一头栽下去被他批评的人还不少。

    ……

    楚辞巡视了整个提学司衙门一圈后,发现大家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顿时觉得有些老怀安慰。

    他回到提学厅里,开始处理公务。除了提学司内部递上来需要他斟酌盖章的公文外,还有下面各县分巡道呈上来的关于各县优质学子摸底的评估表。这也是他之前布置下的任务,下面人完成的就是要比提学司内部的这些人要认真一些。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等楚辞扔下笔回过神来之时,已是午时正了,

    楚辞向看守他院子的两个小哥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往后衙走过去。在回去期间,他看见很多官员凑在一起说着什么,隐约能听见什么“私盐”,“水匪”,“勾结”这一类的词语。楚辞有心上前听一听,谁料到那些人一见他靠近就噤声,随后恭敬地问声好,再迅速离开。

    刚开始楚辞还以为他们真有急事,但一个二个都这样,楚辞自然明白自己已经被排挤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几天的雷霆手段确实有效果,估计他在众人心里,和那追魂索命的阎罗也没什么两样了。

    楚辞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常晓就迎了上来:“老爷,您回来啦,是谁惹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的事,就是许久不曾端坐一上午,有些疲累罢了,不碍事的。”楚辞挤出一个笑容,证明自己很好。

    “那我等会给您按按吧?”常晓有些担心,“要不我再让大虎哥给您炖只鸡补一补?”

    楚辞连忙摇头,这次回来不过五六天,鸡倒是吃了三四只了。也不知道张虎眼里的他家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弱质书生。为了转移话题,楚辞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道:“张公子呢?他怎么又不在?”

    常晓摇摇头:“张公子出去谈生意了,早前他还让小橙子哥哥带话回来,说今儿个在外头吃。”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文海他已经连续四日在外头酒楼吃了吧?昨天晚上还回来的很晚,是也不是?”

    楚辞的脸色有些凝重,也不知是这桩生意却是举足轻重还是有人故意为难,往日都是张氏商行的掌柜的去谈生意的,这次却带累了张文海这些天一直在外面抛头露面。

    如果他只是一般商户出身,处理生意本就是他的职责。但文海他已经是个秀才,日后还要继续求学,实在不宜这样行事。

    吃完了午饭也不见张文海回来,楚辞去到前衙又坐了一下午,放衙后边匆匆往回赶了。

    “老爷,张公子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他的房间里睡觉,因为他回来时喝得醉醺醺的。”常晓说道。

    楚辞皱眉,道:“你把小橙子叫过来,我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小橙子在张文海卧房的外间守着,听常晓唤便走了出来,再一听是楚辞找他有事,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楚公子,您找小的有什么事吗?”

    “小橙子,你家公子最近几天是在谈什么生意吗?我见他每日早出晚归的,学业也懈怠了,人也憔悴了不少,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小橙子想了想,说道:“楚公子,我家少爷这几天确实在谈一桩生意,是一个购买了大量玉融丸的船主人介绍的。本来该何掌柜去招呼的,谁知道那边说这次生意很大,只派一个掌柜的和他们谈是看不起他们,我家少爷没办法,这才自己上了。”

    “生意很大?”

    “是啊,听说对方来头不小呢!好像是什么有名的人。不过我瞧着那人倒挺平常的。”小橙子有些奇怪,哪有富商不是穿着绫罗绸缎,浑身穿金戴银的?和他家公子坐一起的那人,看起来真的很普通。

    楚辞心念一动,问道:“你可知道这人叫什么吗?”

    小橙子迟疑了片刻,答道:“好像是姓赵的吧?至于他的名讳,我确实不知道。”

    楚辞想了想,姓赵的?他总觉得,这个姓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不止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感谢在2020-07-13 22:34:04~2020-07-14 22:3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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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

    “哎哟, ”张文海捂着因为醉酒而疼痛不已的脑袋,“小橙子,人呢?快给少爷端杯茶过来!”

    外间的小橙子正打瞌睡, 这会儿听见叫唤, 立刻一股脑爬起来, 在桌上倒了一杯茶送过去。

    “少爷,您可醒啦!”

    张文海接过茶一饮而尽, 一手按在太阳穴上揉搓,看来今天中午他确实喝得太多了。

    小橙子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然后小心地帮张文海按着穴位, 缓解他的头痛。

    张文海舒服地叹了口气, 然后问道:“刚你说我可醒了, 怎么,我睡了很久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大概申时末了,您睡了近两个时辰了。”小橙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手继续不轻不重地按捏着。

    张文海无语了:“不过两个时辰罢了,我还道睡了多久!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小橙子表示很委屈,要不是楚公子嘱咐他少爷醒了后就让他去书房, 他才不管少爷睡多久呢!

    对了!

    “少爷,我刚才差点忘了, 楚公子让你醒了之后就去他的书房找他。”

    他话音刚落, 张文海就已经扒下他的手开始穿鞋了, 嘴里还念着:“你怎么不早说?事有轻重缓急,以后给我记住, 楚兄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听明白没?!”

    说完,他就朝书房奔去。

    楚辞这会儿正在书房里批改傅明安的功课, 他指着功课上的一句话,问道:“此句可有出处?”

    “这句话出自《论语·雍也》,子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故学生写心有所向,纵陋巷箪瓢,无所惧也。”

    “不错,学以致用,才是我们学习知识的目的。你这句话化用的很好,唯心性高洁,宠辱不惊之人,才不会为外物所影响,唐人刘梦得也曾著《陋室铭》以诉其志。这篇文章很不错了,继续努力。”楚辞夸奖道,小小年纪就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要强得多。

    傅明安得先生夸奖,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只不过他的情绪不太外露,只肃着小脸道:“多谢先生夸奖,徒儿一定戒骄戒躁,奋发图强,争取写出更好的文章。”

    楚辞笑了笑,然后摸摸他的头,说道:“骐骥千里,非一日之功。今日的课业既已完成,就出去和你常晓哥玩一会儿吧。对了,你出去时让张虎哥将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

    傅明安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步出门外,临走之时还和驻足在门口举步不前的张文海打了个招呼。

    张文海见他突然出来,浑身一僵,扯了扯嘴角回了一个假笑,接着忐忑地敲了敲门。

    “文海兄,进来吧。”楚辞朗声道。

    “诶,来了。”张文海就像一个跑堂小哥,连声叫着就进来了,“嘿嘿,楚兄,你找我什么事啊?这几天事务繁忙,课业有些耽搁了,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就算不睡也一定补上!”

    张文海就差赌咒发誓了,他知道楚辞对课业这方面一向抓得很严,要是不早点坦白从宽的话,等着他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惩罚呢。

    楚辞失笑:“你话既出口,那便努力做到。不过,我让你来书房,倒不是为了课业的事。”

    听完,张文海就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抖落出来了,唉!

    “那是因为什么事?”

    “不急,你先把醒酒汤喝了吧。”楚辞已经看见张虎的身影了。

    桌上并无醒酒汤,张文海顺着他的视线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涨红了脸,因为他发现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门外的东西。怪不得楚兄不用看就知道他来了,刚才他那副蠢相相信楚兄早已尽收眼底了。

    楚辞眼底又浮现出几丝笑意,待张文海喝完醒酒汤后,他才道:“我听小橙子说,这些日子你的应酬都是为了一桩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一定需要你出面呢?你有秀才功名,本一脚踏入仕途之中,若因为操持买卖,被人举报就不好了。”

    其实朝中大臣人人家中都有产业,但他们却从不亲自插手其中,这样就算查到他们头上,他们也有千百种方法能够摆脱。

    张文海听了十分感动,他说:“多谢楚兄为我着想了,不过我也只是偶尔一次,以前的生意都是何掌柜出面谈的。这次要和我们做生意的人来头比较大,听说他是南闽省首富呢!而且我们的鱼丸想要运出去都得经过他的手,所以我才陪着应酬了几次。”

    “来头竟这么大?”楚辞皱眉,这样的人,也看得上鱼丸生意吗?

    “是啊,我和他几次应酬下来,发现此人学识渊博,眼界开阔,谈吐也很风趣,最重要的是无一点架子,让人难免心生好感。”张文海以前总觉得生意场上只有他爹那种性子豪放直爽的,再不就是狡诈虚伪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文质彬彬的。

    “这样说来,他还是个儒商。”楚辞自语道,那这样的人,更该明白玉融丸的谎言才是啊。现在玉融丸的市场虽还很大,但这物要大量贩卖的话成本太高,赚也赚不了太多。

    “对对,就是儒商,我刚才还想到底怎么形容他才最贴切呢。”张文海一拍大腿,觉得楚辞可真会形容。

    楚辞微微一笑,问道:“ 听小橙子说,这人姓赵?”

    “对,他姓赵,名为赵宽。”张文海说出他的名字。

    赵宽?似乎在哪儿听过,楚辞回忆了一下,然后突然记起,自己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他记得第一次是在来时的驿馆里,那位大爷告诉说,这位赵宽从小便是孤儿,为报答县里的百姓对他的恩情,所以便为县里建了一座码头,当年就将县里的经济提升了一倍。

    第二次则是在省城外的码头上,他听说来往客船商船都要缴费陷入了疑问之中,因为他之前听说的是,凡是赵宽出资建造的码头,都不收一文钱,供老百姓们免费使用,所以他才能得闽地百姓之心。

    楚辞想着就出了神,直到身边的张文海担忧地问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了。

    “楚兄,这赵宽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文海是个很敏锐的人,他马上意识到楚辞刚刚的反应就是因为赵宽这个人,心里之前对赵宽升起的好感度也慢慢减少了。

    “我也不能确定,只不过,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文海,你们的生意已经谈好了吗?”

    张文海闷闷地摇了摇头:“还没有。这人看起来虽和善,但在生意上却滴水不漏。每次都是满足他一个要求之后就提出另一个要求。要不是看在此次谈的数额确实很大的份上,我都要觉得他是不是故意逗着我玩了。”

    楚辞沉吟了一会,道:“我心中对这个赵宽也很好奇,文海兄,若他下次再邀约,你就叫上我一起吧。”

    张文海有些惊讶:“楚兄,你也想来谈生意的场合?”

    楚辞笑了笑:“有何不可,谈生意的也都是正经生意人,朝廷只规定朝中官员不可行商与百姓争利,可它没规定我不许旁听。”

    张文海也笑:“早知道楚兄愿往,我第二天就把你带上了。那赵宽也曾询问过我玉融丸是谁想出来的,问我可否一见,都被我推拒了。”

    “哦?他问了几次?”

    “好几次吧,”张文海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然后大叫出声,“不对,楚兄你不能去!”

    “为何,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楚辞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总算知道那赵宽的险恶用心了,他一直都不肯松口的原因,就是想见你一面,然后得到玉融丸的制作方法,之后抢走我们的生意!”张文海说得义愤填膺。

    “……倒也没那么险恶。”楚辞很是无语,他就不应该对张文海的谋略头脑抱有什么期待。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楚兄,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以免被他套出话来。”张文海仍然保持怀疑。

    “对我多点信任,放心吧。我绝不会被套话的。”

    张文海还要再劝,却见小橙子“噔噔噔”跑过来,说道:“少爷,刚刚午间谈生意的人送了一封帖子过来。”

    楚辞和张文海一起看了,发现这帖子是邀张文海明天去吉祥楼谈生意的,言辞中又再次提到了想见一见玉融丸的创造者。

    楚辞大笔一挥,仿着张文海的字迹写下回帖,让小橙子送了出去。

    不管赵宽他有什么目的,过了明天便都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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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疵

    赵宽的邀约是在下午, 楚辞打听了一下吉祥楼的位置,发现它离提学司有一段距离,反而离漳州府府学比较近, 当下便决定明日要去府学调研, 听听课什么的。不过楚辞是不会承认自己假公济私的, 本来去府学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只不过提前了几天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 楚辞点过卯后就出门了。张虎赶着马车将他送到府学附近,约定好接他回去的时间后, 就调转马头回提学司去了。

    楚辞今天没穿官服, 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长袍, 粗略看去, 除了比旁人俊俏几分外,也看不出什么。

    楚辞当然是故意这样做的,要想知道府学平日的教学日常和学生们的学习状况, 就必须悄悄的进行。

    他刚上任之初,也曾来过府学一次。那次是提前七天就打了招呼,什么仪仗啊制式的, 一应俱全。陪同的人数光提学司便去了四五个,再加上分巡道和府学山长及德高望重的夫子们, 还没进山门便已有近二十多人了。

    当日他在府学转了一圈, 基本上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得到, 好容易才把人认全了,留下的印象少之又少, 唯一记忆深刻一点的,就是大家都很会说话,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 让他也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再说今天,楚辞这种打扮上了山,被看守的门房好一阵阻拦,差点连门都不让他进。好说歹说之后,楚辞搬出了府学一位夫子,声称是他的亲戚才得以进门,进门后还被逼着登记了姓名和来访原因。

    虽然有些狼狈,但楚辞并没有着恼,反而很是欣赏这个门房的作风。如果人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府学的话,那么学子的安危如何保证呢?只有从严管理,才能保最大限度的保护学子和夫子们。

    漳州府府学和楚辞以前去过的府学布局差不多。但总体看上去要小一些,人也没有西江省的学子多。

    楚辞拿着个本子和炭笔在一间教舍外头转悠了一圈,很快便被里头的夫子发现了。那夫子示意学生继续读书,而后便走了出来。

    “敢问这位兄台,我方才见你在外头停留了一会,可是有什么事吗?”这位说话的夫子年纪较轻,待人倒是温文尔雅。

    楚辞笑着说:“在下乃下面村学的一名夫子,听闻府学夫子们于教学一道上颇有建树,想来求经问道,学些经验回去。”

    这位夫子一听,脸就有些红了。他初出茅庐,还没什么经验,自然也分辨不出楚辞的话是否有误。他也不想想,村学中的夫子,敢贸然上府学来求取经验吗?

    “兄台快别说了,简直羞煞我也。我们府学其他的夫子们于教学一途上确实颇有建树,我等平常与其交流也是获益良多。只是,我乃愚钝之人,踏入教学一道不过一两年,实在不敢称有什么建树,更不敢传经授道了。”这夫子十分谦虚,他说完之后,见楚辞似乎面露遗憾之色,又道,“这样吧,我带兄台你去杨夫子那里听听课吧,他老人家最为德高望重,想来能给你些许帮助吧。”

    楚辞一听,心想:上次巡视府学之时,山长挑了一些夫子跟随,那杨启便在其中。这会儿若是过去,恐怕就要被认出来了,不妥不妥。

    “兄台可是嫌我打扰到你了?”楚辞垂眸,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我初从乡下出来,还什么都不太明白,若是贸然去杨夫子那里,恐叫他老人家笑话。不如我先在你这里听一听,也叫我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怎么样?”

    楚辞眼中期望的神色太盛,导致这位夫子一时不忍拒绝,便同意了。

    楚辞得到允许,便从后面进入,坐在教舍的最后面,认真听了起来,一边听还一边记录着什么。

    府学的学子一般都有功名在身,这位夫子的班级便是一个秀才班,里头的学子大多十□□岁便中了秀才,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前途无量了。能够教这样一个班,看来这位还挺受府学看重的。

    这里的学子们学习状态还不错,虽然班里多了一个人,也不影响他们背书的热情,一个个摇头晃脑背的十分入神。

    放在往常,不等学子们背的滚瓜烂熟了,齐夫子是不会讲解其意的,但今天多了一个人来听课,他就有些犹豫了。

    若是一直让学生背书,对方会不会觉得府学夫子徒有虚名呢?想到这里,齐夫子便让学生停下了:“大家先停一下,适才让大家背的《荀子》劝学篇一,大家背好了吗?”

    学子们虽不知他为何提前问了,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请夫子考较!”

    齐夫子没有像往前一样挨个挑起来背诵,而是根据他们平时的表现,挑了几个记忆力最好的学生来背,他们一站起来便满脸自信地张口,流畅无误地将这篇文章背背诵下来。

    待他们背完之后,齐夫子就开始解释了。他没有照本宣科,直接释义,而是先让学生们自己理解一下,再挑人站起来试着解读每一句。他挑选的学生也是那种平常就很出众的,每一句话都解读的十分精彩,甚至能够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一堂课下来,学生表现得十分精彩,夫子点拨的也很到位,乍看下来,这算是一堂很不错的公开课了。

    但是,按楚辞的要求来看,这堂公开课还是有瑕疵的。

    许是看出楚辞的表情有些不满意,课后,齐夫子带着楚辞去了他办公的地方。这时房里还没有几个人,齐夫子带着楚辞进去时,那聚在一起说话的几人便过来了。

    楚辞本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快要掉马了。谁知这几人也属年轻之流,那日楚辞巡查时只远远看了他一眼便是,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就立刻放下心来。

    “齐夫子,这位是?”有个夫子好奇地问道。

    齐夫子想要出声,却忽然想起眼前这人根本就没和他说自己的姓名,一时有些尴尬。楚辞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停顿,笑着接过了话题:“在下乃是村学的一名夫子,我姓楚。”

    “楚夫子?敢问你来府学是为何事?”

    “哦,我是来取经求道的,方才我听了齐夫子一堂课,感觉受益良多啊。”

    “哦,怎么个受益法?”那人又问,脸上有些好奇的神色。

    “齐夫子讲学时耐心十足,能给予学子独立思考的空间,而不是填鸭式的塞入,这一点最值得人称道。”楚辞说道。

    这是他在古代听课时比较难看到的一幕,这时候还不太讲究什么师生互动,把“课堂还给学生”之类的理念更是闻所未闻,于是基本上都是一个教一个学,课堂上提问的次数少之又少,学生有问题也不会当堂提出,而是课后求教。

    在场的几人都有些发懵,就连上课的齐夫子都很奇怪,现在村学的人说话都这么难懂了吗?

    有人提出疑问,楚辞便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独立思考指的是让学子在夫子讲解之前便自己理解其意,有了自己的想法,夫子讲解起来时才更容易听懂。而填鸭式教学,就好像夫子是农人,学子是鸭子一般,农人不断地将草料塞进鸭子的嘴里,也不管它到底能不能吃下去,有没有吸收进去。这样一来,鸭子看着是大了,可实际上它根本就不明其意,只是表面光鲜而已。”

    这些夫子有些不快,因为他们不喜欢楚辞的比喻。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楚辞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看来齐兄的课果然很好,不然怎么让楚夫子如此推崇,改天我等也去听一听,学上几招,免得误人子弟?”

    齐夫子见话题转到了身上,马上就摇手了:“各位于教学一途可是我辈楷模,小弟班门弄斧,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这强烈的求生欲让刚刚还有点不服气的夫子瞬间消了气。他见楚辞立在一旁但笑不语,又把话题转回了楚辞身上。

    “齐夫子的一点皮毛就让你受益良多了,若你听了旁人的课,岂不是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那倒也没有。只不过听得越多,肯定越好了。我们听课时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将好的东西融会贯通,应用于自己的行动之中,才是最好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纵使齐兄刚刚的课让你受益良多,你也认为其中有糟粕需要去除?”一人笑着道,这话有些看好戏的心思在其中。

    “正是。不过称不上糟粕,只是有些瑕疵罢了。”楚辞没有否认,反而直接点头了。

    这下,大家都惊讶起来,特别是刚刚上了课又被楚辞好一顿夸的齐夫子,更是抓心挠肺,想要知道楚辞口中的瑕疵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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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

    关于瑕疵是什么东西, 楚辞并没有直接解答,而是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各位夫子平常教授课业时,更喜欢怎么样的学子?”

    “自然是聪慧过人, 识文懂礼的, 最好还能举一反三, 闻一知十,此为最佳。”刚刚一直在和楚辞呛声的董夫子说道, 其他夫子也跟着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那, 最为不喜的呢?”楚辞又问。

    “应当是顽劣不堪, 愚不可及的了。”董夫子又说, 边说还边皱眉, 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样的学子站在他面前。对于这一类的学生,董夫子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喜,应该说是无奈才更对, 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深深萦绕心头,无法疏解。

    “然而这两种类型的学子, 在一间教舍里都只是少数。大多数学子,都是默默无闻, 学业不算太好, 但尚算努力的。方才齐夫子的那堂课, 学子回话时都能对答如流,乍一看, 好像所有人都学得很好,实际上,我发现有一部分学子始终面露疑惑, 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楚辞说道,他听课时除了会观察老师的课堂表现之外,更关注的其实是学子们的学习反馈。

    在现代时,楚辞作为学校骨干教师,也曾参加过很多活动,听过很多的公开课。他发现,有些老师上课,乍一看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技巧,但他对于知识点的捕捉特别敏锐,学生们在他这一节课上,能够很简单的把知识学会。

    而有的老师上课却不一样,整个人激情饱满,课堂花样十足,学生们也是热情洋溢地参与其中,看起来十分和谐。可是课后检查反馈却能发现,其实他们根本就没听懂多少。

    楚辞以往听课时,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展示课了,若用一句话来形容这样的课程,大概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二点五了。对学生帮助大的,还得是那些平平无奇的常态课。

    刚刚齐夫子的那堂课,在楚辞看来就是一节展示课,目的是为了展示先生的授课能力,而非是为了学子的学习,表演性终究太强了一些。这话体现在那个班大概二十多个学子,每次回答问题的却都是固定的几个人。

    齐夫子听了楚辞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之后,他问道:“那楚兄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才能让所有学子都听懂呢?还请楚兄不吝赐教。”

    楚辞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在课堂上听懂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要确保,大部分人能听懂。”楚辞说着,顺手从旁边的笔架上拿下一支笔,接着在空白的宣纸上画了一个两头尖的椭圆形,之后又用笔封住上下两头。

    “你看,这上头的就是聪慧过人的那些,下头的是愚不可及的那种,这中间最多的,就是普通学子了。刚刚你讲学时提出的问题比较深奥,只适合这上头一部分的学子,所以下面这两部分就会显得无所适从,不能参与到其中。”楚辞用毛笔将上头圈画出来。

    “所以我提出的问题,应该要简单才行。”齐夫子若有所思。

    “太简单的话,又会使最上面的这部分丧失求知欲,从而不积极思考。所以设计问题时应该要难易适中,这样的话,大部分人都能参与进来,不至于让他们游离于课堂之外。”楚辞又在外面画了个大圈,将所有人都圈在其中。

    “当然,刚刚那些都是我的个人看法,有失礼之处,还望齐兄海涵。”

    齐夫子摇摇头,说道:“谄媚讨好的话大家都会说,有理有据的建议却很少,楚兄肯点拨我,在下感激都来不及,又谈何怪罪呢?”

    董夫子那些人在他们你来我往的讨论时早已消声,思绪都沉浸在楚辞画的图和他说出的新式理念中了。这时听那二人开始客套,他们也回过神来了。

    董夫子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了楚辞许久,突然说道:“敢问兄台到底是谁?你也莫要再说是什么村学夫子了,若村学中的夫子人人都有如此见识了,那我们府学的这些人合该一头碰死了。”

    听他这一说,齐夫子几人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方才这人明明是说来取经求道的,现在看来,他分明是来传经授道的才是!

    楚辞讪笑了一声,知道自己的马甲可能保不住了,刚想开口介绍自己,就被随后进来的人揭穿了。

    “这这这,这不是大宗师吗?大宗师莅临府学,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让我等怠慢了!”进来的人是山长身边的周教员,他的身份相当于现代的办公室主任,负责传达山长的指令,并协助山长开展督察工作。上次接待新上任的楚提学时,一应行程都是由他带路的。

    楚辞一看,回忆了一下,笑着说道:“周教员,好久不见啊。我也是顺道经过此地,便想来看看府学夫子和学子们。为免打扰学子正常进学,这才没有打招呼就来了。”

    “大宗师哪里话,只要您肯来,府学上下只有感恩戴德,哪里会觉得被打扰。”周教员满脸陪笑,这段时间的风风雨雨他也听说了一些,他们这位提学大人啊,是真的了不得,就算一省提学齐鲁直大人,也拿他没有办法。要是他们府学得罪了他,说不定人家大笔一挥,就将府学下半年用度削减了。

    “您怎么站着,茶水也不见他们上一杯?齐夫子,你赶紧让人去烧点水泡壶茶来。董夫子,快去请山长等人过来拜见楚提学。杨夫子,你去——”周教员正吩咐得开心,突然被楚辞打断了。

    楚辞道:“不必了,今日我来本意就是不打扰正常教学,若按你的吩咐来,岂不有违本官初心?这样吧,我现在想了解一些东西,需要这几位夫子配合一二,周教员还有事忙,我就不多留了。”

    他是笑着说的,可脸上的神情却给人一种不了违逆之感,周教员心头一骇,只能讪讪地笑着退了出去,而后便转身快步往山长的书房走去。

    这时屋里的气氛可以说是异常尴尬了,那几个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楚辞,始终不敢相信,刚刚和他们聊的热火朝天,积极探讨如何给学子们讲课的村学夫子,竟会是漳州府史上最年轻的大宗师,大魏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其中董夫子是最害怕的那一个,他嘴巴嗫嚅着,几次想要说话却不敢开口,毕竟他刚刚的话总是不太客气,也不知道这位提学大人会不会怪罪他?

    齐夫子神情也很复杂,他和楚辞除了这一堂课之外,其实还有点瓜葛。他是个举人,去年的会试其实他也参加了,只不过落榜了。当时他望着皇榜上那些名字时,心里十分痛苦,所以他并没有等到殿试结果出来就离开了京城,而是回到了漳州府,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夫子。而当时皇榜上名列首位的楚辞,竟已官拜提学,位同五品,升迁速度之快令人折服。

    楚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诸位夫子,方才本官有所隐瞒,实乃无计可施之法,还望各位原谅则个。”

    齐夫子等人忙鞠躬行礼,连声称“不敢”。他们心里其实蛮佩服楚辞的,为了不打扰府学众人,竟能伪装身份,丝毫不在意体面,也不摆官架子。

    “诸位请坐吧,适才我与周教员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现在我会提一点问题,希望大家能配合我,尽量真实回答。不过,大家也可以放心,今日谈话的内容本官不会外传的。”

    见大家都答应了,楚辞打开本子,握住炭笔,开始提问。他问的一些问题是有关于福利待遇和工作时长等几方面的,问完后,楚辞还虚心地邀请他们提出宝贵建议,无论是面对府学或是提学司的都行。

    被问话的几人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的神态自若,他们发现,这位提学大人真的很平易近人,待在他身边,就有如沐浴着春日细雨和冬日暖阳一般,这种感觉,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精神。

    楚辞问完话后,外面传来了府学山长的声音。楚辞拒绝了他外出赴宴的提议,而是去到府学饭厅,自己买了份饭菜坐着吃,方才肯放下心来。

    这二次上门调查,他还是挺满意的,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改变的,这都不重要。只要结果导向是好的就行了。

    吃完饭后,楚辞和府学山长聊了一会天,就学生的现状和他们的学习状态展开了深入交谈。期间,他对于齐夫子大加赞叹,府学山长先是一愣,而后便会过意来,表示会注意这个年轻人,适当地提高他的福利待遇等等。楚辞满意点头,等今日之事传出去,想必这事对于夫子们有一定的勉励作用,至少他们明白了,提学大人是喜欢那种拥有创新精神夫子的人的。而且对于其他书院来说,他们也会提高警惕,用心教学了。

    毕竟,谁也说不好,楚提学会在什么时候悄悄过来调查。

    ……

    与赵宽约定好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楚辞婉拒了山长的送行,独自离开府学。在经过山门时,还记得去把自己的出入记录完善好。

    张虎已经在下面等着了,除他之外,车厢里还有一同赴约的张文海。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疲惫,眼下有着青黑印记,看起来特别像是蜀地生活的猫熊一族。

    楚辞看见后难免嘲笑两声,张文海哀怨地想到:看来课业还是得及时完成才行啊,通宵补课业的滋味,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尝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呃,是要比昨天多一些吧,以后每天都要比前一天多一点!感谢在2020-07-16 22:35:21~2020-07-17 22:3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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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古代做夫子介绍:
聽聽聽聽楚辞是一个高中老师,因为在网吧围堵学生不慎一脚踩空导致无辜穿越。新家一贫如洗,原主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秀才,想要养家糊口,那只能操起老本行了。后来,大魏朝新生代官员提起楚辞无不浑身战栗,只因为楚老师有句名言,“学生听课没效果,多半是作的,打一顿就好了。”穿越古代做夫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古代做夫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古代做夫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