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师者之责
奏本的这人是御史台的一个左右佥都御史, 名秦顺, 官列正四品。御史台的职责本是纠劾百官, 辩明冤枉,清风正气, 但是一路发展到现在, 就越变越不像话了。
御史台挑了一些嘴皮子利索的官员负责弹劾, 又遣了人大街小巷的暗访, 一旦有什么流言蜚语,必要在朝上弹劾。他们弹劾最多的, 还是三品以上大员,因为这样才能显得他们不畏权势。
就连权倾朝野的左相, 都曾经因为和人闲聊时说了一句粗鄙之语, 被御史台连着弹劾了好几封折子, 认为他有失官体。
被弹劾的人只能苦笑着辩解,却不能对他们说什么。因为这群人时时刻刻都抱着“血溅金銮殿”的伟大想法, 一言不合就要撞柱子去。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还能得个清名,被他弹劾的人, 就要一辈子背着污名了。
所以,有些人暗地里称他们为“疯狗”, 因为他们见人就咬, 咬住就不撒嘴。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使得京城的风气比别处都要好一些。毕竟有一柄剑随时悬在你的头顶, 而你根本不知他何时会落下,这时候你做事情就会格外小心一点了。
这也就是皇上即使不堪其扰,却仍然赋予御史台监察权力的原因。
今天被咬上的就是楚辞了。先不说他是今科状元郎,风头正当时。单说挨到休沐日,昨日众多外院学子回家后说得最多的人,就是这个楚司业了。
许多大臣虽然不见其人,但对他却已经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会儿听秦顺弹劾新上任的司业,都忍不住回头去寻找,看看那个被弹劾的人在哪里。
“爱卿所言之事,可证据确凿?”皇上有点无奈,这区区六品官被御史台弹劾,还是头一回。
“启禀皇上,正是。国子监学子均可作证,确有此事。”秦顺答道。
“国子监汪祭酒何在?”既然是国子监的事情,第一个被问的,当然就是国子监一把手了。
汪祭酒战战兢兢地站出来,恭敬地行礼:“启禀皇上,老臣在此。”
“秦御史弹劾你下属司业中饱私囊,苛待学子,这事你可知情?”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威严无比,汪祭酒心里暗叫糟糕,这楚辞所为,八成是触怒皇上了。
“这这…老臣这些时日身体不适,已去吏部挂了档,准许老臣点卯之后,回家修养。这楚司业所为,老臣是一概不知啊。”汪祭酒将这事推得一干二净,他年纪大了,颤颤巍巍地站在中间,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
皇上不喜他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但考虑到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是放过了他。
“那么其他爱卿怎么看待秦御史弹劾的这件事呢?”楚辞上次给皇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还要用楚辞,自然不能依照秦御史说的去处置楚辞,只能和和稀泥,找出个理由,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温海在前头出列,他说:“启禀皇上,臣认为单以一面之词就判定楚司业有罪,实在是太过轻率了。今日大朝,他应也来上朝了,不妨就叫他过来自辩,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臣附议,楚司业年轻气盛,行事上或许有不当之处,且看看他如何自辩,若是他说不出理由,皇上再惩治他也不晚。”穆远修也站了出来,对于楚辞这人,几次交谈下来,他也算有点了解。他根本就不是这般目光短浅之人,其中定有缘由。
“哼,看来这小小一名司业人缘倒好,竟能结交这么多朝廷命官为他鸣不平,我看,在刚刚弹劾的罪名之前,还应加上一项结党营私才是。”副都御史见他们二人为楚辞说话,冷笑一声便开启嘴炮攻击。
“左御史这话,是想表示这朝堂就是你们御史台的一言堂了?只有你们弹劾的道理,没有其他人讲话的份了?”他为秦顺帮腔,自然也有人为温、穆二人帮腔。
御史台的人一看,立刻开口助威,其他人一看也不干了,说一句驳一句,嘴仗打得不可开交。
眼看朝堂又要再次沦为菜市场,皇上不得不出面平息。
“众位爱卿,先冷静一下。下方判案,尚且要让被告之人辩解几句,何况这里呢?依朕看,就按温爱卿所言,先把楚司业叫上来问问,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按律严惩不晚。”
“皇上圣明。”刚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立刻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样子。因着朝廷取官的潜规则,这朝堂之上的文官,都是一些美青年,美大叔和美老头,这样的人即使吵点架,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宣国子监司业楚辞进殿!”一个太监到殿外宣旨,楚辞在众人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眼神中,跟随着传旨太监进殿回话。
楚辞心里有些紧张,面上却不显,还能在这些大佬的注视下,十分镇定地行礼。
“楚司业平身吧。刚刚你虽在殿外,但是应该也听清楚了,秦御史说你苛待学子,中饱私囊,可有其事?”
“启禀皇上,微臣不认。”
他这话一出,御史台那边就发出几声冷笑,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一口否认,实在愚蠢至极。
“哦,听说外院学子皆可作证,你也不认?”
“启禀皇上,微臣确实在国子监内进行了一番改革,这饭堂确实也在整治的范围内。但若是要说微臣苛待学子,中饱私囊,微臣是绝对不敢认下这罪名的。”
“哼,狡辩。臣已经打听过了,这国子监饭堂,往日每一顿都菜色丰富,经过你整改之后,一顿只剩五个菜,你让学子们如何吃得饱?还有,这整改之后,饭堂花用缩减了一大半,可户部每月仍为其支出五百两银子,敢问这个钱去了哪里?”
这秦顺确实有备而来,私底下将国子监饭堂的那些事调查得一清二楚。
“楚司业,你怎么说?”皇上问道,单听秦顺的说法,这楚辞做事确实蠢,动哪里的钱不好,偏要动大家都盯着的地方。可就因为大家都盯着,所以他的行为就显得很有深意了。
“微臣听了秦御史的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楚辞不急着反驳。
“何事?”
“微臣当初殿试之时,有幸得皇上赐廊下食,相信各位大人,都应有此经历吧?这是皇上对我等的怜惜优待,这一顿饭,吃得我毕生难忘。”
“你莫要东拉西扯,我们现在说的是你苛待学子一事。”秦顺觉得这人想要拍马屁,让皇上放过他。
楚辞不理他,继续回忆:“当时的菜色微臣记得很清楚,有四喜丸子两枚,鸡腿两只,烧肉六块,青菜四根。微臣就着这些菜,将米饭全都吃光了,就连菜汤都一口不剩,肚子撑得溜圆。”
其他大臣忍不住也跟着回忆他们当时吃得东西,发现和这楚司业所说一般无二,看来这就是廊下食的标准了。
“楚司业!谁耐烦听你胡搅盲缠,请你正视我刚刚所言!”秦顺脸都气红了。
“哦,微臣正要说呢。皇上所赐廊下食方才四个菜,国子监饭堂有五个菜,怎么就吃不得他们了?难道那些学子比在座大人都要高贵些?还是说,秦御史认为当年皇上所赐廊下食只有四个菜是苛待了你?不知秦御史一顿要吃几个菜?是不是如国子监往常一般菜色丰富。”
“扑哧——”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但马上就捂住了嘴巴。再看其他大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启禀皇上,他这是污蔑啊!臣向来以勤俭持家,一顿菜色不超过四个,有客人来才会添一两道!”秦顺马上叫屈,谁也不敢承认自己平日吃得很好。
“对啊,秦大人你看,你身为四品官,平日菜色也才三四个,这些学子何德何能一顿要吃十几二十个菜呢?”楚辞说得理直气壮。
“你你…你不要混淆视听,我现在说的是,你将贴补银子全都收为己用的事情!”秦顺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重点。
“我整顿了饭堂之后,确实多出了一些银子。但这些银子的花用之处,我都一一在王典簿那里入账了。大人不信可以去查账,若是有一分一毫被我楚辞拿走了,大人尽可以国法处置我。”楚辞说得正气凛然。
秦顺又说:“你的花用之处,就是搞了什么劳什子班主任出来吧?教书育人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多做一点事又如何?为何还要单独拨款给他们奖励!”
“呵呵,看来秦大人真是无所不知啊。既然你说到这个,下官不得不多说几句了。这世上的事,就没有只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他们额外多做的事情,国子监就应该予以补贴,不然谁心里能服气?若是大人觉得,多做一点事没什么,那下官就请你每日放衙之后再到我们国子监来帮帮忙,管理一下学子们。反正我们都属大魏朝官员,多做一点事也没什么的。”
其他官员又暗笑起来,往常他们御史台放起炮仗来,那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何曾见他们哑火过?被弹劾之人往往只能憋一肚子火气回去。
“那你也不应该用户部拨款来给他们补贴,应该用你们国子监自己的钱!”
“既然大人这样说,那也可以。班主任是为所有学子服务的。那么我决定从下个月起,向每个学子征收服务费,钱就从这里面拨吧。”楚辞轻飘飘一句话,立刻在官员中掀起轩然大波。
这钱要学子出,国子监学子的钱从哪来?还不是从他们身上来?就连这秦顺,家里都有三个小辈在国子监里进学。
“此法不妥。”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反对了,“户部拨款给他们,就是他们的了。他们愿意从中削减,那剩下的也应该由他们自己支配。又何必要收回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就是啊。这法子是秦御史想出来的,不如服务费就秦家出吧。”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不同意这个法子。
秦顺有口难言,他说:“那为什么一定要什么班主任呢?以前没有这个,不也一样过吗?”
“大人此言差矣,师者之职责,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现如今国子监乃至府学县学之教育,都只有授业解惑,这传道之职责,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这些人年少气盛,若没有一个正确的引领,很可能在想法或者行为上都会出现偏差。班主任的作用就在此处。各位大人忙于政事,夫人们又有内宅需要管理,有多少大人回去之后会和孩子谈心,了解他们的想法呢?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是咱们动棍之前也得了解一下,他们为何要做那些事。”
朝上的官员们有些发愣,还从没有人把教子的职责放在朝堂上来讲。这楚司业说得话,莫名还有点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今天还是挺长的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牧流千叶 4个;小污女、半夏 2个;请叫我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知道该叫啥 50瓶;木子 30瓶;夏侯沔 20瓶;兔子的读书管、千雪、38570288、^flora_ 10瓶;山风、白衣渡我、糯米团子、miko 5瓶;萧萧伊水、简而言之 3瓶;菜丫丫、花间一壶梨花酒 2瓶;夜瞳、月夜№修罗、璴黛、331005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2、好为难啊
“这相夫教子乃是妇道人家之责, 楚司业将这事放在朝堂之上来说, 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秦御史完全哑火了, 左御史为了御史台的面子,不得不站出来反驳他。
“呵呵, 不知大人可读过三字经?其中说道, 养不教, 父之过。可见在教导子女为人处事的道理上, 父亲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职责的。难道大人认为,这本书上所言是不对的?”楚辞说这些话几乎都不用过脑, 几年的辩论赛搞下来,他早练就了这番本事。
“……胡搅盲缠, 不知所谓!”左御史愤怒地甩了甩袖子, 狼狈地走了回去。
“正所谓灯不拨不亮, 理不辩不明。我是很严肃地在和大人辩论,为何要说我是胡搅盲缠呢?”楚辞表现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让那两个人气得肝都疼了。
“各位大人, 可还有什么想问下官的吗?”
见没有人接腔了,楚辞转过身面向皇上, 拱手行礼,然后说道:“皇上, 御史大人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微臣有没有洗刷掉身上的冤屈。”
“咳嗯, 御史台的职责乃是监察百官,他们只是按律行事罢了,也非是有意要冤枉于你。他们既然已经不说话了, 那必然是心悦诚服了。”
皇上擅长和稀泥,将两边都安抚了一番之后,见再无其他事情,就宣布退朝了。临走之前,他低声吩咐太监总管,让他把楚辞请到御书房去。
……
退朝之后,大臣们纷纷往外走去。众人嘴里讨论的都是今天在朝堂之上大出风头的楚辞。
有几个和温海交好的,在走出去的路上,就拦住他,问他今天怎么会替楚辞出头?难道这个楚辞和温家有亲?
大家都知道,温家是个很低调的家族。任何事情,他们都不会轻易插手,朝廷党派之争,他们也从来都是袖手旁观的。
自从去年十一月起,温太傅告假不上朝之后,温家人在朝堂之上基本上就没说过几句话。
今天他突然站出来为一个小官说话,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温海苦笑道:“各位别乱猜了,这楚辞和我确实非亲非故,我也是昨天才和他见过面。”
“平波兄,依你所言,只一面之缘,他就能让你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确实如此。他昨日上门家访,我和他聊了很久。我见他是真心实意对我家温然好的,这才为他说上两句话。”
“等等,这家访是什么东西?”有人十分敏感的提取出了他话中的新鲜词。
“家访啊,就是国子监的先生们上学生家里去,把学生的读书情况告知长辈,然后再询问长辈他在家时的表现。”温海回忆了一下楚辞的说法,如是回答道。
“哦,也就是说,那楚辞昨天上你家家访去了?”
“对啊。昨日温然回来时,他就跟着温然一起来了。”温海感觉昨天和他聊了之后,心里得到了很多启发。
众人瞧着他一副受益良多的样子,不由犯了嘀咕。怎么这楚辞只上温家家访,不上他们家去呢?明明他们的孩子也是在国子监上学的。
那祝峰的父亲祝安泰和温海算是连襟,两人平日里较其他人要走得更近一些。所以在出了宫门后,他特意挤上了温海的马车,仔细询问了一下昨日发生的事情。
温海把事情告诉了他,然后还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祝安泰越听越不是滋味,回到家后,就让人去找祝峰。
“老爷,少爷他……好像不在书房。”下人看他面沉如水状,不由有些忐忑。
“这个逆子!我不是说了让他在家好好读书的吗?!派人去给我找一找,看他到哪儿去了。”
“是!”
祝府总管派了很多家丁出门寻找,去的都是祝峰平日最喜欢去的地方。可是,却还是找不见他的人。
“快去打听一下,平日里与少爷熟识的那几家的少爷在不在家。”祝总管找不见人,只能去其他人家里找了。
“总管,他们都不在。小人听镇南王府的小厮说,早晨看见他们拉了一车东西,就不知往哪里去了。”
“唉,你们再四处找找。对了,派两个人在前门后门守着,少爷一回来,就来禀告。”
“是,总管。”
转眼之间,日已西沉。祝峰带着贴身小厮从外头回来,一脸的高兴。很快,这份高兴就消失于无形了。因为他听说,他爹在家等了他一下午的时间。
祝峰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爹那张黑脸。每次他爹一生气,他都逃不了一顿打。
“爹……”祝峰在书房外轻轻敲了一下门,就听“哐啷”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里头传来一声怒吼:“逆子,还不快滚进来!”
祝峰咬了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爹,你找我啊?”他缩在门边上,讨好地叫道。
“你还记得我是你爹?我跟你说过,让你今天哪也别去,就留在家里看书,你去哪里鬼混了,弄到现在才回来?!”
“爹,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就是出去了一趟,什么鬼混啊。”祝峰小声嘀咕。
“你不是鬼混,还是去干什么正经事了不成?我问你,你们国子监可曾说过家访一事?”
“家访?难不成楚司业来家里家访过了?”祝峰很是震惊,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爹那么生气,一定是那个楚司业来告状了。
“我问得就是这个,你们司业为什么不来我们家家访?”
“啊?”祝峰搞不懂了,没来家访,那他气什么?
“啊什么啊?我就是问你,你们司业为什么不上我们家来,是不是你在国子监捣乱了?”
“我没有啊。”祝峰弱弱地反驳,他心里苦啊。
若是楚司业真来家访,把他在国子监里干的事情一说,那他必定逃不了一顿打。可怎么楚司业不来,他也要被斥责呢?这个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难道大家都被那家伙蛊惑了吗?
祝安泰看他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你明日必须把你们楚司业请到家里来,不然,你以后再敢出府鬼混,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可是爹,明日又不是休沐日,我们不能随便出国子监,要…要…要扣分的!”祝峰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理由。
“什么扣分?”祝安泰皱眉。
“楚司业给我们定了很多规矩,一旦犯错,初次提醒,二次扣分,三次挨罚。爹,我还想争取下旬的流动红旗呢,你可不能害我扣分啊!”祝峰走到书桌旁边,很严肃地说道。
“流动红旗?”祝安泰傻眼了,怎么这孩子回来说话他听都听不懂了?
“对啊,每一旬晨会上,楚司业都会把上旬表现最好的三个人叫到台上,奖励他们很多东西,像文房四宝,奖励金之类的,还有一面小旗,上面写着流动红旗四个字。这对我们学子来说,是极大的荣誉。”祝峰心里叫着好险,幸亏他上回认真听了,不然可糊弄不了他爹。
祝安泰确实有些不太理解这些新鲜东西。整改了那么多,难怪御史台有些人要盯着他不放呢,这明晃晃又一个革新派的苗子嘛!鉴于他目前只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做动作,还引不起那些人的重视,今日的弹劾,只是一个提醒罢了。
不过,祝安泰笑了笑,这个楚司业真是一个奇人啊。早上看他舌战群儒那会儿,可真是令人畅快。
祝峰偷眼瞧着他爹笑了,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楚司业还是有一点用处的,以后得多在他爹面前提提他,不想做的事情都推给他,嘿嘿。
不等祝峰高兴太久,祝安泰就说了一句话:“既然你们会扣分,那这个时间我就宽限一点,下月初一的休沐日,我要看到你们楚司业和——你的流动红旗。”
祝峰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一般,被炸得外焦里嫩。流动红旗这玩意,是他能得到的吗?
现在花钱让人去仿一块,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
楚辞不知道他和流动红旗都被人盯上了,他现在站在御书房里,说得口干舌燥。
“……皇上,约莫就是这些了。”
天和帝正听得起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皱眉道:“果真?”
“皇上,真的,更何况教育非一日之功,微臣说得再多,也不可能一时之间全用上去。”这个教育讲座已经开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之前又在朝堂上说了那么多,嗓子眼都说干了,很想吃一枚陈皮丸了。
“也对,那往后还有什么问题,朕再把你喊来。”
“微臣义不容辞。”楚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叛逆期的孩子难管,叛逆期孩子的家长,也是烦人的。尤其这个家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家长。
“楚爱卿啊,你这些东西难道也是你那个先生教你的?你说,朕把他也请到京城来如何?”天和帝打上了秦夫子的主意,这楚辞好是好,就是太年轻了点,大皇子比他还大了几岁呢。
楚辞心中警铃一响,顿感不妙。这皇上是个宠孩子的,他这样说,八成是想让他秦夫子来教那几个皇子。楚辞想起那个让他现在想起都一脸懵逼的大皇子,忍不住打了个抖,这可不行!
“启禀皇上,微臣这些说法,是东拼一点,西凑一点,博百家之长,才总结出来的,非是我家先生所教。我家先生各方面都好,但有一个习惯,就是特别喜欢抽学生的手掌心。他要求很严格,但凡行差踏错一点,就要挨板子,微臣小时候,就经常挨先生打。”楚辞小小的黑了一波秦先生。
天和帝皱眉,喜欢打人?这可不行!
“对了,上次朕赐下的那块匾额,不日应该就要到那袁山县了。”他转移了话题,再不提要把他弄到京城来的事。
“是嘛?算算时间,确实应该快了。”楚辞眉开眼笑,而后突然又是一凛,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点什么东西。
……
此时,距离京城很远的阳信府,一个老头正浑身散发着不愉快。谁来请示他,都会被一顿嘲讽,然后再作解答。
知府衙门人人自危,不知道谁惹他们的上峰不开心了,手上那个大方块转的恁快,脸色都黑得能滴出墨来了。
这还要从今日他们接待了京里下来的那群人说起。那些人带了一块匾额,上面用红布遮盖着,听说是圣上亲笔所书,赏赐的则是甘州府下属袁山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夫子。
许征当时一听,直觉这事应和那小滑头是有关系的。在他的多方打听之下,那群人告诉他,匾额上四个大字刻得是“师之典范”,下方还有“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八个字。
少少的十二个字,给了一名为人师者至高无上的荣誉。
“听说这匾额是新科状元郎亲自去皇上那里给他的先生求的。可见穷教书的先生虽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若是教出了这样一个学生,一辈子也有得称道了。”饭桌上,那群人这样调侃道。
许征当时就醋了,虽然他不当夫子的,要这么一块匾额没有用,但这说明那小滑头根本就没把他放心里啊!不然怎么有好处不想着他一点,只想着那秦信然呢?
他抑郁不乐地回到家中,一晚上都翻来覆去,无心睡眠。
“你有完没完?”许师母腾得坐起身,朝他吼道。
许征反射性地缩在床边,一声不敢吭,脸上浓浓的委屈。
“不就是阿辞没给你也要一块匾吗?你至于这样吗?你又不是当夫子的,要什么师之典范?!”许师母平日里很温柔,但若是谁真的惹到她了,她将门虎女的气势,也不是开玩笑的。
“那……官之典范也可以。”许征嘴硬。
许师母给他气笑了:“他给你要来,你敢摆不?”一怒之下,家乡话都飙出来了。师之典范也就罢了,那些文人最多说几句酸话,但是这官之典范一出,上司的小鞋就够他穿一箩了。
“哼……”许夫子傲娇地哼了一句,也不敢太大声,这老婆子拧起人来,是下了死力的。
“你哼什么?先不说阿辞也是老秦的学生,单说他从十二岁起,就由老秦一手带上来,这如师如父的感情,你就比不了人家。要不是阿辞他中途转业,改治春秋,你以为你能捞着这么聪明的一个学生吗?”
“你怎么总为别人说话?”许征郁闷了。
“谁有理我就向着谁。别打岔!阿辞他中了状元,这是你们两人的殊荣,他的履历表上,绝对也少不了你这一笔。只不过,你和老秦不同,他是一名夫子,怎么样都不会惹人忌讳,但你是知府,京官和地方官来往密切,你是想把阿辞放在火上烤不成?”
“我哪里这么没分寸了?就是有点不高兴罢了。”许征很郁闷。
“我知道,而且不止我知道,阿辞必定也知道。你等着吧,不出两月,他必会给你来信告罪。”
……
这边,楚辞正点着蜡烛奋笔疾书:
恩师亲启,不肖徒楚辞敬上。辗转数月,未得见先生亲颜,辞思之如狂,特奉书信一封,聊表思念……
“静哥,你说我还要再写点什么上去?”楚辞问坐在旁边,陪他一起熬夜的寇静。
寇静手里端着一本书在看,闻言朝楚辞看出。见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情真意切即可。”
楚辞忍不住往桌上一趴,他还是好好想想,再做点什么东西送给他吧。五阶魔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昨天工作比较多,忙到了九点多钟,本想坚持更新,但躺在床上就有点想睡了,我就说眯一会,结果醒来就已经早上五点多了嘤嘤嘤qaq
再看评论,你们是想我愧疚死,据说还有好几个熬夜的夜喵子在等我更新都没睡了(?o?)
今天的更新悄摸摸提前放上来,看来以后一更是不可行的(>﹏
153、三戒尺
“司业司业, 您辛苦了。来来来, 我帮你拿。”楚辞刚下马车, 手上的书袋就被祝峰接走了。
“哟,这是怎么啦?终于懂得弟子服其劳的道理了?”楚辞看着他的殷勤表现,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叫终于啊!楚司业, 我可一直都是很尊重师长的。”祝峰提着他的书袋, 跟在他旁边。
楚辞转头看他, 笑道:“对,当初第一次见面, 你还请我去听了戏。什么时候再请我去一次啊?”
祝峰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然后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司业您喜欢听戏啊?哪天您有空, 我包个场让您听个够。”
“不用了, 好不容易休沐, 我还得去上朝,哪来的闲工夫听戏啊。”楚辞对戏曲敬谢不敏, 他是真的不喜欢, 还是别去亵渎艺术了。
“那楚司业您还喜欢什么?我这里都可以给您安排,无论是赏花游船, 听戏诗会,还是投壶蹴鞠都行。我也算是京城数一数二会玩的人了。”祝峰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不讨好这个楚司业, 他爹给他交代的事就办不成啊!
“哦?这么会玩,你爹知道吗?”楚辞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么会玩,你爹知道吗?
祝峰在心里爆捶这个魔鬼, 听他这个口气,明显是想告状啊!
“呃,其实我也就一般般会玩,真的!”祝峰憋屈地改口。
“行了,我到司业厅了,你也去教舍吧,快敲钟了。”
“是。”祝峰哭丧着脸,这套近乎好像没什么用啊。
“诶,等等。”
祝峰猛地回过头,用发光的眼神看着楚辞,却见楚辞看着,下巴点了点他的手,示意他把书袋给他。
祝峰很想给他扔了,但他不敢,非但不敢,还要毕恭毕敬地把书袋递给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简直比狗腿子还要狗腿子。
……
朱明越目睹了这一切,内心悲愤无比。这些人都是叛徒!
他前天晚上回去后,以一种饿死鬼的状态席卷了桌上的饭菜,在他爹想要打人之前,声泪俱下地给他祖母和娘亲讲述了一番这些天的悲惨遭遇,生生地把自己讲成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白菜。
他祖母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说了:“这什么司业啊?饭也不让吃饱,都这么瘦了。这学咱不上了,你以后还是在朱家族学里上学。”
朱明越看着他爹愈发危险的眼神,立刻说道:“不,祖母,学我还是要上的,我还等着考上状元,给你挣诰命呢!”
“你祖母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了。”朱父咬着牙,看他那胖儿子把他老娘哄得眉开眼笑的。
“我就稀罕越越给我挣得。”朱家祖母白了他一眼,然后吩咐道,“明天你上朝时,和他们司业说说,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让他们吃饭呐。”
朱父无奈,只能答应了。
结果他第二天上朝时,听见了楚辞的说法,又询问了温海关于楚辞的为人,一下子就火冒三丈了。
晚上他回到家后,就气冲冲地去找朱明越,吓得朱母连忙去请老太太救场。眼看两人要拦,朱父恨铁不成钢地把今天上朝的事情一说,就连老太太和朱明越的娘都不帮他了,任由他被按在板子上吃了一顿笋烧肉。
朱明越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看见好兄弟祝峰正在路边等着,内心顿时无比感动,还以为他是来接自己的。可没想到,他转眼就去楚妖精那里献殷勤了!
……
“诶,咱们散学之后,去玩蹴鞠吧?”祝峰坐在位置上,想要用蹴鞠来麻痹自己受伤的心灵。
孰料他说出这句话后,其他人都当没听见一样,还是姜显给了他一个眼神,但这家伙的眼神,他从来都读不懂。
“喂,你们怎么回事?到底去不去啊?”祝峰又问了一遍,这次总算得到了回应,是朱明越发出的“哼”声。
他正想发作,却见他们班的班主任黑着脸走了进来,用手上的戒尺敲了敲桌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日之计在于晨,此时正是读书的好时机,快将你们的书拿出来读。”
“赵夫子,读什么书啊?咱们袋里可有七八本呢。”朱明越不痛快,就想找点茬,他懒洋洋地说道,光是那种态度,就足以让人不高兴的。
赵学正一看,又是那伙人,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昨天学到哪里就读哪里!”
“可是昨天是休沐,没讲学啊,那是不是不用读了?你们说是不是?”吴光站起身来,试图让其他学生也跟着起哄。
“是啊。”
“就是。”
其他人也不负他所望,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吴光,你们不要起哄了。”有一个瘦高学子站了起来,他是壬班班长顾栩,也是当初楚辞第一次来外院时,唯一留在班上看书的学子。
“顾栩,你别以为你当了劳什子班长就了不起了。凭你也配管我们?”
“就是,什么班长。”
“肃静!”赵学正敲了敲桌子,“你们这些人是想干什么?赶快把《中庸》拿出来读。”
大家见他发怒,才慢悠悠地把书拿出来,故意摇头晃脑地读,每一声的调子都拉得长长的。
赵学正摇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之前他只在其他班有课,从来不知道壬班,或者说现在的雏鹰班学子是这个样子的。但是据说班主任有考评机制,太差了也不行,他不能不管。
读着读着,有人开始做小动作了。张彬抽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然后捏成一团丢给隔了两个座位方墨。
方墨展开一看,笑了,添了几个字然后丢了回去。张彬又写了一句,这次没丢好,丢到了孙江桌上。孙江展开一看,哈哈大笑,添了几笔之后就扔给了别人。
这一扔,却扔在了一个人身上。只见赵学正气得浑身发抖,怒视着他。
“孙江!你站起来!”
孙江看了他一眼,沉下脸来,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我叫你站起来!”赵学正吼道。
孙江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斜视着赵学正,说道:“干什么?”
“现在是在课堂上,你竟敢违反国子监的纪律,把手伸出来!”
孙江嗤笑一声:“你想干什么?”
“把手伸出来,似你这般目无尊长之人,不惩戒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赵学正手执戒尺,站在桌旁。
孙江把头一歪,嚣张地说道:“我爹乃是吏部侍郎,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叫你滚出国子监!”
他边说边伸出自己的手,拦在赵学正面前,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似乎笃定他不敢打下去。
赵学正看着他,又看见了其他学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举着戒尺的手颤抖着,迟迟落不下去。
“好大的口气,莫不是今天吃了大蒜?”楚辞拿着点名册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楚司业,这个班我是没法教了!”赵学正看见楚辞来了,一脸的委屈,说完之后就走了。
其他学子见楚辞过来,也都坐回了座位上。他们心里对于这个楚司业还是有些忌惮的,特别是昨天听说他在朝堂之上,以一人之力驳倒两个御史之后。
孙江手还伸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缩回来吧,显得胆太小,继续伸着吧,你还别说,看着楚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还真有点怵。
“班长呢,过来一下。”楚辞问道。
“楚司业,我在这。”顾栩连忙站起来。
“走,去司业厅把我那根金戒尺捧过来。”
顾栩有些为难,在楚辞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去拿了。孙江嗖得缩回手,笼在袖子里,不敢再这么嚣张地伸着。
“你是孙江,你父亲任吏部侍郎,乃是朝廷正三品大员,你母亲是安城县主,我说的对吧?”
“对又怎么样?”
“我还知道,你有三位兄长,大哥外放为官,二哥从军,三哥如今在内院进学,对吗?”
“对又怎么样?”孙江目光不善,显然是清楚楚辞来者不善。
“诶,不怎么样。只可惜了这一门英才,末了出了你这么个熊玩意儿。”楚辞毫不客气地说道。
其他学生想笑,被楚辞冷冷地视线扫视过后,立刻表情严肃地打开书,但耳朵却悄悄地竖着。
楚辞对学生一贯包容,认为他们有些小脾气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个学生寥寥几句话,就让他想起了当年轰动一时的“我爸是某刚”事件。
小小年纪,就知利用权势让人低头,对待师长一点尊敬也没有,若是不赶紧板正,只怕日后也是一个坑爹的货色!当然,坑爹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这种样子,肯定会先祸害其他人!
“你!你不想在国子监待下去了吗?”
“官员免职是先由刑部查明罪证,再有吏部提交折子,交给皇上朱笔御批盖了玉玺之后方才达成。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天王老子吗?”
其实五品以下官员吏部是可以随意任免的,只需要在事后补上折子即可。当然,这个前提是,这位官员没有强硬的后台。
五品以上从三品以下的,只要上官弹劾,吏部也可以先拟折子上去,由皇上盖印之后即可施行。
楚辞就是欺负他没读好书,不懂法,才随口编了一条上去。果然,这孙江一副心虚的样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楚司业,金戒尺请来了。”顾栩双手捧着金戒尺,掌心都渗出汗来了,这可是御赐之物,他一路都是战战兢兢地,生怕东西掉落在地。
楚辞接过金戒尺,说道:“把手伸出来。”
孙江手捏成拳,藏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
“原来不止是个熊玩意儿,还是个没担当的软货。”楚辞嘲讽道。
“你说谁软货?”孙江气红了眼。
“那你把手伸出来。”
孙江一咬牙,将手伸了出来。
楚辞拉过他的手,说道:“罚三下。自己数着,少一声,加两下。”
“啪!”
沉重的金属打在肉上的声音,让在座学子心里一寒。他们看见孙江皱着脸咬着牙,一副疼极了的样子。
“不数是吗?加两下。”
“啪!”
“啪!”
又是两声闷响过后,一声带着哭腔的“一”飘散在大家耳旁。
“这第一下,打的是你目无尊长!天地尊亲师,只要先生无德行有亏之事,你身为学子,都应该尊重他们,记住了吗?”
见孙江含泪点头,楚辞扬起戒尺,“啪”得又是一下。
“…二…”哭声更加明显了,孙江的泪珠子忍不住成串地往下掉。
“这第二下,打的是你辱父清名。官场之事,岂容你擅作主张!下次再口出狂言,我必罚的更重,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我知道错了…”孙江哭出了声,有些心软的学子,都不忍再听了。
“啪!”
楚辞没有动容,坚定地挥下了第三尺,言必信,行必果是他的准则。
“三…楚司业,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再打了…”孙江的手已经肿了起来,这金戒尺打的,似乎比木戒尺打的还要痛些。
“这第三下,打的是你不思进取。晨起之时正是读书的好时机,这早读课的目的,便是让你们能回顾前面所学,将其铭记于心。放着大好的时间不去读书,反而做一些无谓的举动,下次再不好好读书,就想想今天的这三戒尺!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孙江捂着手,哭得很伤心。
“你们呢?”
“明白了!”所有学子立刻回答,声音整齐有力,再不像以前那样无精打采的。
楚辞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群人啊!他走上讲台,翻了翻桌上的书,看来今天,应该没人会来这个班上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补是补不上昨天的了,周末还有点可能。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的两更都比以往的要长?发现好多人看了一些之后才发现是**,哭了,一定是把静静当成女孩子了≥﹏≤
还有很多人问存稿箱的事,其实吧,我是个弱小可怜又没有存稿的作者菌,存稿箱空的能结蜘蛛网的那种,每天都吐血三升赶更新的~所以二更的时间我确定不了~但昨天的事情告诉我,偷懒是要不得的,所以以后这样,十点半等不到更新,大家就去睡觉,因为肯定就很晚了,你们就第二天早上再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夏、客家、我的意中人、32369244、雰霏、流琉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九 150瓶;灼其华华 89瓶;起个昵称真难 82瓶;小木 62瓶;25729715、爱吃胡萝卜 50瓶;我家有只hachi宝 42瓶;夜凉如水 40瓶;穆公子、安砡棠、煌煌、xiasicorn 20瓶;无语、糯米、夏蟲不語冰、柒、a-琼琼、麻酱面麻辣面、束影、lee、风景旧曾谙 10瓶;哈啦、29852921 6瓶;不二兔兔兔、乐意 5瓶;死傲娇、沐煦子清、20796226 3瓶;花间一壶梨花酒、菜丫丫 2瓶;33100542、夜瞳、月夜№修罗、难捱、曦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4、三板斧
自那天之后, 这些小兔崽子们安分了不少, 再也没听说谁再敢像之前一样对夫子们不敬的了。
楚辞的那根金戒尺, 也变成了国子监先生们的制胜法宝。若是有学生不听话,他们只消问一句“是不是要老夫去请楚司业的金戒尺过来?”那些学子就会立刻安静如鸡。
这边, 祝峰和那几个也闹了两三天的矛盾了。每次祝峰说话时, 朱明越总是没好气地顶他, 其他人有时也跟着帮腔。几次之后, 祝峰也懒得理他了。
“祝峰,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温然捧着自己的饭菜在他对面坐下。
“温然?”祝峰看着温然, 眼里有些疑惑不解,这家伙往常都是一个人猫在角落里吃的, 怎么今天和他坐一块来了。
温然朝他笑了笑, 笑容温和不带半点嘲讽。祝峰就更奇怪了。往日的温然, 就像一只刺猬,对谁都是毫不客气的, 敢过去就要挨扎。今天这是怎么了?有诈, 一定有诈!
“喂,你什么表情?”温然看到他那副警惕的样子, 忍不住说道。
“这才像你嘛!刚才吓死我了。”祝峰抱怨道。
温然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说:“我变了, 不成吗?”
“成, 你想咋变就咋变。”祝峰附和道,“是不是楚司业上你们家告状去了,你被你爹好好收拾了一通?”
“楚司业……他人挺好的。”温然别扭地说道。
“你说什么?”祝峰惊讶地问。
“没听见就算了。对了, 刚才就想问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吃饭,你那群朋友呢?”温然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
每次他吃东西,都会想到那个大眼睛,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休沐那日,他带了一些东西去慈济院想要给她,结果慈济院的院长说,这个叫做秋秋的小姑娘,被她的远房亲戚找来接回去了。
温然有些不开心,总觉得自己欠了那个小姑娘的。正巧他吃晚饭时,见弟妹挑挑拣拣,把饭菜随意乱扔,就火上心头,批了两人一顿。
那两人立刻大哭起来,温然本来做好准备,被他爹娘狠狠地骂一顿,说他没有个兄长样,不知道让着弟妹。却不想他爹却说他做的对,让他以后还行使这兄长之责。他娘也把那两个小的叫到身前,严肃地教育他们。
祝峰看温然垂着眼认真地吃着东西,叹了口气,说道:“一言难尽啊,我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他们,这几天专门和我过不去,气死我了!”气得他饭都吃不下去。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原因呢?”
“问他们?开什么玩笑?问他们不就等于老子承认错误了?”祝峰爱面子,这类似于示弱的话,他当然不会说。
“你是谁老子?”温然瞪了他一眼,“那你想和他们渐行渐远吗?话不说清楚,就会留下隔阂,到时候隔阂越来越深,弥补起来也就会越来越难。”温然说道。
祝峰不说话了,他当然不想这样,但他也觉得憋屈,明明他什么事都没做!
“唉,不提这个了。温然,你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加分啊?”祝峰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啊?”
“你别这么大声!”祝峰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上次不是和你们一样,扣了一百分吗?我哪里知道这个。你问这事做什么?”
“别提了,还不是你爹。他把楚司业到家访的事和我爹说了。我爹就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我把楚司业带家里去。”
“可是这和加分有什么关系?等等,我知道了,你想要流动红旗!可我爹他怎么知道流动红旗的事呢?”温然很疑惑。
祝峰的表情有些狼狈:“我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我爹就让我一定要拿到。”
温然笑了起来:“那你还是去问上次得了的那几位吧,说不定他们更知道一些。”
祝峰若有所思,草草地吃过饭后,就回了学舍。
朱明越等人已经回了学舍,见祝峰推门进来,就又朝他“哼”了一声。祝峰深吸了两口气,没理他。结果朱明越就更来劲了,又朝着他哼哼两声。
“你是猪吗?哼什么哼?”祝峰再也忍受不了了,把手上的东西一甩,朝他吼道。
“你还敢骂我?”朱明越不可置信地叫道。
“骂你怎么了,死胖子!我忍你好几天了,你再继续下去,别怪我打你!”祝峰对他亮亮拳头,这些人里面,也就姜显比他厉害点。
“好啊,你们都听见了吧?他不只骂我,还想打我!”朱明越气愤极了,明明是他背叛大家,做了亏心事,还敢这么横!
“你们一个个娘们唧唧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些天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若真是我祝峰做错了事,那我任由你们处置,头也不带低一下的。”祝峰也气红了眼,明明休沐那天还好好的,一来就全变了,他憋屈着呢!
“你还说我们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先做了叛徒!”朱明越吼道。
“你他娘说什么胡话,谁做叛徒了?”祝峰乍一听这个理由,简直一头雾水。
“你一边说要和我们一起针对楚妖精!结果你却当上了狗腿子,别以为我没看到!”
祝峰傻了眼:“我什么时候当狗腿子了?你给我说清楚。”
“还想装?!就咱们回来那天,你干了什么?那天我就坐在你后面,看着你乐颠颠的帮他拎书袋,那叫一个殷勤!”朱明越用眼睛鄙视地看着他。
“去他娘的,你们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个事?”
“这事还不重要吗?他是我们的敌人,你还偏去讨好他!”
“什么讨好他,我不过是为了打听消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大朝时干了什么。我爹后来又听温然他爹说了,就一个劲的要我把楚司业请家里去,这旬还必须拿到流动红旗。”祝峰郁闷地说,为了一面流动红旗,他受了多少委屈啊!
“你怎么不早说?”朱明越讪讪地说道。
“你他娘问我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们一顿怼,怼得我都怀疑人生了。我哪能想到是你们看见了这事。”
朱明越嘟囔着说道:“对不起,谁让你的动作太让人误会了?你们是没看到,他就和小太监一样。”
“好了,事情说开了就行了,是我们误会你了,不好意思了。”吴光也向他道歉。
姜显又是一个眼神过来,不过,祝峰还是没看懂。
“喂,你们就一句误会就算了?必须帮我拿到流动红旗才行,不然我这么多天受的委屈怎么说?”
祝峰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原谅他们了。
“要不然花钱去买一块一模一样的,你爹又不会知道这是假的?”朱明越开始积极弥补过失。
“你傻啊?除了流动红旗外,那楚司业也是要跟着我一起回去的。他亲手发的东西,我做个假的,难道他会不知道吗?”
祝峰翻身做了主人,马上就和个大爷一样靠在床上批评他。
“我说你爹也真是的,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流动红旗的事呢?这东西是我们能得到的吗?”吴光觉得这想法简直就是离谱。
“要不咱们这样,收买那些加分的人。给你加一分,就给他们一两银子,我看他们谁能拒绝的了!”朱明越又说。
“这样不行。”姜显开口了,“你们以为这样能瞒得过他吗?”
“那不然怎么办?”朱明越泄气了,他想不到办法了。
“温然让我先去问问上次得了那旗的,看他们是怎么加分的。”祝峰说道。
“你不早说?”朱明越叫道,他出去没一会,就逮了一个学子回来,这人腰间插着的流动红旗是那么鲜艳夺目,在人群之中别提多显眼了。
“林玉,我们是雏鹰班的,你认识我们吧?我还到过你家,你记得吧?”祝峰一副和善的样子。
“你们想干什么。”林玉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流动红旗缩在角落,仿佛这样做就能保护自己了。这群人恶名昭著,国子监里谁都不敢惹他们。
“别紧张啊,我们就是问问,你这流动红旗是怎么来的?”吴光也围了上去。
“哦,是楚司业发给我的。”
“什么话,我们当然知道是楚司业发的。我们问的是,为什么发给你,你的分是怎么来的?”
“我我……我可没有去告密啊!”林玉连忙摆手。
“我们知道,就是问问你,你知道自己的分数是怎么加上去的吗?”
林玉思考了一会,见他们表情越来越不耐,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
“有次我拿着书在园子里走,看见几片纸在那里,觉得有碍观瞻,就捡了起来。然后旁边一个洒扫的,就拿出什么东西记了一道。可能就是在给我加分。”
祝峰等人听后若有所思,放走了林玉,又找来冯陌和周通。
冯陌他们两个年纪更大一些,对这几个人倒是没那么怕,听他们询问之后,也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祝峰等人总结了一下,捡垃圾,劝架,帮别人拿东西等,只要做这些事应该就可以了。
想通了之后,当天祝峰就守在路上,见人过来就冲上去,抢走别人的东西抱起就走。吓得那些学子战战兢兢的,不知又怎么惹了他们。
如此几次过后,一个小厮走过来,硬着头皮劝到:“再这样,就要扣分了。”
祝峰气得将东西一扔,转身就回房去了。
……
园子里,几个学子拿着最近写的诗稿互相交流。
一个学子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李兄,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怎么那么瘆人呢?”
这位李兄看了看旁边围着的几个人,他们热切地盯着他们,还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走吧。咱们回教舍去,有别人在,他们应该是不敢做什么的。”几个学子诗也不看了,拿起东西落荒而逃。
附近的祝峰和姜显把嘴里的草茎扯出来往地上一扔,娘的,怎么不扔东西呢?
……
“别打了,别打了,咱们同处一屋,都是好同窗,有什么必要打来打去呢?这样做会受伤不说,还坏了国子监的规矩。”祝峰拦在两个学子中间,声音扯的高高的,生怕旁边的人听不见似的。
“你这是干什么呢?没看到我们在切磋武艺吗?”被拦的也是个暴脾气,也是,武将之子,能有几个斯文的。
“哦,切磋呀。”祝峰悻悻地缩回手,“那你们继续,继续。”
……
五人组聚在一起开会,上次赵清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这次终于又和他们团聚了。
狗头军师一来,就有了办法。
“……办法就是这样,就看你们肯不肯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为了兄弟,干了!”
祝峰感动地泪流满面:“等我过了我爹那一关,再好好谢你们!真是好兄弟,太讲义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加分三板斧哈哈
这本书bug比较多,谢谢费心给我捉虫的,以后都会改的,现在怕审,就先留着一下,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155章路人皆知
楚辞来到饭堂,今天天气热,他让饭堂多做了一个凉菜和煮了一份绿豆汤,所以今天的伙食看上去很不错。
打菜的大娘依旧偏心地把好的全都打给楚辞,楚辞朝她笑了笑,然后端着碗盘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正吃着饭,旁边突然来了几个学子。他们端着碗盘坐在了楚辞附近。因为楚辞位置靠里,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吃着吃着,就聊起天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祝峰和那几个好像不在一起玩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那几个人是闹了什么矛盾吧,然后把祝峰孤立了。”
楚辞往嘴里送菜的手一顿,孤立?排挤?
“他们不是天天抱成团一起捣乱吗?怎么突然闹矛盾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听说啊,是祝峰想学好了,其他几个人不让,这才闹矛盾了。”
“他会学好?你开玩笑吧!”有一个学子叫起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用棍子挑了虫子到处吓人的样,因为那虫子最后掉进他的颈窝了,现在想起来还全身发麻。
“是真的,他真的学好了。就前天,那朱明越和吴光两个人,拿着一包瓜子满国子监的磕,瓜子皮扔的一地都是。听说那扣分的拦住他说再吐就要扣分了,他们还满不在乎地说,扣就扣呗。然后祝峰突然跑了过来,疾言厉色地把他们都批评了一顿,还蹲在地上把瓜子壳全部捡了起来。”
捡瓜子壳?楚辞嘴里的肉都忘记嚼了,这也太拼了吧?
“对对对,昨天也是一样。那个姜显拦在路口,见人就要打。每次他扯着别人领口抓过来时,祝峰都会上前劝阻,两人还吵呢!”
“哎哟,你们这样一说,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呢?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一直听他们讲的学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楚辞往嘴里送了一口菜,神秘地笑了笑。虽然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他总觉得,这几个人,不会那么快就散伙。这其中必然是有诈的。他就等着他们撞到他手里来。
……
“怎么样?加在一起积了多少分了?”大家围在赵清旁边看。
“一共加了一百一十三分!”赵清算好最后一笔,然后高兴地说道。
“一百一十三分!哈哈,这次稳了!”祝峰大叫。
这几天他在整个国子监转悠,到处装孙子,不就为了加点分吗?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是积够了分数。
“那我们应该不用再演了吧?”吴光苦着脸说道,他和朱明越那个能吃的不一样,这几天不停地磕瓜子,磕得他一嘴都是燎泡,一吃饭就疼。
“不用了,都这么多分了,我就不信,还有人能超过我。”祝峰得瑟地说道。
“也是,哥儿们几个可是费了大力气的。好久没玩蹴鞠了,咱们去玩一场吧?”
“行,我去叫人。咱们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
五月二十二,在钟声响起之后,大家又自发地来到晨会地点集合。今天一早,扣分表在学舍门口贴了出来。
朱明越,吴光和姜显三人又以让人难以超越的姿势名列倒数前三名,原来的一百分,这次几乎只剩零头挂在上面,真是可喜可贺啊。
“大家好,这次是我们举行第三次晨会了。现在,先有请冯陌为大家读一读他写的文章。”
冯陌这次比上次要大胆一些了,他拿起自己的稿子上台,然后声音洪亮地念了出来。
等他念完之后,楚辞又带头鼓起掌来,而他们班的班主任王助教也是一脸骄傲地鼓掌,这稿子是他帮忙修改的。
“好了,刚才冯陌给我们讲了要珍惜时间的道理,那我就不多废话,直接进入下一个步骤。请积分表上排名倒数的三位学子上台来。”
朱明越、吴光和姜显三人不太情愿地站到了台前。
“这三位学子多次违反国子监的规矩,导致分数被扣得只剩下了一二十分,按例是有处罚的。这次的处罚,就是让你们打扫外院九间教舍三天,每日散学一个时辰后,我都会亲自检查,尔等可有异议?”
“没有……”三人说道,他们还能有什么异议?
“没有就好,下去吧。接下来,是要奖励这次积分榜上前三的学子。”
祝峰站在下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第三名,华国安。共一百二十二分。第二名,江盛,共一百二十八分。第一名——”楚辞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说道,“冯陌,共一百三十六分。”
祝峰脑子一嗡,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台领取奖励。那鲜艳的流动红旗,似乎也在嘲笑他自作多情。
其他几人听完之后,立刻转头去看祝峰。见他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朱明越当时就要质问楚辞了。
姜显拉着他的胳膊,说道:“等晨会结束。”
他们耐心地等着,好不容易楚辞宣布散会,操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时,他们立刻上前将楚辞团团围住。
“干什么?你们有什么事吗?”楚辞疑惑不解地问道。
“楚司业,为什么流动红旗没有祝峰的份?”
“对呀,这流动红旗的规则不就是分数吗?为什么祝峰的分数这么高,你却不把旗子给他呢?”
面对他们义愤填膺的问话,楚辞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仍然站在台下,周身笼罩着一股阴郁情绪的祝峰问道:“你怎么看?”
“……”祝峰没有说话。
“呵,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就来司业厅。”楚辞慢悠悠地走出包围,朝着司业厅走去。
其他几人一看,走到祝峰身边说道:“走,咱们去司业厅,问问他为什么!”
他们还以为这个楚司业和别人不一样,那些人看他们时,面上诚惶诚恐的,实则心里却是看不起他们的。没想到啊……
顾司业自从上次被楚辞气昏过去后,再销假回来就不待在司业厅了,而是找了另外一个地方办公。这偌大的司业厅里面,只有楚辞一个人待着。
“你们坐下。”楚辞看他们一起站在自己桌前,便让他们坐下。可这些人却固执地站在这里,不肯去坐。
“我不喜欢别人站的比我高说话。要不坐下要不出去。”
那几个人忍着怒气坐下了,楚辞笑了,说道:“这才对。咱们坐下慢慢说。祝峰的分数确实很高,加上本旬的一百分,他一共积了二百一十三分。平均一算,他大概每日都得到二十八以上。”
楚辞看了看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我看了下面递上来的东西,上面写着,这四天来,祝峰你一共捡了三十次垃圾,劝了姜显四十五次,帮人拿东西三十八次。这么明显的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156章新游戏
“喂,你把那边打扫干净点,等他来了又要说三道四了。”吴光看着另一旁朱明越又在偷懒,不由怒道。
“我不扫了!”朱明越把扫把一甩,坐到一旁生气。
“你不扫,行啊,休沐日他就上你家去家访。凭他蛊惑人心的手段,不到半个时辰,你爹和祖父就得倒戈相向。再半个时辰,你娘和祖母,也得投诚。”吴光一边慢悠悠地扫地,一边说着风凉话。
朱明越心里更苦了,挣扎了一会,还是捡起扫把胡乱撇了几下。
一间教舍两个人扫,九间教舍每个人都要扫三次才行。尤其是他们挨罚,每个班的学子都恨不得把教舍弄成垃圾场,累死他们。这些教舍里,也就他们自己班在几人的淫威之下保持得很干净。
“谢谢你,温然。”祝峰看向在一旁帮他一起打扫的温然,看来他真是变化挺大。
“不用谢,要不是我爹多嘴,你爹也不会这样要求你。不过说起来,你们这个刷分的手段也太小儿科了,别说是他了,就连我都能一眼看穿。”温然笑道。
“……”祝峰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还不知回去之后我爹会怎么磋磨我,流动红旗没了,楚司业也请不回去。恐怕以后我是别想出门了。”
“你请一请他呗,让他先到你家家访。”
“算了吧,这次我做了这种事,他回去一说,我爹没面子,还不得把气撒我身上。”祝峰这两天一直都是这副样子,蔫蔫的,蹴鞠也不玩了,人也不得瑟了。
温然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说起来,他以前还羡慕过祝峰这么得他爹重视。谁叫祝峰头上脚下都是姐姐妹妹,祝家二房就他一个儿子。
散学一个时辰后,楚辞慢慢迈进了外院。祝峰五人站在第一间教舍门口,等着他来巡视。
“嗯,不错,今天打扫得比昨天要好上一些。”楚辞摸了摸桌子,又看了看地面和房梁,发现昨天交代过的卫生死角,他们今天都打扫干净了。
一连巡视了九间之后,楚辞十分满意,对他们说道:“不错,就这样保持下去,再罚过最后一天,就可以了。”
“是。”几人低低应声,一副瘟鸡的样子。
楚辞一想,难不成罚重了?几个人好像这两天都是这副模样。可不能罚了身体,还连累他们心理也不健康了。
他想了想,对五人说道:“你们去外操场等我,我待会就到。”
五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鬼。但都知他素来有手段,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便又一起去了外操场。
楚辞回到司业厅,到处翻找了一下,才终于找到那个内里塞了棉花的球。他用手颠了颠,发现弹性还和之前一样好,这才抱着球往外操场去。
“还记得这个吗?”
大家看着他手里的蹴鞠一头雾水,还是姜显认出来,说道:“上次踢破的蹴鞠?”
“恭喜,答对了。”楚辞说道,“上次我那书童将蹴鞠踢坏之后,心里愧疚难当,于是回去将其缝补好了。”
“不用了,我们不想踢蹴鞠。”朱明越说道,现在来讨好他们,晚了。
“谁说让你们踢蹴鞠了?它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排球。”楚辞将其放在手中颠了颠。
“什么排球,不就是蹴鞠吗?”祝峰终于来了点兴趣,他上前抓过楚辞手里的蹴鞠,这一抓,就发现了不对,太轻了。怪不得楚司业这身板能轻易颠起来。
“发现了吧?这东西就叫排球,它的玩法和蹴鞠一点也不一样。”楚辞拿过球,双手并拢两掌合握,然后颠了起来。这东西和现代的排球还是有些差距的,但不算太大。
他一边颠一边讲解规则,那几个少年看上去不太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却被这新鲜的玩法吸引住了。
现在市面上的娱乐方式他们已经玩厌了,也就蹴鞠打猎还能让他们提点兴趣。可是平时的话不能打猎,在国子监里只能踢一踢蹴鞠。
“这有什么难的?”吴光嘟囔一声,楚辞听见了,直接把球颠高,然后纵身一跃,一掌将球拍向他。
吴光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以手接球。
“犯规。看来我刚才的讲解你并没有听清楚,现在难不难?”
“有什么难的,那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罢了。”吴光嘴硬,玩蹴鞠他可是行家,比祝峰还厉害点呢。
“行,那其他人退开,我和他来一场。谁先犯规三次谁就输。”
“哼,比就比。”
楚辞在场地中间划了一点线,然后两人各站一边,楚辞将球往上空扔去,然后跳起来一拍,和刚才一样,将球击过去。
吴光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紧紧盯着球,双手和楚辞一样并拢,就等着球飞过来。
可惜的是,他站得太直,等他躬身以手腕去接球时,球已经落地了。
而后楚辞又发球,同样的场景又上演了两次,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触不到球。
“这不算,你是故意的,应该由我来发球。”吴光耍赖皮不退场,他虽然有些脸红,但好胜心还是敌过了羞耻心。
“那行,你发。”楚辞把球给他,然后走到另一边场地,双腿分开微下蹲,两手摆好姿势等着他将球发过来。
吴光学着楚辞的样子发球,还故意往旁斜了一些,就等着他接不到球然后替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楚辞盯着球往旁边侧移了两步,然后在球即将落地之时以肘颠球,球高高抛起之后,又用腕力将球击打过去。吴光没想到他能接到,姿势都没摆好,见球到眼前又是反射性地拿手去接。
“啧,你小子不行,还是让我来吧。”朱明越摩拳擦掌,他也算是一个灵活的胖子了。
几人一个一个上,也就姜显能接到球再打几下。不知不觉间,这几天的阴霾已经被这个新游戏驱散了。
……
“大虎,你这么不叫我啊?”
第二天又是大朝日,楚辞昨天运动了好久,差点没爬起来。他哀怨地看了看隔壁床铺,从寇静他们去猎场那边训练后,他就失去了真人温柔唤醒的福利。
“老爷,我叫了,都是你睡得太沉了。”张虎也很委屈啊。
“啧,胆大了,还敢跟老爷顶嘴了。”楚辞调侃道。
“那要不我也像寇老爷一样,睡你旁边的床上?”张虎说道。
楚辞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免了,你这个人打呼噜的声音太吵了。睡在隔壁就够我受的了,还睡我旁边?”
张虎委屈:这说的是人话吗?他打呼噜哪有这么响?
紧赶慢赶,楚辞终于赶上了。此时一二品大员已经进了城门,他赶紧排在队伍后面跟着人群慢慢移动。
上次交的朝友叶航关切地问道:“楚兄今天怎么了?”
“唉,有事耽搁了一下,差点没赶到。”
要是真没赶上就糟糕了,大魏朝规定,上朝迟到杖责二十大板,一年迟到超过二十天的,就要再打一百大板。
进了宫门,两人不再说话,这些太监耳目清明,万一被举报,说他们不尊礼仪就不好了。
今天的朝会上有事相商,所以也就没有发生弹劾事件。里面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但从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字眼可以得知,好像是为了军运会的事情。
由于各个地方的距离不太一样,有些好早都到了,住在兵部的驿馆里,有些在路上走了好久。一直到前几天,才陆续来齐,所以寇静他们就去京城外的猎场了。
楚辞一直在金銮殿门口站到午时过半才得到散朝的通知。他站了一早上,腿都站麻了,早上起晚了又没吃东西,肚子也早已饿得不行了。
楚辞看见有些大人袖子很宽,偶尔往嘴边拂一下,就含了一块东西进去,再细细地吞咽。
还有这操作?楚辞觉得自己还是经验太少了。这些人早已经弄出了经验,他得多学学才是。
捂着饥饿的肚子往外走去,有人喊住了他。
“楚司业留步。”
楚辞拱手行礼:“温大人有礼,不知你唤住下官,所为何事?”
“哈哈,此时已经过午。本官在如意居订了一桌酒席,不知楚司业可否赏脸?”
“温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的荣幸。”楚辞连忙说道。
“那就走吧。”
张虎的马车停在外面,楚辞让他跟着温大人的马车往前走。
如意居装修得很豪华,占地面积也很大,听说这个酒楼是三王爷名下的,寻常人要想进去,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楚辞进门,脸上并没有一丝惊奇感,反而让走在他前面的温海有些惊讶,心中感慨这个年轻人真沉得住气。
一进包厢,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楚辞看他们有些面生,便只微笑着站在一边,等着温海给他介绍。
“这位是朱大人,这位是祝大人,这位是吴大人,这位是孙大人,这位是赵大人。他们几位的孩子也在国子监里进学,听说我要请楚司业你吃饭,便也来凑个热闹。楚司业不介意吧?”温海笑着说道。
“各位大人安好,下官今日有幸能和各位大人一起用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呢?”楚辞态度不过分热络,但也不会故作冷淡,所以这些人对他的第二印象,都挺不错的。
“快落座吧,我让他们上菜。”温海拍了拍手掌,包厢外的小二就走了进来,听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就下去上菜了。
如意居的招牌菜分四季菜色,此时正值盛夏,端上来的都是一些可口开胃的菜色,满满当当地堆了一桌子。
第157章换位思考
楚辞倒了一杯酒,先站了起来:“今日有幸和各位大人同席,楚辞先以薄酒一杯,敬各位大人。”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楚司业,坐下吧,你尝尝这道清蒸鳜鱼,这可是他们这里的招牌菜。”温海身为主人,自然要好好招呼他。
楚辞用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品了品,之后说道:“嗯,鲜香嫩滑,真是人间美味啊。”
“楚司业喜欢吃鱼?听说西街那里新开了一家酒楼,那里的全鱼宴很是不错,改天我请楚司业去尝一尝?”祝安泰说道。
“哈哈,祝大人客气了。祝峰他的热情和大人如出一脉,果然拥有一个良好的家风,才是培养一个出色人才的根本。”
他们东拉西扯不提请客原因,楚辞只好自己先提出来了。
“楚司业过奖了。小儿顽劣,有劳楚司业多多包容了。”祝安泰说道。
温海想起上次楚辞让他举例,把他问得张口结舌的事情,不由期待起楚辞也问他那个问题了。
“顽劣倒是说不上。祝峰他热情,勇敢又重情重义,只不过是像寻常少年人一样贪玩些罢了,倒也算不得什么。不知在家时,祝峰都干些什么事?”
祝安泰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一个儿子,老脸都被他丢光了。”
“哦?大人何出此言?”楚辞问道。
“他自幼便顽劣不堪,终日招猫逗狗,没有一刻能停下来的。长大一些后,又经常和同窗打架,害得我天天都出去和别人赔不是。去了国子监后,还是不肯收心,每每问起课业来,都是一问三不知的。别说四书五经了,现在就是考他三百千,我估摸着也是够呛!”祝安泰提起这个儿子来,真是一肚子的话要说。
他和夫人前头几个都是闺女,好不容易中年得子,对这个儿子就比较宽松一点。可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了,宽松是没用的,他这个儿子分明是山上的猢狲托生,管的越宽松就越野性难驯。
虽说他即使再不上进,也能靠祖宗荫庇当个小官,但这种后继无人的焦灼感还是让祝安泰坐立不安。
他家一共三兄弟,还有两个姐妹。兄弟姐妹之中,属他爬得最高,完全继承了他爹的衣钵。但是到了这下一代,他可就没脸了。
小辈里面就属祝峰不长进,整天没个正形。每次回本家,他那些侄子一站出来,就要甩他几条街。
楚辞听他絮絮叨叨地抱怨,再看其他几位大人也是感同身受的样子,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这里面估计也就温然他爹好一些,毕竟温然之前虽然有些叛逆,但人家的课业却是半点没放松的。
“……唉,我经常让他跟着别人学一学,看看人家是怎么读书的,他倒好,一说起这个就横眉竖目的,还叫嚣着让我换个儿子。我要是能换,哪里还轮得着他呀!”祝安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楚辞这点倒是不敢苟同了,他笑着说道:“祝大人,这点你们俩倒是父子同心了,我也曾听祝峰抱怨过呢。”
祝安泰一听,手上端着的酒杯立刻放下了:“那逆子是怎么说的?他还敢抱怨?”
“是啊,他说,你管他太严了,不如别人的爹既慈祥又风趣。别人的爹,在孩子遇到烦恼时耐心开导,在孩子失意时细心安抚,他真想要个这样的爹。”
“反了他了!”祝大人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逆子,这个逆子!”
“祝大人稍安勿躁,其实祝峰并没有说过刚才那句话。”楚辞心里暗笑。
“楚司业,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啊。”祝安泰语含警告地说道。
“祝大人请息怒,下官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大人能够换位思考一下。”
“换位思考?”这又是一个新的词。
“对,大人你刚刚说,平日里你总会拿祝峰和其他人作比较?那么刚刚,大人应该也体会到了被比较的痛苦。大人你身为一个大人,初听这话时,都会觉得很生气。祝峰他身为一个少年人,每次听到这种话,他又会是什么心情呢?可能有被长辈否定的伤心绝望,可能有被长辈说不如别人的羞耻和自卑,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下,要让他冷静地去应对,实在是太难了。”
祝大人愣住了,其他大人也有些发愣,然后立刻回忆了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楚司业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如此说来,以前是我做的不太妥当了。”
祝安泰想起有几次他说话时,祝峰一副红着眼睛撇过头望向别处的模样。当时他只觉得痛快,现在想来,却是有几分心疼了。
“楚司业,那你再说说我家朱明越的表现吧。他上次回来,说你不给他饭吃,我回去之后就好好教训了他一顿。这小子素来油嘴滑舌,将他娘和祖母哄得团团转的。你说说,他这样的,该怎么去教。”朱大人见祝安泰一时不说话了,便抢着问道。
“这油嘴滑舌,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其实就是能言善辩。上一个能言善辩之人,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佩六国相印。可见有时候,这个油嘴滑舌也没什么不好的,只需要多加引导,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也没什么不好的。”
“楚司业太过奖了,我家朱明越哪能和他们比?不过就是一张嘴胡咧咧罢了。”
楚辞这一席话,说得朱大人眉开眼笑的。这朱大人嘴上虽然在说朱明越不好,但实则心里还是很看重这个儿子的。
楚辞心里也得意地笑了笑,他当了几年班主任,向很多老教师学到的经验就是,在家长面前永远要先夸他的孩子。然后再循循善诱地说出他的不足之处,语气尽量委婉。他们听舒服了,对你好感多了,再要他们配合着做点什么事,那简直就太容易了。
第158章你是猪吗
楚辞做了一下午的知心哥哥,给这几位大人好好地分析了一下他们孩子心里的想法,特别是那位孙大人,得到的分析最多。
温海之前已经和他交谈过了,所以楚辞今天说的东西,他还是能够明白一些的。而其他几位大人只是在朝堂之上听过几句,今天第一次接触这种新式的想法,他们都听得很认真。
这里面几个人,就没有四品以下的官,个个位高权重,他们能纡尊降贵跑来给一个六品小官陪席,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当然,这其中也有温海在他们面前对楚辞倍加推崇的原因。
这就是安利的力量啊!
和楚辞交谈了一番之后,他们认为,温海说得不算夸张,这个楚司业在教育孩子的这一点上,确实要强过他们一些。术业有专攻,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然而,这些大人已经忘记了,坐在他们对面的楚辞并不是教书育人几十年的老夫子,而是一个新上任的未足一月的年轻人。
“楚司业,今天这一顿饭,我们可算是来得值了。改天再有困惑登门拜访,还请楚司业你千万不要推辞啊。”
“好说好说,各位大人下次想要了解学子们的情况,尽管问我便是。”楚辞笑着拱手,然后目送他们踏上马车。随后,他自己也登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往家里走时,楚辞心里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国子监里小团伙的家长基本都到齐了,怎么不见姜显的家长呢?
姜显他和其他的孩子能够相处的这么好,那就说明他们的父辈应该也是有联系的才对。
上次他调学生档案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这份档案并不齐全,也不详尽,有些学生的档案没有交,有些学生的档案只草草写了几个字上去。像姜显,他虽然交了,但是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年龄,其他的东西一项都没有填。
楚辞猜测这东西应该是交由他们自己填写的,像这些素行不良的学生,张典籍也不敢做太多要求,只能由着他们的性子了。
不知这位姜大人是何许人也,看来朝中大臣到底有哪些人,他也该去了解一下了。
……
“诶,你们说,这楚司业还回不回来了?”吴光一边用手腕颠着球,一边问其他几个人。
“今天大朝,他应该不会回国子监了吧?他不回来刚好,我们这最后一天的地也不用扫了。”朱明越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嘴里正嚼着一枚丸子。
“喂,也给我一丸。”祝峰朝他伸手。
朱明越看了一眼他:“你不是不爱吃吗?”虽然心疼,他还是从荷包里掏出一丸递给了他。
这桂圆大小的丸子外面包了一张小小的油纸,拆开油纸之后,一股酸甜味立刻窜进鼻子里,大夏天的,吃起来特别解腻。
“瞧你心疼的那个样子,改天哥给你买一包袱,让你吃个够。”祝峰把丸子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得了吧,仁和堂的东西有那么好买?就这丸子,一个人每天只能买三粒,说是小本生意,一天做不出太多。”朱明越为了攒够这十几天的丸子,把家里能打发出去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了。
“我说,咱们真不去扫地啊?”赵清犹豫地开口问道,一群人里面,就数他最胆小。
“要去你自己去。”姜显坐在他们头上的那棵树上,凉凉地说道。
“又不是我挨罚……”赵清说道,他可不是倒数前三名。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咱们三至于排倒数前三吗?更何况,老祝他也没得到流动红旗,咱们这是不是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朱明越说道。
“行了,朱夫人!你就别在我伤口撒盐了,休沐那天要是见不到我的人,记得来我家给我收尸!”
祝峰心里已经平静无波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清风寺那个无欲无求的老和尚一样了。
这时,从旁边跑出来一个人,急急忙忙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报信的。
“四郎,老朱,你们还不去扫地啊?据说有人看见楚司业的马车已经到山门下了。”
正悠闲度日的几个人一听,立马蹿了出去,跑到教舍拎起扫把开始挥舞。
外操场,几个人正“噗哈哈”地大笑着。
先前来报信那个学子叫周琪,他笑得腰都弯了:“哈哈…你们是没看见他们那个样子…哈哈哈…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还真有办法,得,愿赌服输。”说话的学子名叫陈易。他拽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到周琪的手上,他们在打赌,赌楚司业不在,祝峰那伙人会不会去扫地。
“哈哈,他们扫好了我们再过去,等会儿我把真相一揭露,就又能看见他们那副蠢样了。”
“你不怕姜显了?”陈易问道。
“哼,他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国子监现在规矩不一样了,他敢对我动手,我就让他扣分。”周琪得意地说道。
“对,让他扣分,看他还怎么得意。”刘霖说道,“平常看他们一副厉害的样子,还不是怕楚司业怕得要死?”
“就是,一群孬种,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司业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别说司业了,就是祭酒来了,我也不怕。”周琪此刻及其膨胀,吹起牛来也是毫无顾虑。
“你真不怕他?”刘霖表示不相信。
“哼,我怕过谁?”周琪说这话时鼻子朝天,已经忘了他被姜显打到嗷嗷哭的样子了。
“我看你是在说大话吧?你忘了前几天孙江被楚司业打哭的事了?”陈易问道。
“他敢打我试试?我可不是孙江那个草包。”
“那你敢不敢当面给他难看,让他知道知道你的厉害?”刘霖眼珠子一转,用话激他。
“我……有什么不敢的!”周琪大话放出去了,为了面子自然不能松口。
陈易拉了拉刘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刘霖冲他笑笑,继续开口使激将法。
“那好,等他明天到国子监来,你就当着他的面骂一句他是猪,你敢不敢?”
“有…有什么不敢的!你等着,我不止说一句,我还要说三句呢!”
“那行,如果你明天不敢对他说这话,我就看不起你!”
等周琪走了之后,陈易看着刘霖,皱着眉头说道:“你干吗要让他去骂楚司业?”
刘霖沉下脸没有说话,眼睛扫了一下陈易腰间,然后往另一边走去。陈易一头雾水,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大家刚才还好好的。
……
“哎呦,累死我了!总算是把这几间教舍打扫干净了!这楚司业他怎么还不来检查呀?都过去多久了!”朱明越抱怨道。
之前没打扫时,他怕他过来检查。这会他们打扫好了,他又怕楚辞看不到他们的劳动成果。
“谁知道呢?”姜显有些不耐烦了。
“喂,你们说,是不是周琪那小子在哄咱们?今天又不是休沐日,任何人都不许出山门,谁会到那里去呢?你说他是怎么看到楚司业的马车到山门下的?”祝峰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心里有些发虚,一听他回来了,他们就慌了。
现在地扫好了,心不虚了,聪明的智商又返回他们的脑子里了。
“啧,八成还真是!我看这臭小子是欠收拾了!”朱明越把手上的东西一甩,就要冲出去找他。
“得了,你们难道还嫌罚的不够吗?这回要是在国子监里面打架的话,不知又要扣多少分了,难道你们下旬又准备得倒数前三名了吗?”赵清说道。
“那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了?”这可不是他们的脾气。
“你急什么?我是说,咱们等到休沐日的时候,等他一出国子监的大门,我们就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赵清不愧是狗头军师,心就是比其他人脏点。
“对啊,咱们在国子监外面打架,他总是不会管我们了吧?”吴光笑着说道,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由楚霸王说了算,出了这里,可就不归他管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走吧,去吃晚饭,我刚刚听见敲钟了,听说今天晚上饭堂好像要加一个菜,也不知道是什么……”
“……”
第二天,楚辞回到国子监时,首先就把人找过来,问了问昨天打扫的情况。那人如实地回答了之后,楚辞给了他一张条子,让他收着。
这条子是用质地稍硬的那种纸做的,上面画了个鸭子似的图形,然后左下角写了楚辞的名字。这东西他们要收集起来,每旬都可以拿着他们去王典簿那里替换银子。
楚辞让何平趁着还没上课,先把那几个人找过来。他对他们说道:“昨天是大朝,我虽然没有回国子监,但是我早已经安排了人去检查你们打扫卫生的情况。不错,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会趁我不在偷懒呢!没想到竟然一老一实地做了这事。值得表扬。”
祝峰一大早被叫,心里原本直突突,这会一听话的内容,立刻就得瑟了:“那是,我们能这么不守诺言吗?您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对了楚司业,你安排了谁来检查啊?”
“怎么,你想知道是谁?知道得太多,对你可没有好处。他是我安排的探子,哪能轻易让你们知道了?行了,快上课了,赶快回教舍去吧。”楚辞挥挥手,懒得听他贫了。
他先将昨日下面人递交上来的公务处理了,然后又夹着他那本点名册,去了外院各个教舍巡视。
见他们都在认真地读书,楚辞心里很是高兴。想当初刚来时,这外院的读书氛围可是半个也不让人满意的。
现在,不说学子们,就说夫子们也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原来他们也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过日子的,面对这些纨绔子弟,他们的愿望十分朴实,能明哲保身就行。现在每个人要做的事都规划好了。责任细化之后,每个人都有应尽的义务,所以他们比起以前来说,要更上心一点,特别是他们的班主任。
“当当当!”上午的课程结束了。
当午食的钟声敲响时,学子们一窝蜂地朝着饭堂涌过去,那里的菜色虽然不够丰富,但味道还不错。许是因为没得选择,很多学子挑嘴的毛病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回到家后,还让他们家人都吃了一惊。
楚辞放下手里的计划书,伸了伸懒腰,也起身跟着人群一起往饭堂那边走去。他还是不习惯把饭打到司业厅里吃东西。即使司业厅十分通风,但饭菜的味道也不是那么好散掉的。
与其在充满异味的屋子里办公,还不如多走两步到饭堂和学子们一起用餐,顺便就当锻炼了。
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刘霖推了推周琪,说道:“现在正是好机会,路上的人也多,你去拦住他,对他说那句话。”
“我…我现在饿了,我要先去吃饭。我等会再说!”周琪睡了一晚上后,心里一直都很煎熬,他甚至有些想回到昨天,狠狠的打自己两下。
“哼,不敢说就直说呀!我也不会看不起你,毕竟他那么厉害,你不敢说也是人之常情——”
“谁说我不敢说了?”周琪迅速地打断刘霖的话。
“那你就去说呗,唧唧歪歪地找什么借口?可别让我看不起你!”
“上就上!”周琦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然后就上前几步拦住了楚辞。
“楚司业,请留步,我有话想和你说。”
路上的其他人停了下来,他们装作在欣赏风景似的左顾右盼着,实际上一个个耳朵竖得高高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周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虽然他们不知道周琪为什么要拦着楚司业,但看他那副样子,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楚辞有些疑惑,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学子,然后问道:“周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琪有些惊讶:“你怎么认识我?”
“你就想问我这个?好了,有事快说,没事就暂且先去吃饭。”
周琪被他眼睛一看,心里便有些胆怯了,他嗫嚅了两下,嘴巴又闭上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要不咱们进饭堂去边吃边说?”楚辞看他还挺别扭的样子。
周琪忍不住朝右边看了看,他看见刘霖站在树后面,冷笑着对他张了张嘴,唇形分明是“孬种”两个字!
他一下子火上心头,对着楚辞正准备叫出声,在对上楚辞那漫不经心中藏有深意的视线时,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
“楚司业,你…知道我…是猪吗?”他中间的三个字说得轻且快,站得远一点的人听上去,就变成了“楚司业,你…是猪吗”这几个字。
这是要起大矛盾啊!大家努力压抑着心中那小小的兴奋,想要看看心狠手辣的楚司业会怎样对付这个大逆不道的学生。
只见楚辞愣了愣,然后关切地把手搭上周琪的肩膀,问道:“周琪啊,你最近的学习压力是不是太大了?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同窗还有夫子们说一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当然,你也可以来找我谈谈心,千万不要有顾虑。”
楚辞在说这话时,忍不住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最近改革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开了,怎么这一个二个学子都好像出了毛病呢?
“谢…谢谢楚司业。”周琪涨红着脸,纯粹是为了自己的软弱无能,他是真不敢说那句话。
楚辞却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感动地快哭了?在这国子监里,除了冯陌之外,难得还有这么朴实的孩子了。于是楚辞把他拉进饭堂,又给他打了一大份饭菜,慈祥地看着他吃下去。
其他人看着周琪翻着白眼几乎要哽死的样子,心里不由对楚辞产生了更深的恐惧,不就是说了一句他是猪吗?就让别人身体力行吃得和猪一样多,恐怖,太恐怖了!
第159章观后感
“楚司业,顾司业,今日找你们来,是因为提学大人在上朝的时候听皇上说了,自六月初一起到六月初五,是全军大比武的时间,当年的八王之后,大多也都在国子监里进学,那几天国子监不上学,让他们也去看看。你们今日就将这事告知内外二院的学子们吧。”
汪祭酒把事情吩咐下去,就让他们走了。自上次大朝被弹劾那事一吓,这汪祭酒眼看着就老了一点。
顾司业和楚辞并排着往外走去,楚辞有心想和他说句什么,但刚起个头,就被这人哼了回去。
好叭,楚辞心想,热脸贴冷屁股也就这么一回,有台阶不下就算了。明明是这人背后告别人黑状,反而弄得好像是他理亏了一样,真是心胸狭窄。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顾司业回去之后,就到各班把事情说了一下。那里的学子大多都是皱眉不已,认为朝廷把读书的大好时光浪费了。他们心中想的是,这几日休沐,就在家里看书,反正他们是不会去看的。
楚辞没有直接去教舍,而是去到后面,让刘老汉在敲散学钟时,多敲几下。刘老汉点头应了,他在这国子监里敲了几十年的钟了,也就今年才见到司业这么大的官亲自过来交代事情的。
“当当当!”
在敲完散学钟时,刘老汉又按照楚辞的吩咐,连着敲了九下。
“原助教?这钟声是让我们过去的意思吧?”
“九声?应该是楚司业说过的什么班主任会议吧?要不再问问他……诶,李助教,这个钟声是开什么班主任会议吧?”原助教不是特别确定。
走在远处的李助教大声地回答道:“是,你们也快点过去吧。”
九个班主任来到司业厅侧边的那个小会议室,然后按照上面贴的名册坐下。
“大家来啦,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了,待会大家就和我一起去饭堂吃吧,我已经嘱咐了饭堂,今天多做一些。”楚辞走进会议室,说道。
“无碍的,楚司业。不过此时你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原助教问道。
“是这样的,刚刚接到上面的消息,六月初一至六月初五要举行全军大比武,这是当年八王定下的规矩,而今八王之后大部分都在国子监里就读,所以圣上特许,国子监休沐五天,让我们的学子可以前去观看。”楚辞开门见山,直接把事情说了。
“这是一件好事啊。”
“是啊。”
这些夫子们议论纷纷,都很开心。其实学生永远也不会知道,老师比他们还想放假。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何确保他们都去看了,而不是利用这几天的休沐去别处吃喝玩乐呢?大家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楚辞想说的,自然不是放假一件事。
“这,我们去看的时候,每天先清点人数,未到者扣分。”如今扣分这个手段也被班主任们掌握了。对于这些达官贵人的孩子,他们不敢打,有人敢打就行。
“李助教,你这个办法不妥当。先不说到时候校场上人山人海的,单是他们的出门时间就没法限制。”有人提出了异议。
“赵学正有何高见呢?”
“不如等散场之后,人都走了,再来清点?”回去的时间总是差不多的。
“这,万一有人和家中长辈一起走了呢?又或者他们身体不适,提前回家了呢?”又有人提出质疑。
之后,他们又提出了几点建议,无一例外都被人否决了。
“那不然怎么办呢?”
这些夫子想不出辙了,谁都没想过,休沐日还要管理学生的。
大家又把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楚辞,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提示。
“大家刚才说的方法,都一一被否决了,这说明大家考虑事情越来越全面,想得越来越多了,这点很是值得表扬。”楚辞面带笑意,首先夸奖道。
不论是谁,被夸总是快乐的。即使夸他们的楚辞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毕竟人家上司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心中或许有些不自然,但也不会觉得不能接受。
“之前大家提的方法,都是要求夫子们身体力行的,我觉得,这对于我们自己来说,是一种限制。这全军大比武,三年一举的盛事,为的就是彰显国力强盛。若是为了管理学生们,而耽误我们自己看,那就得不偿失了。”
有人内心吐槽,那就不应该给我们提这个要求啊!
“但是,上面发布的命令也不能不落实下去。我召开这次班主任会议的目的,就是想先听一听班主任们的想法,免得大家说我独断专行。”
大家都笑着说不会,毕竟现在的上官都是独断专行的。
“既然大家都想听听我的意见,那么我就说了,说之前,请大家做好笔记。”楚辞话音刚落,小厮何平就过来,一人发了一个本子和一支毛笔,一个磨好的砚台。
“好了,第一点,请各位班主任回去,先把本班人数统计出来,制作一份班级名单出来,后面画上格子,就如我手边的这张一样,大家可以互相传阅一下。这份名单于今天明天中午散学前要交上来。到时候你们还要嘱咐学子们,记得每日去时要在校场大门处签到,也就是写上自己的名字。”
大家连忙把楚辞说的这几句记下来,然后又互相传阅楚辞制作的那份表格,用心记下来,以免做错了。
楚辞看大家记得差不多了,又说:“这第二点嘛,请大家下午或明天早上上课时给学生们布置一份课业,让他们回去完成。”
“楚司业,这课业我已经布置好了,让他们根据我出的题目写一篇文章。”王学录立刻说道,他觉得自己总算也能提前想到一点了。
“哈哈,王学录你先莫要着急,你这个属于班级课业。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校级课业。请各位班主任回到班上,让学子们于六月初六那一天上交一份观后感上来。”
“何为观后感?”大家有些莫名,这又是什么东西?
“观后感嘛,就是他们观看全军大比武之后的内心所感,让学子们先写看到的东西,最好突出重点。而后再发表内心感想。我这里也有一篇例文,请大家先传阅一下,大致了解之后再回去布置给学子们。”
大家又互相传阅了一下楚辞的这篇例文,看完之后,内心不由感慨,怪道人家能中状元呢!这文笔措辞,这思想境界,真不是他们可以比的。
“等六月初六你们收上来批改之后,再从中挑出两篇最优的,到时候我要拿去刻印成书。当然,也欢迎大家积极投稿,到时候这书我会在大朝时发给朝中大人们看一看,若有幸,甚至能给咱们圣上也发一本。对了,大家到时候记得和其他非班主任的同仁也说一声。”
楚辞扔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饼,大家互看一眼,内心是掩饰不了的激动。原有人准备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去看那些莽汉挥洒汗水。现在,就算把他捆在家中,他也要挣脱绳子去看的。
“最后一点,请各位班主任回去,强调一下学子们的个人安危问题。全军大比武设在校场和猎场,校场还好,猎场比较危险,到时候我怕他们会误入其中或者贪玩闯进去。各位一定要强调这些事,也要告知其他学子,如果有人看见了,一定要及时告知附近的长辈或者师长。”
大家又提起笔将楚辞所说的东西记下来。
“好了,耽误大家这么长的时间了。现在,请大家和我一同去饭堂用饭吧。”楚辞站起来,笑着邀请。
大家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一群人聊着天往饭堂走去。
饭堂里,学子们正一边吃饭,一边嘻嘻哈哈地聊天。自从楚辞改革了饭堂之后,浪费现象越来越少了,遇到实在不喜欢吃的,也会挑出来放在碗里,不会随手乱扔。
“快看快看,这是谁啊?楚霸王和其他夫子,咱们班主任也在里面!”
“啧啧,快吃快吃,吃完早点走。”
大家的动作有志一同得快了起来。光是楚辞一个还好,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他每日在这吃饭。只要不犯错,楚司业是不会上纲上线的,对于他们偶尔的出格,也都一笑置之。但是班主任们就不一样了,逮住一个问题天天念,时时念,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楚辞引着大家去排队打饭菜,对于学子们的行为不做评价。有些班主任看见自己班上的小崽子在那埋头苦吃,吃相着实难看,有心提醒两句,但是考虑到楚司业还在这,他们也就忍了。
一群夫子坐了两张桌子,默默地吃起饭来。楚辞本想聊点什么,但是考虑到大家可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便也默不作声地吃。
一旁的学子们既想走,又想看看他们怎么吃的,便坐在那里悄摸摸地观察,偶尔还发表一点小心得。
有人捂嘴笑道:“你看咱们班主任,一口饭一口菜的,连吃个东西都这么死板。”
“嘿嘿,是呀。你看见没,隔壁班的班主任,每次吃到葱的时候都会皱一下眉,然后再咽下去,他也不喜欢吃葱!”
“原来咱们班主任喜欢吃肉,我还以为他整日那副飘飘欲仙的样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学子们尽情发表着自己的感受,他们对夫子们的举止都特别好奇。有些人原来甚至认为,夫子们就像书中所说的得道之人一样,对于吃食这些东西,都是不以为意的,原来他们也有自己的喜好啊!
第160章签到处
转眼就到了五月三十日,这天午食过后,学子们就各自收拾包裹,准备回家了。
祝峰一直待在学舍里磨磨蹭蹭的,一块包袱皮展开又关上,就是不肯出去。
“走吧!你再不走,你家车夫就要上来找了。”其他几个空手上阵,他们才不会带东西回去呢。
“诶,算了!”祝峰把手上的包袱皮用力一抖,“横竖都是一顿打,逃不过就咬牙挨了!”
“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回去?也许,你爹看在有外人的面上,就绕过你了呢?”吴光提议道。
“得了吧,万一他再把你们扯进去就不好了。眼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流动红旗的事,万一看到你们之后和你们的父亲随口一提,到时候咱们就要全军覆没了。”祝峰是个有义气的,然而他并不知道,那些人私底下已经和他们司业见过面了。
“唉……”
大家叹了口气,关了学舍的门往外走。
“对了,要不咱们去打周琪那小子出口气吧?”朱明越说道,他想起了那天被他骗的事情。
“也行,不教训一下他小子,都不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其他人一致同意,大家就跑了起来,想要在周琪出来之前,赶到山门下堵他。不料周琪早就走了,八成也是怕他们打击报复。没有堵到人,这几个只好坐上马车,往家里去了。
祝峰在祝府外探头探脑,试图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
“少爷,你怎么了?”
“嘘,别吵!”祝峰马上以手指抵唇,示意来接他的小厮不要说话,“我问你,我爹回来了没有?”
“大人今日上朝之后就去了衙门,在我去接你之前,大人是还没回来的。不过夫人回来了,大小姐好像也回来了。”
“娘她终于回来了?长姐也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在外头晒这么久!”祝峰瞪了他一眼,然后喜滋滋地往里头去。
“孩儿给娘请安,娘您一路劳顿,真是辛苦了。长姐安好,你怎么有空回来啊?这是我外甥吧,都这么大啦?”祝峰到了她娘房里先请安,而后就见他好几年不见的大姐身边站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板着脸,双手相抱对他鞠躬行了一礼:“舅舅安好,外甥傅明安给您请安了。”
“不用这么客气,咱们谁跟谁啊!”祝峰咧嘴大笑,这副样子和他那个书呆子姐夫真像。
“舅舅言之差矣,礼不可废。”傅明安一脸正经地反驳道。
祝峰刚想笑一笑他,就被祝夫人拦住了,这个外孙脸皮薄,逗哭了就不好了。
“行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没个正形吗?我这么久不在家,你爹收拾你了吗?”祝夫人虽已年过年近半百,但看上去,却和三十多岁的人没什么两样。祝峰的长姐站在她身边,就像是两姐妹。
这次她娘家一个姑奶奶过世了,娘家那些侄子侄孙因为嫁妆的事闹得有些不像话。她虽是外嫁女,但嫁的好,说起话来也比其他人有份量,就回去了几个月。
“可不,没有娘您老人家在旁维护,我都要被爹打死了!不过您回来了我就不怕了。”祝峰坐到祝夫人身边,殷勤地帮她捶腿。
“瞎说,若是你犯了错,你爹要打你我不止不护着,还要在旁边递棍子。”
“小弟,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无赖啊,国子监的夫子都没把你教好吗?”祝欣妍笑道。
“哪能啊,我们国子监最近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司业,我们都怕呢!对了长姐,你不是一直都和姐夫在皖安省吗?”
“你姐夫要升官了,就调在京城旁边那个海平府,好像是管海务的对吧?”祝夫人转头和祝欣妍确定了一下,然后又说,“你姐夫还有些事没处理好,就让你长姐和外甥们先回来了,媛儿那丫头,正在里间睡着呢。”
“这敢情好,咱们离这么近,以后走动也方便。而且爹就和大姐夫谈的来,到时候爹可要开心了。”祝峰是希望他爹能把视线全部转移到别处去的。
“我怎么就开心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老爷!”“爹!”“外孙给外祖父请安!”
一时间,大家都叫了起来。
祝安泰身上的官服还没换,听说夫人和女儿外孙来了,立刻就赶了过来。
“好好好,夫人多日不见,受累了,可惜为夫公务繁忙,不能陪你一起去。妍儿看着像是消瘦了,鸿儿没来的这段时间,就住在家里,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好好补一补。明安规矩甚好,深得其父真传,书都读到哪里了?”
“回外祖父的话,孙儿最近在读《中庸》了。”
“好好好,你舅…在府上好好读书,有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祝安泰听他都读《中庸》了,马上就想损一损十四岁了也才读《中庸》的祝峰。但他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突然想起上次楚司业说的话,让他不要总拿祝峰和别人比。
“爹……”祝峰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句。
“峰儿啊,你跟我去书房一趟,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祝峰瞪大了眼睛,求救似的看着他娘。他爹得气成啥样了?听听这个称呼!
“还愣着干什么?”祝安泰皱眉。
祝峰认命一般,来到了书房,等着暴风骤雨一般的打骂降临。
谁知道,他爹竟然温和地和他说了好些话,听说他这次没有得到流动红旗还鼓励他下次努力。他还说以前总是拿他和别人比这点不对,以后会慢慢改。而这,竟然是他爹和楚司业谈论过后的结果。
看着他爹那不太自然的样子,祝峰笑得很灿烂:“爹,你真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习惯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着他爹恨铁不成钢的面孔了,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自己其实是不在意这些的。
“好什么好,你也别得意,我还是会经常问问你们楚司业的,如果他说你在国子监里闯祸,就小心你的腿!”祝安泰努力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是,爹,你放心吧,我下旬一定争取到流动红旗!”祝峰嬉笑着保证道。
“臭小子!”祝安泰也笑了。
……
六月初一,全军大比武。
圣上不宜亲自出席,于是便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代替圣驾出巡。
校场外一直有重兵把守着,直到他们二人进去,门口的重兵才撤到里面。
这种盛大的活动,平民百姓也是可以参加的,但只有民间德高望重的人,才会被邀请过来。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官宦子弟。
楚辞一大早就到了校场,等着重兵一撤,就让张虎将写着国子监签到处的大木牌订在了校场的大门口,然后又搬下桌椅,悠哉悠哉地坐在这里,等着国子监外院的学子们到来。
第161章静哥牛逼
三年一次的盛事,官员们参与的积极性还是比较高的。先不管之后怎样,第一天是怎么也不能错过的。
此时差不多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了。夏天天亮的早,五点多钟就什么都能看清了。这些大人们有的是上完朝赶过来的,有的是点完卯赶过来的。
一个个身穿官服,面目肃然的老爷子和中年大叔下了马车,走进校场之前,都要看一眼门口钉着的那块牌子。
他们心里好奇这个东西的用处,但大庭广众之下,走过去问未免有些丢份,便在经过时咳两声,清一清嗓子,希望坐在那里的六品小官楚辞能有些眼力见。
楚辞对此不做表示,只是掏出了一个竹筒,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眼下天气太热,北边天气又干,好多大人嗓子眼都干了,幸好他早有准备。
“楚司业,来的这么早啊?”温海和温然一起往这边走来,温海穿着官服,温然今日却没有穿学子衫,一身华服,衬得他容貌更是出众。
“楚司业好。”温然也打招呼。
“温大人好。”楚辞先和温海打招呼,然后又看向温然,“温然,来签个到,咱们国子监外院学子里,你是第一个到的。”
温然笑了笑,然后接过楚辞给的毛笔,翻开那厚厚的一本名册。头一张是勤学班,第二张是博学班。温然的名字就在博学班第一个,他在写着初一的那竖格子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楚司业,这签到?”
“这个啊,就跟画卯差不多,只不过没有时间限制。”楚辞解释道。
“这,为何要签到?”
“这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学子能够全员参与进来。现如今太平盛世,百姓丰衣足食,既无兵乱,也无匪患,可以说是最好的年头了。大家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首先得感谢咱们圣明的皇上治国有方,其次感谢坐镇朝中兢兢业业的大人们,最后,我们也要感谢戍卫边疆的将士们。如果不是他们守卫边疆,抵抗外敌入侵,我们焉能过上这么幸福的生活?”
楚辞注意到周围围着的人渐渐变多了,声调也几不可察地提高了一些。
“可是,现在有一些人,却忘记祖辈们在泥地里摸爬打滚,吃草根裹雪球的日子,只一心贪图享乐,肆意妄为。我觉得,他们很有必要来看一看这全军大比武,看一看我们这太平盛世的守护者们有着怎样坚强的毅力和顽强拼搏的斗志,从而达到忆苦思甜的目的,改掉奢华浮夸的作风,扬我大魏朝国威。”宣扬正能量思想,是楚辞现代时每周都会在国旗下讲话的内容,这里的一点点,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说得好啊!”说这话的是明威将军,授正四品官衔的严大人,他上前一步,“若人人都如楚司业说的一般,何愁我大魏朝国威不振。”
楚辞当初朝堂自辩,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了。这严大人的孩子,也在国子监上学,他身边那个文弱的少年,就是他的小儿子。
“淼儿,你也去签个到吧。”他用大掌推了推身边的严淼。
严淼的脸腾得红了起来,小声说道:“爹,这是外院的楚司业,我是内院的,顾司业没说要签到。”
“甚的外院内院?不都是国子监的吗?楚司业,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严徒问道,他只知道孩子在国子监上学,却不了解什么内外院制度。
楚辞笑道:“这是咱们国子监的分工不同,内外院其实也就是名头,只不过分别由我和顾司业管理罢了。”
“那什么顾司业怎么不叫签到呢?”严徒问道,外院的要忆苦思甜,内院的就不必了?
“这……教无定法,各人教学手段不同而已,但目的肯定都是为了孩子们好的,签不签到其实没什么两样。”楚辞不止不能给他拆台,还得帮他解释。
“啧,我还是觉得楚司业你说的有道理。这样,你在这后头把我儿名字加上去,让他也签个到,行吧?”严徒还是不太清楚,但他觉得签到这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想让他儿子也签一个。
楚辞无奈,这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他总算明白了,他提起笔,将本子翻到最后的空白页,问道:“这位大人,敢问令郎名讳是?”
“他叫严淼,就是三水的那个,这兔崽子生出来五行缺水,就给他取了这个名!”严徒乐呵呵地说道,殊不知旁边的严淼已经一副羞愧欲死状了。
楚辞写上他的名字,又徒手画上格子,然后交给严淼,让他签到。严淼低着头签完到后,就拉着他爹走了进去。其他几个围观的内院家长,也跟着上前,让楚辞把他家孩子名字加上签个到。
“哈哈,楚司业真是好口才啊。这里人多,我们就不耽误楚司业你了,等会进去之后,我再找楚司业你好好聊一聊。”围观了全程的温海笑着说道,这严徒脾气暴躁,对待文官们向来是没有好脸色的,今日却能言笑晏晏地对着楚辞,可见这楚司业的厉害啊!
楚辞拱手送走温海,帮这几个内院的签好后,然后又招呼外院的其他学子过来签到。大家在国子监里已经习惯排队这回事了,这会人比较多,就在门口排队签到。
有些人不解其意,还以为进这校场必须这样,于是也跟着排在后面。排了一半才知道,这是针对国子监学子的。
……
温海进去之后,直奔中央看台,那里设了好些座,他也是有位置的。
“平波兄,怎么到的这么晚?”他一露面,就有人招呼他了。
“广义兄来的早啊,我其实到了有一会儿了,这不是我儿温然要签到吗?就陪他在外头多站了一会。”
“哦,就是那块牌子吧?这签到,是何用意啊?”这位孟取孟广义大人好奇之下就问了,他嗓门又大,一下子就把隔壁的正三品和正四品官员的视线吸引过来了,甚至连从二品那边都听到了。
温海就将楚辞之前所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他们这群人,本也是从小听□□和八王他们的故事长大的。这全军大比武又是武将们的盛事,他们这些文官坐在别人的地盘上,即使有心里不以为然,认为武将鲁莽,地位低下的,也不会宣之于口。
文官们心中做何想法暂且不提,反正武将们的好感度,楚辞是刷到了。因为在武将们坐的那边,严徒正口沫横飞地和别人说这件事呢!
……
“签的差不多了吧?”楚辞拿起桌上的签名本打开看了看,发现大部分学子都到了,只雏鹰班那几个还没到。
“楚司业!”
说曹操曹操到,楚辞还没来得及想他们在干什么,就听见了祝峰的呼声。回头一看,那几个小兔崽子挤在一辆马车里,正从窗户里探头和他打招呼。
下了马车之后,楚辞才发现,原来除了那五个小兔崽子外,还多了一个小小兔崽子。这家伙比其他人矮了一大截,头上顶着个包包头,穿着一身干净的学子衫,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楚司业,签到本呢,快让我们签到进去,可别迟了。”祝峰是个急性子,一边说一边打开桌上的签到本,翻到了雏鹰班的那一页。
他签完了自己的名字,还想顺手把其他人的也签了,被楚辞敲了一下脑袋,说道:“不准代签啊!”
“楚司业,咱们这不是都在这吗?帮着签个到怎么了?”朱明越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待看到楚辞的眼神后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名字是你在人前的代号,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名字负责。过来签到。”楚辞这样说了,这些人只能乖乖过来签到了。
“嗨,小家伙,你要签个到吗?”楚辞俯下身问道,他有点想小侄子和钰儿了。
“我不叫小家伙,我叫傅明安。”傅明安皱着浅浅的眉毛,忍不住纠正道。
“好,傅明安,你怎么会和他们一起来?这里面谁是你兄长?”楚辞看他小大人的样觉得还挺可爱的。
“我啊,楚司业你看我和他长这么像!”朱明越不甘寂寞,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傅明安忍不住有些怪异地看了朱明越一眼,难道自己的脸也和他一样大吗?
“我瞧着不像,这副样子倒像姜显的弟弟。姜显,他是不是你弟弟啊?”楚辞看姜显一脸冷淡,就想逗逗他。
“……不是。”姜显看了一眼傅明安。
傅明安也抬头打量姜显,在看见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后,忍不住往祝峰身边靠了靠。
“哈哈,楚司业你这可猜错了,他是我长姐的孩子,要叫我舅舅呢!”祝峰哈哈大笑,他刚刚看了两人,发现还真挺像的。
“啧,那岂不是要叫我爷爷了?”楚辞想,这辈分升得够快,“傅明安同学,你还是叫我楚司业吧。”
傅明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然后还是叫了一句。
“来,这包丸子送给你,很好吃的哦,是新出的蜜桃口味。”楚辞掏出一个锦囊递过去。
傅明安看了看祝峰,见他点头,才从楚辞手中接过,一本正经地道了谢。
“好了,你们进去吧!”楚辞看着几人往里,然后就和张虎一起收拾东西,明天签到他可就不自己坐这了。
“老爷,我能一起进去看看吗?”张虎看这里这么热闹,早就心痒难耐了。
“你进去了谁看马车?东西被偷了怎么办?”楚辞说道。
“哦……”张虎无精打采地低下头。
“哈哈,说笑的,不带你进去带谁进去。那边有个停马车的地,给他们一钱银子就能停一天。快去吧,我在这等你。”楚辞笑着说道。
张虎眼睛一亮,而后又有些挣扎:“老爷,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
楚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大虎,你现在是拥有几十两银子的人了,怎么能这么小气呢?不就是一钱银子吗?快去交了!里面的东西肯定值一钱银子!”
张虎一听,也是,正打算去停马车,楚辞朝他抛过来一个荷包,“拿老爷的去付。”
张虎想说不用,但楚辞已经转身走了。他只好把荷包揣进怀里,赶着马车去停车。
两人走进校场,才发现这个地方真是大!幸好一路都有人守着,楚辞问了两次,就到了看台这边。
校场中间是一大片空地,最前面和两边都设有看台,空着的那一边就是等会军队入场的地方。最中间的台上自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了,楚辞之外,还有太师太保、左右二相以及三大学士。他们一同坐在高台之上,不知二皇子这时说了什么,大皇子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楚辞只看了一眼这个画风清奇的皇子就转过了头,然后往左边走去。这左边的看台是文官及其家属的位置,右边则是武官们的位置。
“楚司业,你终于到了。快快快,到我们这里来坐。”温海热情地招呼他。
楚辞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其他底层官员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去了从三品大员的看台处坐下。
一群家长看见楚辞后又是一番问询,直到每个人的孩子都得到楚辞的评价之后,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话题。
这时候,时间差不多是辰时正了,也就是八点整。
“砰砰砰!”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炮响,楚辞感觉好像整个看台都抖了一下。原本说这话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知道这是要开始了。
在看台下方的大门处,一辆很大的木板车正缓缓从外围朝着中间推过来。上面一共摆了九面鼓,九个穿着褂子,浑身肌肉的大汉正咚咚咚地敲着鼓。
这咚咚的声音仿佛敲进了人们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鼓点声越来越急,一种紧张焦虑的气氛被营造出来,大家就好像来到了战场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两句交战了。
“呜——”
号角声吹起,带着一股苍凉豪迈之气,下一秒,一支约莫一百多人,身穿铠甲的军队从门外踏进来。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就连手摆动的动作都分毫不差。这种步伐他们以前从未见过,但看起来却很有气势,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就如之前的战鼓声一般直击人心。
走在这支队伍最前头的人身高腿长。他身披玄色铠甲,腰间挎刀,面容俊朗不凡,眼神刚毅,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稳定。
这支军队走到广场中间时,最前头的那个人突然抬手,他身后的队伍立刻停下,然后齐齐转向看台中间,大声呼道:
“吾辈今生皆为战,誓死扬我大国威!泱泱大魏,无所畏惧!”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这种震撼人心的场景,无一不令在场之人动容。也不知掌声是从哪里传来,很快,就响彻了整个校场,久久不能停息。
楚辞坐在看台上,看着台下人那沉稳坚毅的样子,手都拍红了,静哥牛逼!居然混到了领队的位置!
第162章八块腹肌(静静出没)
这支整齐有序的队伍走过之后,人们再看后面的,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按理来说其他各省也走出了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样子,可是比起前面的那支百人团队来说,就是明显的正规军与杂牌军的区别了。
有些人就说了:“走的好看有什么用?真到了战场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这话酸的,别人老远就闻到了。
这支队伍站在广场中间,一动不动。即使后面还有队伍慢慢过来,人们的视线依旧忍不住在他们这里流连。
楚辞也是一样。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寇静很有男人味,但没想到那句话才是真的,果然穿上军装的男人是最帅的!今天的寇静,可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啊!
等全省十三支队伍全部集齐之后,便由全国兵马大元帅兼三公之一的关太保出来训话。
这老头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他首先对各省来参加全军大比武的将士们表示欢迎,然后又宣布了一下本次全军大比武的注意事项、比赛内容及规则,最后表示,这次全军大比武活动,正式开始。
当然,这是楚辞听了他的话后偷偷翻译出来的,在他看来,这老头儿就和活动主持人差不多,不过人家位高权重,可以说既是主持人,也是总导演。在他面前,那两个皇子就和吉祥物似的,负责表明皇室的态度,没有任何发言权。
他正想着,下面又开始动作了。其他省的军队慢慢退至两边,只留下了正中间的那一队。站在队伍左侧的寇静从怀中掏出了一面小令旗,移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楚辞的视线定格在寇静身上,只见他将令旗往上一举,所有将士们立刻整齐有序地朝两边散开,跨步站立。
令旗往左边一挥,将士们口中“喝”的一声,立刻弓步,左手握拳藏于腰间,右手迅速出拳,拳风稳健,去势凌厉,虎虎生风。
随着寇静不停地挥动令旗,将士们的招式也发生着改变,无论是出拳还是踢腿或是出招格挡,他们的动作都十分一致,口中的呼喝声也是一样整齐。铠甲碰撞间,一套十分完整的军体拳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套军体拳是楚辞当初军训时学的。因为他模样好,性格又讨喜,教官便把接受领导检阅的光荣使命交给了楚辞,每天军训之后,还要花时间对他进行特训。
军体拳这东西怎么说呢,对于军训学的那点皮毛来说,其实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也就打起来好看一点。但是军队里真正的军体拳,可就不一样了。
当初在袁山县锋芒训练营时,楚辞就曾把这套军体拳教给寇静。寇静只看了几遍,就会打了,然后结合自身的一些领悟,对它进行了修改,也让这套拳不止打起来好看,威力也比以前更大了。
这会他带着大家打出来后,文官们看了觉得养眼,武官们看了却若有所思,想着怎么样才能将这套拳推广到自己营中。
打完了军体拳,寇静的旗语又发生了改变。他将令旗连挥几下,将士们便两两对立,而后开始对招。
自从他们打军体拳起,场上的一些小崽子们坐不住了。除了实在是不喜欢舞刀弄棒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激动起来,他们从座位上跑到看台边,大声讨论起来,更有甚者,手脚还跟着比划。
因为这些人都是自家子侄,所有这些大人难得的没有大声呵斥他们没有规矩。
下面的广场上打的不可开交,看台上吵得不可开交,这次的全军大比武,算是把大家的热情都调动起来了。
关太保他老人家很是开怀,往常都是那些文人争奇斗艳,何曾有他们武人置喙的地方。现在那些文官坐在那里安静如鸡,武人则站在看台上指点江山,就好似将以往的场景调了个个。
他虽身为三公之一,但年轻时的军旅生涯,还是让他更加喜欢在军营里的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现如今的圣上和先帝不同,也许,武官们的地位,也会有所提升了。当然,这也和沿海一带及靠北方那一带蠢蠢欲动的几方势力有关系……
热烈的掌声将关太保的神志抽了回来。他看着下面已经重新整好的队伍,也微笑着鼓了两下掌。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看台顶上有遮挡还好一些,下面的士兵们包在厚厚的铠甲里,脸上的汗水就像一条条小溪一样,在下巴汇聚,滴落在下方的泥地上面,然后立刻蒸发。
“全体将士听令,上午的操练已经结束,大家即刻回营。”关太保老当益壮,一声令下,全体将士立刻拱手回答:“遵命!”
再然后,他们又像刚开始进场一般,缓缓退场,百人军队押后,即使烈日炎炎,他们的动作仍然一丝不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散场的命令一经宣布,楚辞就带着张虎匆匆往下赶。
他守在出口处,等着寇静带领的那支队伍走出来。
大家出了入口处,几乎都是原地解散的,各省的营帐就在这附近,人太多也不好一起走。
寇静本想把他们带到那边空地上再宣布解散,但是他刚一出门,就看见他的辞弟站在门边上,正向着里头翘首以盼。
“解散!”
一声命令之后,大家还有些反应不及,待寇静又说了一声,大家才明白过来,互相搀扶着往营帐走去。
寇静朝着楚辞这边走过去,楚辞也看见了他,笑着朝他招招手,然后从张虎身上的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竹筒。
“静哥,快喝一点,站了这么久,又累又渴了吧?”楚辞打开盖子,拔出塞子,往寇静身前一举。
寇静一愣,然后笑了,他接过楚辞手中的竹筒,仰头灌进嘴里。楚辞看着他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忍不住也觉得有一点点渴了。
“辞弟,谢谢你!”寇静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天来说话全部靠吼,即使铁打的嗓子也会受不了。
“世叔,我也谢一句你,咱千户手上的东西,有没有我俩的份呢?”一个声音在寇静身后响起。
楚辞越过寇静向后一看,发现是许乔南和秦钊两个人。许乔南一手搭在秦钊身上,两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楚辞瞬间有些尴尬,他好像确实忘记了这两个人也要参加了。但是没关系,楚辞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锦囊。他对许乔南和秦钊说道:“这里面是陈皮丸,夏季消暑解渴的必备良品,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拿去吃吧!”
“什么呀,哥哥就有酸梅汤喝,轮到侄子和弟弟们就是几枚小丸子,世叔,你也太偏心了吧?”许乔南叫了起来,那酸梅汤才是消暑解渴的必备良品好吗?别以为他不知道!
“等你混到静哥这么厉害了,再来说话吧!你一个小兵待遇能和千户一样吗?”楚辞说道。
“行行,世叔,你厉害,我说不过你。”许乔南举手投降,小兵没地位啊。
“好了,别说这么多了。你们三个快回到军营去,把衣服换掉吧。这铠甲那么重,我看着都热。你们里面的衣服应该都被汗打湿了吧?”楚辞看他们三人都是大汗淋漓的样子。
“不碍事的,我不热。”寇静认真地说完,额头上沁出了一颗滚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
楚辞忍不住笑了:“怎么会不热呢?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寇静有些踟蹰,许乔南却说:“等什么啊,世叔你就和我们一起进去吧。这个军营也不是咱们待的那个,没管那么严。”
楚辞看向寇静,寇静犹豫了片刻,然后点点头。其实也是不许的。
“那行,我就跟着一起去看看,我还没有到过真正的军营。”
“老爷,我就不去了!”张虎连连摆手,他还是有些怕,怕一进军营就被扣在里面出不来。
楚辞他们没想到这点,只以为他是累了,便让张虎回看台去等着。
而后几人便往军营处走去,营帐外有木头门拦着,外面有士兵把守。因为楚辞是寇静带进去的,所以他们也没拦着。
这军营也是泾渭分明的,各省营帐之间,都隔着一条路。每省营帐一共六顶,小兵们每十人一顶,上司一人一顶。
寇静带着楚辞进了营帐。这营帐布置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木箱,一张桌子几条凳子,一个兵器架之外再无他物。
寇静从箱子里拿出一身衣裳,然后当着楚辞的面脱下了铠甲。他的一副铠甲放在桌子上,楚辞用手颠了颠,约莫有十多斤的样子,这么重的东西裹在身上,竟然还说不热。
楚辞回过头,寇静正背对着他将汗湿的里衣脱下来。他宽肩窄腰,身上的肌肉分布均匀,楚辞有些羡慕,他也很想拥有这样的身材。
寇静披上衣服,转头就看见楚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辞弟,可是为兄身上有什么不妥?”寇静还以为是自己背上的伤疤吓到了他。
“没有,我只是羡慕静哥你有这么好的身材。我怎么就练不出来呢?”楚辞幽幽地道。
五禽戏只让他身体变得柔韧,但却练不出这么漂亮的肌肉。楚辞又盯着寇静那从未系好的衣服里露出来的八块腹肌出神。
寇静赶紧把衣服带子系上,楚辞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然。
第163章光明磊落(静静出没)
秦钊和许乔南到的时候,屋里的气氛仍有些诡异。
“楚二哥,你和我们千户聊什么呢?怎么都不说话了?”秦钊有些奇怪。
“没聊什么,你们怎么这么慢?”
“我们营帐人那么多,大家回来都急着换衣服,就一面屏风,哪能这么快轮到我们?”许乔南有些怨念的说道。想当初他在许府的时候,一个人占一个院子都觉得小。现在十个人睡一个营帐,一个人就只有一张床的位置,他竟然觉得还可以,他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你们还躲屏风后面去换衣服?”楚辞笑道。
“那当然了,谁稀得看他们啊。”许乔南十分嫌弃。“一群大老爷们脱得光光的,眼睛都要看瞎了。”
楚辞想,那是因为你们看到的都是不好的。
“对了,静哥。你是怎么当上领队的?还有你们来的时候不是五十个人一个团队的吗?怎么又变成一百个人了呢?”楚辞想起了他刚才看表演时就有的疑惑。
“嘿嘿,这个我来说,原因是这样的——”许乔南一提起这个,就表现得很是兴奋。
……
原来他们当时来到这个军营的时候,这里面人还不多,只有五六个省到了,其他的人都还在路上。
到了的五六个省的军队,不是京城附近的,就是比较富庶的地方来的。
西江省因为地处偏僻,一直都被人认为是穷乡僻壤,无论是他们身上的装备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比不过其他省的军队。所以他们刚进来时,对其他的人十分好奇,也就是在那些人训练时,西江省的士兵围着看了一会,似乎是有人说了几句站得不直还是什么的,就叫他们惦记上了。
那些人是北定省的,就在京城隔壁,他们自然是接受不了被一群土包子指出错误的。在训练结束之后,他们便过来找茬,看到西江省士兵吃东西的模样,这些人就嘲笑西江省士兵是饿死鬼投胎,言语之间多讥讽。
当兵之人都是冲动的,第一天过来,寇静营下的几名士兵就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两边打的不可开交,身上都挂了彩。
这事被捅到上面去了,之后指挥使就过来了。那些人一口咬定是他们西江省的兵先闹事,指挥使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罚西江省打架的士兵一人五大板。
他们这些人自然是不服气的,想着要报复回来,却被寇静制止了。他们这么久以来都是跟着寇静训练的,对寇静的人品武功都是比较信服的。为了不给寇静惹事,他们只好咽下心头那口恶气。
见他们不反抗,北定省的那些人就更得意了,嘴里说的更加过分。
许乔南是个暴脾气,当下抬起脚就要冲过去踹他们。
寇静一把拦住他,将他扔给了秦钊看管着,然后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些挑衅的人。
那些人被他看得有些胆怯,嘟囔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后,就摸摸鼻子无趣地走了。
寇静看看大家脸上的神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咱们继续训练!”
“是……”大家有些无精打采,被人嘲笑不仅不能报复回去还要受批评,这口气他们怎么也咽不下去。
训练完之后,有人出了主意,说是等夜里偷偷摸到他们的营帐里打他们一顿。谁知道,这天夜里,寇静和其他人换了防,亲自守着他们。
寇静态度如此坚决,他们也只好偃旗息鼓。但第二天,那群人又来奚落时,西江省的兵丁们更沉不住气了。
“谁要敢出去闹事,不论缘由,一律先打二十大板。”寇静看着他们,发布了命令。
听着那些人肆无忌惮地嘲笑,西江省的士兵们,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上了寇静,认为他胆小怕事。
但很快,他们就对寇静改观了。起因是下午结束训练之后,寇静给挑衅他们的北定省的教头下了战书,说是要和他切磋一下。
北定省的教头是知道他手底下的兵出去挑事的,或者说,就是他纵容的。北定省的教头一直认为。有血性的男儿才能成为一个好兵。可是他却误解了,有血性不等于喜欢逞凶斗狠。
接到寇静战书时,他冷笑一声,以为寇静是想从他这里找回场子。当下他就决定,要给这个不自量力的人一点颜色瞧一瞧。
校场的左侧有个比武台,北定省教头张冲到时,寇静已经站在上面了。
“张千户。”寇静抱拳和他打了个招呼。
张冲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寇——副千户。”
西江省士兵们对他怒目而视,哪有这么和人打招呼的?
“张千户,今日切磋武艺,乃是两军正常交流,咱们点到为止即可。”寇静不因他的轻视而生气,缓缓地将这次切磋的规矩道出。
“点到为止?向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分出个胜负来,切的哪门子磋?这样吧,待会谁先开口求饶,就算谁输了。”张冲说道,他看着寇静,眼里满是挑衅。
寇静看着他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待到张冲上了比武台后,寇静依照切磋的规矩先对他行礼,不料这个张冲着实卑鄙,趁着寇静行礼时率先发起攻击。
下面观战的士兵们气的不行,嘴里大骂他卑鄙小人。北定省的士兵们一听,便反唇相讥:“这叫兵不厌诈懂吗?似他这般迂腐的,活该。”
眼看斗大的拳头就要砸到寇静脸上,寇静及时抬右臂格挡,左手成手刀砍向对方出拳的大臂,同时抬起左腿屈膝顶向对方的腹部,成功予以反击。
张冲被顶退了两步,嘴角扬起一个狞笑,然后又挥拳朝寇静冲了过来。寇静再次抬臂格挡,然后用肘部击向他的胸口。待张冲后退之时,寇静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以一个扫堂腿将他扫落在地,再躬身上前屈膝压在他的腹部,同时右手成钳扼住他的喉咙。
大家被寇静这干脆利落的功夫惊呆了,这才几招,竟然就制服了一个教头。
“承让了。”寇静见他不反抗,说完之后就站起身,伸出一手准备将他拉起来。
张冲拉着寇静的手站起身,寇静转过身准备往下走,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张冲搞背后偷袭,突然上前,双臂绕住寇静的颈部欲往后拖。
寇静没有惊慌失措,直接以右手捏住他的一只胳膊,然后左手握拳,猛地朝后挥舞,正中张冲的下阴。张冲弱点被击中,痛得大叫一声直接松手去捂。
可他的右臂还在寇静手里,寇静转身,捏住他的手臂向后折去,再一脚踹向他的膝弯,将他压跪在地。
“服不服?”寇静问道,见他不回答,寇静便把他的手又往后折去。
张冲痛叫一声,却不开口服输。
“服不服?”寇静又使了一点力气,那张冲感觉手骨都要被折断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不肯服输。
寇静放开他的手,一脚过去,问道:“服不服?”
如此几次之后,张冲终于开口求饶,可是因为他的几次偷袭,导致寇静下手也不留情,所以他伤的比较重。
“寇千户,不过是切磋,至于将人打成这个样子吗?”指挥使杨策知道后很是生气。
“规矩是张千户定的,而后他又两次偷袭在前,下官这才出手较重。台下观战士兵,皆是证人。”寇静说道。
“这…你也不能将他打的这么重啊!眼下全军大比武近在眼前,你将北定省的教头打伤了,他们还怎么参加?”
“北定省距离京城不过三日路程,应是来得及再派人手过来的。”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把张千户打伤了吗?我看他伤势看着虽不轻,但好生将养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就由你带着他们队一起训练吧!”杨策不欲将这事闹大,他心里暗恨寇静给他惹麻烦,便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为难他。
……
“啧,他怎么这么过分?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前,怎么能叫静哥一个人带两个队?北定府那些人一定不听话吧?”楚辞觉得那杨策和张冲一定有勾结。
“哈哈,他们敢不听话,寇千户连他们的教头都敢打,何况是他们呢?那些刺头通通都被收拾了,可算是帮我们出了一口气。”许乔南笑得很灿烂。
楚辞却觉得,寇静的用意应该不是单纯给他们出气那么简单。虽说,兵者诡道也,但那些手段是用在敌人身上的。若是对上同袍也无所不用其极,那才是玷污了军人这两个字吧?
寇静的初衷,应该是想要光明磊落地解决这件事情吧。
楚辞看向寇静,寇静这时也恰好看向他,两人同时一怔,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第164章 走进科学
“寇千户!关太保有请!”门外传来小兵的呼喊声。
“我先过去一下。”寇静说道。
楚辞目送寇静离去,顿生好奇之心:“怎么关太保会找静哥呢?”
“世叔,你不是好奇千户为什么会当上领队吗?为的就是他整队的能力。当日关太保下来巡视,见我们这个队练得特别好,无论是队形还是出操的动作都特别整齐,就把寇千户他们叫去商议了一下。”
楚辞点头,怪不得呢,门面还是要的。
“呜——”
“这是什么声音?”
“军号啊,在军营里,无论起床睡觉还是吃饭,都要吹军号,刚开始我们还觉得烦呢,后来啊,不听见它吹响,都睡不着觉了。”许乔南哈哈笑着。
秦钊嗤了一声:“睡不着的只有你吧?”
他们这些人累了往床上一躺就睡了,哪里还能听见什么响声不响声的?只有这个小少爷,刚来时一会嫌营帐臭,一会嫌有人打鼾,就连军号声都会触怒他。
“我后来不是睡着了吗?谁还能没个长大的过程?世叔我跟你说啊,我觉得,在军营里的这段时间,是我过的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候!”许乔南说这句话时很认真,一点也没有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旁边的秦钊听了,也难得地露出认可的表情。
他以前一个人在家,白天,他几乎都在山上,除了那些野物,基本上就没有人了,夜深人静之时,也难免感到有些孤单。
虽然舅舅们对他很好,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即使再亲近,中间都会有些隔阂。
军营里就不一样了,无论白天晚上都有人陪着一起。特别是后来这个小少爷来了,每天和他顶顶嘴,就感觉特别热闹。
楚辞会意地点点头,当初不是有这样一条标语吗?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种同吃同住、肝胆相照的战友情,只有当兵的人才能体会。
“世叔,咱们先去吃饭吧,寇千户那里没有一个时辰是回不来的。”许乔南提议道,刚刚的军号就是午饭的号角。
“我也能在这里吃吗?”
“楚二哥,你放心吧,对他们伙头兵来说,不过是一瓢水的事。今日人多,也不知他们加了多少瓢水。”秦钊笑着说道,然后许乔南也笑了,看来对于那些伙头兵的操作,是军营里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
吃完了一顿大锅炖菜,楚辞捧着一叠馒头一碗炖菜往军营外走。张虎那个胆小的,生怕进了军营就被压在那里。
楚辞看见张虎时,他一个大块头,正蹲在看台的座位旁边,可怜巴巴地捂着肚子。
“楚司业,你到哪去了?可用过饭了?你这……书童怎么说也不肯吃我们的东西,就一直蹲在这里。”温海他们说道,他们其实是不太明白的,为什么楚司业会要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汉子做书童。
“我去军营那边访友,便在那儿用了一顿饭。我帮他带了饭菜过来了,多谢各位大人好意。”楚辞将饭菜摆在凳子上,让张虎坐在一旁的矮几上吃。
张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可以看出是饿狠了。成人拳头大的馒头,三四口就吃掉了。
“慢点吃,下次还在这吗?不跟着老爷去军营,就得挨饿。”楚辞边数落,边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顺一顺。
“我不想当兵,我想跟着老爷。”张虎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急忙向楚辞表态。
“跟吧跟吧……”楚辞嘴上有些无奈,但心情却挺好的。
“楚司业,你这书童对你真是忠心耿耿啊。”这些大人吃得饭是家里送来的,他们这会正坐在一块喝茶闲聊,看到张虎的样子,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也是因为楚司业待人真诚的缘由。”温海说道,换了他们,能亲自给仆人带饭吗?
“各位大人谬赞了,其实皆因我这书童的来历有些非同寻常,所以小官便对他各位关照些。”楚辞解释道,然后又把自己当初在五常府太平县遇到的那桩事说给他们听了。
楚辞文笔好,讲故事的口才也不错。一件本属平常的事被他讲得跌宕起伏,玄之又玄,颇有些《走进科学》的味道。
这些大人随着他的讲解表情不断变化,特别是听到水井里发现的那位姑娘时,都忍不住愤慨起来。
他们虽然知道下面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了,但是恶成这样的,他们倒是很少见。主要这种事也没人会对他们说,说了也不像楚辞说得这样真情实感,让人能够有代入感。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要是他碰见的是老夫,老夫必定要学那包龙图,用狗头铡当场把他铡了。”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楚辞转头一看,发现除了他们这个看台之外,其他看台的栅栏边也趴着很多的大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楚辞说案子。
这位大人说完后,见楚辞和其他人都看着他。他突然间想起了楚辞也是西江省的人,这样一来,不是连着楚辞也说了吗?
“楚司业别多心,老夫说的是那目无法纪,妄图只手遮天之人。”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楚辞朝他笑了笑。
“楚司业啊,你还知道什么案子吗?”有人见楚辞不准备说话了,便开口问道。此时离下午开场还有那么一会,坐在这里也是无事,听几个故事也是好的。
其他人跟着附和。说来他们也是惨,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一年到头难得休息几回,更别说是像其他人一样出去听听书看看戏了。反而是家里那些不事生产之人更加悠闲自在,你说气人不?
楚辞见大家都期待地看着他,当下也不好推辞,便又说了一桩奇案。
这奇案乃是某地发生的一桩离奇案件。某女嫁人当晚离奇死亡,其丈夫不知所踪。而后婆家人派人告知娘家人。她娘家人一边痛哭着将女儿下葬,一边又状告其公婆。
此地县令大人得知后,掘其坟欲验尸,却发现里面竟然变成了一具老头的尸首。县令将她的公婆缉拿归案后,严刑拷打,却仍不知其由。这时恰好其夫婿投案,告知此女子死因乃是房事过度导致,其公婆才得以释放,夫婿则押入大牢。
几月之后,她公公去做生意,却在外地看见了那个妇人。原来当时她乃假死,下葬后醒了过来,正惊慌失措之际,来了两个盗墓贼,年纪大的要送她回去,年轻的却贪慕她的美色,一心要霸占她。二人争吵之际,那年轻人不甚将老者杀死,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置于棺椁中,抗着妇人逃了。
而后她公公报案,县令大人将那盗墓贼判处死刑,令妇人与其公爹归家,并将他的丈夫释放。
听完这个案子后,大家又是一阵唏嘘。若不是真发生了,便是写话本的也不敢这样写啊!
两个故事下来,大家觉得十分满足,同时对楚辞的印象又添了一条,由会育儿之术的楚司业,变成了会育儿又会讲故事的楚司业。
楚辞说得口干舌燥,见这些大人仍意犹未尽,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危险,便立刻转移话题,问道:“那些孩子们呢?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吃完饭,就下去玩了,这群人腿上没拴绳的,整日都坐不住。”一个大人乐呵呵地说道。
“那我下去看看他们,问问他们今日有何感悟。”楚辞一条腿已经迈向了外面。
其他大人虽然有些遗憾,但楚司业是下去看学生的,他们也不好再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下走。
张虎也连忙把东西一收,跟着往下走。
“老爷,咱们去哪儿找他们啊?”张虎把洗好的碗盘给了门口的士兵,然后追着楚辞问道。
“找他们做什么,一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楚辞只是为了有个借口不说故事罢了。
楚辞带着张虎四处溜达,准备等开始比赛了再回去。他正给张虎解释梅花桩的用法时,突然有个小孩低着头急急忙忙地朝着这边冲过来。
“小心!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干什么?也不知道看路。”楚辞蹲下身接住这个孩子,顺便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不是他拦着,这家伙就要和守株待兔的那只兔子一样撞在梅花桩上了。
这个孩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楚辞,小嘴张得圆圆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弹了一下。楚辞看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小脸白白嫩嫩的,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他头上顶着个精致的小玉冠,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是极舒适的,楚辞便猜他应该是哪家的小少爷。
“你爹是谁啊?我带你过去找他。”楚辞站起身,拉着他的手问道。
“我父…亲不在,你放开本…我的手,我不要你牵。”这小子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把手抽了回来藏在身后。
“你当我喜欢牵你呢?你是不知道啊,小孩子在军营里若是没人牵着,是会被吊在旗杆上的。”楚辞坏心眼一起,假装很严肃地说道。
“什么?”他四处看了看,发现有个士兵正看着这边,瞬间觉得身边危险了起来,连忙把小手搭在楚辞的手上,生怕下一秒就被士兵拎起来挂到旗杆上。
楚辞先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将他的手移开,他又立马牵了上去,可怜兮兮地看着楚辞。楚辞这才勉为其难地牵起他的手,还说:“不是我想牵你啊,是你自己伸过来的!”
他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十分庆幸,自己刚刚跑得很快,要不然被抓住挂在旗杆上那就丢脸了,大哥和二哥一定会笑他的!
第165章 弱质书生
“你家大人到底在哪儿呢?”楚辞牵着他走了一会,位置倒是越走越偏,人却没有看见一个。
“就在前面。”那小子伸出小胖手胡乱指了一条路。
“……”楚辞严肃地看着他,“说谎的小孩子鼻子是会变长的!”他立刻惊慌地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嘴巴说谎鼻子会变长。
楚辞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竟然被一个几岁的小鬼耍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楚辞终于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
楚辞看他又想说谎,便加了一句:“哎呀,你的鼻子好像长了一点了。”
“我叫虞秋!”
“哦,秋秋啊。”哪个余大人家的孩子呢?
“不准这么叫我!”
“那叫你什么?”楚辞问道。
“就是不准叫那个!”虞秋叫道。
“好吧,叫你啾啾行了吧?话说你家长辈到底在哪儿呢?再不说我就把你带看台上去一个个认了啊!”楚辞很想念现代的广播设备,直接一则通知下去,多方便啊!
“我我……我哥哥在那儿!”虞秋既不想说真话,也不想说谎变长鼻子,正踟蹰间,见远处几个人影闪过,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楚辞抬起头看向那边,从背影依稀可以看出有几个好像是外院的小崽子,他们一群人也不知道干什么,正往校场最外围走去。
“走,我带你去找他们,哪个是你哥哥呢?”这里面好像没有姓余的吧?
“那个!”小手一指,楚辞也没看清他指的到底是谁。
楚辞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当他边逗着小朋友边往前走时,远处那些个小兔崽子突然不见了。
楚辞一手抄起虞秋想将他塞给张虎,可是他却巴着楚辞不肯过去,一双小胖手捏着他的衣服,紧紧地抿着唇看着他。楚辞又想把他放下,他却赖皮不肯下来了。
“行,你就累死我吧!大虎,你走快点,偷偷看看那些小兔崽子在干什么。”
“诶!”
张虎原本眼巴巴地看着虞秋想抱一抱,他家小侄子大概也就比他小一点,他很喜欢和小孩子玩。
楚辞看张虎往前面赶去,也就不那么急了,抱着这孩子慢慢往前走。
“你怎么这么重啊?”楚辞笑着调侃他。
虞秋的脸一下红了:“才不重!”
“可重了,比小猪还重。”
“……你抱过小猪吗?”虞秋郁闷地问道。他虽然没有见过猪,但他知道这是个不好的词,他大哥总爱骂别人是“猪”。
“哈哈,我抱过你呀!”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墙那边走去,楚辞叫他舔了舔嘴唇,猜测他可能是渴了。便腾出一只手来,在身上摸了好久,终于还是又摸出了一个锦囊。
免费吃丸子也不好,他还得给人家打广告,一天到晚都随身带着几包。今天送了一包给傅明安,扔了一包给许乔南他们俩,这里还有一包。
“来,打开,从里面拿一颗出来吃。”楚辞把锦囊递给他,然后两只手环抱,你别说,这家伙还真沉,一只手抱着挺吃力的。
“这是什么?”虞秋好奇地问道,他扯开锦囊,从里面掏出了一颗。
这东西外面还包着油纸,他笨拙地扯开油纸,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楚辞抬手将丸子按进他的嘴里:“含着。”
虞秋想说话,但嘴里有东西时不能说话。不过从他脸上那种丰富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对这个东西的味道很是满意。
“也给我一颗。”楚辞也想吃一颗。
虞秋眼睛用力一睁,然后就把锦囊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喂,你太过份了啊,这可是我给你的!”楚辞觉得还是他家小远好,对着他从来不护食。
虞秋眼睛看向远处,假装没有听见。
……
“大虎,你怎么这副样子?”楚辞看见张虎站在那拐角处悄悄探头,行迹十分可疑的样子。
“老爷,你不是让我偷偷看一看吗?”张虎说道。
楚辞哭笑不得,越过张虎走过去。
那里站了几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陌生,应该不是他们国子监的学子。而他刚刚看见的那几个,这会儿竟不知所踪,面前只有一道铁门,上面的锁头已经打开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楚辞见一个人看着门里笑得一脸得意,便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那人见他身着六品官服,只从鼻子哼了一口气,不愿理睬他。
“你们干了什么!”楚辞板着脸又问了一次。
“你是谁?凭什么要告诉你。”那人斜着眼睛看他。
“就凭进去里面的人是我的学生!这里面是去哪儿的?”
“你就是那个……楚司业?也不过如此嘛!那几个蠢货进去了,这里面是猎场,这次有好戏看了,哈哈。”
什么,猎场?!
顾名思义,猎场就是皇家用来狩猎的地方,这次的全军大比武就有一项是在猎场比的。里面猛兽众多,只有每年秋猎时,他们才会把凶猛的动物提前赶走,以免伤到那些贵人。
“大虎,把他抓起来。”楚辞立刻下令,让张虎把那为首之人抓住。
“喂,你凭什么抓我,你知道我爹是是谁吗?”张虎力气多大,上前抓小鸡似的就让那人不得动弹了。
“你们赶紧去前面报信,通知那些士兵前来帮忙!要是不去,我就把他扔进猎场,让老虎生嚼了他!”楚辞严厉地吓唬他们。
那几个人立刻撒腿就跑,只留下被张虎扣住的那一个。
被扣住的那人脸色煞白:“你……你想干什么?我爹是兵部侍郎!你不要乱来啊!”
“大虎,看着他往里面走。咱们必须去找一找他们!啾啾,你就别进去了,在这外面守着,知道吗?”
虞秋吓了一跳,他抓住楚辞的裤腿不肯放手。
“听话!你在这里守着,待会有人过来,你得告诉他们我们是往哪边走的,明白吗?”楚辞蹲下身,严肃地看着他嘱咐道。
虞秋两眼蓄泪,乖乖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楚辞脸上的慎重他却能看懂。
楚辞和张虎押着那个人往里走去。
……
一刻钟之前,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在校场最大的营帐里大发雷霆。
大皇子虞稷朝着跪在营帐里的太监一脚踹过去:“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连个孩子也看不住,留你们还有什么用?”
“大皇子息怒啊!老奴就是转个身的空当,六殿下就不见了……老奴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一定不会让六殿下出事的!”这个太监不敢叫痛,爬起来抱住他的腿哭道。
大皇子又要踹过去,不想却被二皇子拦住了。
“大哥,你也先别着急。小六一定不会出事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指挥使大人派人一起去找!”二皇子虞秩给了地上太监一个暗示,让他赶紧出去,得到了这个太监一个感激不已的眼神。
“哼,老二,你别装模作样了!小六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就能逃过了?”虞稷阴沉着脸说道。
“大哥,你说什么呢?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小六,而不是在这与我争论。”二皇子一脸委屈。
“哼,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清楚!”大皇子瞪了他一眼,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二皇子静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营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你们给我让开!咱家要找杨大人!”这太监在大皇子面前卑躬屈膝,面对这些士兵时,却很有气势。
“何人在外喧哗?”杨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杨大人,你快下令让他们去找人,六殿下不见了!”
“什么?”关太保在里面听见了,神色一变,跟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同过来商议事情的寇静。
“关太保,六殿下他不见了,您快让人去找吧!”这太监哭丧着脸叫道。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喧哗声。杨策他儿子跌跌撞撞跑进来:“爹,你快去救救何阳吧!那个国子监的楚司业说要把他扔进校场喂老虎!”
“你说什么?”寇静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是真的,何阳把校场和猎场中间的门打开了,把姜四郎那几个哄了进去,后来他们楚司业来了,就让一个莽汉把何阳抓了,爹,你快去救救他吧!”
“先派人去找六殿下,他一个孩子,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太监叫道。
“孩子?那楚司业手上倒是抱着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六殿下。”
“他们现在在哪?”杨策一把揪过自家儿子。
“他们好像要进猎场去!”他话音刚落,这边寇静就冲了出去。
猎场里关了一只猛虎,这些天晚上虎啸声不断!他一个弱质书生!怎么敢贸然闯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