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烛昼天 (5000)
智慧。
所谓智慧,便是运用‘智’去‘行慧’。
智之一字,无需多谈,懂得都懂,不懂的就不是智。
而慧却说道甚多,毕竟这天下芸芸众生,有智者不知凡几,甚至可以说能识文断字,知日辨月者皆为有智之人,但倘若想要人称赞一声‘智慧’,却是要有替天易地之能,就像是远古时代的工匠,可以将无用的石头化作石斧石刃;亦或是那创出蒸汽机关的大工,作出前人不曾做,后人也自叹不如之事,方才能称之为智慧。
‘我’,是智慧树。
智慧树,本非凡间之木,乃是灵界之神思汇聚灵界,这才能成长壮大的虚幻之木,最初的智慧树是整个宇宙所有心智思维在亚空间中浮现碰撞,摩擦而出的火花凝结而成,亿亿万万思维火花,无论有用无用,是能用九种方法炒辣椒炒肉,亦或是懂的如何单手给鞋带绑上最花哨的蝴蝶结,都是智慧的体现。
而从这些智慧火花中成长而出的神木,便是智慧树了。
吃下智慧树之果,便有源源不绝地‘智慧’涌出,当然,一般人吃下智慧树的果实,虽然得到了智慧,却会丧失智力,被那无穷无尽的思维火花冲散自己的意志,化作疯疯癫癫的疯子。
而有底蕴有实力的人吃下智慧果,却可以提炼出那亿万思绪中的珍贵灵感,即便是亿亿万万思维火花的碰撞都是无用的闪光,但仍然会有一道雷霆划破黑夜,有实力的人可以分辨出闪光和雷霆的区别,提炼其光辉为己用。
一般来说,‘我’都不介意让别人吃‘我’的果子,毕竟那么多灵感火花挂在枝干上是很累的,但最好还是一些心思纯净,也有潜力的人吃,毕竟智慧树还是智慧树,智慧果还是智慧果,怎么能让那么多疯子出去败坏名声?所以一般的智慧树,都会设下种种考验,确定吃果子的人不会疯掉,才会去让他们吃,免得坏了智慧树的威名。
但是,倘若寄人篱下,那便没那么多讲究了,施肥的想吃就吃,想给其他人吃就给其他人吃,‘我’亦乐得清闲。
话又说回来,施肥的却实在是一个奇特的人。
如若说,绝大部分人吃了我的果子,便会心中涌起智慧,那么施肥的吃了我的果子,却大大提升了‘智力’。
这智力,自然也有很多说道。
智之一字,前面已经说过,再说还不懂,就是皇帝的新衣,实在是不忍直视……
而‘力’之一字,看似简单,实际上繁复无比。
这世间有许多种力,权力,财力,武力,腕力……但归根结底,说的都是同一种力。
那就是,用‘力’去让其他人服从自己意志,让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唔……有点难形容……明明应该有更加简单的词汇可以形容……人类口中,最为原始蛮荒的力量代表是什么来着……
刀,枪,剑……不对……等等
对了!
就是拳头!
树木没有拳头,想到这点果然还是有点难,这或许就是知见障吧。
总而言之,智力本质上,就是让拳头更加有力的一种才能。
而拳头本身,亦是力的绝佳代表。
‘拳头’是任性的,有‘拳头’的人可以定义规矩,有‘拳头’的人可以以自己的智,去规范天下的智,如若说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那想必就是‘拳头’。
而施肥官或许在智慧上有所欠缺,但在智力和‘拳头’上当真是出乎常人,他吃了果子,便可将无数思维中的闪光雷霆化作力量来表达,他用出一分力,轰出拳头,其他修行比他更久,经验比他更高深的人都无法匹敌,只能被他‘说服’。
这就是智力远胜于常人的结果。
一般来说,就算是有大智慧‘智慧过人’的人都办不到这点。
这是唯独‘智力过人’的家伙,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而他所谓的烛昼化身更是恐怖,简直可以说是‘智力’一道的绝技——那玩意就是一个框,什么都能往里面装,其他人运用智力想出的所有绝技化身,所有神通道法,他只需要用这个框筛一遍,便可以安心自称那就是烛昼了。
如此强取豪夺,如此任性过分,当真是智力一道的霸主口牙!
如若不是‘我’聪慧过人,或许也会被这施肥的从智慧树,养成智力树吧。
不过,倒也没什么不好。
如有我真的有强而有力的智力,那说不定,就可以帮助忙碌的施肥官,让他可以稍稍停下脚步,有休息安心的时间。
炽阳,浮云,一轮火凤大日照耀天地。
个人空间,中央大陆。
蜂人少女萨拉双手捧着小脸,有些懵懵懂懂地坐在树干上,远方辽远群山中隐约有元素之灵呼啸天地的嗡鸣,在叶海喧哗中若有若无。
“树树,树树。”
她的耳中还萦绕着智慧树的言语,这登时令她有些困惑,道:“假如苏昼听见你为了吹嘘,在他的小世界里面说他坏话的话,他会不会骂你呀!”
“而且为什么要假装成旁白的语调,好怪哦!”
登时,叶海喧哗声再起,隐约还能听见几声灵魂传讯的嗡鸣,登时令萨拉失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苏昼尊主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但我就是喜欢逗逗你呀!”
一时间,叶海翻涌的声音就更大了,带着嗔怪。
萨拉微笑着坐在树干晃动脚丫,这也是她习以为常的乐趣。
前段时间,苏昼一直都在创世之界奔走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来自己的个人空间一趟,一是为了保证‘天演世界’相关的推演进度,时不时过来修一下bug,二的话,也是找人聊聊天。
虽然说创世之界有邵霜月有九溟,也有雅拉等伟大存在,不过有些时候,苏昼也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呆一呆,摸摸猫撸撸狐。
个人空间没有猫和狐狸,但有树,却也差不多。
而最近,苏昼也常常来到此地,独处散心。
“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各大高等文明可真多。”
无论是萨拉,还是智慧树,亦或是灭度之刃刀灵,还是说已经正在尝试重生躯体的腾蛇之魂,都曾经被苏昼抓过去撸毛顺鳞。
那是,他们都能听见苏昼几近于抱怨,亦或是单纯倾诉一般的自言自语:“前段时间正好遇到了周边十四个宇宙的强者联盟,祂们没有合道强者,所以很是谨慎小心,也表示愿意加入烛昼天……我倒不至于强逼祂们加入就是了,不过恰好听到了地球老家神系那边的消息。”
“这几个文明联盟里面,居然有几个联盟曾经遇到过离开地球的诸多神系,还有两个甚至和正国那边的建木神舟起过矛盾,打过一场……当然,祂们败的挺惨的,因为在离开母世界,前往多元宇宙时,那些先祖中就已经出现了几个几近于合道的强者了,好家伙,简直降维打击。”
说到这里时,智慧树还能记得苏昼的轻笑,那是一种极其欢快轻松,就像是春日阳光一般的笑容……只有在这个时候,世界树才能想起,自己的主人并非是一尊威严遍及虚空十方的至高强者,而是一位心态还相当年轻,甚至可以说还是十七岁青年的年轻人。
当然,长的也很帅!
那时苏昼继续道:“这些文明被我家先祖打了一顿,本来就吃亏极大,据说被索要了许多天才地宝当赔偿金,也恰好就是我先祖那群人着急要走,也没要太多,不然的话,指不定就像是兽神界那样直接教化了。”
“而这次遇到了我,知道我就是当初那个神舟神系的后裔时,表情可是相当精彩……简直就是差点要跪下来对我认错求饶,求我饶祂们那个宇宙众生一命,祂们什么代价都可以付,为奴为仆也无所谓。”
苏昼说这话时,原本是在轻笑着的,连带智慧树和一旁的萨拉也都轻抖树叶,捂嘴轻笑。
但很快,青年便没有笑。
“这是错的。”
他平静道,令整个个人空间都仿佛肃静了不少:“我没有让祂们跪。”
“两界争端,本就是正常,既然已经输了,赔偿了,那就过去了。”
苏昼淡淡道,俯瞰个人空间的众神,语气漠然:“为什么他们会惶恐?不就是因为我是合道强者吗?明明都是几千几万年前就结束了的争端,祂们仍然觉得我会为此报复,不就因为合道强者就可以这么干吗?”
“不讲道理,只随心意,一言不合,甚至可以决断一个没有合道强者的宇宙众生的生死存亡……”
如此说着,即便是最为迟钝的蜂人少女,也都能听懂苏昼言语间的不愉,以及一丝淡淡的悲悯:“祂们从未和我交流过,祂们也从未了解过我的大道,但仅仅因为我是合道强者,因为我是强者,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可以压迫祂们,我可以毫无理由的压迫,而祂们除却在我面前跪下求饶外,居然别无他法!”
“祂们只能恳求——甚至我不让祂们跪,祂们都惶恐,都畏惧,都在哭泣……十几个大天尊,一百多个一道一族之祖啊!祂们在自己的宇宙何等骄傲,实乃天地之主!”
“可在我面前?简直就是一条狗,诚惶诚恐地向我求饶,只为了一个可以‘下跪’的机会。”
那时,世界树看见,苏昼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他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得声音充满苦涩。
还有愤怒,
青年为此感到不平。
声音逐渐落下,苏昼的语气有些疲惫起来:“我必须……终结这种偏见。”
“智慧树,萨拉,小刀,还有腾蛇……我必须去这么做,你们都能理解吧……合道强者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对其他宇宙为所欲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众生不必恐惧,不必卑微,最起码,不应该因为一个‘跪’的资格,而感觉惶恐了。”
“这不是很对嘛……”不谈智慧树,萨拉是感觉苏昼尊主的想法简直是对,不能更对,倒不如说,就是应该这么做呀!
“您一路走来。”如此想到,萨拉发自内心地赞同道:“所行的皆为正确啊!”
但是她却又要看苏昼摇头,伸出手拍了拍她脑壳:“傻虫子,你太年轻了,懂什么呢。”
“合道强者就不是人吗?我哪怕是建设烛昼天警察局,强迫压制他们,难道不也是压制?别的不说,有很多合道强者并没有打算为所欲为,但我一样要压制祂们修行至今的天赋权利——我要约束祂们自己,不能随意使用自己的力量。”
“我不小了……”而萨拉有些生气地拍开苏昼揉着自己脑袋的手:“我十一岁了!虫人这时候都可以当奶奶了!”
“可你不是虫人,你是烛昼。”苏昼却也不恼,反而心情好了不少:“我快三十岁,对烛昼来说都是婴幼儿,你十一岁,寻常烛昼才刚刚出壳呢!”
揶揄一番后,苏昼站立起身。
他准备离开了。
离开个人空间前,青年摇了摇头:“以正义之名,行强权之事。这个多元宇宙的真理可真是矛盾啊,难怪伟大存在奇迹又名纷争之主,究竟何事是不矛盾又无纷争?”
或许,只有真正的正确了吧。
但那玩意又不存在。
——瞧。
回忆起了那时苏昼的言语,智慧树鼓动灵魂之声,传递给萨拉:施肥官的的确确是有着强大智力的人啊——假如是有智慧的人,或许会考虑创建一个全新的文明体系,一个全新的监管机构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有智力的人就很简单了,他只需要建设一个警察局,然后让那些被欺压的,不想跪也打不过那些恶人的人,一个报警的机会。
想到此事,纵然是智慧树也不禁感慨万分。
她仰起头,触须舞动,能感应到世界之外,个人空间之外的情景。
极其黯淡的宇宙虚空中,本是一片混沌黑暗的时空乱流,只有诸多世界星辰的光辉闪动,宛如摇曳的烛火。
从个人空间向外窥探,只能看见一片宛如宇宙图景般星星点点的模糊光景,但是此刻,智慧树却看见,有一道光华从极尽黯淡的深渊中亮起,瞬息间就照彻十方——
那一瞬,纵然是神木,也感觉到了‘炫目晃眼’,但她还是顺着这光华而去,越过了那漫漫绵延的无尽乱流,看见了多元宇宙中那奔流不息的世界长河,年轻的神木看见,在那纵横了整个多元宇宙,宛如长河一般纵横交错的封印裂缝中,有着诸多世界中的光景正在闪烁,其中有农民,有工人,有军人,有樵夫,众生皆在其中,行于苍茫尘世。
神木所见之物,皆为永恒,她看见,自己的施肥官,自己的主人,自己追随的强者,那名为苏昼的青年抬起手,那三枚银色的碎片正在其手中旋转环绕,释放出无穷无尽的光辉,那正在映照整个多元宇宙的光华正是从中而出,扫荡过无尽巍峨大界,浮跃于诸多尘世人间之中,久久不散。
多元宇宙此刻寂静,唯有三枚碎片震荡共鸣的声音响彻万界。
——主人。
此时此刻,智慧树就是如此想着的。
她想:主人的心,就囊括了这么辽远广阔的宇宙天地吗?
还是说,比这更大,比这更辽阔,乃至于就连智慧都无法想象穷尽?
一旁的萨拉也能看见这一切,小烛昼少女的想法就很简单了:“这是在补天吗?”
是,也不是。
多元宇宙虚空中,苏昼手持天神刻度,银河之星与终寰镇印,他还未开始弥补伟大封印,但等这三个碎片真的齐聚一堂,仿佛根本无需任何人做任何事,事就将这么成了。
倘若就这么下去的话,根本无需做任何事,无需画蛇添足,恐怕伟大封印都会弥补完全吧。
凝视着手中碎片,青年沉默不语。
一时间,他仿佛看见了许多世界的幻影在自己眼前闪烁,神木世界轮回世界神龙世界诸多世界宛如走马灯般在自己眼前闪过,朦胧模糊闪动不请,但唯独有一股清晰的信念化作一道洪流长河,贯穿始终。
“但革新就是要画蛇添足——就是要路见不平,要看见不好的,就拔刀相助。”
“可能会犯错,但也是为了更好。”
低声道出这贯穿了自己所有行动的信念,一切模糊的都重新清晰,苏昼站立在翻腾的多元宇宙虚空中,与过去的自己,幼稚的自己,错误的自己,曾经犯了错却又悔改的自己一一对视,青年哈哈大笑,然后将手中的三个碎片随手一掷。
登时,已经开始共鸣交织,鸣奏无尽大道之理的三个封印碎片便没入虚空之中,银色的光辉闪烁间,一轮硕大无朋,难以描述的创世漩涡,就浮现于苏昼的身前。
苏昼盘膝坐在其前方,而诸多合道,诸多宇宙的强者隐约站在其身后,为其护道,亦是见证。
——烛昼天的创造,开始了。
第二十章 天之下 其一 铸天 (小章)
天神刻度。
苏昼持有,远古时代流落至地球,开启了地球千千万万时空门,缔造了地球诸神群神系根基的神物。仅仅是利用其亿万分之一的力量,也可以令一个普通人类穿梭多元宇宙虚空,屏蔽伟大存在黄昏级的威压,可谓是整个多元宇宙中一等一的护身,辅助之物。
银河之星。
瑟拉斯提亚人祖传,远古时期流落至瑟拉斯提亚母星,孕育了活星球以及诸多星球之灵,仅仅是被动效果,就可以开启诸多传送通道,无止境地传输能量资源,支撑了一整个银河上国文明度过寂静时代,如若完全开启,甚至可以自由调配多元宇宙时空中的无限资源,轻易地创造出永动机。
终寰镇印。
最初,亦是最大的封印碎片,其本质上是所有大道启用与否的开关,作为整个封印多元宇宙本质‘伟大封印’的核心碎片,祂具备对所有封印多元宇宙中所有力量的最高‘优先权’——它并不能办到任何事情,但与之相对的,它可以阻止任何人办到任何事,这也是其名终寰镇印的由来,相当于封印多元宇宙中唯一也是至高的‘一票否决权’。
三大封印宇宙的碎片,亦是伟大的封印的碎片,此刻齐聚于苏昼掌中。
天神刻度自然无需多说,那是苏昼一路前行相伴之物……这一神物自晦,如若不启用,就真的像是寻常怀表那般丝毫不显眼,如若不是苏昼已经带着这怀表前去过它的起源之地,也就是位于【寒冰地狱界域】之下的万界画卷界域,即便是苏昼恐怕也无法完全催动它的力量。
而银河之星,乃是瑟诺斯提亚人的圣物,即便是为了整个封印多元宇宙,再加上苏昼的力量好言相劝,也不应该是轻松能得到的,青年不会愿意使用蛮力抢夺,这就费事许多。
但好就好在,有着太始圣尊这些异宇宙合道在封印多元宇宙周边围观了许久,并且察觉到银河之星,频频投下目光这件事,就让许多事情变得好说起来。
起码瑟诺斯提亚人虽然唉声叹气,但却明白,哪怕不是为了整个封印多元宇宙,就是为了自己一族的存亡,这一圣物也不能长久留存于其手。
——祂们保不住银河之星,不如将其复还封印。
而苏昼作为感谢,帮助瑟诺斯提亚人将银河之星中累积的所有远古尊主烙印全部提取而出。
对天尊而言很难的事情,对合道强者来说,却很轻松。
至于最后的终寰镇印,却是更加简单了。
苏昼就是进入终寰之门,和宇宙意志聊了聊天,给祂看了自己的‘烛昼天’ppt计划书,然后确定宇宙意志不会在脱离终寰镇印的镇压的瞬间暴走后,便将其拿了起来。
简单的就像是端起茶杯喝水一般轻松。
而现在。
三轮碎片悬浮于苏昼身前,每一个拿出来,都是足以震荡多元宇宙如今局势,即便是洪流也会侧目以待的神物,就这样被他掌控于手。
不,不是说即便是洪流……而是正是洪流,才会对这三个碎片倍加重视!
“合道之前,所有的境界,都是力量的累加,存在的蔓延……破坏力越来越大,不朽越来越厚重,可以破坏一切,又极难被磨灭。”
“而合道,就超出了单纯的力量,而是深入到万事万物其本质的结构,甚至可以凭借外力,创造一个无限的小宇宙。”
如此低声自语,苏昼面色平静:“而洪流就不一样。”
“洪流,已经触碰到了无限,甚至自己就可以是一个无限的宇宙。”
无限。
听上去轻松,在地球上,小学生之间斗嘴经常会冒出这个词汇,譬如说‘我这张卡牌的攻击力是无限大!’‘那我这个怪兽的防御力就是两倍无限!’……如此如此这般,这个无限,代表的是‘极其庞大,不能用任何数字比拟’的概念。
但实际上,真的想要依靠修行去触碰无限,等同于要将所有已知未知的数字堆叠在一起那样,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修行本身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一种奇迹,但是无限的确是一个阶段莫大的障碍,不是寻常手段能够突破。
目前苏昼已知的手段,便有‘永动星神’,这种依托一个无限宇宙,将宇宙化作自己的躯体的方法,的确能快速抵达合道巅峰,然后再凭借世界共振,影响其他诸多宇宙,成就洪流之境。
而‘唯一神’是不断吸收各式各样的大道,进行结构的极度复杂化,以自身为为唯一移涌,不断地流溢出各式各样的大道,道染诸天万界。
倘若说洪流,是无限的一个点,是等同并超越一个无限宇宙的究极超凡者……那么超越,就是在这个基础上,自己本身就是无限的基础上,再去影响其他所有无限宇宙的境界。
打个比方,倘若说,整个多元宇宙是一个无限的大海,那么合道之前,都是海中的水滴,无非就是大小不一。
而合道,就自己造了一个鱼缸,可以框起来,定义一些东西。而能被这个框架框起来的水,就是合道强者的力量——而倘若框起来的水太多,令框架忘记了自己是个框,而是大海的一部分,那么这框架终究也会化作海中的礁石,合道强者也会化道而去。
洪流,便是这无垠大海中的一股涛涛奔流,它有框架,那框架便是祂无形又无穷的力量,但就像是一个水龙头背后有着无穷的水源,却没办法在一瞬间施展自己无限的力量那样,洪流就是具备无限的实质,却无法发挥出无限之力的‘种子’。
而超越者,凌驾于这片无垠海洋之上……整个无垠的大海,就是祂的框架,而祂的框架中不仅仅能够放置一个大海,还可以放置更多的事物。
自海中跃起之物,超越了大海与天际的边界,这便是‘超越者’的本意。
苏昼凝视着自己眼前的碎片,三枚‘无限’的种子。
天神刻度,是‘时空无限辽阔’——持有它的人,可以随意遍览无限的多元宇宙。
闭上眼,苏昼轻叹一声。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影屹立于虚空,横跨无穷时空,足踏朝夕天地。
他手持一柄燃烧的长刀横置于胸前,长刀的光辉灼目耀眼,普照多元宇宙众生,宛如朝霞一般璀璨绚烂,所有能见此光者,就如同向往白昼一般向往光明。
人影挥刀,革天之芒便化作炽热的大风,席卷亿万世界边疆,斩得诸天万界一阵阵暖熏,无穷宇宙一阵炽热,原本失望失落,遗忘最初梦想的人那颗冰冷之心宛如置身于火炉旁,开始逐渐沸腾鼓动。
【革天神人】
银河之星,是‘物质无限丰富’——持有它的人,可以对整个多元宇宙的资源伸手获取。
苏昼微微睁眼,半眯不醒。他看见一个人影盘膝端坐于虚无之间,诸界环其身轮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亿万世界众生环绕人影而存,却也因此而稳定,时空因为有了中央,所以逐渐趋于统一,更有天路互相串联,无数修行者与凡人行走于被无上天神稳固的道路上,再无多余的憎恨与丑恶,也无更多的贪婪与阴谋。
人影佁然不动,他是所有梦想的支持者,所有安宁的根基,众生行走于温暖光晕中,但他们仍然各有爱恨情仇,带着决然的意志而来,带着百折不挠的梦想而去。
【安世天神】
终寰镇印,是‘思想无限自由’——持有它的人,可以忽视任何力量对其的压制,甚至可以反过来压制任何人。
苏昼睁开眼,凝视着前方。他能看见,有一人影,静立原地,背对无穷虚无,直面多元宇宙众生。
人影持刀,无论是谁,无论是善是恶,是强是弱,但凡是想要追求梦想着,都将直面这一人影。他不是敌人,也不是阻碍者,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刀,一把无比锋刃,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无论是惶恐还是兴奋,都要面对的一抹刀锋。
他没有标准,但一直有人说曾被这刀斩过,痛苦至极,但没有标准亦是标准,所有人都将思考,自己究竟曾经做过什么会被斩,又有什么事对不起众生,对不起自己的道与梦想,扪心自问,然后自斩一刀。
【斩心道尊】
“果然。”
他喃喃自语:“我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要看见,就能悟道,就能知晓前进之法。”
“不愧是我。”
如此自夸一句,虽然没有熟悉的声音附和,但青年也浑不在意。
不需要任何铸道之法。
苏昼,很清楚。
三个碎片,各自代表一条成就‘洪流’的道路。
但他却并不打算顺着这三条道路行走。
【尊主……】
反倒是扶持在苏昼身后的太始圣尊,作为距离青年最近的合道强者,祂亦是看见了因为苏昼而显化的三种铸道之法,登时心神剧震:【这,这就是您的道路?!】
很难不震撼。
寻常合道强者,哪怕是变强一点点都很困难,更别说抵达巅峰,触碰到洪流……太始圣尊的师父太初神君或许有那个资质,太始圣尊自己因为早已放弃,所以明明才情更高,但却始终触碰不到。
可是现在,苏昼随意显化,便显化出三种未来——祂又不是不懂,大道显化又不可能弄虚作假,那都是真实不虚的铸道之法啊!
每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碎片,都蕴含着铸道之法,甚至更胜一筹,直抵无限本质的力量!
而苏昼……苏昼居然,要用这三枚碎片,铸就一个‘烛昼天’?!
祂就算是再怎么相信苏昼,也想要规劝了。
“我的道不仅仅在这里面。”
但是苏昼却微微摇头:“它在更加微末,更加细小,更加……令人亲近的地方。”
“太始道尊,它在你们这些合道强者,或许早已遗忘的地方。”
青年抬起头,凝视着三枚碎片轮转成型的银色漩涡,露出了一个微笑:“如若说,伟大封印,便是天——我以伟大封印铸的碎片为源为引,铸就这‘烛昼天’,却不是为了超越这天。”
此时此刻,仍然有无穷无尽的声音,无穷无尽的祈祷,跨过多元宇宙无垠的距离,直抵苏昼之耳。
是嘈杂的抱怨,是愤怒的诅咒,是欢心的回馈,也是虔诚的祈祷。
所有源自于革新之道的愿望,都以苏昼为中心汹涌而来,正如那澎湃在多元宇宙中的无尽洪流。
而他一一聆听,一一回应。
然后,也回应太始圣尊的疑惑。
“瞧。”
青年伸出手,指向了那银色创世漩涡的下方。
一时间。
无论是太始圣尊,亦或是其他的合道强者,都隐约看见了三个人影。
站立于虚空中的,盘膝于虚无中的,直面宇宙苍生的人影,分别化作了三个不同的烛昼,将长刀炽热的刀锋,天神安世的神通,道尊背对虚无的背影也重叠在了一齐,一时间模糊了时空的界限,令祂们分不清虚实错乱,明明这一切都只是预兆未来,但却像是这一切早已发生。
遥远无比的多元宇宙边界,宛如一条盘世大蛇的世界群废墟中,隐隐有摇曳诸天万界的光晕亮起,宛如什么庞大到匪夷所思的存在亮起一丝眸光。
而后,便是一声轻笑。
【不愧是你】
——如若封印宇宙没有被镇封所有与时光有关的神通大道,这一下,恐怕直接就要直接贯穿过去未来现在,以合道之身授获部分洪流神威吧。
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所有思绪如同迷雾一般扩散,又如同迷雾一般散去。
太始圣尊睁开眼,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苏昼仍然只是平静伸手,指向创世漩涡的下方。
也即是,封印宇宙,地球宇宙所在的方向。
一道绵延不休的神光贯穿始终,将创世漩涡与封印宇宙相连。
合道强者顺着这道光凝望而去,目之所及,却只能看见一颗再也平凡不过的蓝色星球,其上百分之七十是水域,百分之三十是陆地,芸芸众生行走在其之上,喧嚣热闹,纷纷扰扰。
“所有的强者,仰视苍天,凝望星空,一步步向前,最终求得己道。”
青年缓缓说道:“这没什么不好,人是应当向上看的,更何况强者?但总是有人会遗忘,祂们踏足‘天之上’,却总是忘记了起源之地,也忘记了最初的梦想,异化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而我的道。”
凝望着这颗星球,苏昼微笑道:“就在这‘天之下’。”
第二十一章 天之下 其之二 造反 (6200)
前任道圣张清云推开房门,阳光穿门而入,宛如利剑,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恰是六月午后,暖风微熏。
早已重归黑发,就连苍老姿态都懒得维持,星眉剑目的年轻男子走出自家居所,抬起头便可看见一座山峰悬浮于半空,其基底泛银,显然由金属所铸,纱带一般的光流交织成一轮宛如天河一般的大阵,无尽符文交错重叠,将那座足足有三千米高的山岳托举在天上,周边泛着如星一般明灭不定的雷光。
纵是白昼,却亦如星空璀璨。
“倒也有点昔日气象。”
张清云点评:“昔日祖师伐山破庙,尽起三十六路山岳镇压群魔,我只起一座,还是差了点水平。”
道一书院在灵气复苏第三次改革后,便也像是地球上诸多超凡者学院和教导机构那样,对自家进行了全面的改造。
这座悬浮于半空的山岳正是如今正一书院的驻地,托举着整个山峰的大阵,便是昔日护教大阵‘太上正一雷罡天网’,倘若发挥到极致,可以借助地球自旋,磁场变动之力,莫说是一座山,就连大陆都能甩飞出去。
当初正国三十六圣委员会讨论过这点,有一部分圣席觉得正一书院贸然动用这等大阵,居然就当个浮空山用,显然是小题大做,浪费资源,却遭反驳,说倘若未来有外星人来袭,亦或是异宇宙敌人入侵,起码也能反抗一二,大阵勾连虚空神力,借助太阳系星系磁场,辟个十几发紫薇神雷出去,哪怕是天仙天尊也要暂避锋芒。
“有何必要。”
新任军圣摇头:“真要有天尊来袭,我们抵抗有何意义?不如直接按照预备避难措施,进入各大界域据守。况且不是有苏圣席,有他留下的手笔,莫说银河系,宇宙大可去得。”
“所以我们就凡事等着苏圣席来救?”
那时道圣还没退休,张清云道:“那小子在多元宇宙虚空中惹出点事,被人追着跑路顾不上咱们,那咱们被入侵了就要束手就擒——地球人就该是这水平?咱们正国人就这水准?先祖们可是一路打出去的,咱们这样愧对列祖列宗啊。”
“前辈多虑。”新任军圣道:“有那个水平的敌人知晓苏圣席的厉害,不会来。会来的敌人不知晓厉害,我们自己也就能应付。”
张清云摇头:“我们不能只想着守。苏昼遇到麻烦,我们得想办法帮他,即便是我们对付不了,现在也不能懈怠,我不仅要启用太上正一雷罡天网,我还要劝蜀山那边把他们的两仪微尘也拿出来晒晒太阳,十二神煞阵要我说也该搬出来了。”
“不可!”这话一说,不仅仅是军神一惊,工圣也悚然:“现在和平时代,哪来那么多煞气给你布阵!更何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一旦出了差错,地球……太阳系哪里受得住!”
“又不需要血煞,网络上的戾气勉强用用也行,正好练手了。”道圣道:“越是高深,威力可怖,就越是要用要学。学会了,才有机会追上那小子的影子。”
前面是对工圣说,后面张清云就是看着军圣:“你难道不想吗?”
闻言,新任军圣微微一怔,然后鞠躬:“前辈教训的是。”
新任军圣是个年轻人,比起苏昼也大不了几岁,也就三十多出头,具体年龄张清云不记得,反正是层层遴选上来的,和他们当初一样,是新生代中最优秀的一批年轻人,足以承担圣席之名。
倒不如说,这一批年轻人比起他们还要更强一些,灵气复苏归根结底还是迟了,老一辈们没有在自己的黄金时间段赶上那万千机缘,虽然底蕴根基深厚,却少了点运道。
只是,就算是灵气复苏时代的黄金一代,与苏昼共处,就像是萤火与浩日,根本无法比较,甚至就这新任军圣,都敢于隐隐和道圣这位老牌圣席扳手腕了,但在听见追上苏昼影子时都不禁愣住,显然是从未想过这种事。
“这可不行。”
那时的道圣想到:“追不上是一回事,想象都不敢又是另外一回事,新时代的后辈总得有点胆气。”
“未来苏昼遇到麻烦,地球文明最起码也要能帮他一点,这点胆气都没有,实在是愧对先祖的豪情。”
说是这么说,但事实总是很难。
苏昼的存在是地球之幸,亦是地球之劫,他的力量可以护佑地球安宁,但也让新生代的年轻人彻底少了争夺天下第一的胆气。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灵气复苏带来的就是武力的重新鼎盛,早就在灵气复苏前,诸圣就想好了如何于接下来的混乱中安定太平的方法,奈何事情总是出乎预料,动乱虽有,却没有点爆真正的威胁。
自己退休,算是让渡给新时代的年轻人,据说那汤缘颇受生圣看好,那一手点化之术实实在在是不可思议,能再造无数新生物种,再加上现在拟道联盟几近于解散,人造圣躯改造技术已经功成,生圣最大的心愿已结,如若没有意外,汤缘赫然要当上这三百年来第一个不是神兽血脉的生圣。
新生代的圣席空位还有,有人说要交给白映雪,那可是正在冉冉升起的拟道新星,论起进阶速度之离谱,恐怕仅次于苏昼,区区四年时间就修成地仙,境界直逼天仙之境,哪怕是转世重修也有点离谱。
亦或是金琼,虽然前些日子才成就地仙,但归根结底是化生神鸟,天生就是个天尊种子,怎么着都是有保底的。
恰好这些人都是苏昼麾下,能让苏昼熟悉的人成为圣席,那位离家已久的理圣,高居天之上的合道至尊说不定才有时间低头看看他老家。
不过现在这些思虑算计都抛下了,张清云已经退休,张伏城成了新一代的道圣,老头子乐得清闲,甚至返老还童,和自家老伴重归昔年二十出头的容貌,来了一次环球铂金婚的蜜月旅行,不可谓是不浪漫。
修行劳苦六十年,终于可以安心欣赏这暖风春日。
出了门,张清云便顺着道出门,这整洁干净的大道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哪怕是天上也少有飞车,来来往往的飞行修行者也少,原本热闹喧嚣的正国城市,简直就像是北美偏远城镇冬天时那样冷清。
“到底是修行社会。”
老头虽然感慨,但也乐得清闲。
现如今,全人类基本都修行,就没有几个不是修者的人,但大体修者种类分为三种,一种就是图一乐,虽然修行,但也没什么天赋和心念,算是有着修为在身的普通人,修行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们生活在各大城市中,有些前往异世界界域殖民,活的大多平安。
第二种便是专心修行,以比斗竞赛,探索发现,完成任务为本职的人,算是冒险家,他们将修行作为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自然时时磨砺。
这一类人居无定所,散布于地球和诸多界域,乃至于银河系各地。
第三种便是将修行视作生活方式,修行是生活,生活就是修行,求道者一类的人物,他们大多就生活在各大书院周边,以钻研各类道法的精细之处为乐,换而言之,科学家一般的人物。
正一书院本就是书院,生活在这周边的大多都是第三类的求道者,自然人烟稀少,即便是城市的穹顶修到了云层之上,高耸的尖塔引导天地间的灵流,闪烁璀璨光华,周边也不会像是一般城市那样,有着行人驻足观看。
道圣纵身一飞,便化作雷霆,轰的一声便跨越数十公里,来到天上悬浮的正一山上,寻了个凉亭坐下。
不多时,又有两个年轻身影来到。
站在正一山上俯瞰山底,就像是站在云间俯瞰尘世,只能看见一片银光闪闪的建筑群在天地间倒映着夏日的烈阳,就像是一条铁铸的河流般粼粼。
而在修行者看来,便可看见整个正国南部的灵气流向以此地为中央,隐约化作一个大阵的阵眼,这大阵仅仅是分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便将正一山托举在半空,而更加庞大的力量深入星球内核,贯穿整个天地磁场。
倘若全力以赴,恐怕就连月球都能推着走吧。
“你这凉亭上怎么还有蜘蛛?就不怕这蜘蛛汲你这灵山灵气成精?”
远远听见熟悉的招呼声,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哈哈笑道,而另一位身躯魁梧,披着厚重黑色皮衣的男人沉默地靠近,步伐却悄无声息,即便是地仙也无法听见,仿佛行走于另一个世界。
不是理圣和武神刘理又是谁?
“那就教化成人——我特意嘱咐清扫的ai不要把那片蜘蛛网扫掉的。”
道圣起身迎接同样返老还童的理圣和武神,他抬起头,看向凉亭的一侧,檐角上有一片蜘蛛网,中央匍匐着一只黑色的小蜘蛛,恰好正在捕食一只草蝇。
成就人仙巅峰后,返老还童,重归昔日模样的前任理圣走进凉亭,不禁打趣:“你就在乎蜘蛛,半点也不在乎被吃的苍蝇……你喜欢发善心,殊不知草蝇也可能是感灵成精?”
“你对这蜘蛛的慈悲,就断了这草蝇未来的可能性。”
“多嘴。”道圣道:“你喜欢蜘蛛精还是苍蝇精?”
理圣:“那自然是蜘蛛精。”
武神刘理见两人调侃起来没完,便开口道:“好了,咱们三个加起来两百多岁的人,怎么和小年轻一般,说正事。”
他的实力最强,刘理作为第一位依靠自己的力量进阶地仙的强者,在苏昼不在的正国,恐怕也就转世重修的白映雪可以稍微与他比拟,尤其是落日弓实在是威力无穷,隐隐算是苏昼之下,正国第一人。
而至于三人再度聚首要谈的正事,其实也很简单。
“咱们那位新军圣,勾连其他几位圣席,联络了nw基金会和协和局的几个理事,要做大事。”
理圣道:“大体来说,分为三方面。一,他们想废弃国家制度,建设地球文明联盟,大家伙团结合力,走向宇宙和虚空。”
“二,他们寻到了炼狱界域,那里的恶魔族裔还存在着,甚至相当兴盛,这些小家伙要引动这些异世界的恶魔进攻地球。”
“三,他们要趁着乱世调动对内的大清洗,清扫掉各国的各大门阀,打破阶级,彻底建造一个公平盛世。”
理圣话毕,笑呵呵地看着两位老朋友:“如何,什么想法?”
道圣点头:“好说,引外敌入侵,这样才能打破国家隔阂,而地球各大国家的高层的确就是一个个门阀,咱们就是门阀之主,别的不说,正一书院就独占了正国西南几乎所有的基建和电力系统,现在还负责调控灵气,的确独占了太多利益。”
“该灭。”说着自家事情,道圣的语气依然仿佛事不关己:“但是不应该这样灭,小家伙有点莽撞了,这革新之道没学到家。”
“他是苏昼的崇拜者。”刘理此刻抬起头,眺望正国北方,地仙神通观天地一隅,他微微摇头:“有智慧,但智力差了点,这就是决定性的差距。”
“只有想法,没有力量,就连我的神通窥探都挡不住,这还怎么革新,要我真的是腐朽势力,十分钟后就是他的死期。”
新任军圣现在正在天都办公楼,刘理的意思是他十分钟内就能从洪州抵达天都,然后破开重重守卫将军圣斩杀。
地仙对人仙巅峰,就是这么简单。
“停一停。”理圣道:“我们又不是真的黑恶势力,我们得让这小家伙成功——但要换个法子,他这计划太粗劣了,咱们两个退休老头,一个不管事的都知道,更何况其他老家伙。”
“地球各国尚未统一,没有形成地球文明,无法完全合力,这显然是不行的,当年各大神系的仙神没有联合,这是一步臭棋,倘若互相交流切磋,缔道者恐怕早就出来了,而我们知道教训,现在却依然没有联合,主要就是没有理由。”
道圣只是苦笑:“是啊,所以他正在创造理由——这位军圣正在筹划第五届全球修行者斗法大会,各国的盟友都会辅助,这次的斗法大会就没有点到为止了,必然会见血。”
“各国的菁英种子之间互相见血,引爆早已潜伏的矛盾,这样反而有镇压平息的介入口,然后再引入炼狱界域的恶魔入侵,世界大乱,恰好就能镇压所有矛盾,让整个地球一致对外,建立地球联盟的雏形。”
道圣评价道:“很好的想法,当年我们想的也差不多。”
地球各国之间矛盾重重,别说国家与国家之间,各大书院,各个地域势力之间本就有仇怨,倘若不是各国官方足够强力,早就在灵气复苏时,重获超凡力量的各方就要用最原始的方法报仇雪恨,点燃起熊熊纷争之火了。
但奈何有苏昼这个怪胎出事,他的存在本身就镇压的全世界所有人半点异心都不敢起,尤其是他还前往美洲欧洲,亲手镇压各国最强的武装势力,表示现在的地球需要和平。
这下,整个地球就只能和平了。
和平是好事,但和平也是坏事,和平并不能解决矛盾,也不能让仇怨消失,只会让愤恨不断酝酿,酝酿出猛毒。
譬如说,就是因为和平,让地球没有陷入一场盛大的超凡全球大战,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地球文明联盟政府这样的组织出现……倘若苏昼想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谁叫苏昼的确很忙,最近一直都没时间回地球呢?
所以便给这位年轻的军圣找到了机会,这位苏昼的崇拜者,也是革新之道的履行着要以自己的方法,为苏昼达成‘地球革新’。
这的确是革新——按照这位军圣和其他各国同谋的想法,在一场短暂的战争后,地球联盟的雏形就被铸就了,地球会走向更好的未来,只是需要短暂的阵痛。
“苏昼定下了框架,他们在框架内玩,是看准了苏昼不会为这点小事出手。”
理圣道:“各国之间的确有矛盾,炼狱恶魔也的确会入侵地球,这都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他们只是用自己当导火索。”
“是好事,不流点血,一同在外敌入侵时并肩战斗,联盟也不可能稳固。”
道圣赞同,又摇头:“但这样视苍生为玩物,让普通人流血,不是我辈应有之道。”
“而且他们是怎么连上线的?我是说军圣和nw基金会与协和局那群人,他们甚至没见过面。”
“梦境。”刘理道:“呵,咱们的新军圣和北美和欧洲那些新生代,都是从烛昼之梦中出来的,也各自在梦中见过,都崇尚烛昼之道,当真是志同道合的一群人。”
“苏昼虽然人不在地球,但他实在是太强,道韵流转,就如昔日三道祖教化众生,自会有人追随其道,创下无数道观寺庙,开万种革新法门。”
这时,张清云没有说话。他虽然已经退休,但仍然有着圣席的特权、
这位老一辈修行者正在沉思。
如若没有苏昼,地球的确会爆发一次惨烈的内战浩劫,亦或是被天神降灵会搅的风云骤变,不得不联合对抗接连不断的灾劫——白映雪重生的信息他们都知晓,所以并不觉得军圣等人的忧虑是虚假的。
别的不说,他们都是各大书院之主,难道还不知道各大书院的势力之大,根基之稳固,根本就不是任何平民能够比拟的吗?
正一书院乃是正国南方的庞然大物,所有求道者都会依附于它,而冒险者也大多听从正一书院指示,这样汇聚了实力,资本以及众多强者庇护的书院,放在其他世界,就是一个垄断了一方地域的庞大垄断托拉斯,造就一个超级门阀,一个赛博仙侠朋克世界简直轻而易举。
苏昼的存在斩断了许多苦难,但没有灭掉灾劫的根。
根还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利益,各大势力之间的不和,以及各大昔日仙神麾下的异世界界域对‘仙天神域’的向往还在,斗争都会再次燃起,除非苏昼永远镇压地球。
但他又不可能总是呆在地球。
“革新是很好的工具,如若能用好,便可以将我们地球长达数百年的灾祸和巨大毁灭,缩减成短短数年的动荡。”
道圣沉吟道:“军圣怀着这样的心思,便是想要加速,以一时的酷烈,缩短更加漫长的动荡……三年,他要用三年的战乱动荡,换地球一统,各大势力联合,铲除掉所有修行门阀,令阶级平等,万众一心。”
“至此便可高歌猛进。”
“但说实话,假如苏昼能出手,三年都不用,一个人都不用死,一秒都用不着,地球就统一了。”
刘理道:“可苏昼不会出手。”
“或许。”道圣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尝试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苏昼脚步和背影,总需要有人去追上,他是我们地球文明的一员,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各种困难……一千年也好,一万年也罢,我们得想办法追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直面那些令他也感到忧虑的问题。”
如此说着,男人抬起头,看向天之上。
一缕炙热的夏风卷过凉亭,吹动他的衣衫,而后直抵云霄之上,仿佛要永无止息地吹拂下去,涌向高天的穹顶。
道圣微笑着凝视着天穹,仿佛遥遥与某个目光对视,随后他低下头,环视两位老友:“这一次,我们不能让他出手。”
“地球要成为苏昼的助力,倘若什么麻烦都要让他出手,地球文明哪里需要统一,早点各找各妈得了,反正都是废物。”
“你这话我不爱听。”理圣道:“家母假如还活着,知道你我这样废物,肯定给咱们轰出家门。”
刘理:“道理就是这样,所以来问问有什么解决方法,不能让军圣那毛头小子贸然挑起战争,即便是保护好平民,也会有不少年轻人丧命。”
“纵然有电子冥府,但也会伤了元气,在异界一不小心没回收魂魄,就更是真死了。”
道圣笑了笑,语气平和:“和他们打便是。”
理圣和刘理都转过头看向张清云,都是一般‘你说啥废话’的表情。
假如想要打,早就打了,他们就是想要寻求一条不用斗争的道路。
“不仅要打,还要杀。”
而道圣对这目光视若无睹,他侃侃而谈:“要一视同仁的不舍,也要一视同仁的舍得,会在这个时候仍然想要和平的人,必然会让天下流血。”
如此说着,他看向若有所思两位友人,露出微笑:“咱们现在就造反。”
“造自己的反。”
第二十二章 天之下 其三 流派 (小章)
人类的想法,大多数时候都是好的。
哪怕是现代人类嗤之以鼻的古老习俗,在当初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才创立,而许多现在看来陈**坏,早已腐朽的东西,在当初也是为了进步而创立。
譬如说科举……昔日的科举,乃是为了在诸多贤良中遴选出最为出色的一批人,作为官员统领国家,自然是以贤能为上。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科举逐渐变化,从为了遴选有能力的贤人,变成了遴选出考试做题,八股厉害的‘贤人’……并非是真正处理事情,看穿国家问题的人,而是只是为了科举而科举,为了八股而八股的家伙。
譬如说昔日的诸多仙神教派,诸多道法传承,乃是为了让后来者可以遵从仙神推崇的道德体系,成为一个好人良人而创造。
但是后来,教义被遗忘,所有人都忘记了为何而信仰,反而以最不重要的盲目尊崇作为荣耀……并非是真正理解到那些清规戒律背后的期待,也即是怎样的人才能算是君子觉者,才能算是真人义人,反倒是为了信仰而盲信狂信。
国家制度会僵化,阶级本身也会逐渐固化,原本为了平等民主而创建的议会会变成政客把持权利的马戏台,原本为了自由而定下的种种原则逐渐变成了最不让人自由的政治正确……
更不用说其他的一切正确了——无论是混沌完美,存在延续,亦或是一切称得上是根本的信念……究竟什么东西,可以在时间和众生的消磨下永不改变呢?
但是人类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总是可以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好事。
弥罗神女对此感触颇深。
【人类的传承,斗争,真的是百看不厌啊】
漂浮在众妙传道塔上,白发青瞳的神女就像是云朵一般侧卧在半空,俯瞰天地,不禁感慨:【三十六圣席,以书院为根基的众圣督制,原本就是为了阻止大门阀的出现,以学识,修行,还有对众生的贡献作为权利的依据】
【修行者科学家也是统治者,先要保证权利的合法性,就必须为众生思虑,作出学术贡献】
【原本是很好的构思,但结果在时间的推移下还是变了,因为贡献太多,成果太多,以至于书院本身就淤积了大量的财富和权利——再加上学生和老师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仅次于亲人家属的关系,这下不形成学阀反倒是奇怪】
作为独立于世,天生就漂浮于云端,俯瞰世间众生的传道神女,弥罗实在是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戏码了。
不变的决心?不变的信念?
怎么可能!
要不变得更好,要不变得更坏,甚至可以又好又烂,又烂又好,但唯一不可能的就是永恒如一。
弥罗神女对此不屑,毕竟就连那个苏昼,不也是推崇变得更好吗?
但只要是变,就肯定会有人不满意,乃至于认为这是某种退步。
譬如说,最近这段时间,随着几位早已退休的老圣席的动作,而开始剧烈动荡的正国修行界。
虽然说全民修行,但不是每个人都将修行视作生活,而倘若将修行视作自己生活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便可以进入真正的修行界,一个充满了门派书院之别,传承家族之分,各式各样帮派,小团体组织,乃至于危险独行侠冒险者的光怪陆离圈子。
从甲等书院,和三大中央超凡者书院出来的修行者,显然就是第一等阶级——他们能接的任务,能拿到的报酬,能得到的机缘,哪怕是用脚趾甲盖想都能知道比其他书院的修行者来得多,来得高,来的好。
更不用说那些根本就没有大型书院作为背后支持者的真正普通修行者了,他们能做什么任务?无非就是跑跑腿,收集一下基础材料,做点打下手的简单工作。
是,知识没有垄断。
正国普及了仙神修法,谁都能修,谁也不怕死,有生圣的改造神躯,所有人都有很好的修行资质,有偃圣的电子冥府,修行出差错死了也不用太害怕。
如此勇猛精进,有这么多前人的造物兜底,理论上大家都差不多才对。
但倘若真的这样,九年义务教育就不会有的人考不上书院,有的人拿满分仅仅是试卷只有满分了。
学习的方法,看待事物的角度,坚韧的性格,从小到大的熟悉与培养,还有高手的指点……如此内卷的修行界,人家从一开始起点就站在其他人的终点上,平等个屁啦。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将传道塔分塔遍布全国,对全民开放初等试炼,开放私人修行流派创立权,所有人都有申请书院资源的全力,重回百家时代……】
【甚至有鼓励资金,鼓励任何人创建自己的研究目标!】
三眼的白发神女低声自语,祂晃动脚丫:【学阀推恩令,张清云……嘿,这个小家伙,真的是走一步好棋】
旁观人世轮回千万载,弥罗神女岂能不理解道圣理圣等人的所作所为代表什么吗?
表面上看上去,不过是更进一步的知识共享,甚至开历史倒车,重新建设‘宗门’‘流派’的门户之见,将好好全民共享的大同社会,变成百家互相竞争内卷的坏时代……
但实际上,这是在挖书院门阀的根!
人类这种生物,是不可能真的平等的,实习教授看见正式教授就要低头,研究员看见院长就要诚惶诚恐,这甚至和阶级没啥关系,就是单纯有些人能力强,他就是会被其他人尊敬。
而这种人,拿到的资源就会更多,进而逐渐吸附其他人追随,形成学阀。
书院不是宗门,却胜似宗门,它没有流派,却将所有流派都捆绑在自己身上——即便是书院内部有几个教授意见不合,那也是门阀内部的斗争,而不是两个流派的争论和切磋。
私人流派,这是分化。
倘若说,原本的书院学阀,就像是一整个学系,建筑系的,无论是材料学,还是构图,亦或是实际施工员,亦或是艺术设计,全部都连成一体,构成一个巨大的整体。
需要研究哪个方向,书院就拨出资金,交给其中一学系进行研究——而这个学系必然不可能每个人的课题都和当前需要进行的研究有关,这就会导致资源倾斜,越是火热的研究方向,就越是容易缔造出更大的学阀。
但是现在,随着私人流派的出现,每个人都可以申请书院的资源了!
这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原本就有势力的,申请的资源肯定更大,还都是属于自己的,不用和学系中的其他同僚均衡。
没有势力的,原本就没资源进行自己的研究,现在人人都有机会,怎么可能不赞同?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怎么可能同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倾向,原本是书院学阀大而化之。而现在,有独立研究领取资金的机会,哪个科学家研究者修行之人,会喜欢有人和自己分享资金啊?
昔日的正国不允许私人流派,为的是避免互相珍藏绝学导致失传,以及无法进步……而现在,重新开启私人流派,正是因为现在这时代,已经没有人会互相珍藏绝学了。
私人流派,就是单纯的研究方向不同,研究理念不同,同一种雷法,你精研阳五雷,我细研阴五雷,这就是两个流派,平时互不干扰,需要的时候在互相交流,倘若要争斗,那就去争斗,需要传承,大家一起去传道塔领取,各自都有独立的研究资金,没有任何仇怨。
轻松快意自在,根本就不用在乎原本的书院门阀之见,不需要思虑过去的各大派系之间的矛盾,而是让每一个想要研究自己课题的人,真的去研究自己的课题。
没有人会拒绝。
【阶级仍然存在,仍然会有大流派,小流派】
弥罗神女凝视着各大书院中正在传递的诸多讯息,不禁自语:【但是每个流派,都有平等的资源,也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只要他们真的能独立研究出什么,那么一朝成名天下之的可能性,绝对比过去在书院中出不了头来的强】
【相比起过去,这样的百家争鸣,到也更加公平……却也更加散乱】
弥罗神女关注这些,自然是张清云等人的提议对她来说有好处。
别的不说,众妙传道塔倘若真的能建设诸多分塔,那祂也不用总是呆在传承洞天了。
【我也可以满世界游历了!】
如此想着,鹤发童颜的小女孩露出了美滋滋的表情:【张清云肯定是为了讨好我,我就承他情,好好帮他一把】
不过,还未等祂继续深思。
弥罗神女突然轻咦一声:【怎么回事,身体好热……】
祂低头,看向自己的本体——众妙传道塔的所在。
此时此刻,原本漆黑无比,被无何有止境包裹的传道塔,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狂风呼啸着,卷起无穷震荡的灵气波纹和漩涡,在一瞬间就布满了大半个正国的苍穹,令所有察觉到这点的人不禁惊愕地抬头,对天空之上指指点点。
弥罗神女睁大了眼睛。
传道塔正在发光。
第二十三章 天之下 其四 绵延
对于昔日的中央神庭麾下万民而言,天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并非是每个星域的恒星,而是驻守那一方世界的仙神。
而弥罗神女,祂永远会记住那年春夏交替之时地球的夜空,那时的白发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间,只能看见漫天星光璀璨,有一道绚烂银河自地球而起,驾驭着巍峨神舟,直抵高天之上的之上。
作为传道塔的塔灵,神女能记住很多人的脸,那些有着天帝的庄重,天尊的威严,宛如老父亲般的溺爱,又总是愁眉不展的面容总是难以忘怀,可在无灵时代缓慢的煎熬中,这些面孔也逐渐隐去,变得模糊,而一张张继承了传道塔使用权的人间帝皇,尘世修行者的面容依次浮现,光影闪动间,帝王将相,修士豪侠,皆在其中。
但是这些面容都太过易碎,在时光的吹息间便皆数消散,女孩行走于碎散的尘世,足下的每一粒砂砾都是模糊不清的光阴。
不朽……唯有地仙才有不朽,而唯有地仙才能陪伴在昔日那些天尊的身侧,任何一位天尊天帝的随从和侍卫都是地仙,这不是为了什么天尊的仪仗威严,仅仅是因为记住一张脸,看清一颗心需要的时光太过漫长,如若中途就碎掉,即便是仙神也会扼腕叹息。
不朽的弥罗神女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那一张张易碎的脸庞中轮转许久,祂将会在悠远的时光中见证人类的奋起与衰弱,旁观无数豪杰智者间的征战与太平,直至有朝一日,人类如昔日的仙神那般在血与火中崛起,踏入天上的云霄,祂亦再一次能将脸庞记忆清晰,再一次得见诸多璀璨星辰悬挂于天,更甚骄阳。
但谁知道,不过区区不到万年的时光,灵潮复起,祂就有了能够记住脸庞的机会,更是有一颗胜过宇宙中一切光亮的白昼之星悬挂于天之上,横压所有光辉。
温暖,炙热,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那正是最大温柔的体现。
闭上眼,感受着自己‘本体’内部突然涌现的炙热,感应着身前位于黑色无何有止境中的传道塔正在发出的光辉。
弥罗神女不知为何,忽然回忆起久远之前的记忆片段。
【不回来了吗】
飘荡的云雾间,女孩随着一位天上的帝皇行走:【即便是亡族灭种,祖地荒芜?】
【当然】威严的男人捋着长须,最初的天帝笑了笑:【如若我等的子嗣灭,那就当灭】
【撒谎】女孩用力扯动对方的衣角:【你们留了那么多神兵道器,还把我也留下了,你们才没这么洒脱】
【停停停,我这袍子金贵着】男人无奈地举起手,示意自己怕了女孩:【子嗣……也不是什么神圣且天生不朽的圣物,我们留下了许多东西作为保障,小弥罗,你比谁都清楚】
如此说着,男人抬起头,仰视星空,凝视着那宇宙中迸裂的无穷裂缝:【他们如若灭,就当灭】
【就像是我等这番冒险一样……如若失败,不也一样要灭?与之相比,反倒是留在故乡更加安全,至少可平安延续数万载岁月】
【所以你们不会回来】小女孩总是能抓住重点,祂扯衣角的力度更大了:【拼命也要出去,外面就这么值得冒险吗?大道存于万物中,你们明明可以看得见,但却非要出去才会认真看】
【哎,小聪明,小傻瓜】
男人叹息:【重要的从来不是能不能看见大道,而是敢不敢去实践大道——我们就连出去都不敢,还敢做什么?】
【我们就连踏出家门都不敢,又怎么敢说能守护这个家?】
【不要纠结我们回不回来……回不回来重要吗?】
如此说着,祂微笑着摸了摸弥罗的头:【只要汝等不灭,吾等永远与众生同在】
直到现在,弥罗神女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嗡——
天地震荡着,几近于无穷无尽的光纹就像是火山爆发一般,从众妙传道塔中喷薄而出,纵然是早已见惯仙神的神女,也不禁怔怔凝望着天穹,注视着那波及了小半个地球,并不断朝着宇宙虚空蔓延扩散的符文云雾。
之所以是波及了小半个地球,是因为不仅仅正国的方向出现了这样的异变,天地的四方,所有大势力传承之地,都出现了一般无二的异变。
此时此刻,那屹立于天地间的无穷符文灵雾,便开始逐渐凝聚,凝聚成了一座通天彻地的庞然大物。
一座更加巍峨,更加庞然,比起月球都要更加庞大的……传道高塔!
【这是——】
弥罗神女不禁身躯微微一颤,一种难以抵御的战栗,从真灵中泛起的渺小感和亲近感正在从身躯中升起。
在云层之上。
在天穹之上。
宇宙真空中,环绕无数如江流般流淌灵光的传道高塔稳定地耸立于虚无之间,它的存在本身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整个地球的土地和海洋都像是一层苔藓和水坑,而地球本身亦不过是承载它的底座。
不仅仅是弥罗神女,所有正国,所有地球人都看见了——不过每个区块看见的东西大多不一样,因为在其他区域,亦有圣洁山峰骤然拔地而起,璀璨的水晶天悬浮虚空,释放无尽明光。
它们相互之间共鸣,共振,激荡起一片片宛如海啸一般的灵气巨浪,化作诸多宛如活物一般的巨型气旋,它所过之处,即便是虚空也泛起雷霆,黑暗的真空亮起无穷璀璨光华,然后又接连熄灭。
波动仍在持续。
以地球为中心,接连不断的震荡正在震荡万事万物的根基,借此通向整个封印宇宙。
此刻,不仅仅是地球文明,整个封印宇宙中的所有活物,所有有着修行者的文明,都将会清晰无比地感应到,这方天地,将不会和过去一样。
激荡的灵气狂风携裹着震鸣,吹拂着世上的一切事物,没有任何修行者可以不受影响的忽视这星球上突然发生的异变,他们大多被这风吹拂的衣衫不整,须发凌乱,哪怕是地仙也无法阻挡这怪异的震荡,只能收敛心神,凝视着高天,猜测这一切异变的源头。
但唯独弥罗神女升上高空,不受半点灵气波动和震荡的影响,狂风带着半透明的激波穿过白发女孩的肩头与腋下,卷过祂周身和衣衫,但神女却连半根头发都没有随之飘荡,佁然不动。
滴答,滴答。
弥罗神女凝视着那屹立于天之上的高塔,已然是泪流满面。
其实本应没有这样的声音,因为从神女眼角滴落的泪水并非实质,而是随风散去的光流,但不知为何,这虚幻的泪水仿佛有了实质,又仿佛有人接住擦去,一时间,除却有些泛红的眼眶,白发的女孩看上去没有半点失态。
【你们……】
祂低声,有些哽咽道:【你们的大道……回来了】
此言一出,仿佛有笑声自悠久的时光中传出,于这片天地朝夕中回荡。
黑暗随之尽去,整个太阳系,乃至于更加庞大的时空圈中,以那庞然的众妙传道塔虚影为中介,沸腾的灵光自虚无中浮现,宛如柳絮扬撒于半空,展现自己的大道纹路。
这些光晕摇曳着,剖析开时空的本质,深入世界的基底,将自己的烙印没入宇宙深处,更替着万事万物的结构。
不止一个……也不止一次,如今的地球,正在接连响动相同但又不同的波动。
倘若是创世之界的合道强者,此刻肯定会想起一个类似的场景。
那就是苏昼连续不断地合道,以此等看是温和,实际上造孽无比的破坏力,破开唯一神防御,深入其支配时空中的模样。
这是,合道的波动!
而现在,正在接连不断合道的,却是整个地球各大势力传承本身。
“我就知道……”
地上,张清云和两位友人站立在天都中央委员会的顶端,他仰着头凝视着高天,不禁喃喃:“祂们早就前进了——祂们早就已经抵达,只是等待着!”
“亦或是说,祂们一直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有一位后人可以超越祂们,开启那封锁故乡的无穷牢狱,将终寰镇印解开,如此一来,祂们也可将自己的大道归还家乡……复归故土!”
他联系弥罗神女,本是希望传道塔能开放试炼,辅助诸多私人门派立足,令其拥有底蕴……但是现在看来,或许结果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整个正国本质就是三十六书院统治,虽然各大书院因为太平大阵而全心全意为民,但这无数利益纠缠,也的确缔造了一个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正一书院的学员,张家的修行者,就是要比其他平民修行者要平等,其他甲等书院,还有各大修行世家的修行者也是如此,有着特权,薪酬和福利也更加优先,这就是阶级,仰赖祖辈福德润泽而成就。
而现在……
“这么多大道,整个宇宙的基础模型都要重新算了。”如此喃喃自语,男人露出笑容,甚至狂放的哈哈大笑,粗口不断:“这下过去的一切指定是不成了——谁不是天帝后裔?谁不是天尊血脉?祖辈润泽,哈哈,谁都有祖辈润泽,他妈的都是人他妈生的,他妈的就没有谁不一样!”
“哈哈哈哈,所有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光芒闪动着,似乎是在附和。
流水一般的晨曦溢满宇宙,黑暗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宇宙中抽去。
宇宙中,诸多势力停下了手中的举动,祂们感应着血脉亦或是先祖传承中遗留的回荡,不仅仅是地球,瑟诺斯提亚人的祖地,薄暮星域所在处,同样亮起了一般无二的光晕。
而在更远方,一些早已灭绝,就连故土星球上的一丝遗迹痕迹都被抹灭,半点尘埃都欠奉的虚无之地,亦有光晕亮起,一股浩然而至的力量宛如恒星一般点亮夜空。
这大道的第一缕光落在了那早就变得破败荒芜的死寂星球之上,一时间,时间倒流,所有的废墟都开始溃散,而新生的草木开始发芽,灭绝的物种再次出现。
直至那一刻,从灰烬中重生的智慧种族懵懂地站立在大地之上,光照耀在其身,不断向上攀爬的温暖晨曦将其的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显露出那双茫然注视着天空与星星的双目。
万年过去,十万年过去,数之不尽的时光过去,昔日毁灭于光芒中的万物,最终又从光芒中复生,他们再一次凝视星空,被温暖的晨曦抚摸,宛如先祖温柔的手。
一切的罪与罚都已经在重复的朝夕月夜轮转中磨灭。
【谢谢】
有震荡诸天的声音传来,带着诚恳的酬谢:【革旧之容,还新之貌……吾等不能归乡,实在是仰赖道友的倾力臂助!】
【为往圣继绝学罢了】
又有这样的声音响起,平淡地回复:【灭绝的生灵何止亿万,我不会全救,而你想救,我助你一臂之力】
那声音道:【这便是最大的施行】
这声音又道:【故土之地,当是烛昼尊】
亦有诸多声音随之赞同:【故土之地,烛昼为尊】
宏大而响彻诸天的宣告,震荡列虚:【此界,汝当为世尊】
传道塔。
弥罗神女揉了揉眼睛,祂已经自由了,那原本用来保护祂不会被无灵时代磨灭的约束,也是将其束缚在传道塔周边的枷锁已经从根本的源头处被取下,随着合道神光闪动,她终归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又不想要得到的东西。
此刻,张清云也来到了传道塔,他看向弥罗神女,一时间睁大眼睛:“咦……”
“我要报仇。”然后,前任道圣就听见这样的宣言:“张小子,你得帮我。”
男人看见白发的女孩握紧了拳头,对着天之上挥动,语气带着愤恨的情绪:“祂们把我变成留守儿童,现在道路都开了,还不回来!”
“祂们不来找我,我就要过去找到祂们,报仇!”
“这样啊,那的确。”道圣微微思虑,不禁哑然失笑,他一下就搞明白了前因后果,虽然心中嘀咕神女当真是蛮不讲理,但口中仍然宽慰道:“倒也不着急于一时,放心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毕竟,倘若大家都讲道理,谁又会去成就合道,重定新道理?
弥罗神女微微点头,轻嗯一声,仍然凝视高天。
而就在此时,青丘界域,无数天狐族裔正在这颗星球上繁衍,一如地球一般繁荣昌盛。
但是,突然,伴随着响彻整个星球的警报,有一道青灰色宛如青铜钢铁一般的光晕骤然从青丘星上跃起,然后直入漆黑的宇宙虚空,乃至于多元宇宙虚空中。
“怎么回事?!”
正在自己办公室中处理公务的顾泽川骤然站立起身,他现在是青丘星中央警戒局局长,从属于苏昼麾下,平日就是看顾九黎封印,自然为此而震惊,两只狐耳都不住抖动,震颤不已:“封印破开了?”
而他的下属也跌跌撞撞闯入办公室:“局长不好了,封印空了!那位大人跑出去了——”
“哎,何苦!”顾泽川虽然一开始震惊甚至悚然,但现在耳朵和尾巴都放了下来,甚至舒了口气,这位银发碧瞳的俊美天狐青年甚至抱怨道:“那位大人怎么不可能知道现在的情况,部长还在呢,祂出来又能干什么?”
“封印那边……似乎听见了什么。”
而下属支支吾吾,有些不太敢开口:“我猜……”
顾泽川侧过眼瞳,疑惑地重复:“你猜……”
下属横下心:“我猜,是复仇?”
流光闪过夜空,一抹星轨宛如困惑的符号,勾起一个始终存于天地间的疑问。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亿万光晕流转,自多元宇宙的无数个角落汇聚,宛如洪流一般浩浩荡荡的大道,凝聚向虚空中的那一轮银色的旋涡。
——无论是谁,无论是谁。
——正如人类始终凝视高天。
——大道始终绵延。
第二十四章 天之下 其五 梦想 (大章)
倘若是在三百五十年前提起冷家,衡城周边无人不知,算不上无恶不作骄奢淫逸,但也的确是威风八面行人退避的大家族。
冷家传承自古,以酒肆细绸起家,是当地隐藏在暗影中最大的修者家族,即便是同为望族的汤家也不能比拟,毕竟论起各自的传承,驭灵的汤家和能酿造灵酒,化水为兵的冷家相比,实在是不能入当代皇朝的眼。
在衡城之外,冷家甚至自己建造了一个诺大庄园,既是为了酿造贡酒,也是为了安置族人。这庄园防备森严,围墙就有两丈半高,与其说是一庄,不如说是一小城,单单是建造就花了二十年,内有深井内田,储粮草无数,。
但兴也败也,皆因朝堂,前朝兵败,百家联盟横扫神州,最后一个皇帝被万民唾弃尸骨,冷家作为钦点御酒的供应家族,实在是甩脱不了身上的关系,诺大家族被一扫而空,族人纷纷改姓易枝,就算是不愿意改的,主脉也被废了传承,只能作为普通人,只有分家侥幸被饶过,不算是绝户断承。
这世间的普通人大多都是这么来的,谁家祖上没点历史没点辉煌?不过三百五十年过去,现在又是一个新时代,诸多辉煌重临世间。
冷暮还在腹中时,父亲便因为修行失误而死,怀念丈夫的母亲为其起名为暮,寓意暮生,犹迟不及,始终为此叹息,令他童年颇为黯淡。
他自打懂事起,就经常听老一辈人感慨自己这家昔日辉煌的历史,怀念冷家昔日的绝技‘壶中朝夕’,那是以酒水为源施展的一门灵武,可以水化刀,化剑,化诸般灵,化天地朝夕,演化一方壶中日月轮转,即便是仙人被困,也将会被消磨殆尽,化作一缕飘散烟气。
即便在整个正国,也算是一门上等传承,父亲正是因为修行此法走火入魔,将自己的血也化作飘散烟气,气绝而亡。
冷暮这一支,并非是昔日冷家主脉,算是十几个分家的分家,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冷家主脉随着前朝被灭时,这一支因为早就脱了五服,所以仍然能保持原姓而不被诛连。
冷暮心中对长辈口中经常说的复归荣耀相当不以为然,毕竟归根结底,冷家当初也不过就是一地乡贤而已,可能非常有钱有权,但在现在这个时代又不可能重现,更何况他听完历史后,对当初冷家处世的所作所为非常不耻,那欺男霸女的行为令那时还年轻的男孩甚至对自己的先祖感到羞耻。
这样的主家,本就该被灭。
冷暮二十五岁时结婚,对象是另一个修者家族的么女,两人伉俪情深,孕有一女。冷暮自己背负着父亲的死,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有明媚的童年,便为其起名为夏,又觉冷夏一名略有些肃杀,便叠了一词,唤做冷夏夏,这样就可爱多了。
冷夏夏六岁时,冷暮本应该带女儿去祠堂承接传承,虽然壶中朝夕之技理论上传男不传女,但说实话,这种规矩早两百年就被废了,毕竟灵气断绝时代,有个人修就不错,真要扯个名分耽搁自家传承,冷家又不都是迂腐的傻逼。
真迂腐的早就死光了,基因也继承不下来。
但那时恰好是灵气复苏前夕,冷家汤家,乃至于衡城周边所有的修者家族,无论事大事小,昔日为人处世是善是恶,全部都被聚集在一齐,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但却都无法确定真实情况,直到安全局的官员到来,直截了当地宣布灵气复苏即将到来一事,要求各家族提前做好准备,并暗中敲打,让诸修行者不要犯事,不然严惩不贷。
这都很正常,各国各大家族的确早就知道灵气复苏即将到来,只是不太清楚具体时间,而最近既然官方都这么通告了,那么看来灵气复苏就在这么五年内。
孩子不能修行,但能承接传承,冷暮本人,自己妻子,都不是什么天赋奇才的修行者,甚至都够不上他父亲能走火入魔的地步——想要靠走火入魔把自己修死,那也需要一定的水平,一般人根本办不到。
自己不算什么,那就要看女儿了,冷暮其实并不是很想将冷夏夏也牵扯到这中陈腐的家族荣耀中,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快快乐乐健康长大。
但是,既然灵气复苏,不修行的话,真的能在那样的世界中快乐,能健康长大吗?
怀着这样的疑虑,冷暮与妻子有些忧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夫妻二人其实心中早就有所决定,从回家就开始规划冷夏夏未来的教育,哪怕是不能让她成材,起码也要有自保之力。
谁知就在数日后,一场秋雨时,他们就被人袭击,一辆轰鸣的大卡车飞驰而过,溅起无数水滴。
它刻意朝着他们撞来,狭小的道路根本避无可避,必死无疑,妻子发出尖叫,而被抱紧的女儿看不见这一切,对此懵懂无知。
死前,冷暮感知到了灵气波动,幽魂飘散的气息,而看那司机一脸惊恐又有些呆滞的表情,显然是醉酒后又被人施法用灵附体,这才能办到这么荒唐的事情。
“汤家?!为什么……这些家伙打算做什么?”
冷暮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过去一向遵纪守法,最多就是有点压榨自家公司员工的汤家为什么会突然施法暗害自己,哪怕是祖上有仇怨,哪也不应该在三百年后还啊。
真的有仇,三百年来衰微,冷家早就被灭了,为什么非要到现在官方权威最高的时候下手?他们是犯病了吗?!
冷暮实在是想不明白,但是他其实并不愚蠢,他能猜到汤家过去沉寂,现在突然出手肯定有所大动作,而自己这个实力和冷家的底蕴根本不是对方真正的目标……对,自己不是目标,只是一个证明!
他的死,他作为官方钦定的当代冷家传承者的身份,就是汤家的投名状,一个证明,一个证明他们不可能泄露出消息的,对另一个境外大势力的证明。
至于那个势力是天神降灵会,还是圣蛇灵连祷会,那就不是冷暮所能猜度的事情。
在最后的时刻,妻子抱紧了女儿,而冷暮站立在妻女身前,他身上没有带上冷家传承者过去从不离身的酒壶,因为在女儿诞生后他就是个不喝酒的好父亲,即便是看不见也一样。
但是他还是能施展壶中朝夕的神通,正如同他父亲走火入魔时所行的那样,有升腾的血气从男人的毛孔和七窍中流出,萦绕于风雨间,化作了屏障。
他死了。
冷暮死后,引来了安全局的调查,但确定的确是醉酒司机疲惫驾驶导致的悲剧后,便没有继续介入,而那个司机也是个穷人,根本没钱赔偿,只能入狱接受审判。
冷夏夏十六岁时,已经开始有些返老还童的奶奶流着眼泪,对她阐述了一遍这过去。
丈夫和儿子都死于同样的结局,对于一位老妇人来说,哪怕仅仅是回忆,都会令她哽咽地难以开口,还得冷夏夏抱着奶奶,安慰对方不要伤心。
汤家勾结天神降灵会,暗杀衡城境内的几个修者家族代表作为投名状,全部都有所记载,在审判汤家余孽时就已全部坦白,冷暮夫妻为了保护冷夏而死,的确是好父母。
“汤家那小子……”
两人来到冷暮夫妻的墓前,带着鲜花蔬果,还有一壶法酒,那是最适合施展壶中朝夕的灵水,以及冷夏恢复视力的证明,以及保送甲等书院的文书复印件。
能知晓这些,想必夫妻二人也会欣慰。
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少女的冷夏夏对着墓碑跪地,认真地磕头,这并不是屈膝与腐朽的封建礼法,乃是从心而出的激荡感情,人世间有许多事情没有美好的结局,只能用一些行为去舒缓那些未尽的爱与恨。
她听见了奶奶欲言未止的话语,她说的是汤大哥,少女知道奶奶是什么意思是,汤缘虽然是背弃家族的独行者,但始终也是汤家的一员,哪怕是这么多年的照顾,失去了儿子的老女人也无法坦然与流淌着汤家血脉的年轻人对视。
但是年迈的女人能将孩子拉扯大,自然不愚蠢,所以她心情激荡下开口后,便立刻闭嘴不言,她比谁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挚的感情,自然也比谁都清楚那汤家的小子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孙女的。
罢了,罢了。她疲惫地想到,都已经是全新的纪元,又何苦纠缠上一代的爱恨情仇?
她是走不出去,但没必要让自己的孙女也困在其中。
冷夏夏比自己奶奶,比自己父亲,比自己的爷爷,乃至于祖辈都要聪明,她很清楚自己奶奶心中所想,想要说却没有说完的话语。
但她并不在意。
“大哥其实早就在俩年前和我说过这件事了,跪了大半夜,怎么劝都不肯站起来,明明是仇人的过错,却因为一个姓氏全部揽在自己头上。”
她搀扶着奶奶离开墓园,心中平静:“况且我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当初来咱们家是当小偷的……真是个笨贼,哪有偷着偷着跑去自首的呀。”
这事情说巧也不算巧,说刻意倒也不算是刻意,最大的意外可能就是汤缘找上了冷家偷东西,但是冥冥中缘分的吸引谁又说得清楚?起码冷夏夏一直都很庆幸自己能与汤缘相遇,无论是为了她,亦或是为了汤缘。
她很害怕,没有遇到自己的汤缘会变成怎样的模样,会不会继续盗窃下去,会不会孤独,会不会变得不会笑。
她也很害怕,没有遇到汤缘的自己会怎么样,是否还能保持童年的乐观,是否能在第一时间治愈好双眼,是否还能对这天下的一切怀有信心与爱,是否还能笑出声。
因为害怕到了极致,所以反而无所畏惧,可以直面恐惧。
“我要去月球的太虚学院。”
在归家的路途上,冷夏夏轻声对奶奶道:“我不想留在地球,也不想要保送,圣举选试我会继续参加。”
“不行!”下意识地一惊,然后拒绝,老妇人虽然察觉到自己话说的不对,应该考虑冷夏夏自己的想法,但她还是接着道:“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地球上的学院人多才有人脉,而且也安全。”
少女道:“地球只是宇宙的一隅,我若想要得见高天,必须得见证宇宙中的每一幕。太虚学院是接受了外星移民的星际学院,是联合国际的头面工程,以我的天赋和成绩去那里,会成为千金买的马骨,得到整个银河系中最好传承的培养。”
奶奶摇头:“但现在也是一样,你在地球一样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那位苏教授不都教了你几手吗?根本没必要离开地球。”
“你这么做,甚至是让你的几位大哥为难——以你们的关系,倘若还去太虚学院占个位置,肯定会有人说是靠关系进的!”
奶奶说的是对的。
或许对于其他普通孩子来说,前往太虚学院,成为千金马骨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于她来说,仅仅是呆在地球,就可以享受到整个银河系,乃至于整个封印宇宙,多元宇宙最好的教育。
“这是我的愿望。”
但冷夏夏并不仅仅是为了这种事而行动,况且她比谁都明白,就这点小事,远远不至于几位大哥烦恼……甚至,以那几位大哥的性格,还会抱怨她为什么这么乖,十年来居然没有惹出半点麻烦,搞的他们想要花点力气都找不到借口。
要知道,替自家妹妹出头装逼打抱不平,可是闲的发慌的年轻男人可以光明正大找事的借口啊!
既然是冷夏夏的愿望,奶奶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叹了口气。
而真正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汤缘很重要,他是阿昼专门培养的接班人,你别看阿昼成天让他加班,实际上,想让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成为实质意义上的领导,累积资历,最重要的就是要让他干活,成为实质意义上的掌管者后,才能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
那时,坐在办公室中的邵启明认真地回答跑冷夏夏的问题,温文儒雅的青年微笑道“想要让他轻松下来,陪你玩,需要的不是等待,而是主动出击。”
“冷夏夏,你的天赋很不错,吃了智慧果后,更是灵光内蕴,你的天赋继续下去,在我们的帮助下成就地仙并不是问题,天仙之上就要看你的觉悟,总之,想要陪在汤缘身边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想要超过汤缘,想要把他绑回来休息,陪你玩。”
如此说着,邵启明递给冷夏夏一张纸:“你就需要做更多事情,得到更多资源,自己主动去争取‘更好’,而不仅仅是满足以现在的幸福。”
纸上写的,正是有关于太虚学院的新闻。
自从正国率先开始学院改革,开放私人流派创建权后,书院模式也纷纷进行自肃改革,太虚学院正是书院派一系列运作中较为重要的计划要点。
启明大哥一直都很聪明,但即便是这么聪明的启明大哥,也没有追上苏昼大哥。冷夏夏很担忧自己日后也会一样,但却得到了宽慰:“放心好了,汤缘和阿昼比天赋?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汤缘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以夏夏你的天赋,超过汤缘并非不可能……至少,他的确不是战斗系的强者,归根结底只是个辅助系罢了,属实是经常被人越阶挑战的类型。”
这就是坚定决心的瞬间。
“我这样对吗?瀮?”
乘坐汽车时,对和家人一般的ai智能倾诉,冷夏夏也是有些茫然:“非要抛弃稳定的生活不去过,而是为了一点点算不上很多的优势,去冒险进行成功率很低的事情。”
“我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一种bug呢?”
【或许是】
温和的声音响起,冷夏夏能感应到一股空调冷风朝着自己吹来,令心中稍定,瀮道:【最重要的是目的】
【倘若坚定不移的要完成你心中的目的,那么无论怎样的风险都应该尝试,除非你其实并不想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然你所需要困惑的,并不是‘需不需要改变’,而是‘应该怎么改变’】
“爱你!”
冷夏夏很感激,她总是很感激,自己的身边有那么多聪明的,真心喜爱自己的人,他们总是会对自己提出他们的看法意见,但却总是不会强制指定一条他们自认为正确的康庄大道。
他们只是会在冷夏夏犯错的时候出手,将其从泥潭中捞出,而冷夏夏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犯下会陷入泥潭的错。感谢周围人的影响,她谨慎且坚定的踏足在人生的道路之上,不敢大意分毫,也绝不会迟疑不决。
【也爱你】
车中的显示屏上浮现出的符号,瀮也很高兴。
太虚学院的入选资格,甚至单单是参与考试的资格,都是需要争取的,需要面对全世界所有未成年菁英修行者,堪称新生代的天下第一武道会,基本上,无论想不想要进入太虚学院,但凡是有些实力的年轻人,都想要在这个舞台上发挥自己的实力,展现自己的光辉。
冷夏夏普普通通地申请,普普通通地被安排了考核,并在考核过后得到了等待实战测试的通知。
怎么说?就像是擂台一样,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将会在位于月球上,模拟了地球重力的辽阔月海擂台上比斗,毕竟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不是考核就能测试出来的,能对靶子倾泻十分火力的人,面对真正的人,恐怕发挥不出一半。
亦或是与之相反,打靶子应付了事,但是遇到人,反而却精神十足。
冷夏夏两种人都不是,她只是顺手所有规章制度,也全力以赴地应对任何一次考核测试。
少女走的端正,坐得稳重,一言一行不令人感觉到如沐春风,但也不至于令人感觉冰冷,只是令人知晓,这就是她的‘态度’,没有任何虚假,大大方方地展现所有。
很难说这点究竟是学谁的,毕竟苏昼一向有些浮夸,而邵启明与汤缘都很低调,但那也是仁慈,见到苏昼力量的人就不敢去反抗,那磅礴的雷鸣固然刺耳,却也可以带来太平。
而汤缘与邵启明的低调也有力量,他们不说话,场上就悄无声息,无人会小觑。
“你居然用剑。”
月海擂台之上,一位金发的少女身材凹凸有致,但气势庄重,她手持盾枪,严阵以待:“我还以为你会用刀。”
那是美洲联邦新生一代的强者,虽然是女子,但却神态沉稳,显然是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战斗厮杀。
她打量着擂台对面的冷夏夏,认真道:“拿出全力,别以为长得漂亮我就会留手。”
而黑发的少女站立在松散的月岩之上,她一开始有些发愣,只是凝视着自己握着剑的手。
少女的手腕白皙,皮肤细腻,看上去就是常年不曾劳作,不曾经历风沙才能养的出来的皮肤,而她的容貌自然不用多说,曾经脸上肥嘟嘟有肉的女孩早已成长为足以被称之为美人的少女,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显得端庄,清澈温润的眸光和微微挑起的眉尖,更是令人感觉她不应该拿起剑,而是拿起笔与书。
冷夏夏抬起头,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于何地。
——是啊。
她如此想到,赞同着对手的言语。
自己幼年被父母保护,童年又被汤缘大哥和其他几位哥哥保护,而现在,我已经能握住剑,为了我想要的未来而争取。
时至如今,她终于明白,邵启明哥哥对自己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如若顺从地度过这番人生,或许可以得到普通的幸福,但是倘若要争取‘更好’,更好的‘幸福’,那就要主动出击,去将旧日的自己,变成全新的自己。
是时候了,该用自己手中的武器,为自己的未来,开辟自己想要的道路。
“我原本想要学用刀。”
抬起头,持剑的少女微微一笑:“但谁叫苏昼哥哥其实不会用刀呢?他的革天用刀可,用剑也可,斧钺棍刺,哪怕是空手都能使出。”
“所以我也放弃了,反正我是学法术的,用什么武器都一样,是酒壶也好,是菜刀也罢,都是一样。”
“这点倒是学得不错。”
不等被自己的言语稍稍震住的对手,冷夏夏反手将自己的长剑插入地面,就像是用热刀切黄油,她的剑直入月岩深处,而后炽热的赤色光晕亮起,金红色的熔岩开始在灰色的月球大地之上纵横流淌,宛如伤口和血液。
“什么?!”
对面的金发少女大惊失色,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对面这位看上去端庄可爱的少女居然是一位可以轻易融化岩石化作岩浆的法师,但这倒也没有超乎预料,所谓的意外只是本以为对方是挥洒剑气的剑仙,而现在看不明白底细了。
嗡!一声嗡鸣,刺目的光晕萦绕金发少女周身,其态宛如凝固,坚不可摧,就连沸腾燃烧的空气也无法靠近她分毫,下一瞬,一道白光朝着冷夏夏迎面刺来,那正是金发少女刺出的长枪,宛如贯穿星空的流星。
金发少女的长枪乃是北美最新的低等修行者法器,那就是一个小型的可控导弹,矢量喷口喷出炽白色的光,而尖端的枪头更是亮起一层尖锐的钻石光晕,纯粹的净化圣光寄宿在其中,足以刺破一切法术防御。
但是冷夏夏却一步未动,她只是微笑着握着剑,任由只是由冰凝结的长剑在高温中溶解,化作白色的水汽,而另一侧,升腾的岩浆蒸汽悄无声息地在其周身燃烧,她足下的岩浆池就像是水流一般流转,澎湃不息地形成漩涡,轮转之间,光影闪烁,仿佛日月升腾,朝夕更替。
冷家家传的‘壶中朝夕’乃是以水化万物,以雾幻众生,酒这种容易蒸发的液体本就可以令人致幻,也方便塑形操控,无论是凝水城冰杀伤,亦或是化作坚韧长鞭抽打,都是一念之间。
但是冷夏夏却觉得,先祖们只是因为灵气断绝不得已地选择了水和酒这种方便的载体作为武器,朝夕天地之间,难道只有水不成?
壶中朝夕的真意,显然是万物皆可互相幻化,液态固态气态本就是人类并不严谨的分类,在巨大的力量下,铁也是液体,空气也可结冰,温柔的水也可以比钢铁更加坚硬。
最重要的是修行者的意志。
抬起手,奔腾的岩浆化作一缕水流般的长条,气泡从中升起破碎,释放蒸汽,而这一切都在冷夏夏手中安静的流转,然后凝聚为了令人战栗的火光,幽深的灵力在岩浆的深处流动,赋予少女控制他们的能量。
长枪破空而来,但是一层血色的熔岩腾起,幻化为屏障,挡住了这一击。
铿锵间,火焰破碎,长枪退避,足以挡住导弹轰炸的熔岩屏障被刺穿了一个孔,净化圣光的确破尽万法,可熔岩本身也是吸收冲击的最佳材料,金发少女的全力一击无功而返,不得不在熔岩蒸汽逼近前退避三尺。
虽然从未亲眼见过那一幕,但父亲挡在自己身前的光却刺破的盲目的黑暗,直抵少女的心中。
而现在,他的女儿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爸爸会开心的。”手中捏着法诀,冷夏夏再一次施展壶中朝夕,炽热的高温开始扩散,周边岩石开始融化,而凝聚在她身前的熔岩颜色越来越刺目,从血色的赤红变成如今璀璨的金。
“哥哥们也一样。”
最后,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啸,金红色的火纹跃动,在场的绝大部分人,无论是观众还是考官,都只能看见一阵模糊的雾气,在诸多变幻中,他们只能看见一轮光华,横贯朝霞夕阳。
等到所有人回过神来时,只能看见岩浆凝聚而成的长剑悬浮在金发少女的额前三寸,用来阻挡这一剑的现代化改装盾牌已经破碎,炸药反应装甲,坚铁法阵防护以及晶石立场全都在瞬间被突破,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你这么强……”
干脆地升起手举白旗,发目,表示投降,金发的少女叹了口气,然后洒脱道:“你这么强,还来参加啥擂台赛啊,随便就能进内选。”
“哪怕是内选的那些怪物中,你也算是一等一的强者,为什么非要现在暴露底牌呢?”
“如若这点底牌暴露,就会让我输。”
收回岩浆,冷夏夏伸出手,将金发的少女从地上拉起,她的笑容仍然普普通通,不让人感觉到温和,也不让人感觉到冰冷,就像是夏日的一阵冷风,说不上可以慰藉酷暑,却明明白白地昭告了自己的存在。
她平静道:“那我又如何前往更远方?”
“更远方?”
站立起身的金发少女有些疑惑,她有些不明所以,故而询问:“那你究竟想要去哪里?探索银河系还是异世界?”
冷夏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黑发的少女只是抬起头,看向月球之上,宇宙虚空之中。
在那里,有一轮银色的旋涡正在旋转,那是自大半年前就已经出现,悬浮于整个封印宇宙之上的庞大大道异象,这个宇宙中有太多太多的人前去研究这旋涡的本质,正国一方自然也是如此,有个粗心大意的男人,一个丢三落四的哥哥已经去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报平安。
或许很快,或许就是下一刻,他就会打电话回来恭贺自己第一轮胜利——他肯定一直都关注着自己,冷夏夏对汤缘有信心。
但是那又如何呢?实在是令人有些生气。
是的,这并不讲道理,但是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讲过道理?自己也是大女孩啦,想要的东西,总该自己出手去争取。
与其总是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把他抓回来……而这就需要实力,需要努力,需要运气。
冷夏夏凝视着宇宙星空,然后开口。
“我想要去的地方。”
少女认真地说道,宣告自己的‘梦想’。
“就是那‘天之上’。”
第二十五章 烛昼天热线真诚为您服务 (4600)
白映雪最近工作的时间比以往要长许多,主要就是因为天上的那个巨大的银色漩涡。
世界的创造,大家都不陌生,在各国的传承中,都有着诸神创造世界的传说,而那些传说并不是虚假的,各大势力缔造的界域即便是现在也能看见。
白映雪自己也曾经听说过,天仙就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和真实一般无二的梦境,本质上那也算是一个梦界了,苏昼创造的那个烛昼之梦无非就是将这个梦扩大了无数倍,并且具备许多功能而已,本质上并无区别。
但是,这位凤凰传人也很清楚,历史上的诸多仙神创造的,大多都只是普通的小世界,洞天。
固然与世长存,宽广辽阔,但也并不是什么超乎寻常的事情,就是在虚空中搭房子。
而天上那个银色的大漩涡不同……
那是一个真正的,宇宙雏形。
烛昼天的雏形。
以三大封印碎片为根基,凝练诸多合道强者的大道,再以苏昼自己的力量,汲取多元宇宙虚空中无尽的世界碎片为养分,银色的旋涡就像是一颗种子,如今正在探出许多根须,扎根在时空乱流中,不断地凝练自己的本质力量。
“真是不可思议。”
白映雪此刻正位于外宇宙虚空中的洞天-半位面科研站中,这代表地球文明的虚空科研站是研究多元宇宙的先头堡,早就在两年前便打下了根基,而就在烛昼天开始扎根时,地球一方加大投资,彻底建成了这个人造洞天。
白映雪和汤缘都在这里工作,负责收集漩涡周边的资讯,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创世讯息。
管它现在有用没用,先收集起来再说。
从虚空科研站朝外看,只有一片混沌无尽的乱流,只有施展特殊的时空术法,才能过滤那些层层叠叠宛如水波一般的波动,得见虚空中的真实——或许移动方便了许多,但是和过去的冰凝虚空相比,现在的乱流虚空真的就像是一片汪洋,让航行者就连时空彼端的景色都难以窥探。
但是烛昼天的雏形却显眼无比,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安定周边的乱流,将那些无形的能量汲取,令虚空重归平静。
白映雪倒也不奇怪苏昼的实力,毕竟在前世,苏昼的力量进阶速度就快到她看不懂,而现在,虽然差距很大,但归根结底还是看不懂。
“他倒是比过去更忙了。”
年轻的少女坐在桌前,凝视着虚空,她用一只手撑着脸,而另一只手卷动自己垂落的黑色长发“何必这么忙呢?”
封印宇宙内,地球已经没有敌人;多元宇宙中,封印碎片已经集齐。
当烛昼天铸就的刹那,那纵横整个封印多元宇宙的伟大裂隙,就将被弥合,威胁着万物众生的多元宇宙连锁崩溃之劫,也将因此消融于无形。
正是享受生活的时候,就连她都打算试试能不能在闲暇时光来点办公室恋情,结果苏昼还是成天忙来忙去,都没时间回办公室。
“恭喜拿到第一,不愧是夏夏!”
此时,能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开始满怀欣喜,但很快就慌张起来:“对不起啊,最近真的很忙……不是故意不去看的,我肯定很关注你呀,只是真的一直都在外面出差,回来一趟很麻烦,我真的一直都在关注你的情况……”
“啥,我为什么要一直关注你?这……”
“哎。”听到这里,白映雪不禁摇摇头,汤缘这根本就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间嘛。
当年的小妹妹长大了,当真是不可小觑。
但也不能由着她,工作还要继续。
如此想着,白映雪起身,走到汤缘办公室门口敲了敲。
登时便可听见长吁一口气的声音:“这个……对不起,我现在工作忙,有事情有事情,等下次我回地球再聊!”
“对不起,真的有点忙!”
汤缘关电话,起身开门,一脸感激地看向白映雪:“多谢多谢,实在是解围了!”
“天上漩涡转来转去已经够无聊了,我可不想看八点档青春恋爱喜剧,你这个不会聊天的铁直男。”白映雪叹气:“也是时候换人驻留,烛昼天的铸造肯定是一个长期工程,老把咱们放在这里也不算是事,你想见你的小女朋友,我还想和我的闺蜜逛街呢。”
她回忆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算了,真的和金琼她们一起走,也无非是看八点档青春恋爱喜剧。”
白映雪换了一个话题:“汤秘书你得想个章程,委员会必须得想想,下次换谁来。”
“是妹妹!”汤缘本想要反驳,但是在白映雪一脸‘你这都要和我撒谎’的嗤笑表情中放弃:“好吧,的确如此,我也没想到要出差这么久……只是,我也有点没做好准备,我来这里也是想要冷静冷静。”
“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做好准备,别逃避。”白映雪摇头,她来到汤缘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瞧,苏部长自己都说了这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过程,这是一次长期驻扎。”
“不就是金琼,九溟他们吗。”不聊相关话题,汤缘就显得思路清晰不少,他笑道:“能让大家都放心,驻留外虚空的地仙就这么几个。”
“还有武神,前任道圣,那人数可太多了。”白映雪道:“不过几位退休前辈人老心不老,他们还在主持改革。”
“我说实话也想自己去组建一个新流派……我这能力应该让更多人学会,这次俺是好事。”
汤缘侧过头看向窗口,他看向封印宇宙的世界屏障,那里正有青色的火焰余光正在缓缓扩散:“看来苏昼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手段可能有点粗暴。”
而白映雪同样来到窗口,她凝视世界,自悬浮于宇宙之上的烛昼天有一条青紫色的火焰长河垂流直下,就像是树木的根须那样,垂落在封印宇宙之上。
一时无言,两人仰视,看向漩涡。
随着烛昼天雏形的出现,整个封印宇宙都出现了颇大的改变,所有修行者,再使用灵视时,都能看见一抹青紫色的焰光,那是苏昼的光辉映照于天地,如若说整个封印宇宙是一颗星球,那烛昼天和苏昼就是照耀万物的太阳。
太阳轮转,高悬于天,万物皆从中汲力,乃为天之下的众生。
这并不夸张……实际上,依照地球得到苏昼传回的资料推论,如若没有苏昼横跨无穷时空,前往创世之界,那么有极大可能,创世之界的结局就是唯一神和永动机两败俱伤,万象葬地的梦宇宙化作现实将两者包裹,而无数复归实体的梦中黄昏魔物和机神将会化作席卷诸天的浪潮,侵袭无尽世界。
自然,封印宇宙也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何止是众生涂炭,面对疯狂的诸多机神,只是以毁灭和撒播虚无为目的梦之魔物,哪怕是多元宇宙的一隅都会被战火充满,白映雪在前世还没来得及体会到这种绝望,但是只是想象一下,倘若苏昼没有前往那个宇宙改变一切苦难的根源,那么现在的多元宇宙简直就要沉沦深邃黯渊。
没有敌人……当然。
因为所有敌人,早就在萌芽时就被掐灭。
所谓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便在于此,苏昼的拯救甚至早于灾厄萌芽之前,所有人都来不及知晓那恐怖的可能性,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幸福。
“哎。”
双手抱在胸前,任由长发飘散,白映雪再次叹息:“有些时候也会想,被保护的这么好,是不是有点过分?不受点苦,人们根本不会珍稀和平,反而会在其中堕落。”
这是征战中成长的凤凰所忧虑的事物,她的一切源自于接连不断的征战,即便渴望和平,却也不会将长久的幸福视作理所应当。
“瞧这话说的,太傲慢了。”汤缘道:“你是强者,所以有这种想法,普通人莫名其妙就被强者余波杀了,人家才不在乎什么珍惜不珍惜和平,人家就是过日子的。”
“更何况,不是有梦世界吗,梦就是可能性,亦是现实难以实现的妄想,你所说的可能性,在烛昼之梦中同样有着副本,总是会有人知道的。”
“会堕落的人,早晚会堕落;会奋起的人,总是会奋起,在我们这个逐渐长寿的文明中,等待是一种常态。”
——因为时光自会推演,毫不留情的前进,那些螳臂当车的人会察觉到,在正确的大势面前,他们的负隅顽抗只是等待死亡降临。
坦然说着,汤缘注意到白映雪正在侧头看着自己,他也同样侧过头,注意到少女神色古怪。
“你这家伙,该聪明的时候还是挺聪明,毕竟是灵王。”
微微点头,白映雪笑了起来:“不过这样岂不是很宿命?”
“宿命和等待又有什么错,那只是一种叙述,是万物的的一部分。”耸了耸肩,汤缘继续抬起头,看向银色的旋涡。
虚空中,诸多高大的身影在那银色的旋涡旁不住地摇晃,那些被苏昼慑服的合道强者,连带祂们本身的宇宙,都在这轮转的光晕前震颤。
无穷无尽的灵气,凝聚成宇宙之种的根须,完全可以想象,这庞然的宇宙最终成型之时,会化作怎样的一颗大树。
它的枝干将纵横诸界,绵延无尽,它的叶片将在虚空中飘落,散入无穷乱流,它的根基扎根于伟大的封印,没入于这个多元宇宙的核心,封印宇宙之上。
并不是没有反抗者。
烛昼天根系蔓延之地,就会将本地的世界植入自己的革新之道,其中自然会有赞同和反抗。
赞同者暂且不提,毕竟祂们不会出场,而反对者自然是不愿意自家宇宙多出这么一条不知善恶好坏的大道,这些神祇,仙魔,乃至于合道强者顺着根系而来,朝着银色漩涡而去,想要探究这一切异变。
为什么反对革新?
原因太多太多,哪怕是苏昼自己聆听诸界,都能听见许多有理有据的理由,哪怕是地球上,也有白映雪这种,觉得革新不应该在和平中等待,而是应该在征战中追求的一员。
不过白映雪倒也没那么极端,她只是忧虑,并没有想动手去改变,而其他世界的反对者,就是会动手改变的那种。
祂们来到封印宇宙周边,意图与苏昼征战,而那些之前被苏昼慑服的合道强者阻拦祂们。
大部分人都被挡下,而少部分强大的合道,即便是太始圣尊也不能完全挡得住,祂们突入到了苏昼跟前,意图断绝这个青年铸天的过程。
祂们都失败了。
以苏昼的实力,不谈任何大道,单单就是纯粹的力量,在这个多元宇宙中都是一等一的强者,哪怕是伟大存在想要培养超越者,在最初都认为他是最近接成功的那个个体,都觉得在雅拉【混沌】的培养下,自己想要胜利,恐怕会异常艰难。
换而言之,哪怕是伟大存在亲自出手培养的眷属,想要战胜如今的苏昼,都希望渺茫。
“是世界想要接受,世界的意志也是众生的意志,你们个人的想法或许可以多等于几票,但不等同于所有。”
偶尔能听见苏昼的声音响彻虚空:“说真的,能不能别这么巨婴啊?你们不爽就等同于众生不满意?非要我去你们世界搞投票不成?那也太浪费时间了。”
“成熟点吧,你们都几十万岁了!你们这些觉得一身等文明的家伙才是最大的毒瘤——我都没当地球大统领呢,学会尝试接受不是所有事情都归你们管吧!”
当然,口嗨归口嗨,也不等于苏昼会动手,那样就太没格调了,主要是也是忙不过来。
白映雪和汤缘亲眼看见苏昼动都没动,就是他背后时空裂隙伸出了几根闪着雷光的枝干,就把所有反抗者打了回去——有着苏昼力量支持的智慧树可不好对付,起码可以让人知难而退,不至于影响苏昼铸就烛昼天的进度。
当然,有些是请过来好好聊了一会,但总而言之,所有反对的人,暂时都按捺下反对,加入了太始圣尊等合道是旁观,也是见证的队伍。
革新究竟如何,总是要等待见证。
——究竟如何才能抵达天之上?
究竟如何才能抵达苏昼的身边?
强者总是孤独。人坐在王座之上,会有人想要靠近他们,仅仅只是因为想要坐上王座,亦或是占据王座旁边的位置。
但英雄也是如此,旗帜竖起,自然会有人站立在旗帜之上。
苏昼不是旗帜。或许他可以是,但现在,他仅仅只是铸造道路,
白映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并不是她在想,而是有许多人,非常非常多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就在这漫长的沉默中,她突然接到一个通讯。
“谁?%43&%&¥#q344?”
抬起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白映雪有些困惑,因为她的个人终端是专用的,除非是委员会直接通讯,不然的话没人可以拨通:“这号码怎么是乱码?”
“看来是那些异世界强者——一个月要几次啊,苏昼那边走不通,就来走我们这边。”
她心中登时警惕起来,汤缘也看过来,白映雪竖起一根手指,男人心领神会:“又是异世界强者?有恶意的就不会被放过来。”
“况且,咱们不是已经在烛昼天那边预定了职位吗?”
“行吧。”白映雪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她思索了一下,然后打开:“咳咳。”
清了清嗓子,她平静道:“烛昼天热线真诚为您服务,现在是人工服务,请问有什么问题想要询问吗?”
【你好】
遥远时空彼端,孤独的红瞳帝王坐在王座之上。
弘始大帝微笑着传讯:【倘若你们的确是‘烛昼’一道的子民,那我想要知道】
【在你们看来,革新之道究竟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第二十六章 弘始大帝:【?】
当人学会了使用工具,就再也不必使用自己的指甲和牙齿去和猛兽敌对;而当金属取代了石木与骨片,能被人开垦,破坏和杀死的东西就又多了不少。
蒸汽机和炸药出现于世,许多万古不磨的坚岩和山岭都被钻出一个大洞,令体内蕴藏的矿脉与财富被运输而出;电气和各式各样复杂的机械成为臂助后,整个星球绝大部的资源都已经在人类手中,只是是否值得而已。
工具的进步,力量的增加,令眼界开阔,道德更替。古代人不吃牛肉,因为耕牛是重要的资源,现代人有机械相助,牛马就只是纯粹的食物来源和竞技动物,不复昔日战略资源的地位。
一切的改变,都是源自于生产力和技术的提升,道德和社会的变更,绝对不是单单靠辨经就能辨出来的。
革新究竟带来了什么改变?
第一次采访。
“你是说理圣?那位苏……圣席?”
接受采访前,正刚刚从健身房出来的李先生用手巾擦了擦汗,他爽朗地鼓动了一下自己的胸大肌,笑道:“我很崇拜他啊——别的不说,在过去,像我这种专注于自我提升的人,必须非常有钱有时间才行,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坚持。”
“但是自从理圣提议的‘修行促进法案’实施后,我只要每半年去官方机构接受测试,证明自己的修为的确有进步,没有虚度时光,也没有惹事犯事,我就可以领到一大笔资源!”
“说来惭愧,灵气复苏前我只是个小混混,主要是因为游手好闲,需要一身肌肉吓唬人才去锻炼的,但后来我却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努力锻炼出这么一生肌肉居然就用来勒索?我这辈子就这?”
“但年纪大了,我实在是不会其他生存技能,只能浑浑噩噩度日,圣席的法案实在是给了我人生一道光,我只需要争取蜕变成更好的自己,就可以过上以往的想象不了的好日子!”
“革新带来了什么改变?革新就是我的生活方式,它改变了我的人生!”
李先生之后又滔滔不绝了许久,但都剪掉了。
【备注:李秦峰,三十六岁,男。专职修行者,修行功法太明金光体,觉醒巅峰,曾从事勒索诈骗,多次拘留,近五年来无任何犯罪记录,在天江洪涝时主动前去支援抗灾,荣获良好市民锦旗】
【生产力的提升会根绝一部分犯罪的源头,当资源丰富时,迫于生存和茫然的犯罪将会失去土壤,吃得饱饭的人不会有太多勇气挑战权威,除非他们的梦想就是挑战权威,而在仓廪足后,人性中的善自然会涌现】
【但也要注意提防真正的反社会份子,他们为恶并不是因为资源不足,不夺取就无法活下去,而是刻意为之。现代社会,善者越善,恶者越恶,时刻警惕超凡病患者是每一位公民理所应当的责任】
第二次采访。
“我个人感觉很普通吧,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接受采访的柳女士显得有些疲惫,她刚刚从办公楼中走出,挥了挥手,对采访人员诉苦道:“原本之前公司就有什么‘狼性文化’,现在又改成了‘革新文化’,道理差不多,反正就是竞争竞争竞争,做的更好更好更好,听的都要吐了。”
“非要说什么改变,倒也不是没有,毕竟补贴是真的多,现在资源也丰富嘛,我倒不至于连点衣服都买不起,也存的下钱了,那个新修法普及运我也有参加,现在修行起来也还算挺得心应手……唔,你这么一说,改变倒也不少,日子的确比以前舒坦,可还是很累。”
说到这里时,柳女士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大概明白了啦——过去是公司压迫我加班,不加班就辞退穿小鞋,而现在是我自己压迫我加班,不加班就感觉跟不上时代。”
“整个大环境大家都在自我提升,我当然也想啊,但我也想休息,可是一休息就感觉会落后于人……哎,革新,我能理解圣席的苦心,但是这种焦虑感真的很难熬,和过去加班也差不了多少。”
话毕,柳女士回家了,她说今晚还要进行一次药浴修行,淬炼**,这样才能步步高升。
【备注:柳方媛,三十一岁,女,维龙两界贸易公司,对外销售办经理,超凡初阶,菁英修行者,先进修行人士】
【革新一道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就像是火星一样,会点燃整个草原,当大部分人都开始懵懂地顺从此道前进时,其他道路上的人也会被席卷而过,如若不跟上,就会被抛下……这并不是一个可以独善其身,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展开的大道,如若灭有完善的纲领和引导,革新必然会因点火**而失败】
【革新的弊端就在于自我对自我的压迫,一个人坚信此道是正确的,却因为时刻不停的自我提升需求而感到痛苦。这是无解的,因为人可以欺骗上司和公司,但却没办法真正的欺骗自己,这痛苦便是革新无时无刻对本能需求的鞭挞】
第三次采访。
“那个竞技场是真的不错!”
头发花白的王老爷子在接发受采访时声若雷霆,带起周边窗户嗡嗡震鸣,他身材魁梧如同一座小山,低头时甚至挡住了天上的太阳:“我这辈子最烦恼的就是现代文明社会,找不到人来打架。灵气复苏前,只能装成垂垂老矣的老头骗那些蠢货流氓来找我勒索,我正当防卫打他们一顿而已,就这样也解不了馋,只能稍微过点手瘾。”
“而现在,随便就能挑个什么竞技场过去找人挑战,活络筋骨,倘若运气好,还能碰到点厉害的家伙,可以痛痛快快毫无顾虑地斗上一番,如此一来,才不负人间来一趟的快意啊!”
“革新,好!我等武者就该在战斗中不断提升自我,倘若无法接受时时刻刻地自我磨砺,我等修行者又修什么道,习什么武,斗什么妖魔鬼怪,哈哈哈哈啊!”
因为王老爷子的笑声实在是太过扰民,采访中止。
【备注:王古峥,六十六岁,男,西北王氏,灵武家族,专职修行者,统领中阶,核心修行者,国家重大贡献人士,曾在七年前灵兽潮泛滥时孤身剿灭一十三座妖兽巢穴,地仙有望】
【革新具备一种奇特的趋势,那就是同化。或许有一部分过去并不是完全地赞同革新,亦或是履行革新之道,但革新之道中的确蕴含他们认同的正确,所以也不会轻易否定革新的存在——如此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会逐渐认同革新本身,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一样,一个人自然可以又爱战斗,又爱自我革新】
【纯粹并不是革新的本意,单纯的革新只会造成无止境的内耗,必须要有一个主体,有其‘梦想’和‘愿望’,革新才能生根发芽,而无论是正面的奋斗亦或是负面的咒怨,都是其养料,就如同土地和树木那样,虽然枝叶高高扬起,但如若没有蔓延的根系和承载的大地,也是口中楼阁】
……
太多太多。
有许多人被询问,有许多人被采访。
合道强者的神威,只需要不带任何恶意,就可以随意地降临至自己想要降临的任何世界——如若不是为了改变宇宙的底层规则,世界本身甚至都无法察觉到这些合道强者的到来,只能任由祂们窥探。
就像是太始圣尊等人,虽然因为互相顾忌戒备,都没有进入封印宇宙,但祂们的神念也横扫天地,令地球和其他诸多文明不得安宁。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合道强者都会惹出那么大的动静……倘若祂们只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情况,只是单纯的想要获取一些信息,自然可以做的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
悄无声息地收集完所有讯息,弘始大帝心中已有数,祂虽然拨通了所谓的烛昼天热线,询问那背后的人工服务,大几率也是那位‘原初烛昼’的追随者,但实际上只是想要对应一下官面上的说法和民间的所有有何不一样而已。
【倘若你们的确是‘烛昼’一道的子民,那我想要知道】
【在你们看来,革新之道究竟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祂如此询问,却未曾想,通讯彼端的白映雪不假思索道:“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弘始大帝:【?】
【你……】一时间,即便是合道强者,也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烛昼天热线的人工服务……】
白映雪:“这话题太大了,我自己的看法又做不得数,我自己又不是革新本人,没办法纵观全球,我说了你就信?我说的是对的?”
“哪怕是苏昼本人过来回答,那也不一定是对的!”
【……我不需要正确答案】沉默了一会,弘始大帝继续询问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们的想法——在你们这些烛昼子民看来,革新之道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谁说我是烛昼子民来的?”白映雪道:“我可是五德凤凰,完美传人!我要的,是痛痛快快,不留一丝遗憾的人生,我热衷摸鱼,喜欢看八点档肥皂剧,平时闲的没事干会瘫在床上吃冰淇淋,酸奶盖一定要舔完才扔,工作的时候甚至想要谈办公室恋爱,我哪里像是革新子民了?”
弘始大帝:【……?】
——你明明是烛昼天热线的接线员,你怎么会不是烛昼子民?
祂原本想要这么问,但是转念一想,弘始大帝忽然明白了过来——谁说为烛昼工作就一定是烛昼子民了?谁说在革新大道里面当打工人就是革新的一员了?
认同不认同,和为某一道工作根本不是一回事,假如真的是要发自内心的认同某种思想才能位某个公司某个势力打工,那全天下的人恐怕要饿死一大半才行。
如此一想,弘始大帝甚至有些懊恼自责:【的确,是我太过自以为是,先入为主,未曾想到居然在这方面居然都会被人提点,当真是受教】
“不过。”而就在弘始大帝正在自我分析时,白映雪却笑了笑,回答道:“以不是烛昼子民,也不是革新之道完全遵从者的角度,在我看来,革新带来的变化其实非常大。”
“因为苏部长绝对的实力,和平到来,妖邪退散,整个世界更加安全,也更加繁荣,整个社会运转的体系也因此而变得更好——一个绝对强者维稳带来的社会生产加值是恐怖的,而也因为这种和平和安定,以及大道上的引导,各式各样全新的可能性也会因此而诞生。”
如此说着,白映雪对另一侧的汤缘挑了挑眉,而汤缘心领神会,也抬起手,运用自己的权限,链接通讯道:“的确如此,而且,因为革新的强大,所以苏昼可以温柔。他可以宽容地对待所有危险的存在,让许多被逼无奈的错误,也可以慢慢地改邪归正,走上正道。”
“譬如我,以我的能力,可以缔造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天灾,如若是在其他社会,在没有绝对力量的情况下,面对有这种可能性的我,绝对会严加监控,加大管制力度——我的确可能向善,但是世界承受不了我为恶的可能性。苏部长提升了这种容忍度,令我也可以被宽容以待,我自然追随他。”
【这只能说明】
弘始大帝认真地指出:【原初烛昼,革新,也即是苏昼,是一个好人,合格的,有力量的统治者……并不代表革新之道是良善的……】
“他不是统治者。”白映雪反过来指出错误:“说实话,他假如愿意统治地球,地球恐怕早就跑步进入多元宇宙时代,何苦还在银河系转悠——理论上来说,倒也算是统治者,但我们的理圣先生只是三十六圣席之一,他需要开会才能立法,还没办法一手遮天。”
“能。”汤缘提示:“他之前和太始圣尊打的时候,何止是一手遮天,宇宙都给遮没了。”
“啰嗦!”
【什么?他不是统治者?】
忽视那些斗嘴,时空彼端的合道强者真切地困惑起来:【那他怎么施行己道,又怎么引领你们走向正确?】
“那还用说。”
汤缘哈哈笑了起来:“正确还需要其他人去引导吗?如若不能让众生自发地选择,自发地追随,就只能说明还不够对啊!”
“是啊是啊!”白映雪也附和道:“就连我都没说服,这革新之道,距离正确差远啦!”
虽然都是贬低,都是开玩笑。
但是,弘始大帝却很清楚,比谁都清楚。
在这两人的心中,所谓的‘革新’,所谓的‘苏昼’,是多么趋近于正确。
那就像是一轮太阳照彻黑夜那般,明媚了所有阴霾,驱散了所有的雾与影。
他们的赞同,他们的不赞同,其实都是一样的。
那对自己从不有丝毫放松的苛责,正是真正的‘革新’!
与此同时。
外宇宙虚空。
此刻,苏昼盘膝坐在一片平静如镜的时空之中,宛如一片辽阔无垠的大海海面,只是没有一丝一毫风浪。
这海面倒映着多元宇宙的灿烂星空,随着创世漩涡抽离了越来越多周边时空乱流的力量,这湖面能倒映的世界星辰之光就越多。
而在这湖面的中央,正是那孕育着烛昼天宇宙雏形的旋涡。
依照创世之界的命名,这应当叫做【革新道·烛昼天】,但到也没必要那么规范,苏昼并不打算真的给这个宇宙起名字,所谓的多元宇宙警察局,不过是这个宇宙的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建筑设施的名字而已。
此刻。一颗星辰骤然亮起,然后化作流星,穿过辽阔虚空,朝着轮转的旋涡飞驰而去,勾勒出湖面与虚空的地平线,苏昼挑眉看向它,便看见一个残破的世界残骸陨入睡眠,带起一层层波纹涟漪荡漾开来。
黑暗的渊面混沌,灵行于水上。
“差不多了。”
苏昼微微一笑,他此刻露出了放松的神情:“现在创世漩涡会自己捕获世界残骸为自己添加底蕴,那就不需要我继续维持了。”
青年站立起身,登时令身后的诸多合道齐齐一怔,祂们搞不清楚苏昼的想法,自然也无法揣测他接下来行动的目的和方向。
所以,才会提防,才会畏惧。
至于苏昼究竟想干什么……其实很简单。
“烛昼天成,其实还需要最重要的一步。”
抬起头,苏昼仰视整个封印多元宇宙——那孕育万物的星辰闪烁不定,就像是水中的星月那般,伸手去触及,却又始终无法触碰,黑暗的渊面轮转着永无止息地时空乱流,令合道强者也无法轻易地干涉多元宇宙彼端,没有任何呼唤和坐标的世界。
——这可不行。
青年如此想到:警察局怎么能听不见整个多元宇宙的报警电话?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让诸多恶徒脱离法网吗?
但是比起这个,还有一些事情更加重要。
此刻,苏昼平静地自语:“既然是警察局,那就得有监狱。”
“监狱,没有囚犯怎么行?”
话毕,苏昼侧过头,横扫在场的所有合道。
登时,不寒而栗的感觉,便在虚空中扩散。
第二十七章 必须要出重拳 (小章)
“你说西面有奇怪的革新苦修士和卫兵起了冲突,还死了几个人?”
当拉吉莫纳什世界,帝国东部平原领的主人,尼卡贝尔·博纳森侯爵早上苏醒时,得到了一个令他颇为不愉快的消息。
尼卡贝尔今年二十二岁,即便是在几近于礼崩乐坏的帝国,能在这个年纪就能当上家主,继承侯爵之位,也是极其罕见的。
他肌肤雪白,薄薄的嘴唇带着些许血色,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垂落肩头,精灵中,这样的容貌和气质也绝非常有,尤其是那青春朝气,充满生命力的气质,更是难以从充满沉沉暮气的精灵国度中寻到。
全世界最有权势的那一帮人,优生优育近千年带来的结果,便是各大贵族世家。他们有着最佳的施法者和**天赋,无论是从事法师,战士,乃至于术士圣职者都可以,而他们接受的教育自然也是最优良的,只要他们想要成材,那么就必然可以屹立于世界之巅。
博纳森家族便是其中之一,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魔力,肌肉内脏血管乃至于骨骼的构造都在先天后天的培养和炼金术改造下,变得最容易凝聚生命能提炼出斗气,他们一出生就是觉醒的超凡者,而普通人勤学苦练也需要碰运气才能摸到那么一丝曙光。
每一位博纳森家族的成员的智力和魅力都远超常人,和这些自诞生后就闪耀着光辉的菁英相比,那些生活在街道中的普通人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物种。
实际上,几乎已经不是了。
尼卡贝尔从不懈怠锻炼。他早上六点起床,开始在城堡的重力修行室中进行两小时的全面修行,十位侍女为他沐浴更衣,整理仪容,然后再去慢慢享用一整个厨师团队精心准备一整个早上的早餐。
早餐时,管事会禀报一些领地事宜,但不会太过重要,不能打扰侯爵大人品尝早餐的心情。
“革新苦修士吗……对,荒原那边新出现的邪妄异端。”
听见死人的消息,尼卡贝尔并没有多少意外。普通人而已,哪怕是捕鱼狩猎,每年过冬,都会死上不少,就如同春日的野草一般生生不息。
他比较不愉快的是自己这边输了:“虽然留下不少尸体,但我的卫队居然没有将那支异端团队抓住?”
如此说着,他依然不急不缓品尝着身侧精灵侍女送到自己口边的无花果酒羹,然后笑道:“该罚。”
“的确该罚。”另一侧的管事轻轻鞠躬,可以在侯爵大人早餐时禀报消息的角色自然不简单,斯纳尔管事便是这样的角色,这位半精灵服侍了四代博纳森家族的侯爵,忠心经受过无数次考验,更是在年轻侯爵掌管家族权利时奉献了不少助力,所以现在他仍然是侯爵领总管:“请过目。”
如此说着,这位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半精灵,便将手中的轻薄晶石屏幕递给青年侯爵。
“那群革新异端不尊崇万世上神,也不遵守神圣律法,否认天命贵血,认为普通人也可以凭借努力,取得和天命贵血一样的成就。”
轻声低语,尼卡贝尔没有面露不屑,甚至心中也没有生出类似的想法——蚂蚁觉得自己可以胜过人类,这种想法并不好笑,也并不值得轻蔑,只是单纯的无聊和无意义:“值得鼓励,假如我那几个弟弟也有这种勇气,恐怕坐这个意志的就不是我了。”
扫过其中的所有讯息,尼卡贝尔品尝着酒羹的味道。无花果是蕴含着生命魔力的植物,以高纯度的圣酒烹调炖煮,再让持有炼金术师学位的厨师把握火候,便可将其中蕴含的生机与魔力激发出来,并保持鲜嫩甜脆的口感,可以说既是美食,亦是魔药,服用一碗,便可补充寻常施法者大半的精力,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而就在他吃完后,一侧的侍女熟悉地又奉上一勺温度适宜地羹汤,尼卡贝尔微微摇头:“这种邪妄异端,总是络绎不绝地出现,这显然是边境守卫的责任,巡查荒原,却没有将里面的乱民抓捕干净,矿场的奴隶都不够用了。”
“老爷说的是。”
管事心领神会地点头:“但莫莱卫队长辛劳了这么多年,最近这段时间差错出的有点多很正常。”
“更何况他本来就出身于荒原,会对那地方的人心慈手软些并不奇怪。”
揉了揉一侧侍女的胸脯,令其退下,青年侯爵思虑了一会,微微一笑:“莫莱卫队长为博纳森家族服务已经有三十年,也是时候休息,毕竟是父亲留下的老人,倒也不好多加责罚……这样吧,把他亲人老小接进我南方的那座庄园,赐给他养老。”
“老爷仁慈。”斯纳尔管事笑不露齿:“莫莱卫队长会感谢您的,真是万世上神庇护,能住进您曾经住过的庄园,也算是沾了点贵血的贵气。”
“换成其他家族,这种出身低贱的家伙,早就被拉去做成施法材料了,也就大老爷仁厚,才给了他机会。”
“父亲也是会犯错的。”
尼卡贝尔摇头,换了个话题:“矿场收益如何?”
“灵晶矿的出产很稳定,灵晶孕育的速度也没有下降。”管事道:“只是大老爷求稳,不愿意加大矿坑内部的元素密度,所以最近这些年出产也就几十万晶,相比起同等级的其他矿场出产百万,是少了不少。”
“的确是少不少。”
另一位侍女送上茶水,侯爵抿了一口,眉头挑起:“博纳森家族不缺这么点灵晶,父亲的考量也是对的,毕竟人也是我们的财产……但最近帝国可不怎么太平,隔壁的。”
“皇室内乱,战争马上就要开始。”斯纳尔管事立刻接话:“不同的时代,自然有不同的做法,西南矿山绝天独厚,加大元素浓度,一年出产一百五十万晶也不成问题,不过就是每个月多几十个人死于晶化病而已,只要赔偿点灵晶,家属都会感激老爷您的慷慨仁慈。”
“嗯。”
一言未发,却都事事顺心,尼卡贝尔侯爵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就连自己的父亲那样别扭的家伙都会喜欢这位斯纳尔管事了,他笑了笑:“就按你说的做……什么!?”
突然,天地震荡,剧烈的地震摇晃城堡,墙壁梁柱颤抖的就像是冷风中的娇弱贵女,所有仿佛法阵都接连失效,就连坚固的承重石柱都迸裂裂缝,摇摇欲坠。
和持有超凡力量的侯爵和管事不一样,一旁服饰的侍女难以抵抗这仿佛要将大地倾覆的剧烈晃动,她们纷纷摔倒在地,甚至有些被跌落的天花板碎片砸的头破血流……但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哪怕是半点声音。
她们比谁都清楚,倘若在侯爵大人面前‘失仪’,失去的可不仅仅是能贴近服侍这位贵血的机会,更有可能是整个家族遭受责罚,从青云跌落地面的惨况。
但尼卡贝尔却没有心思在乎这点小事,他眉头紧皱,浑身浮现出淡淡的蓝色纹路,魔力勃发。
侯爵一瞬间撞碎天花板,来到半空。
他抬头凝望天穹顶端,然后,这位青年侯爵的表情就逐渐变幻,从一开始的愤怒疑惑,一直到后面的困惑不解。
最后,就是恐惧。
“上神!?”
因为,就在这个世界的天穹顶端,就在这个世界的上苍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辉煌,闪耀着无尽光明的人形背影。
这个人影,整个拉吉莫纳什世界的居民,无论是人类精灵,矮人侏儒,兽人海裔,全部都清晰无比的知晓——那正是无论是平民还是天命贵血,普通人亦或是超凡者,所有人都一般无二地崇敬,一般无二地信仰的‘万世上神’!
【原初烛昼!!!!】
甚至,能听见万世上神那带着惊慌与愤怒,还夹杂着些许莫名其妙的声音:【你居然,居然敢……】
嘭。
然后就是一声宛如某个硕大无朋的拳头用超乎想象的速度轰上一个充满弹性柔软血肉物体的声音,而随后响起的撕裂声,充满无尽炽热光辉血液挥洒的情景,更是遮蔽了整个拉吉莫纳什世界的天穹,就连日月星辰的光辉都被遮蔽,万物众生都只能看见一连串宛如血液一般的星辰浮现在天际。
而代表着万世上神的那个阴影,正在迅速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这个世界的外侧穹顶——
然后便是撞击。
轰轰轰轰轰轰轰!!!!!
悠远而绵长的声音,是某种坚韧坚硬的事物被纯粹的暴力轰碎后传递至大气中的余韵,这声音是如此恢弘壮阔,以至于就像是一曲过于浩荡的鼓曲。
天地的屏障破碎了,世界的边界碎裂的碎片化作了雨水,化作陨星,垂落天地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燃烧的星辰陨落大地,带起一道又一道璀璨的金线条,划着弧度飞跃云层与山峰,最终落在大洋与陆地之上,崩碎为最纯粹的灵气迷雾。
但这一切景象,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比不过一尊通体金白,释放着澄澈灵净之辉,比世界还要庞大的神祇,被一只狰狞可怖的凶恶虚空巨龙一尾巴抽在脸上,最终砸在世界之上的一幕来的震撼。
“和你们这样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大道呢?”
能听见一个充满着痛惜与坚定的声音,从那虚空巨龙口中传出,语气就像是海中磐石那般万世不移:“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出重拳!”
话毕,他又是一龙拳轰出,打的对方七荤八醋,神血飞溅虚空,化作弥漫的星云雾气。
【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此时此刻,又挨一拳的合道强者·万世上神,秉持‘纯净’之道神祇勃然大怒——这位合道神祇的脸庞面目全非,被苏昼多元宇宙虚空战形态抽的七零八落,身上也满是牙齿印痕,显而易见地被某人毫不留情地啃咬过,只是没有咬下来而已。
虽然原本就是打算过来找原初烛昼麻烦,但是看见周边找原初烛昼麻烦的合道强者那么多,这位万世上神原本觉得自己不着急过去惹事,说不定还轮不到自己排队,原初烛昼就已经被人解决了。
但谁知道,那家伙突然转过头,就开始分化诸多大道化身,对几个合道强者出手,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打也就罢了,这原初烛昼赫然是没有半点合道强者的威仪面子……他居然开口咬人!
要不要面皮了!
“不咬人我变成龙头干什么?”
而苏昼奇道,神龙形态的青年困惑对方的想法:“我要是人形,肯定就拿武器亦或是扔石头放波,而是龙形,除却吐息,爪击,就只可能是尾巴抽打和咬了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还是很难令合道接受,尤其是身上的齿痕蕴含着大道之伤,恐怕没几十年好不了。
而苏昼之后的话,更是咬祂极深,比真正的牙齿更加入骨:“更何况你做错了什么?你看看你麾下这些世界,哇,顶端人上人就看不起其他人了诶,我说你为啥非要鼓捣你那纯血贵族,不直接来个生殖隔离协同进化?弄出一个没有智力的劳工种族和一个菁英贵族种族很难吗?非要让人压迫人,人把人当垃圾看,你贱不贱啊?”
“都是合道强者了,还搁这瞎糊弄种姓血脉……你自己扪心自问,这种体系是不是脑袋有坑,是不是根本发挥不出一个智慧种族的全部生产力?”
“贱!”
【住口!】
在这方面显然是没办法和苏昼较量,万世上神并非没有参加过论道,祂立刻熟练地转进:【你这样杀普通人,真的好吗!原初烛昼,你将我打入这个世界,死伤何止亿万,穷尽这个世界万年压迫,都死不了这么多人!】
如此说着,祂试图起身站起,但是才刚刚将手撑在世界之上,万世上神却忽然一愣。
这个手感……是世界屏障?
可是什么时候!?刚才不是才砸碎的吗?
“笑死,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而苏昼的声音从悠远宇宙中传来:“我一个细菌都没杀,那个世界一个人都没死,可能会有几个受伤的,但我全部都治好了,还给了补偿!”
“我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我还当什么合道,打什么合道之战!”
“住口,虫豸,看我重拳!”
第二十八章 揍人好快乐啊 (小章)
万世上神的主合道世界并不在此处,拉吉莫纳什世界不过是祂合道世界强大到极致,自然侵染的诸多小世界之一。
这也是一条路,绝大部分合道强者认为,这种自然的流出侵染,就是合道至洪流的前奏,只需要主世界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影响诸天万界,那么洪流自然可成就。
到也不算是错,理论上这条路完全可以走通,多元宇宙中不存在‘不可能证道’的方法,毕竟理论上就算是每天做十个俯卧撑连续做无限个无量量劫说不定也能与道相合,成为俯卧撑之合道什么的,但这种证道之法说实在属实是脑袋缺点啥的人才会去实践。
祂的主世界自然强大,乃是以天命贵血为核心,层层统御,完全将整个世界掌控在手心的体系,你要说生活的有多糟糕,那也不至于,毕竟是合道强者的直系世界,当然不会像是普通的衍生世界那样有诸多资源不足造成的问题,哪怕是最底层的平民,也能算是丰衣足食,亦有机会拼搏,成为贵血。
但问题并不在这里——仅仅是一个世界达成了这样勉强说得过去的情况,并不能算是常态,真正令人不爽的,正是那亿亿万万衍生世界中暴露出的丑态。
“趴下!”
一层清晰无比的虚空震荡以苏昼的拳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爆发,原本就被他打的悬浮于空的万世上神登时就被直接扫飞,撞击在一处大界的世界屏障上,而这虚空震荡如此暴烈,乃是苏昼不断地在虚空中创造时空,又将其湮灭制造的崩坏撕裂,这足以摧毁宇宙的风暴就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刀光,向外蔓延了不知多远。
如若依照武侠风的起名方式,这一手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大碎灭无形拳意】。
而在这刀光消失前,万世上神再一次撞碎了世界屏障,伴随着隆隆震鸣,祂又被卷入了世界本身的反击中,承受双倍攻击——而最可恶的是,祂一转头,赫然又发现这一切的毁灭都是幻觉,苏昼的碎灭拳意居然只对祂造成伤害,对于一方世界来说乃是大补药,可以粉碎宇宙内所有万古不化的顽疾,重造一片清平宙宇。
但这种攻击想要让祂服输却还早得很,晃了晃脑袋,祂重新站立起身,自己的鲜血混杂着身上虚空中诸多世界碎片从躯体上流下,虽然狼狈,但却仍然神圣至高。
但当祂刚刚站起来的刹那,苏昼已经来到祂的身前——当然不是冲锋,他变成龙了,当然是用飞的,原初烛昼之躯展开双翼,无尽星光皆在其漆黑翼下闪动,那肯定不是什么星光,而是苏昼以承世鳞之法催化的诸多小世界,微型个人空间。
而这些鳞片个人空间中蕴含的,乃是最为纯粹的黄昏本意,倘若是黄昏魔物,只要被这鳞片导弹轰炸中,当场就会陷入长眠,而倘若是其他种类的强者被轰炸……
苏昼这不是正在试吗?
面对诸多黄昏导弹轰击,即便是合道强者也感觉棘手无比,就像是遭遇了普通人遇到了硫酸水枪射击那般,一时间,祂立刻起身翻滚,极其狼狈的躲开了这一波饱和轰炸。
【你这狂徒……】
才刚刚闪完,万世上神就看见苏昼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而对方甚至已经拔出了刀,随着凄厉的呼啸,灭度之刃的倒影在祂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立刻,祂抬起手,一面清澈的圆镜浮现在身前,合道武装·澄辉镜湖,宛如盾牌架住了苏昼的斩击。
嘭的一声闷响,无论是合道还是拉吉莫纳什世界中的众生,都看见苏昼这双手持刀的全力一击被神镜架住,锋锐的刀刃就像是没入了深邃的湖面,虽然已经切入三分之一,但却始终无法进展更多,架在了原地。
纯粹的澄澈之光挡住了灭尽一切不祥的刀意。
直到此刻,万世上神才能发出怒吼:【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就是要在这里打你,给你的子民看你狼狈模样。”
苏昼言简意赅:“然后把你抓捕归案,批评教育!”
咔——苏昼抽刀,登时无数宛如星尘一般的镜子碎屑便在虚空中流溢,化作弧形线条,而神镜上也同样出现了一道裂缝,虽然正在不断地蠕动重生,但距离愈合还很漫长。
万世天神认为,世界中并非是所有人都有意义,除却少部分创造新事物,引领时代的人杰外,绝大部分普通人并非没有能力,但他们却只想要过平静的人生,所以只是庸庸碌碌。
多元宇宙如此危险可怖,有无数敌人意图入侵,万世上神成长时,恰逢祂的宇宙遭遇诸多虚空巨兽集群和敌对的世界入侵,无数人杰英雄前赴后继挺身而出,为自己的故乡牺牲,也为万世上神提供了成长的时间,最终将侵略者赶出了家园。
那些人的后裔,便是当今所有天命贵血的源头。
宇宙是所有人的宇宙,普通人的幸福生活是所有强者竭尽自己的生命和未来夺还而来,如若愿意奋起,万世上神从未封绝他们成为贵血的权利,但倘若只是想要生活,那他们被人统治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要知道,在这个多元宇宙,强者并不一定需要子民,而子民却一定需要强者庇护。
倘若是在过去,苏昼说不定还会与万世上神论道一番,毕竟祂的道理的确有其必然之处,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的确是一个无解难题,不能说强者就必须任劳任怨为人所用——强者也是人啊,既然强者能任劳任怨,那弱者为什么也不能?
以祂过去的经历,会有这样的想法实乃正常无比。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苏昼只打拳,不论道。
苏昼话毕后,便直接收刀,他振翅加速,登时便一拳轰出,要轰在万世上神的左脸上——但在轰中之前,又有一面镜子浮现,挡住了他的拳。
虽然镜子也发出了‘吱嘎’的嗡鸣,可这一拳的确无功而返,然而苏昼对此毫不在意,他高抬左肘,手肘轰击而下,就像是足以压碎的宇宙的水压机一般,朝着万世上神的脑袋碾去。
砰——庞大的力量刹那就将这位合道强者打的一个踉跄,即便是有合道武装减少冲击,可祂仍然差点身体前屈,摔倒在地。
万世上神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祂的声音被苏昼完全忽视。
巨龙只是握紧了拳头,然后加速,加速,无以伦比的破坏力将烛昼之躯崩坏,这足以造成自灭的力量在沉默中挥出,却在漆黑的虚空中带起凶厉的咆哮,它一拳接连一拳轰击在万世上神身上,将合道武装·澄辉镜湖轰的满是裂缝,支离破碎。
“哈哈……哈哈哈哈!”
打着打着,苏昼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畅快随性,又无比轻松自在。
他长尾甩动,化作刚猛无比的巨斧劈下,青年表情显化在龙躯上也算是阳光灿烂:“谢谢你,万世上神。”
【谢?】
而不断格挡,并试图还击的万世上神愣了一瞬,祂并非没有对苏昼造成伤害,澄辉镜湖持有净化和平衡两种力量,一切攻击祂的力量都会在净化后原样奉还,还附带祂自己的澄净之光。
但苏昼这浑不在意的模样,让祂一再疑惑自己的攻击是否有效,而苏昼这突然笑起来的模样,甚至令万世上神怀疑自己的攻击是不是已经不知不觉把这原初烛昼打的疯了。
但祂的猜测有错——苏昼本来就不怎么正常,轮不到祂来打疯。
其次,他是真的开心。
“我很畅快。”
一拳挥出,苏昼发自内心地感谢到:“之前那些日子,我其实好难受。”
“雅拉走了,很多问题没有另一个人帮忙回答,想抬杠和被抬杠都没有对象,太多太多事情都是如此模糊,宛如混沌一般难以分明……归根结底,我已经习惯有个人在一旁给出意见,给我提示,告知我许多错误和漏洞。”
苏昼的一拳被万世上神挡住,但烛昼之躯的龙爪上布满龙鳞,它们竖起,就像是一根根毒刺,对格挡之物强制注入革新亦或是黄昏,直接进行冰火两重天,这大道级别的撕裂瞬间就摧毁了万世上神的防御,令苏昼踏踏实实轰中了万世上神的下巴。
登时,便有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万世上神的下巴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凹陷。
“我一直都想不出很多问题完美的解决方法。”
但仍不满足,苏昼继续出拳,不断轰击在万世上神的脸上,与此同时,他还还在笑:“我一直都在抑郁,就算我想了那么多,那么深爱众生,依然给不出一个完美结局……究竟怎样才能算是真正的伟大之爱?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幸福而不会哭泣?”
“想不出来,太难了,我简直是个废物。”
万世上神睁大了眼睛,虽然祂暂时没时间振动虚空说话,但从祂那惊诧愕然的目光中显而易见地能看出来,祂正在怒斥苏昼胡说八道。
废物?你家废物是三十岁的合道吗?!
但苏昼的要求和祂截然不同,他哈哈一笑:“但我刚才在揍你的时候想通了。”
如此说着,他向后疾速一跳,闪过了万世上升的神光反击,烛昼之龙长尾微微甩动,有神刀的刀刃之光在其之上流淌:“我谁啊?我又不是完美,我为啥要自己想完美答案?”
“我只需要揍你们,然后让你们自己被迫亦或是自愿的革新不就行了吗?”
“是啊,我为啥要自己想答案,那是你们的世界,你们的子民,只要你们自己想就行了,不对的话我就去揍你们啊!”
如此说着,苏昼的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甚至化作虚空中的雷鸣,带着浩荡的笑意:“我有什么可抑郁的,归根结底,我还能揍你们啊——只要给我听见了你们世界中有人正在哭泣,有人正在祈愿,报警!”
“只要我听见——有人正在怒斥‘上苍不公’亦或是‘贼老天,我***!’这样的怒吼,我就亲自过来替他们完成愿望!非要抑郁,等我揍不动你们的时候再说不就好了?”
“该革新的是你们!是这个多元宇宙!我自己把自己的世界做好就行了!”
如此说着,苏昼侧过头,他环视在场的所有合道。
“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合道可以给我揍。”
他咧开嘴角:“我何止要笑,我简直要打十个!”
【听见了没有!】
而万世上神同样怒吼:【这疯子要打你们全部!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点来帮我!】
但是,两个人都得到了令他们失望的答复。
【不了】
一位看上去像是巨龟的合道晃动尾巴道:【你们就这样打着挺好的,我仔细想了想,是时候回去调整一下世界秩序了】
【是啊】另一旁,看上去颇像是个兔子,背负世界而行的合道深有感触:【最近这些年睡的时间有点长,差点都化道,感谢万世和烛昼两位道友的提示,我的使命还很漫长,工作还剩下许多,现在还不能休息】
【是极,是极,差不多可以了,我现在要回去重新思索一套社会体系了,我其实早就想改了,主要是之前觉得没必要,现在有外力提醒,我一下子就有动力了起来】
【一起走,鸿悠道友,也有几十万年没有和你论道,不如咱们去隔壁虚空促膝长谈一番,互相借鉴借鉴】
【好说,好说】
一时间,诸合道呈鸟兽散,原本意图反对烛昼的诸合道瞬间就消失无踪。
全部人都是因为苏昼的正确而不愿意与他敌对吗?
当然不是。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祂们看见了苏昼的‘强’。
真的强到能打十个吗?未必,至少祂们觉得未必,但是的确比绝大部分合道强。
现在祂们能留住苏昼吗?怎么可能,别看万世上神如今看起来惨,实际上受伤最重的还是被黄昏道意侵蚀那次,其他的伤害更多是侮辱性,而并非是实际上的损伤。
祂们联手,也留不下苏昼,而苏昼却可以反过来找祂们抓单。
苏昼的确比祂们强……不想着如何变得和苏昼一样强,非要嘴硬,非要强撑面子,非要坚持自己那一套就是完美无瑕?
合道强者又不是傻逼,祂们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构筑的世界社会模式最多就是自己用的舒服,亦或是习惯了懒得改,根本就不算是‘最好,更好’?
祂们只是强过头,没有动力去改罢了,既然苏昼提出了这样一条路可以让祂们变得更强,那么试试又何妨。
【烛昼】
在转身离开前,一位合道止步,祂转过头,认真道:【你不一定是对的,但有句话你说的没错,我们得把自己的世界弄好,世界才不会排斥我们的大道……如此简单的道理,却真难领悟】
【我也不喜欢听我世界里面的人成天怒斥上苍不公……我其实很公平,但或许是我没有讲清楚,亦或是没有实践完全……总之,我无法欺骗自己,我的确没做好】
话毕,祂离开:【祝您道成】
而苏昼也停下了战斗,他站在原地,对那位合道告别:“我也希望不会出警到你的世界去,祝您道成。”
战斗还在继续。
而遥远时空之外。
弘始上界。
沉思许久之后,伴随着一声叹息,端坐于皇座之上的人影起身,迈步。
见证的已经足够多了,现在,祂要开始行动。
第二十九章 弘始上界·间奏 (小章)
弘始上界辽阔无垠,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核心首都。
弘始大帝定居于世界轴心,整个仙朝官员都以祂的力量为核心,贯穿万界进行联络,管理诸多世界,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仙朝的统治结构都根基于其一人身上。
但也本该如此——毕竟除却祂外,又有谁能管理这诺大天地?
弘始上界一隅,太和虚空港口。
依照四季轮转表,此方区域如今应当是冬日。
不过最近随着数位阳神境界的仙人入驻,温度回升,地面上薄薄的冰层都融化了,砖石缝隙间满是潮湿的水汽,甚至道路上都能看见水洼,半冰不融,居民出门甚至可能会因此滑一跤。
虽然看似只是普通的冬日一景,但是在弘始上界,这却是本地龙王工作不力,没有关注民情的铁证。
当第一位居民因为这薄水薄冰而摔跤倒地,溅了一身水时,祂的罪就已经定下,每个月结算功绩时,很有可能会被责罚,乃至于剥夺部分修为,严重警告。
即便是边疆的虚空港口,也有不少居民,而有居民,就代表此地肯定有每三个月一次的季度考核。
随着太阳高悬,诸多符合条件的学子便都纷纷出门,但奇怪的地方在于,弘始上界分明是一个灵气满溢,宛如仙境的高灵上界,但是这群学子却都是凡人,身上半点灵气波动也无。
倘若如此,倒也不算多么稀奇,但真正令人奇怪的,却是这些学子几乎个个都神光内敛,目光晶莹,赫然是修行境界已经很高,起码也是可以阴魂出窍的等级,只是因为身不具灵气,所以无法显化神通而已。
这是弘始上界的常态。
此界,修行需要资格,而资格需要考试,功名就是资格,成绩就是修为。
在其他世界,人作为父母,不需要考证……而在弘始上界,不仅仅生育前需要考试,就连修行也是如此,如若没有资格功名,就连灵气都会封锁。
一朝普通人得到了来自异世界的强大功法?不证功名,根本无法修行,除非能和一位合道强者对自己世界大道的掌控扳手腕,不然的话想都别想。
平民生活在上界,灵气自然浸润**,加上环世大阵庇护,人人皆可寿三百,即便是不考取功名,亦可安稳度过一生。
倘若考取童生资格,便可引灵气入体,寿命延长,且具备相当神异;之后再取得生员功名,便可学习术法,能诵读道经,学习如何与普通人相处,如何庇护一方。
生员,也即是秀才,其实就已经足够罕见,能有这等功名在生,起码无论是道德还是为人处世都经过考验,在实践方面也通过了试炼,即便是日后无法再更进一步,也可以申请为地祇,统领庇护一方,日后说不定还有升迁的机会。
但倘若从生员更进一步,在各大州域的考核中成为了举人,那就可以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弘始上界,先修道,后修真。
无论是童生还是生员,平日都要诵读经文宝典,学习各式各样的超凡知识和管理学识,虽然没有灵气入体,但是却自有境界在身,等到有了资格功名,天地灵气被允许入体,他们很快就可以提升至相应境界,成为足以统辖一方的超凡者。
但是举人不同——一旦成就聚人,就有神通自生,而神通一事,自然人人不同,哪怕是考取了举人,成为了神通者,但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随后,还要继续考试,确定举人的神通潜力,具体效用,然后再分配至仙朝的各个岗位,进行正式工作。
各地的龙王,大地祇,星官,大多都是仙朝举人,他们绝大部分人都在考核期,只有在考核通过后,才有资格前往世界轴心周边,来到弘始大帝面前,参加殿试。
正如阴神需九重雷劫才能成就阳神,只有通过重重考验,实力也在最巅峰的各位举人,才有在大帝注视下考核试炼的资格,进而成为进士,得证阳神,可享长生不朽,与世同存。
这就是功名的尽头——只有到了这个地步,整个弘始上界,所有遍布弘始大帝之道的世界,其中的灵气才会完全对这些官员开放。
一尊阳神,可以执掌一方小界星球,乃为地界之主,封疆大史,祂们的领地,就是祂们的试炼,谁能将自己的世界培养的良好稳定,谁就有了凭借一界功绩,净化己身,自阳神成就纯阳,彻底不灭登天。
简单来说,知识不够,道德不好,就不允许引导灵气修行。
想要成为强者,就必须考证,学会如何以强者之尊和普通人相处,还要被其他人打五星好评才能得到额外的灵气进行修行。
只有工作做得好,令众生喜悦赞同,修为才能进步,最少也能维持修为,但倘若让自己麾下的居民感觉到不满和痛苦,修为就反而会被削弱,甚至是剥夺公民权,处死后轮回转世——与此同时,普通人倘若恶意举报仙神,恶意打差评,被弘始大帝亲自查证是撒谎的话,同样也会被处死。
诚实是一个文明的基石。
撒谎,恶意举报,不查证不思考,凭借一时冲动就去犯罪,去作恶,都会得到相应的报应。
从混元无极,乃至于纯阳之下,所有人都必须考虑到自己的力量对众生和世界是否有好处。
但即便是纯阳,也非混元无极,更不是大帝所在的返虚道一的合道境界……
弘始大帝,始终是孤独的。
行走在港口处,黑发的男人步履如常,周边的行人学子都对他视而不见。
太和虚空港是弘始上界数千个大型军用虚空港之一,在这里定居的大多都是军人家属和后裔,而作为军人,自然有修为,所以这些区域反而是学习氛围较为热烈的地区。
仅仅是男人行走的这片居民区,就有十所以上的学塾,道路上数以百计的七八岁孩童正在结伴上学,他们在这个年纪需要学习的是最基础的灵气知识和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以及培养相关的学习方法,打好基础,等到了十岁后,才会进行更进一步的进阶专业知识学习。
绝大部分学生家中其实都有私人座驾,但和朋友同学结伴上学交流,是经过多年验证后,最能保证孩童正常心智的方法之一。
太早展现家中财力,会太早带来分别心和竞争心,故而早就在数百年前,弘始大帝在第三千一百七十一次教育系统改革时就指出,这种行为百害而无一利,肆意展现家中财富打压同龄,同学者,其父母剥夺修为一阶,记大过一次。
这算不上多久之前的事情,所以在太和港,并没有任何违规现象出现。
不过即便如此,男人依旧看见了一个孤独行走在一旁的男孩,他和其他孩子一样身穿周边学塾的服饰,但却没有朋友,脸上似乎也有伤,青紫色的淤青虽然被刻意遮蔽,但仍然非常显眼。
男孩一个人沉默不语,缓缓地在道路边缘行走,他手中拿着有些冷硬的馒头啃着,目光满是犹豫忧虑。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但还未等祂出手,正在一旁巡游的日游神就察觉到了这个异常。
“孩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伴随着一阵灵光,这脸有淤青的男孩便看见有一尊浑身散发明黄色光晕的修者出现在自己身前,将其带到一旁。
日游神出手,治愈了这孩子的伤。温暖的气没入淤青时感觉有些痒痒的,登时就令男孩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毕竟也是从小听日夜巡游传说长大的,自然知晓日游神的传说,知道他们乃是听取人间不平事的巡官,有何忧愁不平,大可对他们诉说。
于是,他在迟疑了一会后,便对这位日游神说出了真相。
原来这孩子乃是最近搬迁至此的新移民,父亲与母亲闹了矛盾,两边都对他不闻不问,想要让对方去照顾,但如此一来,就等于没人照顾他,而父亲最近更是因为喝醉酒,对他尤其粗暴。
“原路如此,你应该早点告知当地地祇。”
日游神当即了然,很普通的父母矛盾波及孩子,非常常见情况,孩子搬家离开了过去的朋友,想要重建人际关系本来就困难,还没有父母帮助,未来肯定会被影响。
没有任何犹豫,这位日游神立刻便带着这个孩子前往学塾请假,然后禀报上司,联系本地地祇,查询这位男孩的家庭情况,然后得到许可后将其父母抓捕归案。
在这过程中,黑发的男人看见,这位日游神所作所为都非常称职,他和学塾教师交流,安慰抹眼泪的孩子,鼓励对方日后多交朋友,并且带着对方去吃了一些男孩平时想吃的东西。
一天过后,所有事情都差不多解决完毕,倘若只是一男一女谈恋爱,两个人关系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既然是父母,就必须要承担责任,这两个人显然就是父母不合格,被责令重新进行教育考核,接受惩罚记过。
而男孩暂时由本地地祇代管,倘若父母始终无法通过考核,仙朝地祇会负责照顾孩子可以自主生活,亦或是考取功名为止。
“日游神叔叔,这个给你!”
夜晚的街道,在离开之前,男孩赠予了日游神一支笔——那是男孩自己非常喜欢,正在当前热播的光幕特摄戏‘法相侠客’系的周边,应该是男孩的心爱之物。
“谢谢啊,但是……”
日游神对此哑然一笑,他自然是不太想要的,但男孩始终盛情难却,看着对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这位游走神祇不禁叹了口气,收下这支笔。
但是,就在他收下的瞬间,这位日游神表情就微微一变——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修为骤然一降,赫然是违背了弘始天条,遭到了惩戒。
那支笔的价值,有些超乎他的预料,居然够上了受贿的标准!
但他自然不可能在男孩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微笑着和对方挥手告别,然后一个人在夜风中轻叹一口气,消失不见,回去叙职,指不定还要写检讨。
【不行啊,我这个天条果然还是需要改】
凝视着这一幕,从头到尾,观看了一整天的弘始大帝轻叹一口气:【我为了避免官员以各种借口收取贿赂,将自动惩戒天条设定的太低了……这位日游神没有犯任何错,只是普通的神民鱼水情,却仍然被我的天条惩戒】
【他甚至不觉得我错了,还觉得自己犯了错……但实际上错的是我】
【不过修改天条,来不及了,这次出征回去来再改吧】
微微摇头,停驻在此的一道分身化作流光消散,亦有一道气息涌入那日游神体内,温养其神魂,坚固其根基。
而港口核心处。
弘始上界,每一座军用港口处。
弘始上界,诸仙军道兵驻扎之地。
原本正因为‘天凤’‘玄仞’的暗中谋划,所以正在整装待发,应对这两大有着合道强者世界入侵的仙朝天兵,全部都得到了大帝口谕。
【停下】
弘始大帝的命令一向简洁简单:【停止所有行动,战斗计划取消】
“陛下?”
天兵们对此自然无所谓,但是统筹规划这一章的诸多天将都纷纷愕然:“为何?那天凤老祖和玄仞子妖道欺我界仁厚,不停挑拨诸多小世界谋逆,消耗我界实力——此刻不战,日后要战就麻烦了!”
甚至有天将跪下:“陛下三思!如今大军已经筹备完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战争一事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是未曾开战,我界经济也受到极大影响,士气更是如此!不如一战,以振社稷!”
【无需多虑】
而男人平静道:【事急从权,天凤老祖和玄仞子老道的确是我弘始上界大敌,但本质上,那只是我不愿意生灵涂炭,留下磨砺尔等的磨刀石】
【可现在,我却察觉,在无垠虚空彼端,有胜过这两尊合道千万倍的强敌……我必须前去】
之前反对的天将有些没听懂弘始的意思,有些困惑地抬起头。
但很快,他们就理解了弘始真正的意思:“您,您的意思是……”
【我要御驾亲征,将那两尊合道封印,免得我远走远方……亦或是无法归来后,这两个老贼危害我界】
弘始大帝平静的说道:【这是合道间的战争,是诸多定义大道者的争斗和游戏……无聊的争霸】
【你们没有义务参加,没有义务为了我们的执念而死】
“我愿意!陛下!”
这位天将低吼道。
整个世界中,亦有许许多多人同样如此回答。
“我们愿意,陛下!”
【……】
黑发的男人微微一愣,然后祂轻轻一笑:【可我不愿意】
【退下吧,我意已决】
第三十章 虔诚地祈祷 (5500)
合道强者能耳闻万界之声,眼观万界之事,只要念诵其名,哪怕是在多元宇宙的尽头,祂们也能感应并听闻。
这并非是虚假的传说,而是真实不虚的事实。
只是,多元宇宙众生的数量是无限,念诵祂们名字生命的数量自然也是无限。
无限的祈祷蜂拥而来,哪怕是合道也会感觉到痛苦不堪吧?但那也是一种打磨,一种淬炼的基石,毕竟倘若就连无限的祈祷,那虚幻的声音和愿望都无法承受,那又该如何将自己的存在突破无穷的壁垒,抵达无限之种,名为洪流的境界?
但绝大部分合道者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祂们使用了种种手段,譬如说起源印记,神格,苍天化身,大道轮盘等等方法,制造一个永动回应机,机械化地回应那无穷祈祷。
这是常态。
弘始大帝从未拒绝过任何祈祷,即便痛苦,即便混沌,即便仅仅是听见,却无法做出回应,就令祂更感无力与恼火……但祂仍然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始终聆听着这无穷的祈祷。
直至如今。
此时此刻,弘始上界,周边多元宇宙虚空,一片黑暗寂静之地。
有浩大的神光破空而行,带着深沉的灰褐,庄重而威严,浓重的肃杀之意贯穿周边诸多世界,堂堂皇皇而来。
在其彼端,便又有一轮光晕互相,璀璨辉煌,色呈赤金,宛如大日一般普照诸天。
【弘始老儿!】
铿锵的声音,凤鸣响起,名为‘太一天凤’的合道强者语气带着愤怒和疑惑,拦在了弘始大帝的身前:【你这是要做什么,挑起两界大战吗?】
而后,另一方,又有一道温润晶莹的星蓝色光晕浮现,就像是一轮满月般,逸散着温润平静的道意。
【我来说句公道话,弘始道兄,您今天火气有点大,不妨回家静养一下,为何非要如此怒气冲冲?】
带着劝诫意味的人声响彻虚空,名为‘太真道主玄仞子’的合道强者跃出,拦在两者之间,似乎是意欲劝和:【现在不宜擅起战端,多元宇宙虚空异变极大,我等过去虽然有争斗,但相比起未来的未知,如今应该联手才对】
说是公道话和劝诫,但谁都能看出,这位玄仞子根本就是偏向于天凤,但凡是弘始想要向前一步,祂就会与天凤联手,和弘始交战。
在过去无数年的时光中,祂们都是如此交手,三大上界统辖诸多下界,互有冲突,互有磨砺,两人联手对抗过强的弘始,反而构成了一种颇为稳固的秩序。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过家家结束了。
【你们说错了,我不是要挑起两界大战】
弘始漠然的声音响起,比炸雷更加响亮,却又比闷雷更加低沉:【我是要挑起三界大战,并且镇压尔等】
轰!
深沉的灰褐中,一只遮天巨手扬起,登时,周边虚空时空乱流骤起风暴,一个个小世界随着这狂风朝着四面八方翻滚而去,仅仅是起手式,无穷神威就将三位合道强者战斗的区域化作一片真正的虚无,就连时空乱流都平息,化作宛如冰凝虚空一般的澄澈之地。
而下一瞬,雄厚磅礴到不可思议,几近于无限的灵力灼烧万物,然后在光辉中凝结为一座璀璨高塔,瞬间就照亮了三界之地!
弘始镇道塔!
一动手,便是昔日无数次交手也难得出现一次的绝技,天凤与玄仞登时面色一变,知晓这次那弘始老贼根本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镇压祂们,便都各自施展绝技,就要迎上。
一轮赤金色的大日圆盘,轮转浮现,其本为太一至上,万物之源。这轮盘释放无尽灼热火力,仿佛要焚尽万事万物,令天地在毁灭中重生,脱胎换骨。
一道由无尽经文道纹环绕的玉如意骤起,其意乃为道千仞,有始有终。如一古朴庄重,安定虚空,就像是清水静置,无数尘埃落下,其身自然澄澈纯净,清之又青,至高无上。
一轮盘一如意,都蕴含合道强者的大道神通,悍然与那镇压万物的弘道之塔对撞。
无尽璀璨的神光迸发,无穷无尽的余波即便是传递至遥远的世界彼端,也在刹那照亮了那个宇宙的全境,令无数生活在其中的种族与文明惊愕不定,战栗不已。
【这是我们的游戏】
而弘始低声道,带着叹息:【就不要再卷入众生】
此时此刻,祂仍在聆听。
——在遥远时空彼端,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仍然有呼唤传来。
那是一个原始部落中传递而来的祈愿,他们祈求那席卷北方的暴雪能够停止,能够给酷寒之地的他们一线生机——这些绝望的原始人啊,他们宁肯以自己的灵魂为祭礼,交换不知位于何方的至高之神怜悯。
这是不对等的祭祀,绝无可能达成的交换,因为那些老朽衰微,被绝望折磨的支离破碎的灵魂,再加上那些微不足道的野兽灵性,别说是驱散暴雪了,哪怕是加在一起燃烧,也没办法抵挡那西北冷风的亿亿万万分之一。
但是没关系。
合道有着无限的力量,合道者不需要等价交换就可以创造物质,合道者可以自虚无中缔造宇宙——祂们不在乎这些小事。
合道强者虽然称不上是实在无穷,但依然是能够创造永动机,制造原始时间机器的强大存在,弘始即便是在和其他两个合道强者战斗的同时,依然可以隔着无尽时空赐予一丝神力。
登时,雄浑浩大的神光照彻这方部落,暴风止息,大雪冰融,在光辉的引导之下,那些衰老濒死的灵魂被接引至弘始的国。
愿望,实现了。
本该就这么结束。
但是,为了不让这些原始的荒民将献祭视作常态,令这些人真的觉得,以后遇到困难就可以用杀人来献祭,弘始还垂下一丝意志——祂与这些部落民立约,神圣的声音自天而降,要求这些愚昧而虔诚者为自己建造神殿,确定神圣的仪式,每一年年初都要庄严地宰杀牛羊,将最好的油脂和内脏献祭给他,如此一来,才能维持契约,他们的祈祷才能被天所闻。
自助者,天助也,如若什么都不让人干,他们就什么都不会干,只会沉沦于和畜生无异的愚昧无知。
【你居然走神?!】
不仅仅是这个部落,弘始在这一瞬回应了亿亿万万个祈愿,当然,这一切对祂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耗费任何精力,但天凤和玄仞两位合道强者都为此震惊:【你在和我们战斗的时候居然还在回应……你居然亲自回应祈求?!】
但是很显然,弘始并没有打算回应祂们。
太弱小了,太软弱了。
太不坚定了。
祂以一敌二,即便是走神也能占据优势。
在敌方两位合道强者震惊的同时,祂又回应了这一个祈祷。
一群人正在一间地下密室,共饮血酒,立誓起义,要进京城,掀了那狗皇帝的鸟位,他们正在以虚无缥缈的苍天之名共建誓约,要求所有人都信守,互相之间绝不背叛,绝不背弃。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人心多变,安稳不定,他们要反抗暴政,必然是经受了痛苦,心在流血,所以才会怒而奋起,但是先不谈怒火是否能燃烧漫长时光,就算是他们真的互不背弃推翻了偌大王朝,那么在愿望达成后,他们还能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吗?
但是没有关系。
合道强者能聆听万界之音,自然能作为万界的见证,既然他们向苍天请求见证忠诚,那么弘始就为他们见证——人与人之间的契约的确虚无缥缈,就像是水中的落叶,但是弘始见证,弘始给予遵守的力量,
一时间伴随血酒饮尽,所有人惊愕发现,他们的额头处浮现出了一个印记,那印记灰褐,庄重沉稳,宛如苍天之顶那般高妙玄奥,蕴含神赐的庇护。
神……就是做这些的。
超越了苍天的合道,胜过宇宙的强者,就是做这些的。
【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的义务】
又是一章压下,抽爆虚空,将天凤的法宝拍飞,弘始长叹一声:【你们难道从来都不去听吗?】
【怎可偷懒至如此地步】
祂向前踏步,万界因为祂的前进而震荡,天凤和玄仞怒吼迎上,但却只是勉力维持。
而随着这两位合道强者向前,那些原本萦绕在祂们周身的那些祈愿,也同样可以被聆听。
而有一个声音尤其的虔诚,尤其的微弱,尤其的轻微又胆怯,就像是一根蜘蛛丝那般随风摇晃,仿佛下一瞬就要断裂。
那并非来自自己,而是来自对面的起源。
弘始凝神,祂聆听那声音的源头。
一手捏住玄仞的玉如意,一手压住天凤的太一轮盘,弘始聆听这一切的源头。
那是一个衰老的老太太,她正在一间宽广的静室中,和许许多多人一同对着神像叩首,那神像呈现天凤之形,但却和太一天凤的形象有异,应当是天凤世界中天凤形象的变种,一种隐秘的邪恶教派。
所有人口念颂词,虔诚的重复,每个人脑海中都思考着许许多多念头,其中有的是渴求财富,有的是渴求长生,有的是希望力量,有的是祈祷希望。
但是,独身的,孤寡的老太所思所想的一切都很简单,一瞬间的念头,就连这一生都能贯穿。
她的丈夫是天凤大界的道兵,死于一次对外世界的征伐,虽然有抚恤金,但层层剥削后也没剩下多少,养育一双儿女就耗尽,还需要老妇人变卖自己的首饰和嫁妆才能勉强维持。
她的儿子算是聪颖,成材考入了中央修行学院,老太太原本引以为豪,觉得苦日子熬出头,但谁知道大半年后就听见了自己儿子自杀的消息,原来是她儿子血脉不纯,被学院内的那些纯血神鸟看不起,日常欺凌打压,甚至还栽赃嫁祸了不少祸事,令学校责令退学——男孩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绝望,也自觉无颜回家面对倾尽一切把自己送进学院的母亲,只能选择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尸骨都难以拼回原型。
女儿原本说是要给哥哥报仇,一心想着嫁入豪门,强撑着的老太太始终劝不住,结果真的嫁进去后才知道侍妾根本不是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尸体送回来的时候只能说是不堪见闻,原本强撑着老太太算是彻底绝望了,寻死觅活了好长一段时间,信了神凤上神后才逐渐好转。
神凤上神当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正教,只是天凤正教本地寺庙旗下的几个弟子用来敛财收集信仰愿力的工具,要的自然就是财产,老太太仅剩的那点家财自然全都投了进去,但就算如此还经常被责骂侮辱,因为她给不出更多的钱了。
可老太太却并不以为意,那些辱骂都无所谓,只要她能留在这个教派就行。
弘始能听见这轻微的祈祷声,祂能看见这位早已心死的老人每年扫墓时的绝望和茫然,那种再也没有半点盼头,却又不甘心死去的痛苦。
祂能看见,作为天之上,能够俯瞰众生的至强者,祂能看见,老人在烟雨时节无法出门时,忍耐着风湿痛苦时,轻柔地抚摸着一家人的照片,凝视着上面笑容灿烂的面容,一个人低声喃喃自语,就像是每一个嘴碎的老太太一般唠叨。
“这个月的供奉又没有给齐,老头子,我该怎么办……上师说可以宽限,但今年倘若不能再给其的话,就不会允许我继续呆在教团修福。”
“我想了想,还是把家里的屋子卖了,没了你们空荡荡的,呆着也难受,上师说,供奉越多,福气就越多,可以积累福报的。”
“只要福报积累足够,我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再当一家人……只要虔诚的祈祷,缘分总会到的,愿望肯定就会实现的。”
“只要一直诚心诚意地祈祷,苍天终归会听见的。”
世界之外,无穷无尽的大道光晕照彻十方,即便是天凤上界,黑夜也化作白昼,剧烈的风暴在世界的边缘席卷,三位合道的战争哪怕仅仅是度过了无尽的虚空乱流,依旧有着搅乱世界结构的威势。
但是老妇人却根本不在乎那几近于天崩地裂的破坏,无视那照彻无尽时空的神光,即便是周边的其他教徒都为此惊愕怒吼,哪怕是上师战战栗栗,不敢动弹分毫。
她依旧只是安静地,虔诚地祈祷。
——只要一直诚心诚意地祈祷,苍天终归会听见的——
——上天能听见吗?
抬起头,弘始凝视着眼前的太一天凤。
祂说:【你能听见吗?】
有澎湃的河流正在冲刷着虚空,那是永无止息的奔腾之声,灰褐色的灵光闪耀着那晦暗的光晕,就仿佛是泥土混杂着泪水冲刷过大地,在苍天与万物之间勾勒出一道无垠沟渠的江河。
面对不解其意的敌人,手握浑浊又纯粹的灵光,心脏正在跳动的男人愤怒质问:【你们就听不见吗?!】
当然。当然听不见。
合道有着无限的力量,合道者不需要等价交换就可以创造物质,合道者可以自虚无中缔造宇宙——祂们不在乎这些小事。
合道者是一样的,却又是不一样的。
祂早就明白,只是总是不愿意去明白。
【你这疯子,要做什么?!】
察觉到弘始的力量开始节节攀登,仿佛就像是自己过去积累,遮掩的所有神力都在一瞬间放出,本以为弘始只是略胜一筹的天凤和玄仞都惊愕了。
那是怎样的力量?即便是合道强者也难以测度。
祂们只能看见,多元宇宙虚空中的诸多世界都开始动荡,都开始宛如水中的砂砾一般游动,随着几近于洪流的浪涛翻滚不休——这不可思议的伟力祂们的心开始不安地悸动,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源于那个终于露出愤怒表情的男人。
【我错了】
祂向前迈步:【我早就该来救你们】
沸腾的灵光就像瀑布一样,沿着天凤和玄仞的头顶面部奔流直下,笼罩了祂们周身,而随着大帝踏下脚步,光阴与朝夕都仿佛凝滞,两位合道强者惊愕的表情凝固在原地,因为有一座高抵九天,下至九幽的宏伟高塔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在祂们头顶。
并当头压下。
天黯淡了。
天凤大界,玄仞上界,两个世界的太阳陨落了。
虽然现在仍然只是黄昏,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但祂们的光辉的确已经沉沦,有另一轮庄严黯淡的玄日浮现在天之彼端。
自然,原本的太阳会挣扎,这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祂们的陨落是毫无疑问的,无数年的征战纠缠,三个太阳之间早就可以互相取代,只是那两个太阳浑然不知,自以为自己有胜算。
——上苍能听见吗?
在镇压的同时,弘始仍在聆听,仍在凝望,这是祂的缺点,祂只要听见,看见就没办法放下。
祂看向那间祈祷的静室,看向那个苍老的老人。
然后,祂也愕然地停顿了一瞬,令被镇压的天凤和玄仞有机会反击,将镇道塔抬起一寸。
【那是……】
弘始大帝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祂闭眼,然后再睁眼,再次确认,却知晓这一切都是真实。
所以才感觉难以置信。
有一轮朦胧的,青紫色的雾气,萦绕在那老太太周身,隐约凝聚成一团宛如龙蛇,又仿佛什么都不是的虚影。
那是烛昼的光影。
“我听见了你的祈愿。”
有这样声音,跨越无穷久远的虚空而来。
那是根本不管是不是对自己祈求,反正全部都收听,全部都接纳的混沌之徒的声音:“或许没办法百分之百达成,但我能为你指引一条奇迹之路。”
他真诚地说道:“只要你愿意相信,愿意努力,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不要哭泣,也不要祈求,你所想要的,必会因你的手而达成现实。”
“毋庸忧愁,无需恐惧,因为我永远与你同在。”
坚信的力量抚平了苦痛的心,但他知晓这一切并不是曲曲几句话就能完成的事情,这一切悲苦的源头乃是整个世界的缺陷,这个世界需要革新,需要熊熊烈焰去点燃,这才能斧正扭曲的枝丫,结出欢乐的果实。
于是。
在再一次响起,那虔诚地祈祷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苍天之下,这烛昼的虚影抬起头,看向苍天之上。
而同样的,苍天之上,宛如大日一般的眼瞳也俯瞰人间,凝望苍天之下。
第三十一章 你应该是个好人吧? (小章)
这是一片寂静且无涯的草原,翠绿的长草宛如海洋,随着风而翻滚波涛,而男人带着孩子在这片无垠大地上跋涉,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进,漫漫长路,无有终期。
草原顶端的天穹始终弥漫着阴云,但是光芒并不黯淡,太阳的光辉穿透厚重的阴霾仍然明亮温暖,甚至阴云削弱了太阳的酷热,令人们可以长久行走。
他们是不知目的,不知终点也不知晓缘由的旅客,他们不需要饮食,不需要休息,也不会遭受任何伤害,大的男人带着男孩和女孩慢慢行走着,有时沉默,有时说话,不变的是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那看似翠绿实际荒芜的无垠。
有些时候,男人会停下脚步,辨别太阳升起的方向。有些时候,男孩会停下脚步,思考为何要朝着太阳前进。有些时候,女孩会停下脚步,忧虑这一切是否都有尽头。他们互相有疑问,互相问询,却都找不到答案,但是他们都同样向前走着,一个人走不下去,另外两个人就为对方打气,所有人都走不下去,那就大家一起休息,直到可以继续走为止。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虽然心中什么记忆都没有,什么都是朦朦胧胧,但他们是一家人,所以会一直向前走。
[父亲,我们为什么要向前?]男孩询问:[这一切有什么缘由?]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前进?]女孩询问:[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或许一切都没有缘由,也没有意义]男人回答道,他是始终领头的那个,虽然曾经停下来歇息脚步,但他始终没有迷茫:[但我想向前。或许想就是一种缘由,而前进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草原是无垠的,即便有着无限的时间也无法走完其无限分之一。
不过,即便是看似永远一致的草原,上面也会有一些人为的痕迹,亦或是特殊的奇观。
在前行的过程中,他们看见了许多,或是一些熄灭的篝火,或是一些古老的神像,他们看见有巨大的裂谷骤然出现在草原中央,渊底流淌着奔流不息的河水。
他们看见有野兽和人的骸骨,这些骸骨都没有碎裂消散,但是他们也看见过消散的事物——在远远眺望时,他们看见有一尊古老的神祇正在草原远方的天空上叹息,然后缓缓崩解,化作一场灵光的倾盆大雨,冲刷着草原上的万事万物。
[我们也会这样碎裂吗?]伸出手,接下雨水,男孩凝视着灵光在掌心消散,喃喃自语:[如果到最后,我不太喜欢雨,我能化作风吗?]
女孩眯着眼,凝视着天际的彩虹,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还想继续走下去]
男人沉默地抬头,仰视降下暴雨的天穹,寂静的草原因为这场雨响起了沙沙的声音,仿佛自己位于阴雨中,正在为某位明媚的女士打伞,一把小伞自然护不住两个人,他们都在雨中淋湿了,可两人都笑着,大声地笑着。
这令他目光柔和,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早已忘记的回忆。不过很快,这些记忆都淡忘了,男人再次严肃起来,他转过头,对着男孩女孩道:[该继续了]
于是他们继续行走,行走了漫长的时光。
因为他们还不想消散,所以就不应该消散。
直到他们听见一个声音。
“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这个声音温和,但是内里却是火焰一般的热烈,仅仅是听见这个声音,仿佛就能想象出其主人欢笑愤怒的样子,因为只有火焰才能那样欢快的雀跃,也只有火焰才能那样炽烈的怒烧。
[……不记得。]
男人率先回答,他坦率地承认:[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火焰的声音道:“有别人记得就足够了。”
[别人也不记得呢?]男孩问道:[我们会消散吗?]
“也不会。”火焰的声音道:“只要你们不想就不会。”
[但是,不消散又能做什么?]女孩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下去吗?]
“是的。”火焰的声音道:“你们可以继续走下去,只要一直想,就可以一直走。”
[你是谁?]
他们齐齐问道。
“我是烛昼。”火焰的声音回答,然后反问:“而你们是谁?”
于是他们沉默。
漫长的沉默持续了天上太阳沉浮七次的时光。
他们的确不记得了。
“死亡有六重境界。”烛昼的声音道:“你们正在沉沦。”
“斗志的死,令活人宛如行尸。”
“精神的死,令**宛如植物。”
“**的死,令魂魄宛如叶片。”
“魂魄的死,令记忆再无载体。”
“记忆的死,令存在都开始溃败。”
“最后,存在的死,就是彻彻底底的虚无。”
“但是毋庸担心,在虚无之前,你们还可以等待。”
“等待至真正的虚无平等地降临无穷无尽的万物众生之时。那是伟大之爱缔造的第七天堂。”
烛昼的声音道:“你们已经失去斗志,丧失精魂,就连记忆都遗忘了,没有任何冥界可以容纳你们,你们距离虚无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世间还有人在思念你们的存在,你们自己还没有放弃,所以才能够在这里行走。”
[这里是哪里]男人困惑道:[我们为何在此处]
“这里是轮回。”烛昼回答道:“所有爱汇聚,所有泪汇聚,所有记忆和存在于轮转中解脱,真灵再次出发之地。”
[我不明白]男孩摇头道:[我们只是一直向前走而已]
“所以你们还没有开始轮回。”烛昼回答道:“你们还在执著,不想消散。”
“于是就没有消散,还在行走。”
[其他人呢]女孩歪头:[应该有很多人轮回才对,不应该只有爸爸和哥哥]
“除却诞生的因果,人在世间从不会必然相连。”烛昼回答道:“而且你们不是早已看见过了?那些熄灭的篝火,破碎的营帐,宽广的峡谷,巍峨的高山,古老的神像,以及化作大雨的神祇。他们都是,在他们眼中,你们亦是另一番模样。”
烛昼道:“你们并不是同一条线,只是偶尔交错,有的时间长,有的时间短。”
“久远未来后,你们三人也都会互相分离,但现在还没有。”
风吹过草原,沉默在草木的喧嚣中并不突兀,因为宛如海潮一般的声音正在风中摇曳。
烛昼正在耐心等待。
[是谁还记得我们]男人在长久的沉默后轻轻询问,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男孩抬起头,他的目光明亮起来。
[是的,我也一样想知道]女孩拽紧了父亲和哥哥的衣角。
烛昼笑了。
“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如此说道,然后抬起手,指向无垠荒原的天穹:“但苍天会回答你们的疑惑。”
随着那指向天空的手指,天穹顶端的云层开始翻涌,厚重的阴霾裂开了缝隙,一道道宛如利剑,也宛如阶梯一般明媚的阳光自乌云中垂落大地,化作一条蜿蜒盘旋,直通天穹之顶的阶梯。
这阶梯似乎正在发出声音,那是虔诚的祈祷,是始终无法断绝的思念,有人正在用记忆维持它,亦有人用自己的神力坚固它。
由光凝结的阶梯就像是由蜘蛛丝编织的吊绳,似乎随时都会破碎消散,但它却顽强的令人难以想象。
“向前走吧。”烛昼说道:“你们一直都在向前走,只是没有一条阶梯可以令你们攀爬。继续走下去,你们会得到答案。”
[我不明白]男人迟疑了一会,他顺着阶梯仰视苍天,直至双目酸痛:[苍天从不回应我们]
“现在会了。”烛昼说道:“但我只会帮助你们到这里,路要靠自己走。”
[我不相信,天总是在骗人]男孩抿起嘴,似乎有些气鼓鼓:[而就算登上苍天又能做什么,这太过无稽]
“万事万物的本质都是无稽。”烛昼回答道:“但只要相信就有意义。”
[我们需要小心什么]女孩眨了眨眼,凝视阶梯:[它很脆弱,我很害怕]
“不要回头,不要低头。泥土一样是脆弱的,但你们因为相信,所以它坚固。”烛昼笑道:“继续行走,就和你们过去向前行走时一样。”
“对了。”烛昼提示道:“就算是登上苍天,你们依然需要漫长的等待。”
“你们只是从轮回中离开,还没有真正复归人世,但是不用担心,已经有一位老太太为你们踏上旅途。”
“她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成功,用自己的手把你们从死中夺回,我已经为她赐福。”
男人的心扑通扑通的震荡起来,他的目光终于变得灵动起来。
虽然仍然不记得那令他心脏震动的人是谁,但是还未完全洁净的真灵上仍然有本能的印记。
[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艰难地说了出来:[只是赐福吗?]
“我会做许多事情。”烛昼微笑道:“但唯有在革新,唯有将自己命运变得更好,在改天换地这些事上,我只会赐福。”
“因为我不配为你们定义幸福,所以请一定要加油,倘若你们在获取幸福的战斗中输太多次,恐怕我也会无能为力。”
一家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会,他们笑了起来。
家人们为对方整理衣装,系好鞋带,他们为对方梳头,正了正衣领,将漫长跋涉时变得邋遢的容貌重新整洁。
他们没有问究竟能输多少次。
他们一次都不打算输。
不久之后,男人,男孩和女孩出发,他们踏上了阶梯。
烛昼站在草原上,仰视着他们一步一步踏上通向苍天的旅途。
这是很漫长很漫长的旅途,或许直到故事都结束了,直到书本都腐朽了,直到时光都随风消逝,他们仍然没有登上高天。
但这并不重要,他们已经踏上名为更好,更幸福,更完美的旅途。
而就在烛昼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的时候,草原开始微微震动。
厚重又深沉,晦暗又慈悲,包容万事万物的灰色迷雾不知从何处涌出,仿佛有亘古悠长,无尽久远之物自万事万物中浮现,萦绕在烛昼的周身。
灰雾涌动着,无穷尽的灵音和名字化作无垠草原上的喧哗,有轻笑着的声音响起。
【真是坏孩子】祂如此说道:【居然这样使用轮回印】
“轮回就是让人劫法场的啦。”烛昼轻松地回答,他摇头晃脑:“更何况这里又不是冥界监狱,他们本来就可以出去,我只是祝福了一下他们而已。”
【但还是坏孩子】祂轻笑着:【你这是打破轮回的秩序】
“轮回就是用来超越,打破的。”烛昼也笑着,却也是认真地回答:“我始终记得这点。”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灰雾逐渐退却:【乖孩子……不,不能这么说你了】
在离开前,祂改口道:【继续你的旅途吧,革新】
【我祝福你】
“非常感谢。”微微颔首,随后,烛昼抬起头,化作一道光芒,朝着苍天飞去。
而在他越升越高的同时,那无穷无尽的草原开始变得模糊,开始改变,它逐渐化作了另外一层模样,一个宏大无比的,根本看不见边际,看不见尽头,庞大到了与其说是位于多元宇宙之中,倒不如说是包裹住多元宇宙的宏伟结构。
一层厚重的灰雾环绕着那繁复玄杂的结构,却释放着温暖的味道。
太宏大,太复杂了。灰黑色的光芒从中而出,贯穿了整个封印多元宇宙,乃是那十三道光芒之一。
那是名为轮回,紧密的,庞大的,超越了时空,因果,乃至于超越整个多元宇宙的宏结构。和它相比,一般自然诞生的多元宇宙大道就像是鼻涕虫捏出来的橡皮泥一样软弱可笑。
但它仍然只是一个简陋的工具,最初是用来铭记所有名字,后来是为了令所有名字可以铭记。
位于其中的万事万物都还没有真正的死去,并非等待,而是执着地前进,就如同那一家人一样,他们还没有死。他们的妻子和母亲还在祈求,记忆他们,等到整个多元宇宙中没有任何人还能记住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轮回。
谁都知道的,那是真正的死亡,一切因果都消散,只有虚无可以拥抱那样的残骸,直至无限的终末,最后一人也放弃了为止。
青年没有回首,冥界是不允许回头的,既然决意离开,那么就必须离开。
睁开眼,苏昼以自己的大道化身凝视着遥远多元宇宙彼端世界的苍天,有一颗大日瞳孔正在与自己对视,一切都只过去了一瞬。
“谢谢。”
他轻松地说道:“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帮我一手,多谢了,你应该是个好人吧?”
“我猜咱们可以握个手?”
第三十二章 赐福者 (4500)
苏昼曾经有过计划,想要前往所有伟大存在的原初世界,见证祂们的正确——或许有一条世界线他的确这么做了,但是现在并没有。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原初世界并非真正的原初,只是祂们映照在封印多元宇宙中的封印根基,与其说是起源,倒不如说是链条一般,将这些伟大存在锁在囚牢禁闭室中的事物。
顺着锁链,自然能知晓这些伟大存在战败的原因,也能由此顺藤摸瓜,知晓祂们的本质……但又有什么,能比直接触碰伟大存在的大道更加直接了当呢?
就像是现在。
苏昼刚刚自伟大之爱·轮回的大道中归来。
他从未去过寂主的原初世界,但是现在也不用去了——他已经见证过轮回的一幕,见证了那庞然系统的侧面一角。
冥界是有来无回的。
无论在任何世界,任何传说中,冥界都是森严,晦暗,即便蕴含一丝希望,但也终归是笼罩在阴霾中的。
正如神曲所述那般——进入冥界,便是步入悲苦,踏入永恒迷失,走进无始无终的憎恨长痛。但也同样,在冥界诞生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永恒虚无,只有死出现了,生才有意义。
正因为步入冥界需要舍弃一切希望,所以才能证明,希望的确存在。
冥界又总是被人击破,超越的。
迈锡尼神话中,奥林匹斯众神的子嗣经常出入冥界,其中最勇壮者,那后来成神的大力神便来去自如,他们经常从冥界中带走想要带走的人,令早已死去者复归人世。
正国神话中,有妖族大圣冲入地府,篡改生死簿,这也是另外一种打破冥府的象征。
冥府,是死的象征,断绝希望,永世愁苦——但正如同冥与土乃是死亡与生机的混合交错,冥府诞生的一切,就是为了被真正的超越者击破。
正如同枷锁那般,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打开,挣脱。
但即便是这样的冥界,也是有禁忌的。
佛经中有云,昔有一恶人巨盗,平日作恶多端,杀戮无辜,死后注定堕入地狱受烈火焚烧之苦,一日世尊路过一井,闻惨烈呼唤自井中出,知晓此井直通地狱,巨盗难以忍耐厉火灼烧,见世尊清静庄严,故恳求世尊救苦。
世尊以慧眼遍观三千世界,过去未来,却看见巨盗固然无恶不作,但却有一日行路时差点踩到一只蜘蛛,他突然心生怜悯,将脚挪开。
世尊垂下此蛛蛛丝入井,巨盗见之大喜,顺延其攀爬向上——如若能攀爬至顶点,那么就算是脱离了冥府。
冥府的禁忌就在于此。
不能回头。
——大盗顺着蜘蛛丝攀爬至一半时回头,看见地狱众恶鬼也同样顺着这蜘蛛丝上来,故而大恐惧,便蹬足踹开诸多恶鬼,但就在他蹬足刹那,蜘蛛丝断裂,大盗复归地狱。
迈锡尼神话,十字神话中亦有相似的例子,倘若能击破轮回,那么就去击破,可倘若想要回头,那么等待的就是绝无回转余地的死。
更不用说,真正敢于去挑战冥府的人,从来都是少数。
哪怕是合道强者,也是一样。
苏昼眯起眼睛,他自己的大道化身凝视着眼前算是陌生,也不能算是不认识的合道强者——弘始大帝的气息他感应到过,曾经出现在地球和虚空,只是因为没有恶意,所以他放任。
而现在,苏昼对弘始大帝印象很好。
倘若仅仅是复活一个人,那实在简单,只要魂魄俱全,当场祂们——都不用合道,一个地仙都能给死人弄活咯。
倘若是天仙天尊,只需一个念头,那破损的灵魂,失去的亡灵,就能全部复生。
合道强者的威能远超所有人想象,他们可以一个星球一个星球的复生物种,一个河系一个河系的归还亡魂——从冥府里面抢人?开什么玩笑,祂们就是祂们世界冥府的顶头上司,捞个人只需要下个命令就行!
但倘若想要复活的是没有祂们大道侵染的宇宙,是敌意合道强者占据的宇宙,要复活的更是已经死去漫长时光,就连魂魄都消散的差不多的真灵……那事情就麻烦了。
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是一般合道强者能解决的范畴,因为真灵永恒,真灵轮回,真灵的下一世和已经死去的这一世几乎毫无因果,除非真灵带着一丝魂魄碎片转世,不然的话,想要复活几乎不可能。
就算能复活,那难道现在真灵衍生出的这个生命就不是生命吗?为了复活一个人,杀另一个人,简直是胡闹。
苏昼也觉得很麻烦,但是相比起一般的合道强者,他有轮回印。
他能看见,那正在对他祷告的老太太,她思念的因果,贯穿了诸多世界,直入遥远的封印宇宙核心……轮回印顺着这坚韧的爱,令他看见了冥府的冥府,冥土的冥土,名为轮回的伟大之爱。
只要还有思念寄托于世,只要还有存在和记忆尚未磨灭,真灵就不会开始转世,他们会在那宽广无垠的草原上跋涉漫步,澄澈自己的心——那些仍在记忆的人,就永远都有将自己所爱者,所记忆者从死亡中挽回的机会。
这是超越了无尽时空的慈悲,是只有永恒的无限才可以缔造的功业。
所以苏昼敬畏地达成了这一切,他将老太太的家人魂魄自多元宇宙真灵轮回系统中带出,给予他们复活的可能性。
而在这过程中,即便是震撼,即便是察觉到了自己从未察觉到的庞大结构,那位名为弘始大帝的合道强者却都没有犹豫不决,祂果断地出手,以自己的神力帮助那位祈祷的老太太,让她的试炼可以缔造出更加坚韧的阶梯,并赋予了她自己的祝福。
“真的,你人真挺好。”
烛昼向高天伸手,他笑着说道:“我觉得咱们很可能合得来,要不要联手试试?”
他发出了邀请。
【……不,我应该不是好人】
弘始大帝沉默了一会,祂凝视着眼前的烛昼。
对方居然将手伸向轮回寂土,那就连祂都难以测度,位于多元宇宙核心深处的庞大结构,还成功救出那三个祂本想要去救出的灵魂,这一切实在是令祂有些难以理解。
不仅仅是烛昼的动机,烛昼的能力。
还有烛昼的态度。
苏昼,原初烛昼,居然对祂没有半点戒备,没有半点敌意,恶意。
多元宇宙中,只有病的最厉害的人,疯的最彻底的人,才会彻底放弃恶意和敌意,任何智慧生命都会戒备,因为祂们的生命本能就是如此,如果没有这些本能,生命根本不可能延续,繁衍,更不可能互相竞争,发展,变强。
而眼前的原初烛昼不一样。
他与一位合道强者对视,心中想的却只有善意。
——这是傲慢,亦或是最极致的自负。
一瞬间,弘始大帝心中明悟。
因为,原初烛昼自认为这世间万物不会有任何人,任何生命可以伤害自己,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恶意。
因为,原初烛昼自认为这天上天下就没有任何人,任何生命可以强过自己,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敌意。
他太强了,太庞大了,原初烛昼的大道哪怕仅仅是一个化身,也能让弘始大帝看见一片奔腾的火焰长河……是的,这样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任何恶意敌意,不会有任何人愿意与他为敌,而他也可以随心所欲地释放自己的善意。
仁者无敌。
究竟是仁爱令人不愿意与他相对,还是强大到了可以施展仁爱的手段而不被人反噬,这实在是个问题。
微微一愣,弘始大帝感觉自己有些失态。
【我现在暂时握手不了】
如此说道,这尊黑发红瞳的大帝便轻叹一口气,祂的法相悬浮于大日正中,能看见,他正右手托举一座高塔塔底,左手按在高塔塔顶,而在这塔中,有着一只小鸟和一个小人正在愤怒的攻击,但却始终无法破开这高塔的屏障。
双手镇压太一天凤和玄仞子,弘始大帝平静道:【请见谅,手比较忙】
“没什么,形式而已,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忙。”
苏昼收回了手,他此刻低下头,能看见之前祈祷的那位老太太已经起身,准备回家——他创下了轮转不朽法还有其他几种烛昼一系的修法,毫无疑问,这位老太太的寿命和资质已经不成问题,只要她有坚韧不拔,决不放弃的心,凭借自己的力量,她或许就能复活自己的丈夫和儿女,完成自己幸福的愿望,达成‘革新’。
所谓的革新,并不是非要改天换地,将过去颓废,不愿意行动,遇到困难睡大觉的自己改变,变成奋力拼搏,为了梦想和愿望竭尽全力的模样,也算是一种广义的革新。
苏昼道:“话又说回来了,朋友,我最近新开张了一家监狱,如若愿意相信我的话,能否告知于我这两位合道究竟犯下什么错?假如方便的话,我很乐意帮你镇压,解决这些麻烦。”
弘始大帝沉默,祂虽然经常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譬如说这次前来镇压两位合道一事就足够超乎常人预料,但即便是祂,也很难当着原初烛昼的面,说自己之所以兴起镇压两位邻居合道的理由,就是为了有余裕跨越完结,寻到他原初烛昼的本体。
然后,拯救他。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自己对革新的认知也有偏颇?
弘始大帝垂下目光,祂自然也能知晓那位老太太身上突然出现的改变……不算差,但也算不上最好,而且不仅仅如此,在天凤,玄仞二界,烛昼不止一次显化,就像是祂自己现在也正在一边处理整个多元宇宙针对自己的呼唤那样,原初烛昼也正在不停地处理周边宇宙中的愿望和祈求。
两个人本质上都是在分心聆听起源,顺便和眼前的合道强者交流,这种相似性令原本下定决心的弘始大帝决定修改一下自己的计划。
——应该,再确认一下。
不仅仅是从革新的子民之口确认,而是从革新,那原初烛昼本人的口中确认。
所以,祂开口。疑问:【救人须救彻,你为何不直接将他们带出来?】
【原初烛昼,你为何不直接将那一家人复活?那位老太固然意志坚定,但坚定并不能更改现实,她要变强,旅途注定坎坷,需要漫长时光,谁也无法确定她是否能成功】
【如若是我,我会直接将他们复活,既然我要出手,那我就一定要救到彻底……我知晓渔网与鱼,但在渔网捕捞起起鱼之前,人就可能饿死】
如此询问,弘始大帝周身的气势愈发沉重,苍天大日的光晕虽然对常人而言并无不同,但是对所有超凡者而言,就变得堂皇威严,无法直视。
“到也不错。”
但祂却听到了意料之外,极其迅速的回答。
苏昼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弘始大帝的意见:“杀人需见血,救人须救彻,我都懂,倘若不铲除整个罪恶的世界,罪恶的社会环境,那么同样的悲剧将会不断地上演——不彻底解决掉悲哀的源头,全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你说的很对。”
不过,随后,在弘始大帝有些困惑的皱眉时,他又摇头道:“但你是谁啊?我谁啊?反正都不是完美的,随便选一个呗,我偶尔也会直接把人复活,那的确挺方便和皆大欢喜的,不过今天我觉得,让人家老太太亲手救出自家亲人才能成全她的革新。”
“不然的话,她始终都只是一个只会虔诚祈祷的老太太,不可能成为征战冥土的女战神,破开地府的纯阳真仙,重塑世界众生的造物女神……不是吗?她的可能性如此之多,我仅仅是随便看看,就能看见千千万万条光辉的前路。”
青年甚至自夸一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赐福才会诞生——倘若仅仅是单纯的拯救,可就没有光辉耀眼了。”
弘始很难反驳苏昼。
祂仔细想一想,觉得苏昼说的的确不错——自己救人救彻底,却也消除了那老太太为了自己的愿望奋力拼搏的力量,换而言之,也就是磨灭了那老太太成就更好的可能性。
一个人活着需要目标,需要希望,一个正在故事中成长的主角需要动力,倘若只是纯粹的拯救,或许只会掐灭一段传奇,撕碎一本故事,令原本可以更加幸福美满的人生,变成直接归隐山林的结局。
【但也有可能变得更坏】弘始如此道:【她可能会死,死在路途,而你不会继续帮助她】
祂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你只是赐福,而不是拯救】
“是的,我是赐福者。”苏昼认真地点头,他微笑着回答:“而不是救世主。”
“我会祝福每个人成为每个人自己的救世主,除此之外,我不打算做其他。”
【但这样始终会有人死,始终会有人失败,始终会有人输——他们的悲苦,他们的泪水,你就听不到吗?!】
弘始的声音泛起了雷鸣,多元宇宙虚空中炸响了愤怒低沉的疑惑:【你为何就不能去救呢?】
苏昼沉默了一会。
他聆听着悲苦,聆听着悲苦,聆听着那正在多元宇宙中奔流的浩荡长河。
一时间,青年的表情微微动容,那似乎感同身受的悲伤。
“我听得见。”
苏昼轻轻道,他叹息:“始终听得见。”
然后,他在雷鸣中抬起头,回答:“但我仍然只会赐福。”
“因为我觉得,只是一味地救,是错的。”
第三十三章 需要吗? (5000)
苏昼和弘始大帝的交流发生在大道之间,以宇宙结构底层作为中介进行的信息传递。
那是一切神识,意志和灵魂都无法观测到的过程,除非观测者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感知到宇宙底层结构的变动和震荡。
除却合道强者,亦或是持有合道级法宝武装的大天尊巅峰。
而就在苏昼与弘始大帝的交流出现僵局,两人一言不合,便齐齐升灵进入多元宇宙虚空之时,与之同时高升入虚的,还有被弘始大帝镇压于塔内的太一天凤和玄仞子。
现在,也唯独只有祂们两个可以观测到弘始与苏昼的交流与交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弘始为什么这么强?而且祂刚才是在和谁在交流?】
天凤迄今为止还没有搞明白这一切的起因和结局,实际上,祂和弘始的战斗称得上是一面倒,简单概括就是祂起法宝了,被弘始一招秒,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好说的。
而弘始为什么会打过来,又为什么突然从比祂们略强一筹的情况变成可以一招秒杀的情况,这位神鸟当真是半点也没搞清楚。
反倒是玄仞子虽然一开始也摸不着头脑,但现在却也看清楚了情况:【那是把咱们当成磨刀石了】
【弘始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只是需要我们作为压力,保证祂麾下的世界有动力,不至于放松懈怠】
回忆着过去十几万年间,三界之间互相磨砺,互相以对方为砥石进步,玄仞子不禁发出一声长叹:【过去我等三界虽然看似相邻,实际上却横亘无尽虚空,与其浪费时间征服镇压,倒不如竖起一个靶子,让麾下众生有危机感,知晓自己在多元宇宙中并非独一无二,倘若不前进,就会被人压制】
【而现在,多元宇宙虚空异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弘始那老贼,定然是早就打算出手,最近随便找个由头,就将我等镇压】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天凤还是难以接受。
神鸟自傲,祂一直觉得自己多年来带领麾下众生不断前进,宇宙中强者年年增加,整个天凤文明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祂指不定也能从宇宙的升阶过程中获得好处,更进一步。
但谁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自己赫然一直都是对方手中的玩物,养起来没杀的鸡!
【……那个烛昼又是怎么回事?】
实在是气难平,即便是在塔中,天凤也忍不住窥探外界,眉头紧皱:【我虽然知晓,合道中最强者和我等这种合道的差距,简直就像是天与地,甚至还超过了寻常合道和凡人之间——弘始或许就是那种存在】
【但是这烛昼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这多元宇宙中的合道都是大白菜吗?】
玄仞子说实话真的不太想搭理天凤——三界鼎力,祂们的确是联手对抗弘始没错,但双方的关系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盟友,私下也有冲突。
但是考虑到,很有可能自己和天凤起码几百万年内都不太可能脱出弘始的封印,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狱友恐怕只有天凤一人,考虑到这一点,祂还是耐心地开口:【天凤道兄……在你我感知的多元宇宙虚空范畴内,只有不到十个合道强者——而咱们能触及到的,也就只有你我和弘始】
【在这一个虚空圈中,只有咱们三人会互相接触……所以我们觉得合道强者数量很少,但真的很少吗?】
抬起头,玄仞子微微摇头,这位容貌庄严,留着长须的道人叹气:【对于弘始这个恐怕可以感知到大半多元宇宙的巅峰合道来说——合道强者,的确大概就是大白菜吧】
【而那烛昼,恐怕就是多元宇宙另一侧的霸主——对于祂们来说,我们大概只是身边游荡的野猫野鸟,而对方才是正儿八经的对手吧】
说出这句话,道人显然也很难受,这种否认了祂们过去所有荣耀和尊严的可能性,如果不是自己已经被镇压封印,恐怕永远都不会去思考。
但既然都已经输的透彻,还不如学会接受设定。
烛昼之名的确已经遍布多元宇宙,但是只有苏昼周边的多元宇宙名气才比较大,远方和一些偏僻角落仍然是新鲜事物,还没来得及传播出偌大名气。
太一天凤又认真看了好一会,此时弘始已经在多元宇宙虚空中,与那逐渐凝实起来的烛昼虚影遥遥相对,祂有些迟疑:【所以说,收拾掉咱们后,祂们两个要决战了?】
玄仞子认真看了看:【没】
祂道:【正论道呢?】
天凤大怒:【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管这叫论道?!】
此时此刻,多元宇宙虚空中。
面孔被笼罩在一层灰褐色光晕中的大帝,与周身萦绕在青紫色火焰中的青年遥遥相对,他们之间横亘的,是无穷无尽的时空乱流,以及空无一物的多元宇宙虚空。
时空乱流的起源,乃是诸多世界自己。每一个有着孕育生命可能性的世界,都会不断地朝着周边虚空中释放着自己的信息与可能性,而无限世界的无穷信息可能**错在一起,便足以缔造出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涛涛洪流。
是的——洪流之名正是起源至此。
倘若,将整个多元宇宙视作一个生命,那祂体内无穷世界信息与可能**错的无穷混沌,本身就化作了‘多元宇宙时空乱流’这一洪流之证,磅礴的浪涛推动着乱流中的每一个世界,令诸多世界互相交错,重合,缔造出诸多原始的‘碰撞’和‘火花’,就像是人类大脑中的灵感火焰那般。
一个没有明显自我意志的多元宇宙,便是距离‘超越者’只有一步之遥的巅峰洪流——而倘若多元宇宙有了自我意志,又有了足以令自己更进一步,突破自己本身局限,超越了多元宇宙既定命运,让自己更上升华的可能性,那或许便是一尊新生的超越者。
而现在,从弘始大帝和苏昼身上溢散的‘信息与可能性’,那由祂们力量孕育诞生的波纹,正在搅动着虚空,缔造出属于祂们自身的浪潮。
远超过天凤和玄仞子理解范畴之外的可怖力量正在卷动,哪怕是遥远的余波,也足以推动一个世界,一时间,仅仅是凝视着,这两位被封印的合道强者就感觉到了窒息——因为位于弘始手中,苏昼缔造的虚空浪潮朝着祂们扑打而来时,祂们就感觉自己就像是凡人面对一座山峰的倾倒。
祂们自己力量本能缔造的防御,就像是一座看上去美观的别墅,虽然的确精细无比,非合道绝不可能击碎,可是面对苏昼最简单的蛮力,这别墅也毫无防御作用,会如同纸壳一般被碾碎。
根本不用思考,天凤仅仅是想象了一下,倘若是自己与自己麾下的诸多弟子和世界,面对烛昼仅仅是展现自身大道的余波会怎么样,祂便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祂的世界会被冲刷,就像是洪水卷过农田,所有看上去郁郁葱葱的秧苗种子,看上去坚不可摧的栏杆和大棚,都会在刹那化作无形,被彻底淹没,而祂也只能无力地在浪潮中沉浮。
众生将会灭尽——倘若那个烛昼想要的话,只需要一个念头,他的大道就可以轻松盖过宇宙本身的意志,碾压祂天凤定下的天条,修改整个宇宙的常数,将其中的万事万物都扭曲,化作虚无。
这就是重炼地水火风之威。
而这震撼,在两位合道察觉到苏昼赫然只有三十岁不到的年龄时抵达巅峰——玄仞子甚至给了天凤一拳,确认自己不是出现幻觉。
【这不可能!】祂们双双怒吼。
对此,苏昼倘若能听见,自然只会轻笑摇头。
——懂不懂什么叫做伟大存在引导的成长过程啊?每一步都是恰恰好的敌人恰恰好的世界,这种成长和试炼双重结合的过程,哪怕是苏昼自己想要复刻都不可能!那是只有雅拉和天神刻度一同起作用才能缔造的结果!
更何况苏昼自己也天赋异禀。
这种惊天大挂和基础条件,一般合道都想都别想,复刻都复刻不出来!
但与之相对的。
面对苏昼的冲击,弘始大帝只是稍稍抬起了手。
登时,这足以将一个宇宙冲刷成白地的浪涛就止息了。
虚空中出现了一个极端奇妙的场景——苏昼的一侧,不尽狂涛澎湃不休,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大海一般凶猛,贪婪地舔舐诸多世界,意图合入,而诸多宇宙世界最多最多是半推半就,任由苏昼的力量并入其中。
而以弘始大帝为中央,只有仅仅的湖面,虽然偶尔有波澜点起,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带起正圆形的同心涟漪,但总体而言就是平静。
就在这极致的平静和动荡中央,两位合道强者大道对冲的核心位置,一个漩涡产生了,千千万万看似虚幻,完全由信息和可能性构成的‘小世界’正如同泡沫一般浮现,乃至于井喷,刹那间就充斥了双方影响的所有虚空!
【这是大道虚界?!】
一时间,哪怕是看上去非常不学无术的太一天凤都震惊:【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
【很,正常,我等也可以缔造如此虚界】
而玄仞子固然伪装成了一幅平静的模样,但祂的语气也开始动摇:【不过是,数量多,多了一点而已……】
所谓的大道虚界,就是没有任何实质的能量和物质,仅仅由信息和可能性构成的世界。
倘若一个人,能够感知到痛,能够感受到爱,能够知晓喜悦,触碰到的感觉是真实的,口中也能尝出味道……倘若他的一切感觉都是真实的,那么就是真实的。
而世界,自然也是如同。
大道虚界便是这样一个真实的虚拟宇宙,其中也有可能孕育出生命,如同一切正常的生命一般生活,繁衍,成长,壮大——但本质上,他们都是多元宇宙虚空中的一个巧合,没有任何实在的支撑,仅仅是一段泡沫虚影。
换而言之,如果说正常的物质宇宙是多元宇宙的神经元和细胞,那么大道虚界,其实就是多元宇宙的‘梦’。
合道强者以自己大道缔造出的梦,倘若能够独立在虚空中存在,也算是人造的大道虚界。
天凤和玄仞子都可以创造出这样的梦,作为自己尝试缔造真正宇宙的模拟——毕竟,倘若真的能创造一个无限的大宇宙,就可以证明祂们距离洪流只有一步之遥,这也算是封印多元宇宙中,没有伟大传承的本土强者,自己摸索出的前进之路。
而倘若要论道的话,自然也是以这样的大道虚界去论道。
但,弘始和烛昼的论道……仅仅是两人的意志气势碰撞,就可以缔造出这亿亿万万的虚界?
这实在是超出了两位合道对于论道的概念——对于祂们而言,这已经是恐怖无比的神通攻击了,倘若放在世界较多的虚空区域,仅仅是苏昼和弘始的起手式,便可以摧毁星河,破灭诸多小世界,动摇一方大界的根基,制造出绝地天通,多元宇宙时空风暴等可怖灾害。
【我们真的是合道吗?】
凝望着这一幕,天凤不禁喃喃:【还是说,我们真的走错路了?】
没有任何一位合道会轻易承认自己错了——倘若对手仅仅是力量胜过祂们,祂们最多就会思考自己还不够强,底蕴还不够深厚。
而倘若对手仅仅只是辩赢祂们,祂们也肯定不会服气,毕竟没有证据只是论道,说的天花乱坠也是虚的。
可是,弘始和烛昼,无论是论道亦或是力量,都彻底碾压了祂们……哪怕是再怎么不甘心,两位合道也只能不甘心地自省起来。
苏昼和弘始都没有在意这两位只是充当酱油解说的合道。
双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对方身上。
【单纯的拯救,是错的】
听见苏昼的话后,弘始并没有愤怒,也没有赞同,祂只是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道:【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我也很清楚,倘若只是拯救,不给出补救和后续的帮助,那肯定会出大问题】
【就如那老妇人】
垂下头,弘始大帝凝视着天凤宇宙中的一幕幕:【倘若我仅仅只是复活了那一家人,不给出任何保护措施,赐予他们自保的力量,那他们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死第二次罢了——在这个有着伟力的多元宇宙,平凡的普通人就是如此脆弱,只需要一点点恶意,就会消散】
抬起头,祂看向苏昼:【所以,我才说,救人需救彻——倘若是我,我会给予那老妇人一定力量,将其挪移进我的世界,成为我的子民,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公正的保护她】
【不仅仅是她,整个天凤宇宙,我都会救——里面的万物众生,我都会保护,都会成为我的子民】
【他们想要活着,我就让他们活,他们想要太平,我就给他们太平】
【而你,烛昼,你只是赐福——这有什么意义?你只是在看戏,就像是给予一个想要为父母复仇的孩子一柄刀剑,看着他成长,冒险,变强,最终手刃强敌……是啊,他的确会高兴】
弘始大帝言语铿锵有力,一言一词从唇齿间发出,都足以迸发雷霆,亟灭强敌:【但这又能帮得了几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根本不想要经历那么多苦难,只是想要和父母一同生活,击杀仇人而已?中途的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会有更多无辜者受难!】
【为何不先将问题解决,然后再给予他们可能性?】
雷霆与狂风席卷而来,但苏昼仅仅是眨眨眼,那些蕴含着无穷神威的言语便宛如风般消散,青年始终只是平静地微笑。
“你说的都对。”
他平静地说道:“但是弘始,人不是永恒不变的。”
“一个男孩,最开始或许只是想要复仇,这是一个孩子纯粹的愿望,一个梦想,也是他的人生——他在未知中行走,在未来的岔路中选择,会遭遇许多人,许多事,他会参与其中,改变那些人那些事原本的结局,而同样的,他也会被这些事情改变。”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梦想,心怀的只是自己一人。但是很有可能,他的梦想会越来越大,他心怀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可能是同伴,可能是爱情,可能是整个天下的太平——最初只是一心复仇的孩子,却在成长的过程中,决定终结一切苦难源头的乱世,踏上了拯救天下苍生,为万民社稷安太平的道路。”
“他仍然坚持着愿望和梦想,想要和父母一同安宁的生活……甚至,他已经不需要其他人去拯救了。他自己救赎了自己,甚至想要救赎其他人,让其他所有孩子可以和父母一同安宁的生活。”
“小小的梦,也是会成长的——最初的愿望,也是会变得庞大的,正如同我等,从最初小小的水滴,化作了涓涓细流,直抵如今通向浩荡洪流的过程。”
苏昼凝视着弘始,他轻笑道:“弘始……他需要被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