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假如,苏念初(3)
没等她回应,她蹲在他脚边,卷起他裤管,卸下按在他腿上的假肢,手里像变戏法似的冒出一瓶精油,然后搓热掌心帮他按摩。
苏念初凝睇着她,她光顾着埋头缓解他疲劳,没看见男人此刻神色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指尖撩起她垂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冰冷的指尖轻碰她软软的面颊。
“嗯?”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是不是我手劲太重了?”
“不是。”他摇了摇头,之后像是畅怀一笑。
拉住她臂弯,把她整个人扯起来,又微微一用力,让她坐在他腿上:“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齐素雅:“……”感觉有点别扭,这行为太过了,过分亲密。她挪了挪小屁屁,想从他腿上下来,但他两只手穿过她腋下,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禁锢住她。
齐素雅:“你先放我下去?”
念初像是笑了声,“不放。”
“你……”
这时敲门声响起,齐素雅嗖地一下窜出老远。
等服务生进来送酒水时,就见两人气氛怪怪的,苏念初旁边的空椅上还摆着一只假肢。
服务生愣了愣,像是惊讶于没想到苏念初竟然是个残疾人,如果不是看见这假肢,如果不是那空荡荡的裤管,他平时单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任何残缺。
齐素雅见服务生面带异色,她眉眼一阴。
……
等服务生送完酒水离开后,她慢吞吞地挪过来,然后像是憋着一口气,重新帮苏念初戴上假肢。
念初在她头上揉了揉:“你生什么气?我不介意的。”
她面无表情:“你不介意我介意。”不喜欢他被人当异类,不喜欢他被人那么看着。
苏念初失笑,神色像无奈:“别钻牛角尖了,给,你爱喝的可乐。”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瓶汽水,齐素雅皱皱眉,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苏念初眉宇柔和的凝睇她:“笑什么?”
她抱着汽水瓶子说:“我在想,要是毅农哥在这里,肯定又要说我乱吃垃圾食物乱喝碳酸饮料。”
“他就是管的太多了。”
齐素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
饭后照旧是苏念初开车,他们两个回到齐素雅的住处,这是一个两居室,房屋内部完全是按照齐素雅自己的喜好布置的。
这时天色还早,但苏念初并没有跟着齐素雅一起上楼。他坐在车里对她说:“我等下要回庄园,明天回村去看爷爷。”
齐素雅说:“正好葡萄也在爷爷那边,等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好。”
他目送齐素雅走远,直至人影消失不见,他摸出一支烟点燃。眉眼清清冷冷,不再有温柔的温度,比起之前和她在一起时,这一刻的他好似索然无味,淡进了骨子里。
……
齐素雅上楼之后,鬼使神差地冲向阳台,她往下俯瞰,看见那辆黑色悍马停在原地。
“他怎么没走?”
又想起之前在饭店,他扯着她,让她坐在他怀里。她耳根有些热。
苏念初的性格不像江碧城和江秀祯,那两个是能闹的,但苏念初很少会做出那种过格的行为。他活的太自制了。
4 假如,苏念初(4)
又过了很久,引擎声响起,她看见黑色悍马开出小区。
遥遥目送那辆黑色悍马,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子怅然若失的感觉。
……
苏念初回到庄园后,拿起手机给齐素雅发了条信息报平安。齐素雅回了他一句,他秒回:“明天中午我去接你。”
她回了一个‘好’字。
心想中午啊……中午好,不用早起。
第二天苏念初来接齐素雅,他们中午十二点出发,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在傍晚时分抵达渭阳镇的大坪村。
“妈妈!!”
扛着鱼竿在河边陪老爷子钓鱼的小胖娃看见这辆车,蹦蹦哒哒地冲过来。
齐素雅接住小孩,抱了个满怀,然后又忧心忡忡了。“葡萄,讲真,你真的超重了。”
“曾爷爷说了!葡萄不胖胖,这叫做有福!”
小孩振振有词,齐素雅扶额狂叹。
接下来是齐素雅和小葡萄的亲子时间,直至齐素雅弄好晚餐去叫人吃饭,隔着房门听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对……大概是最近。”
她敲了敲门:“爷爷,念初?开饭啦。”
“好好好。”江老爷子笑呵呵的从屋里出来,齐素雅一脸古怪地盯着老人看了看,心道是有什么喜事吗?老爷子好像还挺开心的?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苏念初,企图从苏念初那里得到答案。但念初仅仅是一抹淡笑。
齐素雅:“……行叭。”
看不穿,猜不透。男人的心啊,海底的针。
家里从来不缺高智商,但有人智商和情商不成正比,不过那却不包括念初。毕竟念初以前曾被家里封为‘人精’,主要是擅于人心,能一眼洞悉很多神秘。
就好比当初齐素雅重生穿越这件事,就是念初最先发现的。
……
夜晚的农村休闲娱乐很少,但今天不同,今晚村里放电影,没等天黑村长钟凤英就开始挨家挨户的通知。
江老爷子一把抱起小葡萄:“念初啊,你领着雅雅去玩吧,孩子这边有我呢。他年纪小,得早点睡。”
齐素雅:“???”
“走吧。”
因为昨天那场雨,天气还是有些凉。苏念初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披在齐素雅穿上,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江家的四合院。
村里有一片空地,两人坐在最后一排,念初买了花生瓜子和干过,这时天已经黑了,黑白电影播放,巨大的幕布很有旧时代的年代感,这竟然是一支民国片。
齐素雅看的津津有味。
“渴不渴?”念初问。
齐素雅摇头:“秀祯还怪适合民国剧的,他演的那个梨园班主很传神。”
苏念初垂了垂眸,忽然握住她的手,“雅雅。”
“嗯?”她盯着电影幕布,扮演梨园班主的秀祯卷进一场枪战中,她看的很认真,耳边还能听见村民一个劲地夸秀祯,说秀祯给大坪村争光了,说江家出息,全是名人。
“爷爷今天说,他很担心你。”
齐素雅眨了眨眼。
念初把玩着她指尖,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爷爷怕你一直这样,说你还是有个伴儿比较好。”
5 假如,苏念初(5)
齐素雅突然狐疑地看他一眼。
“是爷爷这么说的,还是你这么想的?”
“既是爷爷说的,也是我在想的。他今天还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跟你说清楚。”
他的心思不是秘密。
齐素雅抓了抓脖子,这是她的小习惯,每当她不自在时,就喜欢这么做。
黑白电影的大荧幕上,枪战越发激烈,轰轰隆隆的声音令她分神。
她忍不住看向电影幕布,正好看见秀祯扮演的梨园班主被人打了一枪。
“雅雅。”
身旁传来念初清冷的嗓音,下一秒男人擒住她下颚,一个吻用力的印在她唇上。
她瞳孔微微放大。
良久,他额头轻抵她眉心,低低轻语:“我想,你还是专著眼前,多看看你身边这个人比较好。”
齐素雅恍恍惚惚的想起。
从前曾有一阵子,某人披着一身清冷皮,却做着最放浪形骸的事情。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女人,那些女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像个清冷浪荡的公子哥儿。
可……
他的吻技怎么这么青涩!??
她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就见这寒星璀璨的夜色下,男人耳尖似有一点粉,平日总是清俊白皙的面容也像是染上一抹浅浅的绯红……
竟出乎意料的纯情?
……
齐素雅和苏念初来大坪村时,正好是五一黄金周,但没过几天,假期结束,小葡萄要回去上托儿所,于是由苏念初开车,齐素雅抱着孩子坐在后头。
他时不时分神看向车内的后视镜,瞧着坐在后面嘻嘻哈哈闹作一团的一大一小,他自己薄唇一挑,像是被气氛感染,不自觉地弯出一抹浅浅的笑。
等车子开回怀春市。
“麻麻,我还会有小弟弟吗?不是弟弟妹妹也可以?”
小葡萄窝在妈妈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搂着妈妈的脖子。
齐素雅为自家天生多智的问题儿童头痛:“这个……可能得随缘。”
“麻麻整天在家里打游戏,不是良好典范。你这样叫做不思进取,我的弟弟妹妹泡汤了……”
小葡萄做出一副伤心至极的表情。
齐素雅:“呵呵……”
这没法聊了,被自己亲儿子催婚催生娃,她真心头大。
苏念初从车上下来,正好看见齐素雅被小葡萄问的无语,他忍俊不禁。“葡萄想要弟弟妹妹?”
小孩认真想想:“越多越好!”
“那我努力一下。”
齐素雅:“???”
请问念初你到底想努力什么??
……
这天晚上齐素雅住在郊外的庄园,第二天葡萄被送去托儿所,她自己也打道回府了。但她不知她身后吊着一只跟屁虫。
所以她前脚才刚回那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后脚就有人敲响房门。
当齐素雅看见站在门外的苏念初时,她嘴角一抽。“那个……”
清冷的男人朝她走来,他眸色依旧从容平淡,可他的行为有些强势。
他环住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一口咬在她唇上,轻轻的咬。
“那天在机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齐素雅:“???”
6 假如,苏念初(6)
她一脸愕然,她的手按在他胸膛,像是想推开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念初凝视她数秒:“就像是现在,我依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我再强势一点,你不如半推半就。但又认为那样不太好,所以算是一种矛盾的心情。”
齐素雅捂脸,“求你别说了。”在他面前她毫无**可言。
她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她心里的蛔虫?
念初长叹:“不逼你,慢慢来就好。”他摸摸她的头,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进卧室。
齐素雅:说好的不逼我呢?
他将她放在床上,他自己也躺在她身侧,他将她揽进了怀里。“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这次出国为了一个案子连着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回国之后虽然作息正常,但似乎是之前积攒的疲倦实在太多,至今依然没歇过乏来。
齐素雅盯了他两秒,最后心里诡异地升起一份近乎庆幸又像失落的复杂情绪。
“啧。”
她砸了一下舌。
苏念初闭着眼:“如果你想,现在也可以。”
“不,我不想,真的!”
她面无表情,然后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似乎听见他低低轻笑的声音。
回想他曾是一个很少笑的人,虽然不是面瘫,但喜怒哀乐很少形于色,一直都是清清冷冷的。
直至某一回,因为她夸他笑起来好看,他就认真的说,以后要多笑笑。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的笑容变多了。
她眨了一下眼,又突然想起第三监狱的那些事。他算不上洁癖,但真的很爱干净,但那时候因为她精神崩溃,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他甚至曾一次又一次自残……
突然又翻身把脸转向他,一把捉住他手腕,摸着他手腕上的疤。
苏念初睁眼看了她一会儿:“都过去了,别怕。”
他轻轻拍她的背,她仰起脸看着他:“我就那么重要吗?”
他轻轻蹭蹭她发心:“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所以……只要你还在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只要你能活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这就是我唯一的底线。”
她皱了皱眉:“可你以前不是……有过那么多女人。怎么最后还……”
他像是叹了一声气。
“逢场作戏,适可而止。雅雅,你真的有点傻。”
齐素雅:“???”
瞪圆了眼睛一秒两秒,然后一声‘卧槽’:“你竟然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齐素雅:“……”
彻彻底底的无语了。
……
她又做了一个类似的梦。
梦的开头是一张床,是一名容色清冷的男子,但男人却好似一把烈火,像是能焚了她,也像是能焚了他自己。
他注视她的目光是那么热切,他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她,也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她名字。
晕乎乎的醒来时,就感觉身体好似被掏空,大概是被那个稀里糊涂的梦榨干了。
她虚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看向躺在她身旁睡容恬静的男人。
美色当前,又正好需要。
所以,到底要不要呢?
要不要把他就地正法呢?
7 假如,苏念初(7)
齐素雅心里纠结的不行,最后她还是向美色投降了。
趁着某人在睡觉,她没能忍住,于是对睡美人伸出她罪恶的小爪爪。
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最后一脸意犹未尽地收回爪爪。
“手感真好呀!”
皮肤白净净的,滑溜溜的,她都有点爱不释手了。
“我还有更好的,雅雅想看看么?”
吓!
她瞪圆眼珠,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清清冷冷的男人睁着眼,抓住她手腕,按在他腹部向下一点的位置。
他眸色总是沉静的,但今日添一抹春乱,薄唇微微的抿着,像是在克制着内心的燥热。
齐素雅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那个……”
他蹙着眉,像是烦恼的一叹,忽然翻了一个身,把她压在身下。
“看来,这种事,我必须主动点。”
齐素雅:“???”
下一秒,体温偏凉的男人,他冰冷的指尖落在她身上,他冷的像冰,又炙热的像火。
他清冷的眸子染上狂烈的色彩,而他薄薄的唇俯了下来,印在她唇上。封住她未必有可能出口的假意推辞,也堵住她全部的声音……
……
齐素雅哭了,哭的老惨老惨了。
因为苏念初他不是技术帝,他失控的样子太性感了,但也疯的像是一头牛。呜呜呜,总之她老惨老惨了!
然后她揪着苏念初,“再来!”就不信打不赢他!
然而最后的下场依然是丢盔卸甲,因为某人的学习能力和他的智商完全成正比。
在昏昏沉沉累得睡死过去前,她咬着被单抓起床头柜上的小手帕,举白旗,投降!!
……
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了很大进展。
有天齐素雅看见苏念初拿着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她一脸好奇地凑过来:“你在看什么?”
他‘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一点资料而已。”
齐素雅‘哦’了一声,也没再继续问,因为她知道苏念初经常在家办公,而他那些刑侦方面的案件资料实在太枯燥。另外就是……太血腥了。
齐素雅认为她并不是意志坚定的类型,怕被那些象征着社会黑暗面的东西影响自己的意志和心情,所以自从某一回无意中瞄见一张血渍呼啦的死者照片后,她就吓得再也不敢看了,敬而远之。
念初轻轻浅笑,他长臂一伸揽住她肩膀,之后两人一起走向客厅的沙发。
“今天想玩什么?”他随手拿起一只游戏手柄塞进她手里。
齐素雅挠挠头:“我整天打游戏,又不下楼,毅农哥总是吐槽我,说我这种生活不健康……”
她抓着游戏手柄,瞅他一眼,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
毕竟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念初选中马里奥赛车,决定陪她玩一局。
他一边选择一个粉粉蘑菇头做他使用的角色,一方面回答齐素雅:“你开心就好,这是你的生活。”
齐素雅扬扬眉,她选中下水管大叔做自己的人物角色,皱着眉嘀嘀咕咕:“那下午一起下楼散步好不好?”
8 假如,苏念初(8)
他轻笑一声,“好。”
齐素雅:“其实我只是懒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死宅。但你不一样呀,我觉得……你整天陪我,也怪没意思的,得适当的出去走走,多呼吸新鲜空气。”
她振振有词。
苏念初揉揉她的头:“雅雅真温柔。”
她脸上热得厉害。他好好的干嘛夸她,害她怪不自在的。就算、就算……两人在一起有段日子了,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是彼此最亲密的枕边人。
可是偶尔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脸皮薄。
游戏开始,她专心玩赛车游戏,却不知苏念初唇角噙着一抹浅浅温柔的笑容。
他二哥整天嘀咕雅雅,认为雅雅的生活不够养生。但他认为,既然和她在一起,不论她的优缺点都必须全盘接受。
可以进行适当的‘引导’,但不能逼她。
她是属于那种抗压能力很弱的类型,有时候像是一把沙,握得越紧,流失的更快。越是追她,她反而越想逃避,反而会跑得更远,像逃命一样。
所以他其实也不是认为她现在这种生活态度‘健康’,也不是认为她这样很‘好’,他在用她的方式潜移默化,他有得是耐心,而她给了他回馈。
“啊啊啊!你为什么不让着我一点?你又是第一名,我都没有跑过你!”
齐素雅锤了苏念初一拳。
苏念初笑着搂住她:“我在等你,被你超越,或者征服。”
如果他在游戏里故意让着她,她肯定又要嫌这样很没意思。
他喜欢让她兴奋起来,比如同一个关卡为了超越他打出来的成绩而努力,当她终于破纪录成功时,她脸上的笑容会很美。
从某方面来讲,苏念初了解她,甚至比她了解她自己还多,还要更深层次。
她的很多想法,甚至包括她自己尚未察觉的潜意识,他全部一清二楚。
和像苏念初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对方总能看穿她全部,但她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对。
因为……“雅雅,我想要你。”
他忽然把她压倒在沙发上。
她懵了懵,当热情降临时,她恍恍惚惚的想——又是这样。
自从在一起之后,他从来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未隐藏他任何想法,把他的喜怒哀乐全部以诚实的语言告诉她。
那种诚实比动物还真诚,十分简单,或许是他内心坚持的‘公平’。
理解他,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撤除所有防线,任由她在他心里进进出出,并且配合她的节奏修改他自己的行为方向。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维持这段感情,让这段感情长长久久,走到地老天荒。
……
后来的后来,有一天齐素雅难得勤快一回打扫房间,在收拾卧室时不小心碰掉一个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已经很老很老了,甚至都已经开胶了。
她捡起来时,里面的书页直接就散了。
她看见其中一张纸掉在地上,捡起来时不经意瞄见上面的时期,还有一段工整的文字……
9 假如,苏念初(9)
摄入酒精,间隔半小时,发作。(备注)或许可以用酒。
下面又是一排文字。
白色,蓝色,浅粉,天青,她爱的颜色。比起深色更爱浅色,钟爱冷色调。
再下面还有一排。
纸包鸡,蜂蜜龙眼茶,可乐汽水,荔枝珍珍,麻辣鳕鱼,香辣肉丝,火锅涮串麻辣烫……接下来是一大串菜名,最后总结。
比起清淡更爱麻辣,喜欢咸香剩余酸甜,不喜鸡爪猪蹄这种吃起来很麻烦的食物,但喜欢鸡翅鸭脖。
齐素雅愣了半天,然后坐在床上,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最后轻轻翻开。
她喜欢阴雨天,喜欢春夏交接的季节,因为清爽凉快。
她不喜欢盛夏,不喜欢出汗的感觉。
她怕冷,冬天不爱出门。
她懒,喜欢在家里,不爱逛街。
她喜欢打游戏,技术不好,喜欢玩简易难度。
她善变,心血来潮每天化妆打扮,一旦懈怠连着几个月懒得护肤。
比起长裙更爱长裤。
衣服以宽松为主,喜欢舒适剩余美丽。
她不爱穿高跟鞋,最喜欢光着脚。
她冬天一定会穿袜子,就算在室内,她光脚也会冷。
她睡觉喜欢骑娃娃,喜欢把脚伸出被子外。
她每天起床后的顺序,先上洗手间,先刷牙后洗脸,然后冲一杯咖啡,喜欢拿咖啡当早餐。
喜欢豆腐脑胜过豆浆油条。
喜欢包子胜过饺子……
满满一个笔记本,全部是和‘她’有关,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的,她的小习惯,全部是她。
不知为什么她看着看着眼睛红了,她摸了摸眼角,摸见滚烫的泪。
心里密密麻麻爬上一阵酸楚感觉,却又像是想笑。
她翻了大半个笔记本,中间有一段文字,那是她在第三监狱时。
“修凛活了。但如果雅雅好不起来,在雅雅死去那一天,我会杀了他。”
齐素雅怔忡了好半晌,直至翻完全部笔记。这个本子并不重,却像是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口。
她眨了眨眼,然后摩擦着笔记本泛黄的纸业。
“怎么这么傻……”她嗓音沙哑。
……
这天苏念初抱着一摞从海外邮寄过来的文件回到家中,一进门就闻见很像的味道。全是他最爱的菜,比如清蒸桂鱼,比如麻辣龙虾。
他大概是个杂食动物。他心想,然后在玄关换穿拖鞋,看见餐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他弯了弯唇。
忽然想起外界对他的评价,冷漠,冷酷,没有表情,面瘫阎王,索命修罗……全是一些很奇怪的称号。
人在外面他从未对任何人笑过,只有在她面前,只有当提起她,只有因为她,他才会笑。
因为她喜欢。
她所有喜好全部刻在他脑子里,他深深记着。
“你回来啦?”
齐素雅嘴里叼着一根冰棒,手里还抓着锅铲,苏念初放下文件进厨房帮忙。“今天真棒!”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他弯腰轻轻亲吻她脸颊,然后卷起袖子帮她一起做晚餐。
齐素雅甜蜜蜜的笑。苏念初也在笑。
10 假如,苏念初(10)
当天晚上,她入睡后,他打开那个泛黄的笔记本,拿起笔,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下一个英文单词。
ending。
happy ending。
他所记录的一切,全部是为了能够成功顺利打开她的心,并且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做任何会令她不开心的事情。
他想起今日的晚餐,合上这本被人翻过的笔记本,轻轻躺在她身旁,在她额前印下一个吻。
她今晚比任何时候都要热情。
这是她对他的回馈。
她正在努力回应他的感情。
这就够了。
这在从前是他不敢奢望的,尤其是在楚厌宸活着的时候。
当那个人活着时,他小心束缚自己的脚步,将他自己边缘化,尽量不做任何会影响她心情的事情。他可以看她笑,可以看见她幸福,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因为那是她心之所向,而自己的感情一旦表白只会变成她负担。
然而他必须承认,他真的不是好人。
卑鄙如他,事到如今已经逐渐想不起楚厌宸的模样。
他最先接受楚厌宸的死亡事实。
从楚厌宸进入黑洞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一件事。
那个男人既然已离开,无论是以死亡还是其他方式,但只要楚厌宸‘离开’,就不配再在她心里占据任何位置。
现在雅雅心里依然有一个部分是他不曾攻破的净土,那是属于楚厌宸的领域。然而余生还有很长,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会一点一滴抹除那个男人所存在过的全部痕迹。
会让雅雅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雅雅。
他握住她的手。
余生,很期待。
……
有人问苏念初,他到底喜欢齐素雅哪里,像他这种性格的男人又为什么会喜欢上齐素雅?
年少时苏家曾面临惨剧,父母全部身死,只剩他们兄弟和舅舅苏宴白活了下来。那场惨剧是由苏念初引起的,因为他张扬,因为他年少轻狂。
后来他试着改变,他抹掉自己的五感,像是封闭了所有情感。
然而自负是刻进骨子里的。
他一直都很自负!
女人?
他不在乎,那些女人也不配,自负如他,没有任何女人能够与他并肩而行。
他钻研人心,也擅长剖析自己。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骨子里的恶劣、丑陋、阴暗、污秽。他活得很冷血,甚至像一头怪物。
江家那些人,他在乎么?是在乎的,但仅仅是一般的在乎,不是非常在乎。如果家中有人遇害,他会反击报复。但不是出于自身情感,而是出于‘家人’这份名义。
他一直很清醒,一直很理智,所以他知道自己很危险,所以,趁着自己近一步疯狂前,趁着自己毫无人性前,在没人知道的时候,他曾亲手为自己套上层层枷锁。
直至有一天,遇见她,他听见枷锁断裂的声音。
为什么爱她?或许是源于感动。
当身陷绝境,她依然能笑着鼓励身边人,无论遭遇了多少,就算有过不公不幸,她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进行挣扎。她自认随波逐流,然而潜意识一直在逆流而上。
11 假如,苏念初(11)
她上一世冰冷的童年,血腥的末世,对她有很大影响,却因为她的坚持,并未使她从根子上坏掉。
她有时会说她自己意志不坚定,会自我诋毁。
然而她却是他生平唯一敬佩的一个人。
爱情的最初是敬爱。
如果换成他,经历她曾经历的那些事,他不会比她做得更好。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软弱。
所以他佩服她,他爱戴她,他甚至是尊敬她,他在仰视她。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不会知道原来人可以在泥沼之中那么可怜的挣扎,却不肯放过任何微弱渺小的希望,她心底一直有阳光。
而他的阳光已湮灭。
既然如此,雅雅,把你的光,分我一点好不好?
爱?
那太庸俗了。
他对她从来都不是单一单纯的爱情,而是要高于那之上,更复杂的,也更深层次的。
他羡慕她,嫉妒她,钦佩她,信服她,也爱她。
她是他人生的标杆与榜样,他一直追着她前行,像是一名追光者。是她照亮了他,给他虚无缥缈的人生做出一个崭新的定义。
而他对她的这份感激,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
苏念初小插曲之一……
那一年齐素雅在家里喝了酒,所有人都醉了。楚厌宸忽然叫了她一声,她回首,楚厌宸吻住了她。
苏念初当时还在坐轮椅,尚未安装假肢,他半眯着眼坐山观虎斗,看见家中兄弟借着酒劲闹了起来。他也有点醉了,但自认脑子很清醒。
直至……
“嗝,美人你怎么坐在这里?来,给爷笑一个,亲亲!”她醉醺醺的爬上他轮椅,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一口叼住他的唇。
他怔了很久很久。
原来,女孩子的嘴唇,这么软……
苏念初小插曲之二……
他们一家人出去旅游时,齐素雅消失了一整夜,那天晚上楚厌宸也消失了。
第二天是齐素雅先回来的,她似乎兵不明白她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楚厌宸回来时带回一兜东西,江碧城曾叼着手电筒翻开那包东西,发现一条染血的床单,江碧城气疯了,后来楚厌宸被揍了,群起而攻之。
楚厌宸挨完那顿揍一脸无奈:“到底是谁先下手的?”
有人带节奏,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彻底大乱,全都打上了。
苏念初清清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地揉了揉他自己的拳头,可素来冷情的薄唇却像是扬起一抹虚幻的浅笑。
苏念初小插曲之三……
那是第三监狱时,齐素雅精神崩溃,于修凛突然衰神罩顶,有一阵子不管做什么都十分倒霉。比如走在路上好端端的摔跤,比如半夜里……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出现在他房间门口。
第一次,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拿着一把刀。
第二次,换成一把枪。
第三次,是一支注射针筒。
第四次,是一块冰冷的湿毛巾。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难以计数。
后来苏毅农打趣于修凛:“修凛你的黑眼圈怎么都快赶上我了?”
于修凛面无表情的看向苏念初,苏念初像一抹魂儿似的飘上了楼梯……
——
念初番外结束,下一个苏舅舅。
1 假如,苏宴白(1)
五月清晨,天刚蒙蒙亮。
苏宴白抱着怀里的小丫头走进浴室。
他赤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牛仔裤,裤子拉链拉上了,但扣子没系。
他肩膀和胸膛有几道抓痕,后背更像是让小猫爪子挠过似的,血痕道道。
苏宴白有点头晕。
“那个……?”
齐素雅坐在苏宴白怀里,她脸上表情老尴尬了。忍不住按按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我可以自己来的。”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衬衫,很明显不是她自己的衬衣,是苏宴白的。
穿她身上显得有些大,她长腿光溜溜。
其实她很懵,她老毛病又犯了。
她断片了!!
之前在家里连着宅了两个多月,她可能是心血来潮,也可能是认为自己这把懒骨头需要适当的动一动。
于是就在昨天晚上,她闲着无事出门溜达,然后……她看见一家小酒吧,她点了一杯果汁,再之后她遇见醉醺醺的苏宴白,再之后……
齐素雅一爪爪按在自己脑门上。
她昨天没喝酒,真的,她没喝!
但醉醺醺的苏宴白亲了她。
她一开始一点事儿都没有,甚至还有闲情在尴尬之余照顾酒鬼。
可半个小时后……
好吧,半小时后她脑海一片空白。
等今天早上醒来。
她眼角狠狠一抽。
这……?
酒这个玩意,对她而言是真毒,是剧毒!
简直像一种传染病似的。哪怕她自己不碰酒精这玩意,但原来只是被一个喝醉的男人亲一下,也容易被‘传染’?
齐素雅一脸无语无声叹气。
苏宴白面相端庄,他是很俊的男人,有成熟的魅力,有儒雅的气质。
他蹙着眉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但他其实也……一知半解。
似乎是他主动的,似乎是他亲了丫头,丫头拿他当酒鬼,当场表情尴尬又无语,之后丫头拿出手机想叫人来接他,但他没收了丫头的手机,再之后丫头念念叨叨,似乎是不能撇下他一个人不管。
当时两人身在一家小酒吧,再之后……他也失忆了!
苏宴白事先放了一缸洗澡水,齐素雅含着手指尖,偷偷摸摸的喝着空间里的灵泉水。
昨夜于她而言全部空白,但……!
她又忍不住看了苏宴白一眼,明明是斯文儒雅的类型……
“我会负责的。”苏宴白试了试水温,他背对着齐素雅,齐素雅看不见他表情。
她愣了一下神:“不至于吧?”
这场错误是两个人的责任。
苏宴白蹙了一下眉,之后看了她一眼:“昨天,是危险期。”
呃?
齐素雅懵了懵,然后想起……危险期?
啊,安全期,危险期,她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
内心忽略了一件事,苏宴白他为何知道她生理期哪天安全哪天危险?
他想负责,她肚子里很可能已经有了?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表情有点崩裂。
2 假如,苏宴白(2)
这是一个梦。
“丫头……”
她不盈一握的小腰让他不敢用力,好似生怕折断了她。
他醉蒙蒙的眼凝视着她狂乱的表情,他自己也陷入狂乱之中……
倏地一下,苏宴白怔怔醒来。
屋外正在下雨,他聆听着清晨的雨声,回想那个模糊的梦,他有些口干舌燥。
“这算什么?”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
老牛吃嫩草吗?
他目前年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但因保养不错,外表显年轻,和家里那些小子们在一起,不像舅舅外甥,更像是兄弟。
然而他比家里那些小子多出一辈子阅历。
他曾当过鬼,曾以魂魄的模样游离于世间,他多活了一世。
他失神坐了半晌,床头柜上市面刚发售的电子闹表滴滴滴的响起。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清晨六点多……
距离那场一夜情已经过了半个月。
苏宴白沉默着想,然后翻身下床,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脸,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他稍后还要出门,今天要带丫头去医院……
……
齐素雅坐在马桶上,手里抓着一条试孕纸,是阴性反应,她没怀。
她松了一口气:“看吧,就知道这种事情概率很小的。”
她起身洗了一把手,心里安了安。
半个月前,那个事后的清晨,小舅舅表示要对她负责,她当场一脸懵逼。
他那天差点直接揪着她进民政局扯证,好在她及时打断了他。
于是他们两个定下一个期限。
半个月,大多数如果怀孕,半个月就能出结果,就可以用试孕纸测试,而今天正好是满半个月的日子。
“这场雨下得有点大啊。”
她侧首看向窗外的暴雨,灰蒙蒙的天,雨声震耳欲聋,时不时能听见吓人的闪电闷雷。
她琢磨着。
“天气这么不好……他大概不会来吧?”
九点钟刚过。
叮咚,叮咚!
齐素雅住的这地方,本来是没有门铃的,直至某一回江家那些男人来找她,她睡得太死没能听见敲门声,令那些人一场虚惊,之后擅长搞黑科技的苏大哥弄了一个门铃按在她门上,用来保证无论她睡得有多死都能听见叫门声。
然而今日雨声噪音太大,清脆的门铃几乎被雨声淹没。
不过她还是听见了。
她心口一跳,一颗心差点蹦出嗓子眼。
他来了?
她瞪了瞪眼,然后又定了定神。
穿着拖鞋冲向玄关,房门一开,就看见男人手里拎着一把伞,但整个人**的,像是从水里蹚过来的一样。
他生得俊雅,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的近视镜,这更为他增添了几分书香文雅的学者气息。
然而大概是天太冷了,雨太凉了,他脸色有些白,可能是冻的。
“快进来!”
她看见苏宴白这么狼狈,连忙后退一步让人进门。
房门一关,她从空间里抓出一条厚实的白浴巾披在他身上,几乎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又连忙从空间里抓出一台暖风机通电。
“这天气真是太奇怪了,都五月份了,怎么还是只有十几度。”
3 假如,苏宴白(3)
她一面嘀嘀咕咕一面忙活。
苏宴白手里拿着浴巾,擦掉近视镜片上的水,又顺便抹了一把脸。
他凝视她两秒,心里有了数。
“我六点半出门,车开了一半发现淹水,车开不动了。”
所以他下车,撑着伞步行,但风雨太大,还是淋湿了全身。
淹水最严重的地方积水甚至没过他半截腰。
“可能……今天不能去医院了。”
苏宴白凝视着她。
齐素雅一僵僵,“啊……那个啊,我自己之前看过了,我没怀。”
她挠了挠脖子。
苏宴白:果然。
“我有点冷,有热水吗?”
“有!”
齐素雅本来还觉得尴尬,但既然苏宴白转移话题,她也就借坡下驴了。
她从空间里抓出一套宽松舒适的男款家居服,后知后觉的想……苏宴白他多高?似乎有一八六?
江家基因不错,身高几乎全在一八五往上,最近几年就连秀祯都长了个子。
而苏宴白,他姓苏,但他身高也不低。
她恍恍惚惚的。
“快换上!”
干净的衣服往他怀里一塞,齐素雅抓着脖子道:“那个,我去烧点热水,煮点姜汤。”
她转身去浴室,苏宴白眉心一拧,之后一副耗神的模样,按了按他自己的额角。
要是她怀了,就好了……
……
克制的反义词是放纵。
苏宴白是个很和善的人,他脾气好,他温文儒雅。
一直有人以为苏念初才是家里最克制的一个,但其实在苏宴白看来,念初的‘克制’,其实是另一种纵情。
而苏宴白……他不争不夺,但不代表不动情。
齐素雅,这个名字,这个人,对他而言意味着震撼。
他比任何人都要提前发现她变了,她不再是‘丫丫’。
他当鬼的那些年曾是一个无形的存在,他看得见别人,而别人看不见他。
他眼睁睁看着世间一切又要重新走上从前的命运轨迹,他预知未来,然而这份先知先觉毫无用处,他可以穿墙而过,可以穿透其他人的身体,他是不存在的。
没人知道他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能抱着心焦的心情,无能为力。
一遍,又一遍,置身于深渊。
然而有一天,‘丫丫’变了,她所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影响了很多人,她无意中更正了从前的轨迹,把已经走上威胁道路的那些人拉了回来。
对于苏宴白而言,她大概是个救世主。
没人能比他体悟更深。
因为他曾亲身品味过灭亡,所以才更加庆幸,更加感激。
爱上一个人真的很难,尤其是像苏宴白这种男人。
从小就因为家庭重女轻男的思想对女性有偏见,即使他知道那是不对的,那是不正常的,但偏见就是偏见。
在他眼里,在他心里,女人意味着控制,象征着自大,也代表对他的管束和压制。
他上一世活了一辈子,从未爱上任何人。
也曾以为他是一个爱情绝缘体,情爱与他无缘。
“小舅舅?”
齐素雅捧来一杯姜汤,苏宴白已经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裳。
4 假如,苏宴白(4)
他坐在客厅沙发中,一脸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雨雾。
齐素雅:好奇怪,小舅舅是在发呆吗?
有那么一刹那,苏宴白人在她面前,但好似心思早已飞走。
苏宴白回过神来,“谢谢。”
他接过姜汤,但就在接住姜汤那一刻,他身子一偏,人倒在沙发上,手里那杯滚烫的姜汤洒在他腿上,而他像是无知无觉,竟然昏迷了过去。
齐素雅:“???”
有一瞬很懵,后来才想起就如她酒醉断片一样,苏宴白也有一个标志性的毛病。
这可能是因为他曾多火过一世,曾作为灵魂体在人世间游荡,即使后来他的灵魂和这一世的身体合二为一,但依然留下一些后遗症。
就比如……动不动就抽了?
动不动就昏迷,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以内,但这其实很危险,所以他身边通常不离人。
毕竟……就像是他今天来齐素雅这里,原本他很少开车,否则如果半路因为昏迷出车祸,又或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昏迷在哪里,那没准要惨惨,这很让人担心。
……
八分钟。
苏宴白醒来时,看了一眼手表,之后就见小丫头蹲在沙发边,卷起他的休闲家居裤,拿着一个裹住冰块的白毛巾,正在为他的膝盖做冰敷。
“醒了?”
齐素雅抬头看了苏宴白一眼。
之前姜汤洒在他腿上,烫伤了一大片。
苏宴白按了按眉心:“醒了,就是……”
看她一眼,“不太舒服。”
他不再用鼻子吸气,这样一来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鼻子堵塞,像是感冒了一样。
“我头有些痛,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齐素雅起身摸了摸他脑门,不热。但感冒不一定发烧。
“可以。”
她点着头,正要动作,想从空间里拿出灵泉水治他的感冒,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那种东西太贵重,平时还是节省一些比较好。”
“可是感冒……”
“都是小事,而且适当的病一病,是一场对人体免疫系统的大清洗。”
齐素雅见他坚持,她傻乎乎的眨了两下眼。
苏宴白往后靠了靠,身体倚在沙发中,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
“我先睡一下。”
齐素雅拿出一条毛毯披在他身上。
苏宴白:“谢谢。”
齐素雅:“不客气。”
两人对视一眼,她飞快收回视线,而他怅然若失。
他爱她,他知道。
而他从不曾纵情,此前一直在克制,直至那一夜突发的酒后乱·性……
……
苏宴白因为暴雨淹城,足足在齐素雅这里住了三天,直至三日之后交通恢复,他才离开。
在齐素雅看来,苏宴白这个男人有点点特殊。
他比她年长,他多活了一世,他成熟,心态很稳,但外表太年轻,反而有种神秘的韵味。
他像是长辈,她和苏家哥仨一起称呼他为‘小舅舅’,但有时又觉得他像个哥哥,就是这个哥哥有点沧桑。
她可能是得天独厚的,能荣获这些人的喜爱,是她的福气,但这福气攒多了,平心而论,也真的有一点伤神。
5 假如,苏宴白(5)
所以,从前,她曾警告过苏宴白,像是提前打了一个预防针,但愿他不要喜欢上她,否则情况只会更麻烦。
然而这个男人身上有一份魅力,总能不着痕迹的瓦解人心防,让人想掏心窝子,想和他交心。
他在家里扮演一个类似和事老的角色,他从不争抢,当然也很没存在感,似乎是这个家庭的边缘人物。
有时和家里那些人相比,他显得格格不入。
齐素雅是个安逸的性格,她念旧,不喜变动,墨守成规。
一旦适应了某个生活环境和生活节奏,就不愿再出任何变故,不愿有任何风浪。
但那一夜的乱情,像是为她的生活追加了一项新要素。
……
他们两个没有挑明,但彼此的态度好像那一夜不曾存在过。
依然各过各的,好似那事完完全全掀篇了。
起初无意中遇见苏宴白,齐素雅心里还有点尴尬,但后来次数多了,也就视之为平常了。
可是,到底还是有点不同的吧?
毕竟风过无声,水过留痕。
就算假装掀篇,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依然在心底留下痕迹。
即使这痕迹从起初的深刻被逐渐弱化,但就算已经淡了,也不是不存在,那痕迹依然在。
八月份。
首都那边来专员请齐素雅负责一个实验项目,她从前在第三监狱时发表过很多论文,其中有关于核武的部分,上头也正是因此找上齐素雅。
齐素雅心想这是为国做事,是好事,所以懒惰如她面对大是大非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国福泽民强,国强则民健。
九月,齐素雅正式入职首都秘密研究所,主要负责新武器开发方面。
江家时常有人来见她,苏宴白也出现过几次。
十月份,深秋。
“齐博士,苏先生来了。”
“苏,哪个苏?”
齐素雅一头长发高高挽起在脑后,用一支铅笔充当发簪固定长发,她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摘下手上做化学实验专用的橡胶手套。
“是苏宴白苏先生,戴着一副眼镜的那个。”
“啊!是舅舅?”
齐素雅匆匆往外走:“小韩,我先下班了,有事随时call我。”
她走得潇潇洒洒,一边走一边脱下她的白大褂,抓起一件皮夹克套上,这副行头很赛博朋克,乍一看像个暴走族,尤其是她长发还是另类的白色。
她抓起一只机车头盔用胳膊夹着,大步流星的冲出研究所,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大门前。
男人穿着一件米色的长风衣,他的头发似乎是刚剪过的,但削薄的短发很自然,正背倚着墙壁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口中还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
“小舅舅!”她喊了他一声。
苏宴白怔怔的取下口中香烟,不小心被烟头烫了一下,之后就看见女孩子大步而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广城那边办签售会吗?”
去年苏宴白再一次夺得诺贝文学奖,是国际知名的大文豪,作家‘白焰’这个名字是苏宴白另一重身份,他的作品被翻译成无数个版本远销海外。
6 假如,苏宴白(6)
他近乎贪婪的凝视着齐素雅,但表面云淡风轻:“有点瘦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吗?是不是实验太累了?”
她挎着脸,狠狠叹气:“是啊,我感觉我都快要变成一只加班狗了,动不动就睡在实验室里,太忙了,要盯的事情太多了。”
“要注意休息,照顾好身体。”
她‘嗯’了一声,看了一圈后才问:“你那个秘书呢?”
秘书是家里为他请的,相当于生活助理,毕竟因为苏宴白那个动不动就抽的毛病,他身边离不开人,必须有人跟着他。
苏宴白无奈:“今天刚从广城回来,本来想来这里看看你,但小任家里临时有事,就先让他回去了。”
齐素雅想想,“那就只好委屈你了。”
她示意苏宴白看停车场:“我今天没开车,而是开那个。”一辆造型酷炫的黑色摩托。
“走叭!咱们先去吃个饭!”
她戴上头盔骑上机车,苏宴白怔了一瞬,才坐在她身后,但两只手很安分,身体努力向后仰,似乎生怕碰到她。
然而机车呼啸着往外一冲,他身体忽然撞在她身上,手也扶上她的腰:“没事吧?是我开的太快了吗?”
她拧着机车把手放慢速度,苏宴白唇角微微一挑,她的腰很细,他轻轻握住她的腰,用她几乎感受不到的重量。
“没,是我刚才没坐稳。”
“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这个‘都可以’有点难办啊,但愿餐厅能有这道叫做‘都可以’的菜。”
她嘀嘀咕咕,而他弯了弯唇。
迎面风很大,而她身上疑似从实验室带出来的消毒水味道一丝丝一缕缕地传来他这里,他却忍不住恍惚。
从前曾自制,曾不愿纵情,对他而言她太耀眼,也太遥远,像是天边的朝阳皓月,他一直只能仰望,甚至……
从不曾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够拥有她。
可是自从那个乱情的夜晚过后,一直以来按捺的心情好似洪水出闸。
她依然美得似烈火,似骄阳,可有一个念头在不断跳上他脑海,令他想……追逐。
不顾一切的,追逐。
……
齐素雅住的地方是研究所的家属楼,这附近有一条小吃街,有很多味道不错的小馆子。
她挑了一家干净的餐厅,点菜之后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回来时就看见桌子上有一束枝条拢在一起的玫瑰。
她惊讶了一下:“这是玫瑰花儿?”
她的儿化音很可爱,可能是因最近这几个月在首都,染上这里的京片子?
苏宴白这样想,之后扶了扶他自己架在鼻梁上的近视镜。
“刚才看见一个小姑娘在卖花,就顺手买下了。”
他把玫瑰花拢成一束,两手捧着往齐素雅面前一送。
“我一个大男人捧着一束花怪奇怪的,你带回去吧,可以弄个瓶子,插在瓶子里放在房间当点缀。”
齐素雅笑着接下,“好……谢谢舅舅。对了,你知道玫瑰花的花语象征什么吗?”
苏宴白怔了一下,他徐徐垂眸,复又重新抬起眼,笔直的凝睇她。
“我爱你,每一天。”
她本随口一问,而他,回答的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