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提亲
比如除了筹备房款之外，还得有个好人缘，得找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自己的担保人。
另外，她是江家捡回来的，一直没上户口，眼下可算是黑户，想买房子首先得解决户籍问题。
正准备去村头的钟家找村长钟凤英，但就在这时。
“哎呀，这不是林大妹子吗？”
住在江家隔壁的陆大婶包袱款款，她等下要进城，陆志远还在医院呢。
瞧见江家这边，陆大婶没啥好脸色。
而那位‘林大妹子’，飞身从自行车上下来，车后座还驮着一箱子东西。
“陆姐？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俩人寒暄。
陆大婶瞅了瞅林伟红驮在车后座的东西，酸唧唧地问：“大妹子，这是来找江家的？”
林伟红眉飞色舞。
“实不相瞒，我今儿是来提亲的！”
提亲？
齐素雅和小狗剩站在屋檐下，一脸愕然地看向院子外。
只见女人三十**的样子，身材不胖，但五短身材比例不协调，显得很粗壮。
脸膛是黝黑的，眉毛跟蜡笔小新似的，又粗又黑又浓的两条。
而且还是一个酒槽鼻，大嘴巴。
齐素雅不禁摸了摸自己这张丑丑的粉刺痘痘脸。
可把她得意个够呛。
总算是瞧见一个比自己更丑的了。
她心里升起一份隐秘的快感。
但是，提亲？
她满头雾水的。
陆大婶阴阳怪气：“他们江家可真是好命。”
又一个箭步冲向林伟红，拉着林伟红的臂弯道：“林大妹子，我家志远多好啊？一瞅就是一个有福的，哪像是他们江家啊？一个个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本来陆志远这事儿想赖在齐素雅身上，但丫丫这死丫头居然跟她甩脸子，她也算是明白了，这事儿大概没谱了。
可陆志远如今这情况，日后就算出了院，也保准是一个累赘，她可不愿陆志远留在家啃老。
林伟红的嗓门很洪亮，满是一身粗豪的做派，但听陆大婶提起陆志远，她这心里头直腻歪，眼神里直接就带上了嫌弃。
“志远那孩子不错，那身板看着有福气，可咱就只好江家这口儿。”
陆大婶道：“大妹子，这江家啊，克母克妻，他们家里的女人全是被他们克死的，沾上他们的边儿，哪里还能有好啊？”
林伟红一惊一乍的。
“这都啥年头了，上头宣扬迷信要不得，那都是老辈人留下的旧观念。咱这都是新时代了，得向文明新社会看齐！”
陆大婶脸皮子一抽。心道，你说的冠冕堂皇，但你其实就是馋人家楚二瑾的……身子。
正这时，林伟红拂开了陆大婶，推着自行车朝江家走了过来。
然而，忽然‘咻’地一下子，咣当一声，碎砖头一下子砸在林伟红的脑门上。
当场，林伟红脑门见血，眼前一晕，也扶不住自行车了，连她自己都差点没晕的一头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扶着墙站稳，她晃晃悠悠的甩了甩脑袋，然后陡然看向江家四合院南侧，那里有一扇门，是大敞开的。
166 老娘我弄死他
一个神仙似的男人，宛若美玉天成，一身清冷，超然出尘。
他眉目寡淡，眼色薄凉，可纵使仙姿玉骨，但男人没有脚，像头四脚畜牲一样，膝盖着地，两手也按在地上，神色浅浅地瞧着院外的林伟红。
旁边的齐素雅：“……”
就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苏念初这个王八蛋总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死人脸，仿佛没有感情的，就一直清清淡淡的，但他身上藏暗器，就比如碎砖头。
就在前几天，齐素雅腿伤之前，人贩子事件时，这家伙也曾砸过齐素雅砖头，而且还清清冷冷问一句：丫丫，你怎么不去死。
眼下，林伟红的神色很是懊恼。
“小畜牲！”
苏念初往前爬了一段儿，再一次，从怀里摸出一个碎砖头。
“滚。”
就只一个字而已，清清冷冷的吐出。
林伟红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湿乎乎的血像是能烫伤她的眼，她神色显得很狂躁。
“贱人！”
一个箭步冲过来。
但忽然又一砖，准头很足，狠狠砸在林伟红身上。
旋即。
神仙似的男子脸色很从容，平静地从怀里又掏出一块碎砖头，继续砸！
林伟红顶着满头包，上蹿下跳的，嘴上嚷嚷着。
“楚二瑾，出来！江家还有没有活人了？小畜牲敢砸我，再不出来一个人，老娘我弄死他！”
……
过往种种在梦境中呈现，听见院内的嘈杂，躺在炕上的楚似瑾徐徐苏醒。
醒来的一瞬间，俊美妖艳的男人神色很茫然。
他想起不久前的失控，想起自己的崩溃，想起他大哥掐着他的脖子弄昏了他，而今后脖颈子还有些痛。
忽然听见屋外有人骂畜牲，这个嗓音，这是，林伟红？
怔愣了一瞬，楚似瑾匆忙爬起，披上袄子，趿拉着鞋子往外走。
男人的脸色依然有点苍白，眼瞅着林伟红要对苏念初动手，他连忙冲上去。
“林姐，您先消消火。”
娇媚的男子眉眼似妖，气质上轻佻疏狂，一身的风流倜傥。
他赔着笑，妖妖娆娆。
林伟红的心气总算是顺了点。
她瞅了瞅楚似瑾，目光在楚似瑾这张脸上逗留。
“二瑾啊，姐今天是过来提亲下聘的。”
提起今日的来意，林伟红唰地一下，眼光亮起，目如火炬。
她摩拳擦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似瑾这张妖娆艳色的俊脸，神色里甚至还带上些儿色气。
楚似瑾俊脸一僵。
“林姐，这事……是我不对。”
忽然想起，他大哥出事那天，看见楚大哥躺在卫生所里重伤昏迷，他猜测城里肯定出事了，急需用钱。
于是为了筹钱，他找上林伟红。
可是当天晚上，他哥狠狠扇了他一个嘴巴子。
当时大哥极力克制着，但他看得出大哥的心痛。
大哥让他把钱退回林伟红，但他去了林家一趟，林伟红没在家，他扑了一个空。
“对不住，对不住。”
他满面歉然，一叠声地赔着错。。
“那两百块钱还在我柜子里，我这就拿来，林姐您先在这里等等。”
167 听不懂人话
他姿态放的很低，近乎卑躬屈膝。
可林伟红反手一扯，倏然攥住楚似瑾臂弯。
“楚二瑾，咱做人可不能不地道。要不是因为老娘看上你，想娶你，那两百块钱老娘会借你？你当老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楚似瑾媚眼娇娇的，可心底里渐渐发冷，他知道今日这事儿不能善了。
可是，他更清楚，倘若今日他真的跟林伟红走了，他大哥怕是得被他气死。
他抿着薄唇，心里觉得很急躁。
早在当初借钱时就已知道，从林伟红这里借钱，就相当于卖了身。可当时那个情况……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林姐。您心里不舒坦，您打我一顿出出气，是我对不住您。”
他这边安抚着林伟红，但，苏念初那边，眉眼清清冷冷的。
“蠢。”
神色漠然地瞥了楚似瑾一眼，“想死吗？”
楚似瑾：“……”
要不是一家兄弟，他非得踹死念初不可。
俊美妖媚的男子咬着牙，整张脸都已扭曲了，神色相当严厉的瞪了苏念初一眼，像是在示意苏念初，闭嘴！
苏念初手里抓着砖，无视楚似瑾的冷眼，他清清冷冷的开口。
“我们兄弟，没人嫁，不出嫁。”
然后，扬了扬白皙漂亮好看的下巴颏，依旧一脸的清冷。
“滚出我家。”
楚似瑾心道坏了。
果然，一听苏念初如此不客气，林伟红气大了，冲上去咣的一脚，鞋底子闷在苏念初身上。
苏念初本是坐在地上的，挨了一脚，身子一晃，后脑勺磕在墙上，但他一声不吭的。
神色从容又寡漠。
他忽然扯住林伟红的裤腿，用力一扯，然后摁着林伟红，攥着砖头往林伟红的身上砸。
“二瑾不出嫁，听不懂人话？”
咣！
一砖头砸下去，登时血浆崩裂。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男人依旧一副神仙模样，可他心狠手黑。
纵使面上波澜不惊，声音清清冽冽的很是好听，长得漂亮，像个神仙似的，美玉天成。
但这一刻，他更像是玉面修罗，一身煞气。
“念初！”
楚似瑾急了，冲上来扯开苏念初。
“林姐，我……”
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林伟红满头满脸的血。
她怒视着楚似瑾。
“好啊，好啊！楚似瑾，老娘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拿了老娘的好处，就想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她爬起来，狠狠踹了苏念初两脚，然后又冲向楚似瑾，抓着楚似瑾的头发，想再扇上一巴掌。
但就在这时。
“够了。”
咚的一下，旁边冒出一根棍子，正好挡在楚似瑾前面，进行格挡，为楚似瑾挡下这一巴掌。
齐素雅蹙着眉。
“强扭的瓜不甜，而且瑾哥又不是想赖掉这笔钱，撒什么野呢？”
苏念初挨揍，齐素雅无动于衷。
但瑾哥则不同，于情于理不能置之不理。
小孩狗剩面无表情的跟在齐素雅身旁，可眼里头十分忌惮，警惕地盯着林伟红。
林伟红懵了一瞬，她一脸费解地看着齐素雅，忽然就脱口而出。。
“你没死？”
168 大白天的咒她死
齐素雅掀了下眼皮，“我活的好着呢，死什么死？大白天的咒人死这可太晦气了。”
然后反手一扯，再用力一推。
棍子指着江家院门外，“少在这儿闹腾，哪来的，回哪去。”
林伟红愣了好半晌：“江丫，你这是想帮他们俩出头？”
忽然就觉得特好笑。
“前些日子楚二瑾跑来找我，从我这里弄走一包好东西，他可是想弄死你，你居然还护着他？”
齐素雅默了默，忽然想起那天自己在西屋炕上醒来，猪蹄子大忽悠江秀祯劝自己喝小米粥。
小米粥里加了料，闻着有一股子浅浅的，清苦的杏仁味。
是氰化物，能毒死人的，入口必死。
原来，那个氰化物，是瑾哥弄来的？从林伟红这里弄来的？
旁边，俊美妖媚的楚似瑾倏然一怔，狼狈的低下头。
这事儿被当众挑明，他不知内心是何感触，但总之五味杂陈，可能是因心虚，不敢抬起脸和齐素雅对视。
“我知道。”
齐素雅满冷静的。
“他毒我一次，又救我一次。”
这样一想，其实她大可不必多管闲事？
其实他们早就两清了？
但是。
“我这个人吧。”
忽然一身懒散，小女孩晃晃悠悠地靠着江家土墙。
她突兀笑了，一副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然而。
“我这个人，其实最不喜欢那些吵吵叭火的，所以闭嘴。不然要是把我惹烦了，那就是找削。”
然后她看向旁边的楚似瑾，心里多少有点复杂。
“瑾哥，把钱拿来，送她走。”
……
林伟红今日是来提亲的，但是，这还没等娶男人进门呢，一言不合就直接上演暴行。
可见这人不是个好的，至少心性上十分暴戾。
她出手之时全是重手，一副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揍的模样。而在行凶的过程中，她神色里竟有隐秘的快意。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之上？
这种人，真不是好人。
而倘若瑾哥嫁进林家，日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婚前便如此，婚后更变本加厉，犹如走进鬼门关，能活不能活，全得看天意。
而何为天意？
对于一个家庭而言，女人就是天，男人仰仗女人的鼻息，女人不但是一家之主，更可断男子生死。
怪不得当时楚大哥猜出这两百块的出处后，竟然是那般的生气。
这钱，就好比一烫手山芋，是用命在搏，拿命来换。
齐素雅想起瑾哥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样，又想了想林伟红的凶横，她这心里头忽然就很是压抑。
佛家提倡众生平等。
一切有情众生皆在三世六道中轮回，这个概念出自《妙法莲华经文句》。
“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
所谓六道轮回，是描述其情状，去来往复，有如车轮的回旋，在这六道中周而复始，无有不遍。
可是，众生又何曾平等？
贫富差距，高低贵贱，世间从未平衡过。。
而这个世界，更不平等，更不平衡。
169 找削呢
这世道对于男性来讲，远比齐素雅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她见林伟红张牙舞爪，自己神色也带上些儿恍惚。
“男人，何为男人？”
“男人是家畜，是粪土，仰仗女性生存，依附女性而活。”
“生来就是弱者，没有尊严，是接受压榨的一方，被世道逼迫碾压。”
“生为男子，可怜，可悲，可叹。”
“但若是再深入思考，错的，不是性别，而是这世道。”
“是随处可见的偏颇，是那些性别歧视，是男女之间的不平等，不平衡，不公正。”
“这不对，这错了。”
……
楚似瑾回屋取钱，迈过门槛那一刻，忽听少女低言自语。
他突兀的，狠狠怔愣了一下。
同情，还是怜悯？
兼而有之。
少女神色凄凄寂寂，她立在那处，她分明是真实存在的，但又近乎虚幻，仿佛凌驾在九天之上，超脱于这个世界之外。
尤其是她那些感慨，更像是公然挑衅这个世界千古流传的规则。
这个世界，错了？
她不是男人，她是女人，生来就享受优待，可她此刻，竟然在质疑身为女性的福利，并且为男性不平，在同情男性？
一侧，苏念初依旧一副清冷寡默的模样，可这一刻，古井无波的平淡眸底，像是诞生了一丝微弱的波澜。
就在这时候，齐素雅也像是醒过神来。
回首看向楚似瑾，张狂的林伟红往前一冲。
“楚二瑾他必须跟我走！”
她不愿善了。
一步上前，想要抓住楚似瑾。
但在这时。
齐素雅像是回过神来，她侧身一挡。
“江丫！”
林伟红怒叫一声。
瞧了瞧齐素雅受过伤的腿，这只腿不敢着地，忽然就一脚踹向齐素雅的伤腿，心思可谓歹毒。
“啧。”
小女孩不再悲天悯人，反而换上一副又厌又烦的表情。
咣的一声，一棍子抽在林伟红的膝盖上，“都说了，别惹我，找削呢？”
她前后变化太大，令旁边的楚似瑾很是一愣。
林伟红嚎叫着。
而齐素雅，她抽了一棍子像是还嫌不够，直接抡起棍子，连着往林伟红身上抽了好几下，揍的林伟红嗷嗷直叫唤。
到最后，齐素雅看向楚似瑾，她抓过瑾哥攥在手中的两百块钱，神色轻飘飘的往林伟红身上一扔。
“滚！”
她拄着棍子往前挪了一步，“再不滚，我就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你！”
林伟红的眼色很是阴狠。
齐素雅皮笑肉不笑的。
“咱们按逻辑说事，首先你不请自来，进门之后打骂他们兄弟，而我抽你，是因你对我动手在先，所以我这叫做正当防卫。”
“你要是还不走，我为了撵你出去，万一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那也是情有可原。”
她面噙浅笑，可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林伟红猛然缩目。
“对了。”
齐素雅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氰化物那种东西，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所以我推论，你肯定是在相关行业内工作。”
170 笑起来像个小菩萨
齐素雅哧哧一乐。
“你倒是好心，帮着瑾哥害人。正好我也想追究一下这件事，毕竟我可是差一点就被你们联手毒死了。”
“而真要是追究下来，哪怕你不是主谋，也跑不了一个帮凶的罪名，到时候可是要吃牢饭的，不过，那也算是自找的，不是么？”
林伟红忽然就有些胆寒。
文盲不懂法，但她可不是文盲。
她在药厂上班，这事儿真若闹大了，自己不但要丢掉一个铁饭碗，没准还真的得坐牢，到时候这辈子就毁了。
她神色阴晴不定的。
“你给我等着！”
恨恨的咬了一下牙，她抓起那两百块钱骑上自行车冲出了大坪村。
齐素雅十分散漫的轻笑一声。
“等就等，还怕你不成。”
……
闹剧落幕。
齐素雅回头看向身后，俊美妖媚的二瑾，抱起寡淡薄情的念初。
苏念初脸上没啥表情。
而楚似瑾，他凝视着她，目中神色很复杂。
齐素雅揉了揉后脖颈子，慵慵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不客气。”
楚似瑾：“……”
齐素雅摸了摸小孩狗剩的脑袋，她垂眸浅笑。
“不论你们一家如何作想，但从今天起，从这一刻开始，对我而言，我单方面认为，我们算是真真正正的两清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想毒死我，但又救了我，两两相抵了。”
“之前因为救命之恩在，总觉得，我和你们一家人，剪不断理还乱，也没法理直气壮挺直自己的腰板，恩重如山，也是真的像一座山一样压着我。”
“我现在舒服多了。”
她徐徐直起了身子，唇畔笑容浅浅的，似乎是真开心，可这开心里又像是夹杂着点儿复杂。
“狗剩，走，咱们去村长家。”
小孩狗剩乖乖的跟着齐素雅，楚似瑾抱着苏念初，忽然觉得眼底有些发酸。
他想起齐素雅之前那番自语。
这个世界，错了？
又想起接连好几次，她对自己无坏心，她甚至帮了家里很多次。
他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心底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一齐发酵。
……
苏家屋子里。
楚似瑾将苏念初搁在炕头上。
苏念初清清冷冷的瞟了楚似瑾一眼。
“林伟红，她喜欢家暴，她前头娶的那几个男人，全是被她揍死的。别往火坑里跳。”
楚似瑾抿了抿嘴唇。
“我知道。”
但本是轻佻的嗓音有点沙哑。
他忽然像是泄了气，坐在苏念初身边，眼里头满是茫然。
“念初，我这心里头，忽然特别不好受。”
他回想丫丫之前的模样，眼角渐渐染上了一抹红。
“真的，很不好受。”
苏念初神色淡淡的，清美俊容很是漠然。
“想开就好。”
俊美的楚似瑾哂笑一声，落寞的垂下了头。
“想开就好？”
要是能想开，早就想开了。
他眼底郁了郁。
“丫丫她刚来咱家时，明明很乖啊？看起来憨憨的，白白胖胖的，一笑起来像个小菩萨似的。”
“可怎么，她伤好之后，就突然变了呢？”。
“要是她没变，多好？”
171 本来还想离他们远点呢
他狠狠搓了一把脸，旋即把脸埋进了掌心，眼角却似越来越红了。
“念初，活着累不累？我也是有良知的，毒害人命这种事，这种事……我最近常常在想，要是我也像三予那样疯疯癫癫的，可能也不错。”
“至少，三予他疯了之后，笑得没心没肺，活的很轻松，我居然有点羡慕他。”
“我感觉，我真的要撑不住了，我知道我有病，我知道的。”
苏念初徐徐垂了一下眸，无声的伸出手，握住楚似瑾手腕，像是在借此传递某种力量。
“那就不撑了。像三予那样，当个疯子，挺好的。”
楚似瑾勉强打起精神来。
“我得走了，还得上班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念初无声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垂眸凝睇自己光秃秃的断腿处，忽然想起两年前，正好是丫丫伤愈时发生的那件事。
那是一场车祸，拖拉机轧断他的腿。
他闭了闭眼，又想起丫丫对这世道的感慨。
忽然侧首看向炕头上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苏舅舅。
“真像。”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幽深莫测地垂下了眼眸。
“就怕这样，但还是发生了。”
这一瞬间，他依旧漠然，可那眼底，万分凄楚。
……
大坪村，钟家。
齐素雅坐在板凳上，看见钟凤英她男人里里外外的忙活着。
这两口子感情很好，但钟凤英的丈夫是个哑巴，这哑疾是天生的。
“钟婶？”
她可怜兮兮地瞅着钟凤英。
“真就没其他地方了？”
钟凤英觉得，丫丫这女孩子最近变化很大，眼下像只善良无辜的小白兔，用狗狗射线瞅着她，就感觉特无害，但杀伤力巨大，她有点招架不住。
“真就只有江家旁边那个烂房子了。”
“早些年，咱们村里因为干旱饿死不少人，但大伙盼着能多种点粮食，就把没人住的空房子全都推平弄成菜地了。”
“事到如今，只有钱老太太生前住的那个房子没人住。”
齐素雅，扶额狂叹。
“我还想离他们远点呢。”
左邻右舍，江家位于中间，左边住的是陆家，而右边正好有一个孤寡老人过世无人住的烂房子。
她是来解决自己住宿问题的。
刚才问了一通，得知只有江家这个‘右舍’能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兜兜转转，仍是逃不开江家，自己和这江家，莫不是有啥神秘磁力牵引吧？
她对此相当无言。
小孩狗剩杵在齐素雅身边。
“丫丫姐姐，也可以住俺家啊？俺娘那个坏女人被人抓走了，俺家没人住！”
齐素雅失笑，“不行啊。”
这年头男女大防，不论大金是否落网，可好歹，白文斌跟大金是两口子，是大金的丈夫。
眼下白文斌在外奔走，可总有回来的一天，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住进金家，那又叫啥事儿？
到时候保不准还得连累白文斌，坏了白文斌的名声。
如今哪怕不至于‘名声名节大过天’，但也差不多了。。
况且真要是住进江家，在她看来，比住在江家隔壁更膈应。
172 栓子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她暗忖着。
之后又跟钟凤英打听了一些事情。
她目前是个没有户口的黑户，想帮自己办户口，村里可以帮她开一个证明。
但是。
“市里，怀春市？户政局？”
“是这样不错，这事儿得拿着证明去城里，咱们镇上办不了这个。”
齐素雅：“……”
低头瞅了瞅自己受过伤的腿，又忽然想起江雁洲带着她的灵泉胶囊进城了，江家另外几个兄弟在城里处境凶险。
此外，还有她跟李姨谈的拿笔生意。
空口无凭，得签个合同，然后签合同必须得先帮自己准备身份证件，要不然签了也等于白签。
因此不论如何都得跑一趟。
齐素雅：“………”
就好麻烦的啊。
她仰脸望天。
……
江家爷仨上山捡木枝，回来的时候见齐素雅不见了。
爷仨有点疑惑，旋即听见右边院子传来的动静。
爷仨伸着脖子往这边一看，就见齐素雅拄着一根棍子，小孩狗剩在旁边帮扶，一大一小就好像在视察自己的领地。
“丫丫姐，这是？”
腼腆秀气的少年凑了过来，秀祯隔着墙头，笑吟吟地瞅着齐素雅。
齐素雅抬起头来，“我跟村长报备过了，以后就住这里了。”
秀祯的表情有点微妙。
自从以前住在这里的孤寡老人过世后，这院子就废弃了。
钱家院子比江家小很多，分为东西屋，中间是用来充当餐厅待客的堂屋。
但这个土房子是真的很寒碜。
刚才齐素雅发现，这屋顶都漏了，土炕也得重新修整修整，总之出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
老房子如今也就只能勉勉强强的凑合着，但真要是想住的舒服，还是得好好布置一下。
见隔壁江家瞅着自己这边，那神色似乎有点微妙，齐素雅很是无语。
“我也不想这样，但村里只有这么一个空房子啊？”
秀祯眼神闪了闪，模样文文静静的。
“丫丫姐？”
戏精之魂再一次上身附体。
“这是哪来的话，秀祯就是觉得，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他瞄了瞄自家的围墙，右边这面围墙塌了一大半，乍一瞅就跟开了一扇门似的，正好是跟齐素雅这边互通的。
齐素雅：“……”
……
这院子荒废了太久太久，齐素雅决定搬家，但屋里东西不全，至少得买点棉被之类的，于是她决定去镇上一趟。
小孩狗剩死活要跟，他很不放心他丫丫姐姐的腿伤。
楚大哥也想帮忙，但被齐素雅婉拒了。
一大一小从村里出来，小孩狗剩体贴地扶着齐素雅，一溜声地提醒着当心脚下，像是生怕雪天路滑，怕他丫丫姐姐摔上一跤。
“要是栓子哥还在就好了。”
小狗剩忽然吐出个人名。
“栓子？”
狗剩点着头，小模样老认真了：“丫丫姐姐生病了，病得可严重了。”
齐素雅知道原主之前大概是病死的，而今这个猜想从狗剩这里得到了证实。。
小孩往齐素雅后头瞅了瞅，然后鬼鬼祟祟的，小声提醒齐素雅。
173 关键人物
“丫丫姐姐，栓子哥跟俺说了，他们老江家的，都不是好人。咱们现在没办法，但一定要远着他们，要离他们远点。”
“不是好人？”
齐素雅有点发懵。
平心而论，原主遭遇的一切全是自找的，她自认看人还算是有几分眼力的。
江家的不好，只是对原主而言，不能因此就全面否定江家的品行。
齐素雅想了想，才解释着说：“我之前生病，可能是脑子烧坏了，很多事都忘了，想不起来了。”
狗剩呆了呆。
齐素雅摸摸小孩的狗头。
“狗剩，来，跟姐姐讲讲，那个栓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狗剩懵着，“丫丫姐姐咋把栓子哥忘了？”
一副很费解的表情。
“栓子哥跟丫丫姐姐最好了，最好最好了。”
两人走了一路，也聊了一路。
齐素雅从狗剩口中挖出一些事情。
两年前，差不多正好是原主伤愈那个时间点儿，狗剩口中的栓子神秘兮兮的，领着狗剩偷偷摸摸的见原主，也是从那往后，狗剩才开始亲近原主。
这个栓子是村里的小孩，比狗剩大一些，是一名少年，因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在村子里风评很不好。
但这个少年身世可怜，父母家人全部死在连年的天旱中。
齐素雅穿越重生前，原主病入膏肓。
少年栓子嘱咐狗剩帮忙照顾原主，自己声称要去赚钱帮原主买药，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从村子里消失，再也没有回来过。
然而若是论起亲疏远近，很显然，比起狗剩，原主跟栓子关系更近。
小孩念念叨叨的。
“要是栓子哥还在，就能背着丫丫姐姐了，俺力气小，背不动姐姐。”
“栓子哥可厉害了，教俺玩弹弓，俺俩一起打鸟吃。”
“栓子哥还告诉俺，江家老坏了，老坏老坏了，他们对丫丫姐姐不好，他们想弄死丫丫姐姐。”
小孩嘀嘀咕咕着。
而齐素雅，则是蹙了一下眉。
小孩狗剩反感江家，孩子的态度全写在脸上。她本来以为是因为苏念初伤自己两刀，但原来是另有隐情。
小孩的反感，其实是受栓子的影响，来自栓子的告诫和叮咛。
可是，栓子的态度很奇怪。
齐素雅认为，仇恨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因此她推测，江家很有可能是最近这一年，才开始下定决心报复原主。
但栓子对江家的警惕，早在两年前就已显露出苗头。
那个时候，原主刚来大坪村不久。
并且从那往后，栓子对江家的忌惮十分强烈，明里暗里护着原主，似乎是很怕原主被江家伤害？
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是关键人物，对原主了解很深。
但齐素雅穿来这里好几天，从未见过栓子，少年像是人间蒸发，自从外出就没再回来。
因此，这个栓子，怕是出事了。
齐素雅按了按眉心。
“迷雾重重，要是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
“又是她？”
渭阳镇供销社。。
“陈姐，看啊，又是那个小不要脸的。”
174 就骂你了,怎么地吧
齐素雅刚要走进供销社，就忽然听见有人指着她的鼻子对她咒骂。
她：“……”
丑兮兮的小脸儿微微一黑。
上一回来供销社，曾闹过一点不愉快，而这一次，因为狗剩提起栓子的事情，她一直心不在焉的，等回过神来，就见狗剩领着自己走进供销社。
她这边，刚要转身出去，就听见有人骂自己‘小不要脸’。
唇角一抽抽，她眼神恹恹的。
“大娘，做人可得积点口德啊。”
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齐素雅这张小嘴也是真毒辣，一句大娘喊的对方平白老了几十岁。
旁边，供销社陈姐皱着眉看了齐素雅一眼，齐素雅满脸的粉刺痘痘，这简直是一个特征，很好辨认。
这样丑的一张脸，任谁见了都得做噩梦。
“丫头，做人得谦虚。上回看你年纪小没跟你计较，你这是来咱们这儿找茬找上瘾了？”
齐素雅相当无奈，对方直接冲她甩脸色，她这小暴脾气更是按捺不住了。
“信不信我呵呵你一脸？”
“找茬？眼珠子咋长的，哪只眼睛看见我找茬了？”
“上一回我来这，拿我当贼，还肆无忌惮的辱我骂我，对我人身攻击。今儿又扣我一个找茬的大帽子？”
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做人要谦虚？我谦虚你个鬼！”
人跟人相处，都是有来有往的，她瞅了陈姐还有那个鞋拔子脸的柜员一眼。
“狗剩，咱走。以后这种地方咱少来，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蹬鼻子上脸，整天在那儿上纲上线的，看不起谁呢？”
她扯着狗剩往外走，镇上又不是只有这供销社卖被褥，况且就算真的买不着，她空间里头也有得是。这一趟跑来渭阳镇，也不过是为师出有名，帮自己的空间打掩护。
狗剩也很是气恼，小孩子恶狠狠地瞪了陈姐一眼。
柜员不干了，一张长脸本来就像鞋拔子似的，眼下更是拉长了几分。
“小贱人，骂谁呢？谁狗眼看人低了？”
这柜员还不依不饶上了。
齐素雅本来都要走了，眼下心里也窜起了火，“就骂你了，怎么地吧！”
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柜员嗖的一下冲过来，撸起了袖子道：“小杂种，我撕了你那张贱嘴！”
……
“小瑾啊，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要不然今天就回去吧，回去休息休息，别耽误了自己的身体。”
楚似瑾戴着假发，做女性扮相，他脸色有点苍白，是在是今天自一大清早开始，就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但，即便气色不好，可他仍是大大方方的，笑起来一副明艳动人的模样。
“没事，我就是夜里没睡好。”
李姨往前走，前面就是供销社，她和楚似瑾是来买菜的。
“对了，小瑾啊，你那个妹子这两天咋没动静呢？我特地弄了一个小柜台，专门让她寄卖她那个饼干。你催催她，看她啥时有空来咱招待所一趟。”。
楚似瑾步履一顿，瞬间想起了齐素雅。
175 你们干什么
他想起之前林伟红来家里提亲，丫丫曾说：“毒我一次，又救我一次，我们两清了。”
他心里忽然有些发堵。
就在这时，听见供销社那边传来闹闹哄哄的声音，俊美妖媚的男子抬首一看，下一刻，他凤目一立，完全是发自本能反应，几乎只一瞬间，就拔起大长腿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
冲过来之后，一把推开那个二十多岁的柜员，之后拉着齐素雅的胳膊：“丫丫？没事吧？没伤着碰着吧？”
齐素雅：“？？？”
眼睛里冒出了问号，这是英雄救美呢？
她刚才小拳头都差点挥出去了，谁成想瑾哥竟然高调降临，她的小拳头险些没揍在瑾哥身上。
“我没事。”
她晃了一下小脑袋。
楚似瑾俯视着矮自己很多的小女孩，视线跟少女撞了个正着，他倏然一怔，旋即狼狈的别开眼，像是在逃避，不敢和她对视。
供销社那位陈姐阴着一张脸。
“原来还有帮手？欺负我们供销社没人？”
楚似瑾之前推了长脸的柜员一把，这令陈姐气大了，她此话一出，瞬时之间，各个柜台后面走出四五个女人，隐隐成包围之势，敌视着齐素雅和楚似瑾这边。
“我呸，死瘸子！”
不依不饶的长脸柜员冲着齐素雅这边狠狠吐了一口痰，齐素雅腿上有伤，眼下拄着棍儿，她神色一凛。
正要开口时，忽然眼前一黑。
一个男人挡在她身前，是瑾哥。
男人身材颀长，张开手臂护住身后的少女，小孩狗剩也算在其中，全部被他保护在身后。
他僵着脸看向那个吐痰的柜员，漂亮的眉宇微微拧起了几分。
“你们这是干什么？没看见她腿上有伤？对一个伤号动手算什么能耐？”
他嗓音发阴，但心头很乱，可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女孩被欺负。
他不是没良知，他想毒死她，他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这些她心里有数，可她呢？
以德报怨，帮了自己家里一次又一次。
从前那些粗暴恶行犹如一场梦，最近每一次想起她，都总是她灿若骄阳夺目明亮的模样。
反倒是从前，那些憎的，恨的，竟然逐渐沉进了心海，像是蒙上深深的雾霭。
“哎呀，这不是小雅吗？”
这时候，招待所的李姨跟了过来，一看见齐素雅，她先是一愣，旋即皱着眉看向供销社的陈姐。
“小陈，这咋回事？闹腾啥呢？”
招待所，供销社，彼此有交集，比如招待所的蔬菜猪肉就全是从供销社采买的。
陈姐看了李姨一眼，“那丫头三番两次来我们这儿找茬，还骂我们供销社的孙玲。”
孙玲正是之前那个长脸的柜员，她满是不悦地瞪了楚似瑾一眼，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像是楚似瑾之前推了她一把，推痛了她。
她再次‘呸’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在瑾哥的鞋面上。
俊美的男人脸色一黑。
李姨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齐素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想忍住，但是……“我tm给你脸了？”
176 跟谁俩嘚瑟呢
她动作极快，拄着棍儿一步从楚似瑾身后走出，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狠狠抽在柜员孙玲的脸皮上。
“跟谁俩嘚瑟呢？接连几次的辱我，还敢一副张狂作态？你妈没教过你不能随意吐痰？素质呢？被你喂狗了？”
然后，小手一指，指尖对准楚似瑾这边：“麻溜的，给我道歉！！”
这小女孩又凶又匪的，暴脾气简直吓死人了，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嘴巴子？
李姨和楚似瑾出面后，因为孙玲这一口浓痰，冲突反而近一步升级。
“你打我？”
孙玲捂着腮帮子，挨了一巴掌，腮帮子都肿了。活像是不要命似的冲向齐素雅。
她腿上有伤！
楚似瑾凤目一立，怕齐素雅吃亏，连忙攥住齐素雅臂弯，反手一扯，同时背对着孙玲，紧紧的抱着小女孩，用自己的后背挡下来自孙玲的反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因为楚似瑾这一扯，齐素雅脚尖点了地，腿上伤口吃痛，她闷哼了一声。
“没事吧？”
男人本性娇媚，这嗓音也够柔美，她一抬头，就撞进男人狭长的丹凤眸，看清了他对自己的关心。
她怔了怔，想说，你还不如不拉我呢，你拉我一下，反而害我疼了。
但是，这吐槽，她又咽回去了。
“坏人！”
小孩狗剩见孙玲出手，也忍不住了，小孩子扑上去，小拳头对准了孙玲一痛捶打。
孙玲吃了痛，一把抓住小孩的头发，将小孩扔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眼见小孩即将后背朝下摔在地上，齐素雅手里的棍子像是长了一下，不轻不重的顶在小孩后背上帮小孩卸力，反倒是让小孩站稳了。
她脸色极其的黑。
挣开楚似瑾的怀抱，回眸一瞟，盯着男人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退后，照顾狗剩，我来就行。”
楚似瑾张口欲言，但小女孩已收回视线，背对着她，目视供销社那边。
“怎么着，人多势众是吧？”
“你们供销社就这副作态？先是辱人，然后欺人，行恶霸之事？”
“行！”
“那咱们今儿就摆明车马，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她咬着牙，一身狠戾的狞笑，心里的狂躁简直想忍都忍不住。
她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多吓人，像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那脸上的神色，眉眼的凶性，甚至是嗓子里的狠辣，都足以叫人不寒而栗。
李姨见此怕事情闹大，连忙拉了齐素雅一眼，旋即皱着眉看向陈姐。
“小陈，你们供销社是怎么回事？欺负人是吧？小雅这姑娘是啥脾气我知道，我俩认识，怎么着？又看人下菜碟了？我看你这个干部是不想干了吧！”
李姨又看向柜员孙玲：“我们小瑾刚才情急之下推你一把是不对，但那也是因为你要对小雅出手。小雅是小瑾她妹子，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子挨欺负。”
“你说吐痰就吐痰，这跟一巴掌打人脸上有什么区别？”。
“救你这种刺头，我告诉你，要是搁在早些年，保准第一个挨批头的就是你！”
177 上面有人,乌合之众
孙玲不忿，想开口还嘴，但陈姐扯了她一下。
李姨来头不一般，上面有人，这是典型的滚刀肉，与之相比供销社如乌合之众，根本就惹不起人家。
真要是死磕，也只能是以卵击石。
况且，陈姐又想了想，这本来也不是啥大事儿，真要是闹大了，对自己这边也不好。
“行了，孙玲，你少说两句！”
齐素雅正欲开口，她不想善了，对方凭什么欺她辱她？而且不但吐了瑾哥一口痰，还差点伤到了小狗剩。
她这人护犊子，暂且不论瑾哥这边，单是狗剩这里，就已犯了她忌讳。
可是，瞟见孙玲不服不忿的眼神，她突兀地眯了一下眼，选择闭嘴。
正好。
她不想善了，对方也一样，有李姨在这里和稀泥，如果自己继续追究下去，可就太打李姨的脸了。
但她相信，就算此刻自己作罢，这事儿也没定没完。她不出手，对方也会动手。
既如此。
“呵。”
她眯着眼发笑，本是丑兮兮的粉刺痘痘脸，在这一笑之间明媚若春阳。
“看李姨的份上，今儿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了。但下一回，可千万别再犯到我头上。”
似乎是准备和解了，但孙玲听她这么说，目中火光明显更旺了。
这事儿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李姨拉着楚似瑾和齐素雅往外走，小狗剩凶凶的跟在齐素雅身旁。
因李姨在场，这事儿不好明着问，但楚似瑾侧首凝睇齐素雅一眼，总觉得，小女孩模样古怪，像是满肚子鬼主意。
他有种预感，她似乎，胸有成竹，所以才按兵不动？
招待所外，李姨和齐素雅提起之前那笔生意的事情，齐素雅这边有个难处，签约之前首先得解决户口问题，她决定先做一批货让李姨卖着，至于签约这件事。
她得先去怀春市办户口，办完户口才能签。
两人谈完正事，楚似瑾表示要送送齐素雅和狗剩，李姨大方的允了。
两大一小往外走。
路上，楚似瑾沉默着没说话，却从兜里摸出卷烟，掏出火柴盒点燃。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像是在压下自己心头的烦躁。
齐素雅往身后看了看，唇角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有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她想起供销社的孙玲，抿着小嘴儿笑得很是开心。
视线转回到瑾哥身上，见俊美的男人一副恍惚又很苦涩的模样。
她皱了皱眉。
“我觉得你们一家，心性上可能多少都有点问题，活得太沉重了。”
楚似瑾怔了怔，没应声。
他抽了口烟，烟雾咽下后，又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地面。
“你怎么来镇上了？”
“本来是想买点东西的。”
见她两手空空，于是又说：“你想买什么？镇上我熟门熟路，可以帮你介绍几家店。”
“棉被褥子之类的，不过，不急。”
她忍不住瞅他一眼：“今天的事情，多谢了，见义勇为，英雄救美。”
他自嘲一笑，“你还是别谢了。”。
身子无力地晃悠了一下。
178 撕裂成两瓣
身形颀长的男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靠在墙壁上。
“听你说谢，感觉太讽刺了。”
他抹了一把脸。
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过往恩怨尚在，但最近，她对家里的好，他也知道，心里像是来回拉扯，快被撕裂成两瓣了。
原谅？
不原谅？
若原谅从前那些恶行，心里却闷着痛着难以释怀，而若不原谅，难道要继续敌对？
可良心一直受谴责，活的太煎熬。
他指尖夹着烟，几绺碎发散落在额前，末了才苦恼的问：“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变来变去的？”
齐素雅：“？？？”
“当初老爷子把你捡回来，你说你要是一直都那么乖该多好？偏偏伤一好，你就原形毕露了。”
“原形毕露也就罢了，你还不如一直一直坏下去，怎么又变了？”
他拨乱自己的头发，再一次深深抽了一口烟，烟雾在肺部流转，淡色的烟雾从薄唇中溢出。
他眼底在发烫。
“我真搞不懂你。”
齐素雅唇角一抽抽，她对此也很无奈：“我大概能明白你的纠结，但要是让我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的揍你们，我也真的做不来。”
楚似瑾阴郁地瞥她一眼，心里更感烦躁。
想继续像以前那样恨着，却恨的恨无力，没力气了，他宁愿自己没有良心，宁愿从未发觉她变化，宁愿不曾看见她的那些好。
“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又还能怎么做？就这么不上不下的一直吊着，要是能有一种药让人失忆该多好。”
说起来，他都有点羡慕她。
说忘了，就忘了，多轻巧，不像他，很多事，想忘都忘不掉。
他再次想起那口井。
一口干涸的深井，大哥半死不活的躺在他身旁，身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自己也一样，还有三弟，三予也是，他们闻见肉味儿，那些人在熬汤，在烤肉。
这又算什么？
他们，又是什么？
圈养的畜牲吗？
那些可怕的事情，每每午夜梦回，总是纠缠着他，甚至就算是白日里，也依然笼罩着他。
无时无刻。
从未忘记过，哪怕连一分一秒都不曾忘记过。
谁又想活的这么沉重？
要是可以选择，他也想轻松一点，但他逃不开，像绳索套在他身上，拴住他脖子，他挣脱不开。
掌心覆在额头上，用力按着自己的额头，想要喝止那些纷杳杂乱的阴影，可那些东西，像魔一样，不断的往他头上冲，不断的往他心里钻。
“该死！”
他咬着唇，忽然掐灭了香烟，一拳砸在墙壁上，手指关节都破了，咬的自己嘴唇都快滴血了，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
他俊美妖艳的脸，颜色很阴，可眸中布满了血色，血丝充满眼眶，密密麻麻爬上他眼睛，令这张本是艳丽妩媚的面容，变得很是扭曲，狰狞可怕。
齐素雅心里毛毛的，连忙抓着狗剩往后退，像是担心这个男人等下发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那些个阴影过去，她心里其实猜出几分。
不能说不同情。
但就算同情，又还能怎样？？
她不是医，就算她真是个医生，除非是学心理学的，否则也治不好他内心那些伤。
179 丫丫,我不怕你坏
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了。
楚似瑾侧首看向齐素雅，却忽而嘲讽。
“你这种眼神，以前，只会出现在我们一家人身上。”
警惕，忌惮，防备？
怕自己会伤害她？
他索然无味。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想，我还是离你远点比较好。”
齐素雅轻轻颔首：“其实你这人不错，等以后条件允许，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有些伤口还是结疤比较好，不然一直淌着血，你自己也疼。”
“心理医生？”
只知道医院那些大夫能救死扶伤，却不知心理医生是什么东西。
这年头对心理这方面还不是很重视，大多数只治身体上的痛，而心灵方面的，还未来得及着手。
齐素雅想起自己空间里貌似有不少专业书。
“可惜你们兄弟不识字，不然都挺聪明的，也许自学也不错。首先需要建立起一份信任关系才能打开心房，外人比不上自家人。”
俊美的男人沉默一瞬：“认字啊。”
又恍惚了一下，“要是你没把苏小舅揍成植物人，也许我们已经学会认字了。”
齐素雅：“……”
唇角轻抽，就很无言。
“行叭，至少你不像秀祯满口忽悠，挺真诚的。”
她冲着他挥挥手，“你还是赶紧走吧，我等下还得办正事呢。”
楚似瑾：“……”
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正事？
他以为是采买棉被褥子等生活用品。
“东街那边有一家店，可以去那里，你跟她提李姨，能算你便宜点。”
齐素雅：“……噗！”
忍俊不禁，她笑喷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她在撵人了。
楚似瑾瞥她一眼，正要转身，“对了，这个给你！”
小女孩忽然叫住他，她从兜里摸出一些东西：“这是消毒水和云南白药还有白纱布，你手上那个伤口自己处理一下，都流血了。”
他怔了怔，忽然阴晴不定地翻了脸。
“用不着你假好心！”
打开她的手，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丫丫！你坏，你往死里头坏，我不怕你坏！”
可他，却怕她的好，怕她对他好。
眼睛又红了，他磨了磨牙，神色相当复杂地瞪了她一眼。
齐素雅：“？？？”
简直大写的无语。
“行叭，我坏，我现在起自我催眠，以后我就是毒瘤，是恶棍，是屎壳郎，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大坏人，行了吧？啧，毛病，懒得理你，不管你了。”
楚似瑾：“……”
满心无力，真的很难以形容。
最终，楚似瑾走了。
齐素雅笑眯眯的，她弯下腰，在小孩狗剩耳朵边嘀咕两句。
“去，躲起来，等会看姐姐打狗，放心，姐姐不会有事的，她们欺负不到我。”
小狗剩一脸迷糊，最终在齐素雅的示意下，一步三回头地跑到墙根那里躲起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张望着。
……
“孙姐，这边这边！”
孙玲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有人冲着她招手。
“那死丫崽子呢？”
“前头呢。”。
孙玲定睛一看，就发现丑兮兮的小女孩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