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负心文人
再世相逢,很快两人便如胶似漆了。
后来,李昀余干脆就在河边搭了个小草棚,直接生活在这里。自从认识了小螺,再也不用担心生活了。每天里米缸是满的,油壶是满的。需要用钱处,自然会有小螺从河里取来的珍珠之类拿去换钱。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小螺每一天都这么平淡地开心着。
开春了,三年一度的科考开始了。
小螺为李昀余准备好了干粮银两换洗衣服,望着李昀余远去的背影,心中不断祈祷着李郎一举高中,衣锦还乡。
就这么每天的等啊盼啊,终于等到了李昀余回来。
李昀余是黑着脸回来的,信心满满地出发。灰溜溜地落榜归来。
那一夜,李昀余没有回来。
直到次日回来时,小螺除了他那满身的酒气外,还在他身上闻到了低劣的脂粉香味。
小螺心疼一向傲气的李昀余受到落榜的打击,心情不好。不但没有半句责怪,而是更加细心地服侍于他。
李昀余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便是回来,也是找小螺索要可以去换银钱的珍珠等物。
小螺心想:只要他好好的,一切便都依了他吧。过了这段时间也就好了。
李昀余对钱财的需求越来越大,到后来,河里的珍珠所换都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后来发展到提出要小螺施展法力去搬金银。
小螺没有同意。
这种行为和盗窃无异,另外一点就是觉得不能让李郎再这么堕落下去。于是好言相劝,希望李昀余重拾信心,三年之后再考。
李昀余挥袖而去,好久不曾回家。
直到一个多月前,突然回来,开口便提出要小螺给他元丹,前往京城献宝,换得一官半职。
小螺无语,最终在李昀余软磨硬泡之下,将元丹交付与他。
李昀余拿着元丹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
。。。。。。。。
小螺讲完后,江小刁气得浑身冒烟。
就在这时,传过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江小刁抬头望去,“江天师”负着双手缓缓走了过来。
江小刁大喜:“师……爹爹,你没跑?”
“江天师”皱眉说道:“乱说什么?为父跑什么跑?”
板凳和小螺异口同声地说道:“参见天师。”
江小刁这才记了起来,开口说道:“爹爹,你去哪去了?我正在到处找你呢。对了,你救救小螺姐姐吧,我觉得她好可怜。”
“江天师”又是一声叹息:“红尘自有痴情者,唯恐所托非人,空误自身啊。”
说完伸出食指,抵住田螺,一股真气缓缓注入。
片刻后,田螺壳变得有了生气。
接着,一阵青烟过后,一个美貌的女子冒了出来,对着“江天师”拜倒:“多谢天师搭救。”
“江天师”摇头道:“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之术。我也只能暂渡你一口真气而已,若不尽快找回元丹,我也回天乏力。”
江小刁插嘴道:“爹爹,那我们应该去哪里找啊?”
“江天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先回镇上,再行计较了。”
回到镇上后,天已经完全大亮了。江小刁又问他们之前去哪里了。
“江天师”装作没听见,把装着琉璃和小螺的瓶子递给江小刁,说道:“我们分头打听一下,这附近最近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或许能找出一点头绪。”
听到“江天师”这么说,江小刁心想:小螺这件事,既然遇到了,当然不会置之不管。何况,如果那元丹被坏人所用,更是一大隐患。
于是就把对于“江天师”去哪儿了的疑惑完全丢到九霄云外,急匆匆地去打探消息。
半个时辰后,又在客栈碰头了。
江小刁兴冲冲地说:“我问到了,还真有可疑的地方。据说从上个月起,一些从这个镇子去县城的人都在半路上失踪了。而且失踪的绝大多数都是女子。据回来的人说,都是快到县城时,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妖风,人就都昏迷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同伴中的女子就不见了。”
“江天师”点点头:“那就应该是了。我刚才去问过本地土地神,他说的也是这一点。他也认真查访过,在本镇的管辖范围内没有任何异常。因此怀疑与县城北15里地的兰若寺有关。由于那里已经是县城地带,管辖权在县城城隍手里,他也便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江小刁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兰若寺。”
“江天师”阻住江小刁:“不行。”
江小刁反问道:“怎么了?”
“江天师”说道:“此事早已报过官,官府也派了衙役沿途搜查过,兰若寺也是排查对象之一。但搜查多次,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我们这么冒然前去,必是打草惊蛇。贼人有了防范,定是无功而返。”
江小刁说道:“那怎么办?”
“江天师”缓缓地说:“暗访。”
江小刁喜道:“是不是咱们乔装打扮成去县城的百姓,然后探得贼穴,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江天师”微笑着说:“有点长进啊,知道动脑子了。”
江小刁哼了一声后,就跑去附近人家买了一套农家女孩的旧衣服,回来时“江天师”也换上了普通百姓的旧布衣。事不宜迟,“父女”二人相伴朝县城方向走去。
当下正值夏日,这一路上走得江小刁大汗淋漓。正热得受不了时,远远地看到了一片树林。两人大喜,于是加快脚步,没多久就走到了树林边上。
这树林并不算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修剪过,树木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阵风吹了过来,那股清凉直接透过单衣,钻进人的毛孔中,简直是说不出来的惬意。
“江天师”在一颗大树边坐下,招呼江小刁:“女儿啊,为父有点乏了。咱们在这里吃点干粮喝口水,休憩片刻再走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吃完饭前能赶到你县城姑妈家就行了。”
江小刁依言坐到“江天师”身边,打开随身包括,拿出干粮,递给“江天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两位施主请了。”
“江天师”忙回礼:“小师傅请了。”
中年和尚双手合十说道:“佛渡有缘人。两位施主既是又困又乏,本寺就在前方不远处。不如去寺里稍休息一番,再行赶路不迟。”
看到父女两人犹疑的样子,和尚又说道:“看两位所带干粮,也是硬邦邦的。估计所带饮水也不够了吧。寺里自有供远处香客的斋饭和香茶。”
江小刁扑闪着大眼睛问道:“要钱吗?”
第四十六章 深林老寺
和尚皱了皱眉:“这位女施主说笑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又不是酒肆客栈,怎有收取银钱一说?两位施主放心,分文不取。况且,本寺不过咫尺之远,几步即可到了。”说完信手一指。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从树干间的缝隙里,能隐隐看到一座寺庙的外墙。
江小刁动心地看着父亲。
“江天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谢谢大师了。不过我们父女二人时间比较急,马上就要走了,就不叨扰清修了。”
和尚微微一笑,也不再劝:“如此,那二位施主请便。贫僧就先回去了。”
“江天师”回道:“大师慢走。”
和尚转身离去后,江小刁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正准备说话时,被“江天师”的眼神制止了。
就在此时,一阵风刮了过来。
不同于之前的习习凉风,这个风越刮越大,转眼间便飞沙走石,目不能视物了。
“江天师”把手里的一个小药丸迅速塞到江小刁手中,附耳说道:“含在口中。”
江小刁心知有异,装作摸脸时把药丸赛进口里,顶在上颚上。
狂风中携裹着着一种很难描述的、带着腥臭味的香气。
“江天师”给江小刁递了一个眼色,便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江小刁见状,也用一只手撑着额头,挣扎了几下,便也倒了下去。
这阵风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没多久,就风平浪静恢复如常。
刚才走了的那个中年和尚又闪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僧袍的和尚。不过一个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两人走过来抬江小刁,抬头的那个说道:“咦,今天这个货色还不错呢。方丈看到了一定高兴。”
抬脚的露出一脸邪笑说道:“嘿嘿,这小娘们还真不错。应该还是个雏吧?不知道这次方丈用完了,能不能把这个赐给我呢。”
几个恶和尚纷纷笑了起来。
抬头的又开口说了:“就是每次都要这么麻烦,有点烦人。你说以上来咱们就直接迷晕她们不是可以省很多事?”
最早的那个中年和尚骂道:“少胡说八道!方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旁边另外一个一脸马屁地说道:“师兄,能不能和我们说说,让我们也学着点。”
中年和尚说道:“那好,我便告诉你们,让你们也知道知道方丈思虑深远吧。”
众人忙安静下来。
中年和尚继续说:“你们恐怕不知道吧,据说前段时间仙人岛闹事,江天师过来解决的。咱们这条路线,又是回京之路,因此不得不防啊。”
抬头的和尚不以为意地说:“那又怎么了?县衙里的那些蠢猪都来了无数次了吗?还不是被咱们方丈耍的团团转。这江天师难道是生了三头六臂不成?”
中年和尚骂道:“说什么浑话呢?你以为江天师和县衙里的这些傻子一样?如果是他过来,必定是先明察暗访,找到证据。”
抬脚的和尚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所以要我们先行试探。如果来人二话不说就跟着我们走的话,就有可能是故意来暗访的人。而对我们怀有戒心,不愿前去的,自然就不是想来卧底的了。高啊!实在是高。”
抬头的和尚惋惜地说道:“就是可惜了,凡是主动愿意跟着去庙里的咱们都放过了。”
中年和尚说道:“你懂个屁!只要网里捞得到鱼,网眼大点,跑几条小鱼小虾算什么?跑的那些小鱼去寺里好吃好喝还安心的走了,正好可以为我们作证,这事和兰若寺无关。再说了,越是家里姑娘长得漂亮的,戒备心越高。你看,咱们今天不就捞到一条大鱼了吗?”
几个和尚看着江小刁的俏脸,不约而同地发出邪恶的笑声。
江小刁肺都快气炸了,但是只能强忍着不吭声。
这时,抬头的那个和尚见色起意,一张臭嘴就往江小刁脸上拱了过来。
江小刁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正准备起身发难时,中年和尚一个耳光扇到了抬头和尚脸上:“你是不是想死?要让方丈知道了,不得扒了你的皮?急什么急?等今夜过后,还不是兄弟们来享用?”
众人又是一阵邪笑,取笑抬头和尚心急。
有人上去踢了“江天师”一脚:“这老头怎么办?还是老规矩吗?”
中年和尚不耐烦地说:“老规矩,把身上财物拿了,还是丢到那口废井中。好了,别耽误时间了,你留下处理这老头,其余人等,赶紧把小娘们抬回去。”说完便带着人抬起江小刁向寺里走去。
留下的这个扛起“江天师”往另外一个方向的枯井走去。
中年和尚等人已经走到寺门口时,去处理老头子的和尚也跟着追上来了,递过一个银袋子低声说:“这老头好穷。”
中年和尚等人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江小刁身上,也没注意到异样,于是一起走进庙门。
一行人又仔细地观察一遍,没有人跟踪之后,才跟着庙里的出来的一个小沙弥,绕过大雄宝殿,走到了柴房门口。
中年和尚吩咐其他人各自去忙自己的,等着晚上的仪式。然后独自背起江小刁进了柴房。走到角落搬开推挤在一起的柴禾,露出了一条密道。
中年和尚小心地回头看了两眼,于是带着江小刁下了密道。
已经化妆成处理老头子和尚的“江天师”,跟着这些小喽,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一路上,从喽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到晚上便会开始他们的仪式。
既然如此,板凳和流殇还跟着,那江小刁这时应该还是安全的。更何况,两人出来之前,“江天师”在江小刁衣领处装了一个隐秘的哨子,约定如果出现什么特殊的情况,马上鸣笛示警。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中间几次有人觉得这个同伙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都被“江天师”巧妙地掩饰了过去。
天色慢慢变黑,终于到了接近子时。
宿舍里的人都起身开始穿衣服。
“江天师”隔壁床的和尚不耐烦地踢了他的床脚一脚:“还磨蹭什么?迟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第四十七章 元丹被抢
“江天师”低着头,跟在一群恶僧身后,一起朝密道走去。
从密道下到地底,“江天师”也不免大吃一惊。
这地下修建的比地面上的庙宇还要大,富丽堂皇得如同传说中的龙宫大殿。
一个紫髯胖大和尚,身披袈裟,歪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上。
两侧并排站立着一众文臣武将打扮的人。算上那些恶僧,粗略的估计一下约摸有七八十人。
胖大和尚声若洪钟:“都差不多来了吧?”
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上前奏道:“启禀吾王,除上面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余人等均到齐了。”
胖大和尚哈哈大笑道:“好,好。今日本王有三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众人皆凝神倾听。
胖大和尚说道:“自李贤弟献的河妖元丹以来,本王最近修炼进展神速。”
众人一阵“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之声不绝于耳。
胖大和尚明显心情很好,挥挥手说道:“老子历来都是有功必赏大功大赏,所以我宣布,从今日起,李昀余即任丞相之位。”
刚才那个长相俊朗的青年大喜,急忙出班跪下激动地说:“臣叩谢吾主隆恩。臣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众人看着李昀余的眼神,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想去拍马屁的。但摄于胖大和尚的威势,没人敢表现出来。
“江天师”冷冷地看了李昀余一眼。这就是那个欺骗了小螺感情还骗走元丹的负心人。原来,他将元丹献给了这里的歪和尚。想到这里,眼神里面露出一丝杀机。
胖大和尚裂开大嘴一笑:“这第二件事嘛,今日吾徒贤德为本王寻得美女一名,本王甚是满意。封贤德为吏部尚书。”
那个长得慈眉善目,在树林中试探江小刁的中年和尚赶紧谢恩。
“江天师”暗暗摇头,就这心肠黑到底的家伙,也配称得上“贤德”二字!这胖大和尚说的美女,自然指的江小刁了。
胖大和尚笑道:“所以本王决定大赦天下!以前,每月从妃嫔中找出三个,赐予当月有功之臣。今日本王将正式册封新进美女为王妃,其余所有后宫妃嫔全部都拿出来,赏赐与大伙。”
一众恶徒欢天喜地嘈杂起来。
等众恶徒兴奋稍缓,胖大和尚又说道:“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魔使前来传递了消息,不久后将会起事。到时候,我们的任务是攻打龙宫。事成之后,本王将会就任东海龙王一职。你们想想那龙宫里的奇珍异宝,还有龙女人鱼,可不是这凡间女子可比的。所以,你们都得准备好了!”
众恶徒更是兴奋到处于癫狂状态。
“江天师”听到胖大和尚的话后,心中一凛,这伙人居然胆大包天,计划攻打龙宫。还准备再继续听下去的时候,胖大和尚话锋一转:“现在先把王妃和其他妃嫔都带上来。”
立即就有喽走到后面,把“昏迷”的江小刁和一众衣衫不整的妇女带了上来。
“江天师”不由得大吃一惊,想不到被这些恶和尚所囚禁的女子,竟多达一百余人。
李昀余一双色眼在妇女中不停地巡弋着,心里盘算着等下选哪个。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郎!”
这声音分明就是小螺的。做了亏心事的李昀余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下。抬头望去,却并没见到人。
小螺从瓶子里钻了出来,化为人形,眼神复杂地叫道:“李郎!”
江小刁也一个打滚站了起来,柳眉倒竖,狠狠地盯着李昀余。
李昀余这才发现刚才并不是幻觉,吓得连连后退:“你怎么还没死?快,快,杀了她!杀了她!”
小螺的眼神慢慢黯淡,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胖大和尚哈哈笑道:“白日里我没细看,只觉得王妃与众不同。看来应是修行中人。哈哈哈,太好了。更想不到的是这田螺人身这么漂亮,真是天赐良缘啊。本王两个都收了!”
话音落地,身上的袈裟腾空而起,迅速充气鼓了起来,化作一个巨大的金钟,朝两女罩了过去。
江小刁拔出头上的金钗,脱手而出,钗子像利匕一样,直刺金钟。
结果就像真的匕首刺到厚重的钟一样,钗尖扎到袈裟上,没起任何作用。
胖大和尚仰天大笑道:“美人,你打不过我的,还是乖乖地从了本王,本王自会在床上好好教你。”
众恶徒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
江小刁又气又急,急忙施法。不仅如此,一边的小螺和流殇也暗暗助力。尽管合三人之力,金钗也只是微微进了一点,还是伤不了金钟分毫。
胖大和尚笑得更开怀了:“你老公我的金钟罩,天下没几个人破得了。”
原本慌忙逃命的李昀余站定,走到胖大和尚身后,对着江小刁冷哼道:“不自量力!萤烛之光,敢与我们大王争辉?”
眼见金钟已经要将江小刁等人罩住,“江天师”曲起食指一弹,一股劲风激射而出,正正地送到金钗尾部。
金钗借力向前一送,嗤地一声刺穿了金钟。
金钟像被刺破的气球一样,瞬间萎靡,变回袈裟软软地掉落在地下。
胖大和尚神色大变:“什么人?!”
“江天师”呵呵一笑,撕去外层的面具走了出来。
胖大和尚死死地盯住“江天师”问道:“来者何人?”
板凳忍不住插嘴道:“有眼无珠的东西,连当朝江天师都不认识?”
胖大和尚面如死灰。
片刻后上前施礼道:“天师大人,小僧也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话,天师大人能否放我等一马?”
“江天师”沉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若是真心悔过,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胖大和尚闻言大喜:“如此便多谢天师了。”
“江天师”说道:“且慢。悔过不止是口里说说吧?”
胖大和尚说道:“天师尽管吩咐。”
“江天师”说道:“这些你掳劫而来的良家妇女……”
不等“江天师”说完,胖大和尚立即吩咐手下:“放了,都放了。”
手下们慢慢吞吞地挪动着,但没真的行动。一方面,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心里不甘。另一方面,这些妇女出去之后,恐怕官兵很快就会前来。
胖大和尚怒吼一句:“赶紧全部放了!”一边颜色示意贤德和尚。
贤德和尚明白了胖大和尚的意思,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过了眼前,再去找个地方也并非难事,于是立即亲自打开密道,放了那些妇人,并通知外面的守卫不得阻拦。
等妇人们全部出去后,“江天师”又说道:“元丹原本是小螺之物,是否应物归原主?”
胖大和尚极不舍得,左右权衡之后,咬咬牙说了一声“好”,从怀中取出元丹递了过来。
当江小刁伸出手,快接到元丹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元丹抢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无耻极点
抢走元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负心汉书生李昀余。
胖大和尚皱眉道:“你干什么呢?”
李昀余一把将元丹抓在手中说道:“大王,刚才说放人我们放了。现在又要元丹,谁知道他又会提出什么要求?不如问清楚,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再给也不迟。”
胖大和尚一听,觉得言之有理,于是说道:“不知天师大人是否还有其他要求。”
“江天师”心里暗叹一声,原本准备一步步来,先将元丹拿到手之后再说。现在既然已经被李昀余破坏了,以天师的身份,也不能食言而肥。于是只能开口说道:“还有一点要求,就是你跟着我上京城,等大理寺来判定。我自会将你自首的相关情况递交过去,自然会依法从轻判决。”
胖大和尚张开大嘴,目露凶光狂笑了起来:“幸亏李丞相提醒,不然就中了你的道了!轻判?如何从轻判决?凌迟改斩首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天师”冷然道:“那你是非要本天师亲自动手吗?”
李昀余阴阳怪气地说道:“大王!此人诡计多端,刚才就企图诓骗大王。天师都有将金印随身携带,这人是不是假冒的,还未可知呢。”
胖大和尚闻言,果然开口说道:“可否出示天师金印贫僧一瞧?”
吕德元与江天师互换身份,但天师金印当然还是在真正的江天师身上,哪里出示得了?
一见此状,李昀余怪笑这说道:“大王,果然一试便知。这个天师是假的!不用怕他!”
胖大和尚闻言大怒:“糟老头子,竟敢欺骗本王!”
说完双掌当胸平推而出,两只手掌中分别冒出一男一女两个厉鬼,长牙舞爪地向“江天师”扑了过来。
“江天师”冷哼一声,左手食中二指刺出,从指间冒出两股劲风,分别扎入二鬼胸口,去势不减,直接将胖大和尚的手掌刺了个对穿!
胖大和尚吃疼,猛一声吼,身上穿的衣服鼓了起来,并形成人的肌肉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长了一身巨大的肌肉一般,并显现出一股淡淡的金色。
“江天师”厉声说道:“你这金身铁布衫,已是第五重境界。苦练也不低于三十年吧?非要今日一夕尽毁吗?”
见胖大和尚眼神中已有动摇之意,李昀余叫道:“大王,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反正他也没打算放过我们,狭路相逢勇者胜,弄死他,在魔使那边可是大功一件啊!”
胖大和尚听得此话,眼里凶光再现。双掌合十,凌空虚劈而下。空气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可见胖大和尚已是聚集了毕生功力。
与此同时,李昀余高声叫道:“大伙儿一起上啊,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那些恶徒听到这话,于是纷纷拿出兵刃,冲了上来。
“江天师”微微一笑,回头说道:“小刁,你来试试?”
江小刁早就跃跃欲试了,听到这话,将金钗后面的珠子取了下来,默念口诀。
“江天师”看到这次江小刁将珠子变出的器物,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江小刁这次不变银甲大汉了,几粒珠子变成了被她戴在头上的板凳,和真正的板凳一起瞬间长大,在空中飞了过去,对着那些恶徒劈头盖脑地就砸。不消片刻,恶徒们便被打得哭爹喊娘。
这时胖大和尚的掌风已经快击到了“江天师”头上。
“江天师”轻描淡写地单掌在头上一挥,像是赶一只在头顶盘旋的苍蝇一样简单。
胖大和尚的掌上风雷,就被这么轻轻松松地化解了。
不仅如此,胖大和尚如同受到了巨大的反冲击力,蹬蹬连退两步。
“江天师”顺手捻住一根头发,口里念念有词,头发脱手而出。
头发像箭矢一般,飞速地刺进胖大和尚的铁布衫,钻入他的体内并顺着骨髓上下游走。
胖大和尚哀嚎一声泄了气,铁布衫一下就散了功。只见他疼的在地上满地打滚,哀叫道:“天师饶命,天师饶命。”
其余众恶徒这时也都被板凳们打断胳膊打断腿,在地下翻滚着。
李昀余眼珠一转,过去蹲在胖大和尚身边,关切地问:“大王,大王你没事吧?”
胖大和尚痛苦地叫道:“帮我求求天师大人。”
李昀余点头答道:“好。”
说话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飞快地扎进了胖大和尚胸口。
胖大和尚瞪大眼珠,指着李昀余:“你,你,你……”
李昀余一招得手,生怕胖大和尚临死反扑,向后跃开,朗声说道:“邪魔歪道,死有余辜!”
说完双手一拱,对“江天师”说道:“小生李昀余,知此处妖僧横行,特地前来卧底,找机会为民除害。幸得今日天师大人前来,昀余得以一击成功。也是这妖僧恶贯满盈,当报在此时吧。”
江小刁完全呆住了,怎么都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江天师”当然不会被他这一番花言巧语蒙骗过去,开口问道:“卧底,都是受上级之命,那你是由谁所派?”
李昀余笑道:“妖魔横行,人人得而诛之。为民除害,非得官府派遣吗?”
“江天师”厉声道:“就算如此,那你骗取小螺元丹,伤她性命,也是为民除害吗?”
李昀余一脸惊异地说道:“什么?我和小螺真心相爱,怎么会伤她性命?我哪里知道没了元丹她会死?我都准备铲除这妖僧之后,重回镇里和小螺相亲相爱过日子呢。”
小螺气得眼泪直打转:“李郎,你为什么还要强词夺理。难道你就真的没想过悔改吗?”
“江天师”恨声说道:“任你巧口如簧,也改变不了谋财害命,助纣为虐的事实。且不说这妖僧尚未断气,这里还有尔等一干同伙,更可查访被掳之女子!这些狡辩的话,留到大堂上去说吧!”
李昀余听得此话,哪里还狡辩得出来!
“江天师”用手将板凳精一指,板凳精变成一具木枷,从天而降,将李昀余牢牢套住。
小螺急忙跪在地下央求道:“李郎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糊涂。求天师大人开恩,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说完这番话后转头望着李昀余,焦急地说:“李郎,李郎,你快给天师大人认个错。你放心好了,就算你被判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着你。等你出来,咱们还是回到河边。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相亲相爱过日子。”
李昀余冷哼道:“什么相亲相爱过日子!就是那种粗茶淡饭吗?不,我不要!从小我就像个叫花子一样,受尽多少冷眼嘲讽?我要当官!我要发财!我要光宗耀祖!而你,明明可以让我发达,可你就是不干!”
小螺哭着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让我去施法翻船,取船上人员的金银财宝。这和拦路抢劫何异?倘若船上有不识水性之人,岂不是谋财害命罪上加罪?”
李昀余疯狂地笑着说:“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为我做,还好意思说爱我?”
看着疯狂大笑的李昀余,江小刁等人不禁暗暗摇头。
李昀余突然将手里的元丹向上一抛,用口接住,咬在两牙之间,口齿含糊地说:“放了我!不然我就咬碎元丹,和她同归于尽!”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别说稍远的江小刁等人,就算是变成木枷的板凳,也来不及阻止。
第四十九章 沙僧菩萨
江小刁惊呼道:“不要!”
李昀余眼里一副得意之色:“怎么样?放不放我?”
“江天师”暗叹一声,说道:“板凳,回来吧。”
“等等!”正当板凳准备飞回之际,小螺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转头都看着小螺。
小螺款款而行,脸上带着似乎是无比满足的微笑。她像一个新嫁娘一样,每一步都迈得如此小心翼翼。
不知道为什么江小刁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从她们这边到李昀余面前就这么一小段短短的距离,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或许更久。
小螺走到李昀余面前,目光复杂。那眼神里,似乎在追忆,又似乎在决绝着什么。
凝视半响之后,小螺终于开口了:“李郎,真的要这样吗?”
李昀余有点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小螺突然出手!
这次出手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只见她银牙一咬,一只手从李昀余头上落下,另外一只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只听得一声脆响,元丹被李昀余牙齿咬碎!
在江小刁等人的惊呼声中,小螺面色凄苦地右手转掌为爪,扎进李昀余胸口,直接把还在跳动的心脏掏了出来!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小螺反手一抓,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心脏也掏了出来。
小螺双手用力一合,两颗心脏猛地撞在了一起,撞成粉碎。碎片在空中纷飞,再也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的。
看着直挺挺地向地下倒去的李昀余,小螺也慢慢地倒了下去,口里喃喃地念道: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且,就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江天师”最先恢复了过来,走过去蹲在胖大和尚边,渡出一口真气问道:“你们说的魔使是怎么回事?”
胖大和尚眼睛望着密道的另一边,说道:“瀛胜岛,蟾,蟾……”
就在此时,一股绿光以比箭还快的速度射了过来,直入胖大和尚眉心。
胖大和尚眼一瞪,就此气绝。
“江天师”回头一看,密道尽头一道绿色人影一晃即逝。
“江天师”急忙起身便追,被板凳拉住,指着剩下的众匪徒问:“天师大人,这些人怎么办?”
“江天师”也不言语,信手一挥,下来的密道就完全塌方被封死了。紧接着手腕一扬,一团火焰射出,整个地下宫殿熊熊燃烧起来。
江小刁可是第一次见到“江天师”使出如此霹雳手段,心中也是一惊。
“江天师”看着江小刁的样子,恨声解释:“这伙人都已经坏到根子里了,就算是师兄在此,也必是除恶务尽。”
说完这句话后,向绿色人影方向追去。
追到拐角处,看着接下来的密道空气中变得五彩斑斓的空气。心知贼人逃走之际,留下了剧毒阻拦。虽然自己已然不惧,但后面的江小刁她们就不行了。不由得暗叫一声可惜,站定身形,双手平伸袍袖一展,两股劲风从衣袖中射出,驱散那些毒物。
“江天师”几人从密道另外一头出来后,哪里还找得到绿衣人的身影。
看着“江天师”阴晴不定的神色,江小刁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
“江天师”沉着脸说道:“看这施毒的法子,和胖和尚没说完的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蟾蜍精无疑了。”
江小刁惊道:“又是蟾蜍精?”
“江天师”答道:“蟾蜍精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重点是它后面的人。”
江小刁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江天师”说道:“现在也并无它法,这蟾蜍精是唯一的线索了。我们得跟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
江小刁苦恼地说:“可我们能去哪找它呢?”
“江天师”说道:“看来,只能再去叨扰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一番了。”
江小刁睁大眼:“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江天师”看了江小刁一眼说道:“沙僧你听过没?”
江小刁笑道:“这个自然。”
“江天师”说道:“成功取得西经功德圆满后,他便是被封为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
江小刁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之后说:“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他呢?”
“江天师”答道:“因为他就在这附近。”
其实那天板凳推断得不错,“江天师”带流殇出来,也便是想趁月圆之夜,试着替她回魂。
与江小刁和板凳不同的是,“江天师”来到水眼处,便发现此处之灵气并非天生地设,而是附近有高人所在。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世事万物皆是相互作用的。修行之人在名山大川修行,自是能得到灵气。同样,若是某一处,有高人大隐,那地方也会由此生灵,
“江天师”顺着灵脉找去,终于在上游不远处找到了一处神仙洞府。于是赶紧前往偈见。没想到的是在此的竟然是功德圆满被封为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的沙僧。
无论“江天师”如何哀求,沙僧始终一言不发,最终只得黯然离去。
听“江天师”说道这里,江小刁说道:“那他既然不理你,我们现在再去,也是无济于事吧。”
“江天师”说道:“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我求他搭救流殇,是私事;而这次瀛胜魔的事,挂着天下苍生,可以说是公事,再者,咱们现在也无其他办法,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前往沙僧所在的洞府。
“江天师”在洞外叫了几声,并无人应答。
两人只得走进洞去,顺着通道前行。
快要走到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谈话之声。“江天师”对着满脸疑惑的江小刁摇了摇头,意思是上次来时并没有其它人。
两人不敢打扰,只得站在原地,心想等菩萨和人谈完事情之后,再作计较。
这时,洞里两人谈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一别经年不见,三师兄风采依然,可喜可贺啊。”
另外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师弟见笑了。就我这模样,哪谈得上什么风采不风采的?”
“江天师”对着江小刁点点头,意思就是说后面这个声音自然是沙僧了。
江小刁不免大为疑惑,唐僧三个徒弟,沙僧不是排行最次的吗?哪里来的师弟?
直到“江天师”用口型说了个“小白龙”,她才明白了过来,原来里面和沙僧谈话的,是一直驮着唐僧上西天取经的白龙马。他称呼沙僧为师兄,那当然是非常自然的了。
接下来沙僧师兄弟的谈话,可以说完全颠覆了江小刁的认知。
第五十章 变与不变
小白龙笑道:“小弟有一事不解,师兄不在西天极乐世界享用香火,跑这荒郊野岭做甚?”
沙僧笑着反问:“那师弟不在龙宫坐镇,跑到此处做甚呢?”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小白龙叹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西行之事已过去那么多年了。”
沙僧依旧笑道:“你现在也已经是天龙广力菩萨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怎地去计较这些俗世时间?”
小白龙苦笑道:“说来惭愧,我这菩萨还真是捡了个便宜。西行途中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沙僧摇头道:“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啊。要不是你任劳任怨,一路驮着当时还是**凡胎的师傅,西行取经哪有那么顺利?照你这么说,我老沙跟着走了十万八千里,除了挑行李外,也就会说三句话。第一句是,大师兄不好了,师傅被妖怪抓走了。第二句是,二师兄不好了,师傅被妖怪抓走了。第三句是,大师兄不好了,师傅和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
两人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白龙又是一叹:“哎,当年一起西行往事,至今历历在目,无法忘怀。说来也怪,当年西行之时,未免不抱怨艰难辛苦。可现在回味起来,真的是过得很充实很开心。相反,现在当了菩萨,这一天天的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沙僧回道:“你这话说的可是犯错误的哦。”
话虽如此,但暗处的“江天师”二人能听出,语气中并无责怪,更多的是一种调侃意味。
说到这里,小白龙动情了:“虽说大家都亲如兄弟,但对我照料最多的还是三师兄你啊。大师兄二师兄都比较忙,一路上喂我草料喂我喝水之类的事,大多都是你在做。平日里你沉默寡言,但多少次夜深人静时,都来和我聊天。这些事我都还记着呢,怎么现在都疏远了呢?”
沙僧仍不言语。
小白龙继续说道:“师傅现在一直在灵山不太出门,大师兄常除遇大祭之类必须参加的场合,总是找各种理由出去,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他就是跑去花果山和那群猴子猴孙玩耍。二师兄呢,也是一年到头在外净坛。你呢,干脆告了长假在这里住着。自取经结束后,我们大伙就再也没聚过。”
沙僧断然阻止道:“小白龙,此话今日说说便罢,以后休要再提。”
小白龙颇为不解地说:“怎么了?难道我说想和你们聚聚这话,也是犯错误不成?”
沙僧目光深沉地望着小白龙:“当然是错的!一来,我等都是神仙,怎么能惦念那种江湖情份?再者,诸天神佛同心同德,我等若还是天天混在一起,说出去不好听啊?”
小白龙略带恼怒地反问:“既然同心同德,趣味相投走近走远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这天上也是这么忌惮所谓的搞小团体,那和人间那些勾心斗角有何区别?”
沙僧回道:“有些事你知道便好了,何必说出来?”
小白龙愤然道:“我已经憋了很久了。如果连和你都不能说的话,那这世上我就没地方可说说心里话了!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我这神仙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沙僧长叹一口气说道:“你怎么看待规则这个事?”
小白龙答道:“规则嘛,过紧则僵,过松则散。”
沙僧点头说:“但是这紧松之间,实在难以有个固定的标准。很多时候,某个规则在这个时间这个环境内是适用的,但是换一个时间和环境就不适用了。但是如果没有一个不变的东西作为支撑,那么规则也就无序,也不能称其为规则了。”
小白龙点头:“还请师兄指教。”
沙僧继续说道:“也就是说,规则其实永远在变与不变之间权衡,其根本本质还是变,而不是僵化固守。但是这个变,又有个前提,就是整体框架的不变。”
小白龙叹道:“太深奥了,我一时难以悟透。”
沙僧继续解释道:“我举个例。比如,战乱或者饥荒时期,若有人囤积粮食,就会导致大量人口饿死。同时,因为囤积粮食者掌握了人们生活的必需品,必定依附者众。势力大了之后,小则欺行霸市,抢夺更多的粮食资源。大则聚众谋乱造反。为保护绝大多数,必须处以重典,这点你有异议吗?”
小白龙摇头:“没有。”
沙僧说道:“若是天下太平,连年丰收,从天下整体来看,无需为谷物担忧。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短视的,必定会出现大量浪费粮食的情况。这时有人把这些多余的粮食收购储存起来,是否应该抓起来杀头?”
小白龙说道:“当然不能!这种情况下囤积粮食的行为,可以说是利国利民。”
沙僧反问道:“那如果这个人囤积了天下所有的粮食呢?”
小白龙被问住了,一下子答不上来。
沙僧说道:“对于囤积粮食这么单独的一件事,依据不同的情况下,会造成千变万化各种各样的结果。何况我们刚才说的仅仅是囤积粮食单一的事,但是世间万物都是相互之间有联系的。比如刚才的例子中,虽然是丰年,但是遇到了火灾把粮食都烧了呢?因此好的规则就是能预测到出现的结果,根据实际情况修改条款,避免出现不好的情况。这就是规则的变。”
小白龙问了:“那什么是不变呢?”
沙僧说道:“如前所言,规则的条款是在不断变化的,那么就可能出现一种情况。毕竟是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因此规则的制定者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预测偏差。这里姑且还不论执行过程中的行为偏差,总之,实际发展与想象中必定会出现偏差。又该如何?”
小白龙摇头叹道:“确实很复杂。”
沙僧说道:“因此必须有个不变的内核予以支撑,让这些偏差处于可控的范围之内。”
小白龙讶异地问:“有这样的……内核吗?”
沙僧肯定地回答:“有。那就是公平。”
小白龙重复道:“公平?”
沙僧点点头:“是的,公平。只有做到公平,才能使得社会机构整体上处于最稳健的状态。”
小白龙似懂非懂地问了一句:“但是这世上,有绝对的公平吗?”
沙僧呵呵一笑:“想通了这一点,也就解开了你所有的困惑了。”
小白龙睁大眼睛,期待地等着答案。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三师兄要么不说,既然开口了就一定会说得非常明白透彻。
第五十一章 飞剑穿胸
沙僧说道:“你刚才问道,天底下有绝对的公平吗?这一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没有。”
小白龙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但是还是想不通,公平和他们师兄弟之间不能常走动有什么关系。
沙僧说道:“不管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情况下,如果一个大环境内,有人搞小团体小圈子,势必会影响到整体公平。而我们这几个西行取经之人,原本就是有共同话题,很容易形成这种小圈子。”
小白龙并不认同沙僧的这种说法。他觉得,沙僧是在混淆概念。实际上公平与否,是一个情、理、法三者权衡的结果。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三师兄,这么说来,八仙算不算一个圈子?十八罗汉算不算一个圈子?”
沙僧原本就是心地比较直爽的人,要他说一些违心的话确实勉为其难。这也是他一直沉默寡言的原因。
现在被小白龙这么一反问,立即答道:“八仙和十八罗汉能和我们几人想比吗?旃檀功德佛、斗战胜佛、净坛使者,还有你我之职,不是位高权重,就是直接享用念力的实职。”
小白龙哈哈大笑说:“那按照师兄的说法,就是手握权柄的不能搞小团体,普通百姓就可以?这难道不是一种不公平?倘若有日,现在小团体中的人员被调整到实权位置,又怎么说?”
沙僧无语应答,片刻后说道:“我刚才又没有和你说过,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小白龙说道:“那好,师兄。我能不能问一个我没能看破的事?”
沙僧说道:“你问吧。”
小白龙注视着沙僧:“三师兄你前身是玉帝身边的卷帘大将。据我所知,能被选到玉帝贴身侍卫的,都不是一般。除了忠诚度极高之外,无论武功还是法术,都不是泛泛之辈。否则如何担得起保护玉帝之责?”
沙僧眼中有亮光闪了闪,似乎在缅怀什么。片刻后急忙掩饰住自己的表情说道:“这你是想当然了,老沙哪有什么本事?当年可能玉帝是觉得我老实吧。”
小白龙直接戳破:“师兄未加入之前,与二师兄大战二个时辰不分胜负,可见比二师兄不会查多少吧?”
沙僧尴尬地笑了笑:“或许是二师兄想生擒吧。”
小白龙笑道:“好吧,就算二师兄未卜先知,知道你会参加取经团队。那么,当年观音菩萨座下惠岸,也是打不过你怎么解释?花果山遇到假取经团队,你一招就将假沙僧打死怎么解释?行者恼怒率众猴围攻你时,你孤身一人能逃脱,又怎么解释?”
沙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小白龙接着说:“三师兄你一身本事,却从未降一个妖,除一个魔,这难道不令人费解吗?”
沙僧面色一沉:“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小白龙自顾自地说:“再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就更让我想不通了。玉帝能把你选到身边担任卷帘大将,必是极为信任于你。那琉璃盏对于人间来说是宝物,但对于天庭来说,这样的法宝数不胜数。就为这么一个杯子就被贬下界,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沙僧哈哈大笑道:“小白龙果真是聪明绝顶。好吧,那我就跟你承认吧。我下界确实是有绝密任务在身,你可以说我是玉帝派去的卧底。”
小白龙眉毛一挑:“哦?”
沙僧长叹一声,讲述了起来。
佛道之争,自古有之。
不仅人间如此,天上也一样。只不过大家都不挑明而已。
世间的和尚道士或许争的是功名利禄,这玩意对神仙又没啥用,那神仙争的又是什么呢?
信徒。或者说念力。
都知道,神仙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是这个无所不能是相对于凡人来说的。对于神仙来说,法力也是有高有低的。那么,神仙的这些神通是从哪里来的呢?或者说,怎么才能增加自己的功力呢?
在大家都是同等刻苦修行的前提下,外来的辅助力量就至关重要了。
而这种辅助力量唯一的来源就是念力。
当信徒们虔诚信仰,诚心祈祷之时,便会产生一种精神力量,这就是念力了。
成千上万的念力汇聚在一起,那种力量将大到无法想象。也因此,无论佛道,都会尽力的去布道,让更多的人去信仰。
唐僧师徒一路上西天取经,表面任务是取到经书,而隐藏的真正任务,就是在这一路上传法布道。这一路上降妖除魔,除了救民水火之外,也能彰显佛法无边。
天庭属于道家,西天灵山属于佛教。
两者之间虽然和谐共处,但像念力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大家便只能心知肚明。
如来安排了这么一个传播教义的方案,于是便把任务交给了座下二弟子金蝉子。
对于西天的做法,说天庭没有想法是假的。
又不能明面上说,你这样不行!那么怎么办呢?
于是只能私下里做点小手脚,派出得力干将去阻挠此事。
派出的这个人便是沙僧。
沙僧的任务就是在西行必经之路流沙河上,专门阻止此事。也因此,金蝉子的前九次转世,都在此被吃了。
尽管西天有所不满,但明面上也不能说什么。为什么?因为沙僧已经被贬下界,只是一个妖怪,不再是天庭的人了。就算派人除去沙僧,天庭也会派其它人。
这时,观音提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非常完善,如来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由观音来运作。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听完沙僧的话后,小白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沙僧奇道:“怎么?你不信?”
小白龙答道:“你说的这些和取经相关的来龙去脉我都相信,我只是不相信和你个人相关的一些事情的解释罢了。”
沙僧说道:“哪点还有疑义?”
小白龙正色说道:“就算你说的那些是真的。但是你在流沙河可不是只吃取经人,而是逢人便吃。”
沙僧答道:“如果只吃取经人的话,那不是太明显了?”
小白龙摇头:“无论佛道,都不可能容许你这种行为。因为,这已经堕入了魔道。”
沙僧辩解道:“你也知道,作为玉帝贴身侍卫,是绝对忠诚的。如果计较个人得失的话,就不会派下来做这事了。”
小白龙一笑:“那又怎么解释,一路上你并没有破坏取经的行为。相反,几次危难关头你都出手了呢?”
沙僧双掌合十:“这有什么难解释的?老沙每日里受师傅教导,潜移默化下皈依我佛。”
小白龙笑道:“既诚心皈依,为何又出工不出力?”
沙僧辩道:“多少对天庭那边心有愧疚吧。”
小白龙喝道:“师兄你就不要再骗我了!那我问你,二师兄调戏嫦娥,这可是大罪,也不过是贬下凡间重新投胎,他投到猪身,并非玉帝所判。而你仅仅打碎一个杯子,就被重打八百再贬下凡!就算如你所说是苦肉计,那也不至于每隔七日,飞剑穿胸百余下!”
提到飞剑穿胸之苦,沙僧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五十二章 龙有两种
片刻后沙僧说:“那是为消除我吃人的罪业。”
小白龙怒道:“师兄,你我亲如兄弟。为什么不肯对我说实话?无论再怎么辩解,当时观音答应你的是免除飞剑穿胸之苦和官复原职。但你对西天这边也只是应付,根本没想建什么功业。对天庭那边也没有按照要求破坏取经,你根本对官复原职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僧也动怒了:“小白龙,你今天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继续说这些荒诞不经的话,那就请回!”
小白龙见沙僧真的动怒了,也不敢再说。于是说道:“其实我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师兄你至少自己心里知道。而我,从头到尾连自己都不知情。”
沙僧皱着眉说道:“你要知道什么?知道这一切是个阴谋?你只要从事实上面去看,咱们这一路都是在扬善惩恶,没做坏事。无论是谁,都可能会有私心的一面。关键在于你这个私心,是通过害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通过做好事完成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小白龙听到最后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双掌合十,恢复了庄严宝相:“师兄教导得对,是小白着相了。”
沙僧一声轻咳:“别听了,进来吧。”
“江天师”父女这才知道,其实沙僧早就知道二人在一边偷听了。
两人尴尬地走了进去施礼赔罪。
小白龙语带戏谑地说道:“哟,天师大人来了?”
吕德元忙垂头答道:“两位菩萨在上,此事确实有隐情。”然后把和江天师互换身份的缘故说了一遍。
沙僧眉头皱了起来:“这倒不是一件小事。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吕德元说道:“这瀛胜魔到底是不是醒了,又是否图谋升得东方魔。包括隐藏在哪里,这一切都还不清楚。我只是在想,蟾蜍精这条线不能断了。但这次蟾蜍精逃脱之后,如果随便找个地方一躲,那就是大海捞针了。因此来求二位菩萨。”
沙僧肯定地说:“若是它真的找个角落躲了起来,倒是好事。”
吕德元说道:“还请菩萨明示。”
沙僧分析道:“它如果真的躲起来,有可能这些事都是这孽畜搞出来的。最多,也就是这些小鱼小虾试图唤醒瀛胜魔。反之,如果是受瀛胜魔所指派,那就不会躲起来。”
吕德元问:“为什么?”
沙僧回答:“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继续执行未完的任务,第二种是被你们发现之后赶紧逃回去汇报。”
吕德元喜道:“那我们只要赶在去瀛胜岛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沙僧摇头:“不可能。首先,你现在无法判定他是不是一定是现在回瀛胜岛。其次,就算是这样,去瀛胜岛有多条路,你根本不知道它选择哪一条出海。”
吕德元略显颓丧地低下头。
沙僧笑道:“不必懊恼。你忘了你现在是江天师了吗?”
吕德元不解地看着沙僧。
小白龙插嘴道:“你没听明白?你现在是江天师,那么完全可以下天师令通缉蟾蜍精。这样一来,天下修行之士都会注意到这件事。就算蟾蜍精再怎么能避人耳目,也不可能一点狐狸尾巴都没有。当所有人都盯着这件事,它也就无所遁形了。”
吕德元摇头道:“可是天师令,还是在真正的天师手里。师兄现在带着龙十三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吕德元说这话时,突然见到沙僧偷偷对着自己努了努嘴,下嘴唇指向小白龙。他想了一会儿便会意过来了。
江天师救龙十三郎本就是隐秘之事,尽可能不暴露,因此会最大幅度减少在人群密集的地方露面次数。但是有一点却是无论如何也缺少不了的,那就是水。
因为江天师极可能边走边沿途找到灵秀所在,助龙十三郎修行。这些地方虽然通常人迹罕至,但既然是灵秀之处,大多数附近必有水源。同时也是各类精怪的修行首选。那么,只要小白龙将江天师二人的形象通知所有水族,能发现他们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想到这里,吕德元连忙向小白龙施礼求助。
小白龙也不客套,一口应承了下来。
大事办妥,正待告辞离开之际,江小刁突然开口说道:“两位伯伯,能不能再帮小刁一个忙?”
伯伯?沙僧和小白龙二人听到这个称呼,莫名其妙地想笑。但看着一脸娇憨,并不是装出来的江小刁,也便忍住了笑意,问她有什么事。
江小刁说道:“伯伯,流殇姐姐虽然是妖精,但真的不是坏人。你们行行好,救救她好不好?”
这可真叫沙僧二人为了难。
倒不是说流殇是妖的原因,原本龙十三郎与天庭大战一事,至今尚无明确的判定,当时那伙人到底算是有罪还是无罪,现在谁都不好说。加上流殇为救龙十三郎,在仙人岛蛊惑人心,拿活人魂魄炼化,无论如何都属于戴罪之身。
虽然江天师已经判罚留了她一条性命,但是现在两人以菩萨的身份救回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从刚才偷听到二人的谈话之后,吕德元也想通了很多道理。当然也能体会到他二人的难处,于是说道:“小刁,走吧。不要为难二位伯……菩萨了。”
江小刁看着二人的神色,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只好作罢。和吕德元二人又施了个礼,告辞离开。
两人走了好几步之后,身后传来沙僧的话:“对了小白龙,你们以前原本就是龙,还是鱼变的?”
小白龙笑着回答:“我呢天生就是龙族。不过,也有原本是鱼化成龙的。”
沙僧像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哦那我明白了。也就是说,龙有天生就是龙族的,还有一种是鱼变的。也就是常说的鲤鱼跳龙门了是吧?”
小白龙答道:“是这样。鱼类想要成龙,就必须成功地跳龙门。不过,这其中艰险万分,成功的极少。”
沙僧打了个哈哈,说道:“得了,你也要去忙你的去了。这地方现在被人知道了,以后恐难清静。我也走了,再去找个地方悟净去了。”
吕德元与江小刁目露喜色,对视一眼。
他们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龙门。
第五十三章 县衙师爷
当前正值岁春,再过两个月便错过了跳龙门的时间了。
吕德元和江小刁二人一番计议,从东海之滨前往龙门,路途相当遥远,若想赶在今年,就必须马上出发。
这就有点麻烦了。
和江天师约定的是他们假扮天师在京城附近盘桓,直等到救回龙十三郎。若是现在西行,一去一来最少也得一个多月,耗费时日甚多。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若是两人西行,若是发现了蟾蜍精的蛛丝马迹,恐怕就来不及赶回来处理。
配合江天师救回龙十三郎是大事,想办法救回流殇也是大事,抓住蟾蜍精这条线找到幕后元凶同样也是大事。对于二人来讲,这三件事情哪一件都非常迫切。
江小刁提出一个办法,就是吕德元继续假冒江天师,在京城和海城中间晃来荡去。她带上流殇前往龙门。
这个方案被吕德元否决了。原因也很简单,鱼跃龙门凶险异常。若有吕德元在旁边相助一臂之力,成功的把握会大很多。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能想到一个办法,两人先回京城。吕德元假冒天师在附近露面后,如果收到蟾蜍精回瀛胜岛的消息,立即折返向东。若仍然没有消息,两人火速赶往龙门再回来。
虽然这个法子变数太多,但就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了。
商量好后,两人便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向京城方向赶去。
这一日,两人路过一个县城已是日暮时分。
“江天师”勒住马,看了一脸风尘面带倦意的江小刁一眼,说道:“小刁,这几日你也累了,我们今晚就住这个县城吧。”
江小刁回道:“爹爹,不用了。还是继续赶路吧,女儿想早点见到娘亲呢。”
“江天师”说道:“也不急这一个晚上。你看这人困马乏的,就算你不休息也好让马儿恢复点脚力,还是修整一夜吧。”
看着还准备辩驳的江小刁,“江天师”四下打量一番,确定左右无人后,压低声音说:“我们这一路疾驰,消息恐怕散步极其有限。现在距京城也就三到四日路程,该出头露个面了。”
这么一说,江小刁也就不再多说了。
江小刁说道:“那好吧。等下进城后我去打听一下哪家客栈好一点。”
“江天师”摇头说:“不。今晚我们住县衙。”
江小刁这才想起来,她们现在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招摇过市。
两人进城之时,“江天师”拿出身份信物,对门口的守卫说道:“吾乃当朝天师,今携小女路过此地,打算在此休息一夜。你们县衙怎么走啊?”
守卫头领一听是江天师大驾光临,哪敢怠慢。急忙从门楼上跑来下来说道:“不知天师大人前来,恕罪恕罪。小的这就带天师大人去县衙。”一边亲自带路,一边令一个小兵先快步跑去县衙报告。
走了没多久,迎面跑来一群人,施了个大礼:“不知天师大人驾临,未能远迎。有罪,有罪。”
“江天师”二人定睛一看,为首的是一个师爷模样的人。
守卫头领不悦地说:“师爷,县太爷怎么没来?”
师爷说道:“还望天师大人恕罪。知县大人近日偶感风寒,卧病不起。”
“江天师”倒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说道:“各位不须多礼。我父女二人也不过路过此地,借宿一夜。明日一早便得赶往京城。”
师爷唯唯诺诺,将二人带回县衙。
几人坐定之后,师爷说道:“天师大人勿要见怪。知县大人绝非有意怠慢,确实是有病在身。一直,谨遵朝廷厉行节约的指令。”
“江天师”关切地问道:“知县大人无大碍吧?”
师爷忙回道:“无大碍无大碍。当前这天气,夜半风寒甚浓。知县大人应是前几日劳累过度,又看卷宗到半夜,寒气入体,修养几日便好了。”
“江天师”点头道:“如此甚好。有这样的父母官,朝廷幸甚,百姓幸甚。”
师爷赔笑道:“谁说不是呢?知县大人勤政爱民,深受本地百姓爱戴。天师大人明日可以随便在街上问问百姓,就知道小人所言非虚了。”
“江天师”看着县衙里陈旧的摆设和碗里普通的茶叶,赞许地说道:“看得出来,你们知县大人应该是个廉洁的好官啊。”
师爷一阵致谢之后,仿佛记起来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了,天师大人,今晚小人便在鸿福客栈为二位订两间客房如何?”
“江天师”说道:“不必。贵县知县大人都知道厉行节约,本天师身为一品大员,更应以身作则,还是住县衙公馆吧。”
师爷面露难色:“天师大人有所不知。知县大人原本就对于迎来送往深恶痛绝。自前年朝廷发出各地须厉行节约的公文之后,更加如此。县里把迎来送往吃喝接待的开支再次大幅削减,连接待的公馆的人员都削减了。由于久无人居住,人手又少,疏于管理,现在恐怕到处都是灰尘了。”
“江天师”说道:“这个无妨。只须麻烦师爷给我们提供被褥灯烛,我父女二人自行打扫便是。”
师爷急忙说道:“这哪里能行?万一……”
“江天师”打断师爷:“好了,就这么定了。”
师爷为难地说:“小人不敢忤逆天师大人。那还请两位稍等,小的这便安排人先去打扫一番。酒菜即可便可上来,待二位用完之后,房间就应该打扫得差不多了。”
“江天师”道:“如此便叨扰师爷了。”
师爷急匆匆走后,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酒菜。
等人都走后,江小刁说道:“爹爹,我怎么感觉看这个师爷不顺眼啊?”
“江天师”说道:“当师爷的,自然肚子里面弯弯肠子多。算了,少去理会,赶紧吃了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江小刁扒了几口饭,突然停下了筷子。
“江天师”问道:“怎么了?”
江小刁突然说道:“不对!”
“江天师”不解地问:“什么不对了?”
江小刁四周忘了半天之后,才低声说道:“这里有问题!”
说完凑到“江天师”耳边解释,朝廷官员最是讲究高低等级。
本地知县只是个七品芝麻官,江天师身为一品大员来到此地,绝不会有不来见面之理。正常来说,就算已经病得动不了,抬都会叫人抬着来偈见。
退一步讲,即便真是病得无法起床,也必定有至亲之人在旁陪同解释。会请求上官移步,去他房间外远远看一眼。以证明自己生病之言非虚。
就算再退一步,即便是这样都不行,也必定会令县衙所有县丞衙役侍奉上官左右。
还有,就算县令病得再重,“江天师”随身带着女儿,怎么会有不派自己家的女眷陪同的道理?
而从她们父女进来到现在,都只是拍一个师爷来接待,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第五十四章 县衙变故
吕德元看着江小刁,眼光变得深沉。
江小刁自幼在天师府中长大,对这种官场上的事自然比他要了解得多。
既然这些官场上的潜规则江小刁懂,本地知县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官场中人,就不可能不懂。
于是问题就出来了。
现在至少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县衙的人已经发现这个“江天师”是假冒的。
可是别说知县了,连县城里的人之前都没有见过二人,是怎么知道是假冒的?如果说是有人事先来通风报信,那么是谁在他们来县衙之前告诉知县的?自己二人又是何时露出的马脚,被人发现的?这个消息除了县衙之外,还有没有被传播出去?
如果之前与江天师之前的猜测属实,这一切背后都是瀛胜魔在操作的话,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要知道,在现在他们盯着蟾蜍精的同时,那股背后的势力也必定尽其所能在搜索龙十三郎。现在这个消息被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知道,那么必定会集中所有的力量去找到龙十三郎。这样一来,真正的江天师和龙十三郎就危险了。
吕德元继续思考着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县衙里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假冒的。
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却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安排呢?
正常情况下,当地官员在知道有人假冒朝廷大员之后,必定立即派人缉拿,把事情搞清楚并上报。而县衙里的人并没有对二人又任何不利的举动。这就让人费解了。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知县被人控制了。控制他的人要么是不懂,要么是没料到自己正巧这个时候来到此地。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必须搞清楚。吕德元连忙给江小刁使了个眼色。
江小刁聪明伶俐,当即就知道吕德元已经认同了自己的判断,提醒自己不要打草惊蛇。
就在两人正暗自思忖下一步的打算时,师爷打着哈哈走了过来。
师爷先是赔礼说由于公馆太久没有人打扫,实在是太脏了。现在正加多人手打扫,恳请“江天师”父女不要着急,先坐一会。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扯西拉。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江天师”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个师爷就是在拖延时间。心里不由得着急,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江小刁适时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爹爹,我困了。”
“江天师”微微一笑说道:“让师爷见笑了。小女常年养尊处优,吃不得苦。要不麻烦师爷先带我们去房间吧。”
师爷急忙站起来说道:“天师大人请再稍后片刻,我再去催催,应该就好了。”说完站起身就走。
“江天师”起身跟着:“其实没必要那么讲究的,能睡就可以了。”
师爷眼见“江天师”心意已决,也便不敢再行阻拦。
公馆就在县衙旁边,隔着一个小小的人工湖。从县衙内部就可以顺着小湖上的小桥回廊直通公馆。
“江天师”在桥前突然停下脚步:“对了,本天师突然记起来了。过来的路上听人说最近这里好像有妖祟作怪啊?”
师爷脸色突地一变,急忙尽力掩饰下来:“没有啊,哪有的事。若真有妖祟的话,知县大人早就派人处理了。一定是那些闲来无事的家伙,没事就编造些谣言耸人听闻。”
“江天师”悠悠地说道:“可就这么巧,知县大人这时候就生病了。你说,该不会是大胆妖类,竟直接到县太爷头上动土了吧?”
师爷浑身抖了抖:“没有,肯定没有!天师大人过虑了。知县大人可是皇命所封,寻常妖祟哪敢靠近啊?”
“江天师”笑着说:“你也说了,寻常妖祟不敢靠近。可是万一这妖怪不寻常呢?”
师爷脸色变得极难看:“天师说笑了。看小姐也很累了,二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江小刁说道:“爹爹,我好像又不困了呢。”
“江天师”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你在县里当师爷,想必对法律条令也比较熟悉吧?”
师爷讪笑着回答:“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江天师”冷哼一声说:“那我且问你,谋杀长官是什么罪行?又该当如何判处?”
师爷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下。
江小刁朗声说道:“谋杀长官,为不义之罪。十恶不赦之罪九,按律当斩!”
“江天师”继续问道:“还不肯说吗?”
师爷在地下浑身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江天师”厉声喝道:“按本朝律法,以怪力巫蛊谋害朝廷命官者,灭三族!”
师爷急忙爬着跪下,磕头如捣蒜:“天师大人饶命,天师大人饶命啊!”
“江天师”说道:“你现在从实招来,本天师倒是可以为你作证,有自首情节从轻发落。”
师爷抱着“江天师”的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天师明鉴,小人实在是被逼无奈啊!”于是就全盘招供起来。
这师爷是本地人,读了半辈子书,还只是一个秀才。由于终生不事劳作,也没有刻意养家糊口的本事,越来越穷困潦倒,到最后已是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
知县大人到任之后,偶然的机会发现他文笔不错,对各类典籍也是精通,于是把他留在身边,在县衙里做个文书。
他倒也知恩图报,每日兢兢业业做事,后逐渐得到知县赏识,把他聘为了师爷。
有了体面的职业和固定的收入,师爷的生活渐渐安稳下来。
后来,便有媒婆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这样,终于在五十岁时娶了媳妇。
又不久,媳妇便怀孕了。老年得子,师爷欣喜若狂。
但是命运偏爱捉弄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最后只保住了小的,大人却就此归西。
师爷难受之余,更是把这得之不易的儿子视作珍宝。
知县大人也还真是个好人,看到他这种情况。便允许他将孩子带到县衙,平时办公时就交到后堂由知县的家眷帮忙照看。
师爷对知县更是感恩戴德,发誓追随知县一辈子。
到如今,孩子也有三岁,每日里蹦蹦跳跳,甚是活泼。师爷见了,更是疼到心尖尖里。
这原本平淡但是安乐的生活,三天前突然被人打断了。
第五十五章 神行太保
三天前,已是掌灯时分。
同往日一样,其他衙役都已回家,知县留师爷父子在县衙里一同用了晚餐。师爷正准备起身告辞,带着孩子回自己家的时候,来了一个中年汉子。
这中年汉子穿得倒是绫罗绸缎,但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
来人表明身份,说他是省府里来的。要求调用本县一名戴姓捕快前往省城,并提供了随身公文。
公文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印章火漆等一应俱全。
知县看过之后就递给师爷,要他随来人去办理交接手续。一向办事认真仔细的师爷却发现了一处细微的异常。那就是这一纸公文所用是上等湖州宣纸。
为了切实做到圣上厉行节约的圣谕,省里月初发过一纸公文,要求厉行节约,从行政用品做起。声明从即日起省府公文用纸不再使用上等纸张墨水等物,并要求各州县均照此办理。如今不到本个月,怎么会自打嘴巴?
师爷疑窦顿生,于是拿言语试探来人。一番问答之后,师爷和知县几乎可以断定来人是假冒公差。当即准备下令外面的守卫拿下来人。
来人见阴谋败露,立即凶相毕露。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妖法,知县圣上便长起一个个核桃大的疱疹。
知县浑身麻痒难当,用手一抓,疱疹破皮之后就流出脓水,所发出腥臭之味令人闻之欲呕。与此同时,破皮处的肉就像被人用刀尖在挑一样难受。
来人也没有料到,这知县虽然是一介文人,却是铁骨铮铮。尽管身受如此酷刑般的折磨,仍咬牙不肯松口,下令让戴姓捕快前来。
来人简直毫无人性,见到知县不肯就范,竟对在一旁师爷的三岁儿子下了毒手!
眼见儿子又疼又痒满地打滚,师爷心疼得心都在滴血。欲上前与歹徒拼命,被来人随手就打翻在地。
来人逼迫师爷,去传令戴姓捕快前来,他就放过知县和他儿子并解毒。否则就任由他们在这种酷刑煎熬下,三日后不治而亡。
师爷无奈,只得假冒知县之令,前往通知戴姓捕快。
戴捕头随同师爷来到县衙后,来人依旧自称省城官员,交给他一封书信,令其火速送信。
这戴捕头也是个办事细心的人,于是索要知县的签文。或者面见知县听他亲口说了,方才肯动身。戴捕头也是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老捕头了,见到来人和师爷支支吾吾的样子,当即起疑,转身便冲向后衙。
由于戴捕头动作太快,来人与师爷来不及制止,戴捕头冲到后面就看到了知县和师爷儿子的惨状。
来人故技重施,骗的不行就来硬的,于是也给戴捕头下了毒。为免县衙里人来人往败露,便将几人移到了无人居住的公馆。
这几日里便是每天酷刑相加,逼迫二人。知县与戴捕头二人,一个死守文士气节,不肯下令;一个不屈武人铁骨,不受胁迫。
没想到江天师突然来到此地,并且提出要住到公馆。
不等师爷继续说后面的话,“江天师”已飞身而出。他等不及从湖上七弯八转的回廊走过,而是像一只大鸟一样踏波而行,从水面上掠过一条直线,冲向对岸的公馆。
刚到公馆门口,就见着一条绿色人影从后门飞速逃窜。
“江天师”腾身而起,飞到公馆顶上,从屋脊间穿过公馆,跳到地下。
正准备继续追拿时,身后公馆里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这贼子当真是狡诈异常,故意留下知县等人的性命,让“江天师”施救。若是继续去追他,这边延误的话,几人的性命一定不保。
“江天师”明知如此,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跺跺脚,转身回到公馆。
等他将两大一小身上的毒素清除干净,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哪里还见得到贼人踪影?
知县等人醒转之后,得知救自己的是当朝天师,急忙施礼:“多谢天师大人救命之恩。”
“江天师”道:“不必多礼。你们现在身子虚弱,尚需好好休息调养一下。”
知县问道:“下官斗胆,不知天师是否将贼人抓获?”
“江天师”摇头道:“未曾。若是再迟得片刻,你们几人性命不保,只能由它暂时逃脱。不过你们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究会将它绳之以法。”
知县问道:“不知那贼人是何方来路?又为何要铤而走险,明目张胆冲撞官府重地?”
“江天师”答道:“那贼人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千年蟾蜍精。”
江小刁叫道:“又是它?”
县衙几人倒抽一口凉气:“啊?是妖精?”
师爷更是把儿子搂在怀里吓得瑟瑟发抖。
“江天师”说道:“无须惊慌。当今天子圣明,又有你和戴捕头这样的文臣武卫,自是天地正气所聚。天日昭昭朗朗乾坤!这些跳梁小丑,何须惧之?”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令人热血沸腾。
戴捕头当即抱拳施礼道:“天师大人教诲得是。想那妖魔鬼祟之类,不过是躲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鼠辈。只要我等行得正坐得直,何须惧怕?”
“江天师”点点头说道:“至于它为何要冒险冲击官府重地,这点倒是得你们提供一些线索了。不过,我认为应该与这位戴捕头有关。”
知县答道:“是。妖人并未提出其它要求,就是要戴捕头给它送信。”
“江天师”问道:“戴捕头与这妖人之前有无过往?”
戴捕头摇摇头:“完全不知道。”
“江天师”道:“这便怪了。按理说,妖人既然不惜这么大阵仗,这封信对于他们来说,必定非常重要。那么应该找完全信得过的人,戴捕头与它并非相识,又是在胁迫之下,它如何放心?再者,如果只是送一封信的话,尽可以多出点金银找脚夫驿站,或是找镖局快马。怎么会主意打到官府的人身上?而且特意点明要戴捕头。”
戴捕头笑得:“这点我倒是猜到了其中一二。”
原来这戴捕头,虽仅仅是一个小县城的捕头,但却有一门祖传的道法。只需将符置于绑腿中,按照祖传秘方依法施为,便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也便因此,县里每有超级紧急的公文,都会交由与他。
只不过,一般不是特别紧急的事,都不会施展。原因也很简单,白日施法太过惊世骇俗,让人看见了不太好。若是晚上施法,难免会遇到一些精灵古怪的东西,除了这个之外他又没有其它防身的法术,自身会遇到危险。
这下“江天师”就都想明白了,原来这蟾蜍精找戴捕头,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个本事,要尽快地将信送到目的地。于是自言自语地说:“它这么急,是要送到哪里呢?”
戴捕头朗声说道:“妖人说要我将信火速送往海城西北方向,距城五里有个青云观。”
“江天师”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即精神大振,继续问道:“还有说什么?”
戴捕头答道:“它还说,必须亲手交给青云观观主无虚道长。”
第五十六章 明镜高悬
江小刁突然开口问道:“戴大哥,你刚才说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是真的吗?”
戴捕头笑道:“天师面前不敢虚言。小姐若是不信,要不这样,这里被褥行李定是没小姐家中的好。不如小姐修书一封,我现在便赶往天师府,帮小姐取过来。保证小姐入睡前送到。”
江小刁有点呆了。从这里到京城,快马也得三四天,这戴捕头也就个把时辰就能一个来回,这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江天师”笑道:“小女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江小刁不服地鼓着嘴:“我才不是顽皮呢!我是在想……算了,反正他就算再快也不能把我们人都带着走。”
“江天师”迟疑了一下:“你是说……对啊!”
说完后对着戴捕头一揖到地:“我父女二人有一件私事想求戴捕头帮忙……”
不等“江天师”说完,戴捕头慌得手忙脚乱:“使不得使不得,如何当得起天师大人如此大礼?且莫说天师大人吩咐,小的自当从命。连小的这条命都是天师所救。如有吩咐,还望天师直接开口,水里火里小的绝不皱一丝眉头。”
“江天师”喜道:“我须前往龙门救一个人。这边又需要调查处理青云观与妖人勾结一事。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此事正左右为难中。若是戴捕头肯相助,我父女二人感激不尽。”
戴捕头为难地说:“若是让我跑腿送信之类倒是没问题。可是正如小姐适才所言,我带不了人啊。”
“江天师”一笑,指着江小刁腰间的小瓶子里的流殇说道:“如果我们就是和这条小鱼一样大呢?”
戴捕头一拍脑袋:“那当然可以。我都忘了,天师大人是会法术的。”
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尽管戴捕头说马上就可以动身,但考虑到他大病初愈,于是最后决定还是休息一夜后,次日出发。
送走知县几人后,“江天师”决定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顺便捋一下思路。于是起身去到湖面的小亭子。
刚坐下没多久,水面一阵扑腾,一只泥鳅精跳到亭子上:“参见天师大人。”
“江天师”略点了点头:“免礼。”
泥鳅精说道:“禀天师,水族接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之令,现已找到那两人。将天师密信交付之后,现已收回信和信物。”说完便从口里吐出一个蜡丸和一个小铃铛。
“江天师”查看着蜡丸,确认完好无损没被人打开过,于是问道:“在哪里找到那两人的?”
泥鳅精答道:“赣省边界一处河边。看样子似乎还要继续南行。”
“江天师”暗想,他们去那边做什么?不过此时也不多想,于是说道:“好吧,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泥鳅精又施了一礼后,翻身跃入水中。
“江天师”打开密信。
里面的内容是对于这边的事情已经知晓,已签天师令。为避免起疑,已交由路过州府,派人星夜送往京城,再由京城派发到天下各地。另外一件事就是龙十三郎之事尚无头绪,目前只是推断在赣省有一处所在,应该对他的情况有好处。最后,就是交代他们万事小心,以安全为第一要务。然后送过来的那个铃铛是给江小刁的天师铃,孤魂野鬼之类听到铃铛声后,不敢靠近。
“江天师”原本还想回一封信,说明目前的计划。后来一想,现在有了戴捕头,去龙门往返也就三四日就回来了,至于青云观这边,也只是去打探一下,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少联系一点,龙十三郎他们暴露的风险也就少一点。
这么一想,也就不再给那边回信了。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一念之差,导致了后来面临非常危险的处境。
第二天一早,“江天师”便施展法术,将自己和江小刁变得只有一个小手指大小,由戴捕头带着,向龙门跑去。
尽管戴捕头给他们坐的小盒子里塞了棉花,江小刁还是被颠得七晕八素的。脸色苍白,想吐却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江天师”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就拿出了小铃铛递给她:“这是你爹给你防孤魂野鬼的。”
江小刁嘴一嘟:“这种小孩子的玩意,我才不要呢。本小姐现在已经是修行中人,遇到哪些妖魔鬼怪,正好提高修为。”
嘴上毫不留情,看到那个小小的铃铛可爱极了,手里却诚实地接了过来:“算了,看在还挺好玩的份上先留着吧。”说完便拿在手里不停地摇着玩。
戴捕头的神行术确实名不虚传,当天半夜里便赶到了龙门。
“江天师”父女二人变回正常大小,夸道:“戴捕头真是神乎其技啊。”
戴捕头抹着额头的汗水笑道:“这次真的运气好。以往如果夜间赶路,总会遇到一些脏东西,只能绕圈子跑。这次过来一路上一个都没遇到。”
说到这里突然记了起来,一拍自己脑袋:“哎呀我忘了,哪里是运气好啊!有天师大人跟着,那些小鬼躲都来不及,哪敢靠近啊。”
江小刁眼珠一转,把手里的天师铃递了过去:“我爹给你的。”
戴捕头狐疑地问:“什么?”
江小刁略带得意地说:“没什么,不过也就是个天师铃而已。你戴在身上,铃铛一响,小鬼们听到就不敢过来了。”
戴捕头欣喜若狂,却不敢去接:“这,这,这么珍贵的法宝,小人不敢收啊。”
江小刁把天师铃塞到他手里:“你就接着吧。这玩意对你晚上赶路有用,对我们而言也就是个玩具而已。”
戴捕头答道:“是啊是啊,天师大人和小姐法力高深,自然是不惧那些小鬼。但戴某何德何能,配得上如此至宝?”
“江天师”正色说道:“你就收下吧。你只要随时念着,小刁给你这件宝物,是让你能有更多的便利,能更好地为百姓办事。这些宝物能震慑妖邪,靠的就是人间正气。倘若哪一天,只是为了私利而用,什么神兵利器都没用。”
戴捕头单膝跪地,接过天师铃,双手捧在头顶:“承蒙天师大人教诲,戴某在此立誓。终某一生,必当全力为黎民百姓奔跑。如违此誓,便教戴某死于恶鬼噬咬而无葬身之地。”
“江天师”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这里有一物,回去后你便交给知县吧。这是一面净心镜,原本是我之前修行所用。如心中有杂念恶念,镜面便会蒙尘。直到重归本心,灰尘方才掉落。麻烦你转告知县,遇疑难案件时,可看一眼这面镜子。若是镜面蒙上灰尘,此案必有冤情。还有,若是他明知有错,故意为之,这面镜子便会碎裂,无法重圆。”
戴捕头连连磕头:“小人代知县大人和县里的百姓叩谢天师大恩大德!”
说话间,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江天师”神色凝重地说道:“戴捕头,你先去找地方歇息吧。半日之后,再来此会合。”
第五十七章 鱼跃龙门
龙门,因黄河流经此地,两岸峭壁耸峙,形如天阙而得名。
烟开鳌背千寻碧,日浴鲸波万顷金。
烛燃兰省三条白,山束龙门万仞青。
据《三秦记》记载:河津一名龙门。水险不通,鱼鳖之属莫能上。江海大鱼薄集龙门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也。龙门山在河东界……每暮春之际,有黄鲤鱼逆流而上,得者便化为龙。
这便是后世广为人知的“鲤鱼跃龙门”的来由。其实作者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河津水险,无论是鱼鳖,还是江海大鱼,都通过不了。只要能通过,那就能成为龙。
那为什么会被误解为只有“鲤鱼”才能跳龙门呢?
这就要说到龙门这里的“赤河三里”。每到春季,成千上万“黄鲤鱼”巡游到此延绵数里。不断跳出水面,充血的赤红鱼鳍便形成了一片红光,这便是龙门赤河三里,也叫赤河三日。
实际上,原文中所记载的“黄鲤鱼”实际不是鲤鱼,而是鲟鱼。鲟鱼也叫鱼,而古人把大鲤也叫鱼。
所以后人以讹传讹,就演变成了认为只有鲤鱼能跳龙门了。
江小刁二人望着万仞龙门束住黄河,狭窄的峡谷间激流涌动,拍打着两侧山体,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江小刁嘴唇上下抖动着说:“爹爹,这也未免太危险了。要不……咱们再想想其它办法吧。”
吕德元心里也是上下打鼓,微微点了点头说:“好吧,实在不行咱们先回去。”
“不!”流殇的声音从江小刁腰间传来:“我要试试。”
江小刁急切地说道:“可是姐姐,这太危险了!”
流殇说道:“我为救十三郎,中了魔道诡计,荼毒百姓。虽然天师宽宥留得一条性命,始终心里愧疚难安。现在十三郎生死未卜,魔道阴谋诡计还在继续进行中。我想快点能修炼成仙,除魔道,救情郎,去弥补昔日的罪行。你们就答应我吧。”
吕德元脸色变来变去,显然心里在承受巨大的挣扎。片刻后,似乎下了什么最重大的决心开口说道:“好!”
江小刁还待劝阻,吕德元神情决绝地说:“让她去!”
自从认识以来,吕德元对自己一直是温言细语,爱护有加。江小刁从来没见过他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她无法抗拒来自师叔的压力,只好解下小瓶子,将流殇放入涛涛黄河中:“你一定要小心点!”
流殇摆着鱼尾,回头对二人点了点头,然后游入了鱼群中,向龙门游去!
随着离龙门越来越近,大批的鱼儿已经体力不支。虽然尽力向前,但还是游不动。
渐渐地,开始有些鱼儿放弃了。
那些身体素质好,意志坚定的还继续摆着尾巴蓄着力,准备着这生死一跃!
终于,有鱼儿按捺不住,集中全身的力量,向上猛地一跃!
有人带头之后,后来者一拥而上,跟着奋力跃起!
无一例外,没有成功者!
这些没能跃过去的被重重摔了下来,头部撞在石头上,留下了终身无法消除的一道巨大伤疤。
又有些鱼儿打起了退堂鼓。虽然每年都可以跃龙门,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跃不过去,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不如现在先退下,明年再说。
它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明年再说,到了明年,又是一个明年再说。如此年复一年,直至年老体衰,在终身没有试一次跃龙门的遗憾中老死。又或者,被捕捉后成为人们桌上的佳肴。不知道那一刻,它们会不会后悔,今日没有尽力一跃。
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又有一条鱼尽力跃起!
紧跟着又是一条!又是一条!又是一条!
这次跃起的鱼儿,都是鱼中最为优秀的!不仅体能强大,从它们上跃的姿势可以看出,这一跃,视死如归!
这次这一波上跃者比上一批跳得高多了,基本上都跳到了一半以上的高度。
可是,龙门实在是太高了!
跳得高,摔得重。这一批半空中的鱼儿摔下来可是比前一批惨得多,个个头破血流。更有甚者,摔到了河滩上,当场毙命。龙门口的水更加红了。
无一例外,没有成功者!
直到最后一条鱼摔了下来,鱼群纷纷散开。这些都是它们中的佼佼者,连它们都没有机会,给剩下的鱼儿信心上的打击是致命的。
没有谁再敢尝试,但是又不甘心离去。只能在龙门口巡游者。
这时,一条精气神十足的鱼不紧不慢地向龙门口游过来。
有些鱼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今年的鱼王。
一些好心的鱼儿靠近它,很明显是像劝劝它,要谨慎从事。现在已经是鱼王了,何必去冒这个险?
鱼王并不理会它们的好心,只是摆了摆尾巴。这个动作里,除了对这些同类的蔑视和同情,更多的,是一种骄傲!
鱼群纷纷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每条鱼都知道,这极可能是今年的最后一跃。如果鱼王失败了,不可能再有谁去尝试。
看到同类们让出的通道,鱼王似乎很满意。它一直游到了龙门口,鱼群纷纷鼻息凝神,期待着马上看到它的奋力一跃。
可是鱼王并没有跃起,而是缓缓地掉了个头,向回游去。
鱼群大失所望,看来鱼王应该是放弃了。正准备各自散去时,有些鱼刚刚游到了刚才让出来的通道中,就遇到了鱼王警告的眼神,连忙有退后。
鱼王游回了一段距离之后,左右摆了摆头,细细地又观察了一遍。
就在鱼群们不知道鱼王要做什么时,鱼王猛一摆尾,迅速地朝龙门游去!
鱼王在水中不断加速、加速、加速!
原来它刚才是在测算最佳距离!
鱼王还在加速,现在已经像箭矢一样快了!
所有的鱼都睁大了眼睛,紧张得在水面一动不动。
鱼王终于游到了龙门口!
鱼王它跃了起来!
它跃过了四分之一的高度!
它跃过了一半的高度!
它跃过了三分之二的高度!
四分之三!
五分之四!
马上要登顶了!
所有鱼紧张得长大了嘴,胸口憋着长长的气。再过一尺的高度,这口气将会变成震天的喝彩声!
第五十八章 回天乏术
眼见就差那么不到一尺的距离,就能跃过龙门了。
但是,鱼王用尽了所有的力量,还是没能跳过这最后的高度,跌落了下来。
站在岸边的江小刁忍不住惋惜地叫了声“哎呀”,吕德元也摇头叹了一声可惜。
鱼王从最高的高度跌了下来,重重地撞在了水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
反弹的力量将它再次抛向半空,再次跌落。
巨大的冲击力将鱼王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鱼王先是向下沉了一段之后,又浮了起来。翻着鱼白朝着天空,刚才还神气活现的眼珠变得灰白,早已失去了气息。
鱼群从刚才的期待、震撼、遗憾中渐渐回过神来。
鱼王的尸体在水面上漂浮着,这是摆在眼前不得不相信的残酷事实。
这个事实也彻底粉碎了所有鱼的信心,没有谁现在还会想着去试一试。
鱼群渐渐散开,慢慢的游走着,该去哪去哪吧。成神,不过是梦想。
梦想之所以是梦想,是因为它不可实现。
既然不可实现,为什么不安安逸逸地过该过的日子呢?
就在此时,一条纤细的身影腾空而起!
当群鱼抬头看到这条“鱼”的时候,都不禁摇了摇头。
因为这是一条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的美人鱼。
美人鱼美则美矣,但是对于跳龙门来说,可不是什么优势。因为它不可能像寻常鱼类一般,有着流线型的身形,所遇到的阻力更大。
就在所有鱼都断定,这条美人鱼会摔得鼻青脸肿时,让它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冲到一大半时,美人鱼上冲的力道已经没有了。可就在此时,她的鱼尾用力一摆,两条原本一直合拢着高举在头顶的手臂用力向下一挥,竟向着斜上方又冲了一段距离。
当去势已尽的时候,又是反方向这么挥舞,又折返向上了一段距离。
就这样,美人鱼在空中不断划出之字形的轨迹,艰难地一点一点向上攀升。
终于,她到了刚才鱼王的高度。
江小刁紧张的捂住嘴巴。
美人鱼流殇奋起最后一口气,直冲了上去!
她的头顶已经与龙门并齐了!
她的头顶已经超过龙门了!
吕德元突然飞身而出,像一只箭矢一般射到了龙门口。
只见他单脚在下面一只体型很大的大鲵头上一点,也是冲天而起。
流殇的肩膀已经超过龙门了!
流殇的腰腹已经到了龙门了!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晴天响起一声炸雷!
雷声未歇,一团天火自天而降,朝着流殇击了过去!
大家都知道,这时跃龙门的最后一个关口天火焚尾。
只要再跳上去一点点,让天火烧掉尾巴,便可化身为龙了。
流殇早已是精疲力竭,哪里还有半点力量爆发出来?
就在天火快要直接击到她胸口的时候,吕德元已经来到,用尽全力在鱼尾下一托!
流殇借此力量又是一跃,天火正正地击到了鱼尾上,燃起耀眼的火光。
鱼尾被烧断之时,天空中一阵清鸣,一条蓝色巨龙盘旋而起。
被烧断的鱼尾裹住了吕德元,向下跌去,迅速调入水中!
蓝色巨龙看到这一幕,一声悲鸣,龙头直冲而下,没入水中。
片刻后,变为人形的流殇抱着吕德元回到了岸边,哭得已不成人形:“吕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
旁边的江小刁看到大口大口吐着血的吕德元,也大哭起来:“爹爹,不,师叔……”
吕德元又是剧烈的一阵咳嗽,吐出两大团血,笑着说道:“这下好了,你现在和他一样也是龙了,不用再去介意身份地位这些了。”
流殇呆在那里。一直以来,尽管包括龙十三郎自己在内,没有人介意她婢女出身。但是在她自己内心深处,总是非常自卑。压根儿没想到和高贵的龙族平起平坐,更不敢奢望龙十三郎对她明媒正娶。但是这些想法,一直压在心里,从没对任何人吐露过。
吕德元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更是令人心碎。流殇痛苦地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德元转眼望向江小刁一如既往地温言软语:“对不起,师叔以后照顾不了你了。”
江小刁强忍着泪水叫道:“不会的,师叔你不会有事的!我,我现在就去叫戴大哥来!带我们去找爹爹,他一定有办法的!”
吕德元强挤出一丝笑容,泯然长逝。
江小刁和流殇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身子,但是哪里还有回天之术?
流殇突然记起来一件事,刚才在天火击到自己时,吕德元已经在她身下托了她一把。也就是说,在天火出来之前,吕德元就已经出发了。
想到这里,流殇哭得更加厉害了:“你早就知道我跳不过去的是不是?吕德元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这时板凳跳了出来叹道:“他确实事先就知道。”
江小刁和流殇不敢置信地望着板凳:“你说什么?!”
板凳叹气道:“你们知道,我之前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土地公的。咱们神职系统的都知道,其实能跃过龙门的,都是天庭事先定好了的。像今天这样,实际上是逆天而行,所以必遭天谴。这位吕仙人虽然已濒临地仙之境,也顶不住独自抗住这天谴啊。”
江小刁怒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的话我师叔就不会,呜呜呜呜,都怪你!你陪我师叔,你陪我师叔!”
流殇伤心欲绝,跌坐在地下看着吕德元的尸身一言不发。
板凳无奈地说道:“小姐你别怪我。我原本一直以为你师叔就是天师大人本人。我以为,身授天师之位,就算天大错误也不会当场出什么事,我哪里知道不是天师大人本人。”
板凳这话说得也有理,如果是天师本人的话,身负天师之职,无论犯下多大罪过,最多也是过后处理,没可能当场灰飞烟灭。而之前为了尽量的保守秘密,交换身份之事板凳并不知情。包括那天去找沙僧时,也没把它带在身上。
江小刁哭道:“不对不对,龙十三郎也是魂魄全无,都还有救。我师叔不会死的,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回来的。”
板凳摇摇头:“不一样的。龙十三郎是身遭横祸,而且还有一丝神思。小姐的师叔确实天火焚顶,灰飞烟灭。就算如来佛祖亲来,也回天无力了。”
江小刁噗通一声跌坐到地下。
第五十九章 富商杀妻
江小刁和流殇二人找了个地方,掩埋好吕德元的尸身。
再回到原地时,戴捕头按照约定过来了。看到江天师不见了,却多了个绝世美人,不由得呆了一呆。
小刁也不愿多说,只说天师大人另有要事先走了。同时也犯了愁,现在吕德元已经不在了,自己又不会变小的法术,无法跟着戴捕头一起走。
流殇见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扯了一个理由,让戴捕头先行回去。
戴捕头走后,江小刁忙问流殇又什么打算。
流殇说道:“我先把你送回家,再去找天师大人和十三郎。”
江小刁摇摇头:“我不回家。”
流殇问道:“你要去哪?”
江小刁说道:“我要去青云观。”
流殇急切地说:“不行!那太危险了!”
江小刁淡淡地说:“流殇姐姐,你是不是以为我怎么做,是和以前一样,小孩子刁蛮任性?”
流殇心里确实是这么以为,但也不好直接说出口。
江小刁又想到吕德元,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虽然和师叔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对我亦师亦父。他走了,我这心里空荡荡的,脑海里全部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流殇的眼泪唰地又流了下来。
江小刁接着说:“之前他就准备来这里之后,折返去青云观打探一下情形。现在我要去做这件事,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一样。”
流殇泪如雨下,哽咽着叫了一声“小刁”,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小刁继续说道:“还有,我既然选择了修仙这条路,未来总会遇到很多艰难险阻的。既然迟早要遇到,为什么不像师叔那样,勇敢地去面对呢?”
流殇泪眼朦胧地劝说:“可是你现在法术低微,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江小刁说道:“这段时间跟着师叔也多少学到了一些。再说,我只是去打探,又不是去和他们斗法。你放心,我不会再莽撞行事的。”
看着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的江小刁,流殇说道:“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江小刁也没再拒绝,和流殇一起又去吕德元墓地道了个别,两人一起向海城方向赶去。
距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时,从一些修行中人口中得知,缉拿蟾蜍精的天师令已分发到各地,要求一旦发现蟾蜍精的行踪,立即通报天师府。
两人商议了一下,江天师本人并不知道青云观和吕德元的事,所以以为他们还是按原计划,在京城附近。
所以江天师发出这道天师令的意思是,要江小刁回天师府一趟,并和天师府随时保持联系。一旦有了蟾蜍精的消息,马上就可以知道。以吕德元之能,收拾蟾蜍精应该不在话下。
尽管现在流殇虽然脱胎换骨变为了龙族,但她的法术修为与已经濒临地仙之境的吕德元还是不可相提比论的。如果真的找到蟾蜍精,合两人之力也未必能将其生擒活捉。
如果想将蟾蜍精一举成擒,最稳妥的还是江天师出马。
可是江天师现在又需要全力的找到医治龙十三郎的办法。
蟾蜍精这条线索不能断。龙十三郎的医治也不能断。打探青云观之事也要进行。
两人又是一阵商议,终于想出了个办法。
先通过水族,将这边的情况告诉江天师,并找到更便于联系的方式。
二人先回天师府做相关交代。
再去找到戴捕头,让他去天师府待令。
一旦天师府收到蟾蜍精的消息,让戴捕头以神行术去通知江天师。
两人继续前往青云观打探。
打定主意后,龙女流殇找到了附近水族,将密信递交之后,两人快马加鞭直奔京城。
这次的计划非常顺利,两人回天师府交代好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之前那个县城。
赶到县衙的时候,知县正在升堂审案。
江小刁二人不便此时打断,于是就站在人群中,计划等案件审理后再去找知县。
这是一桩凶手自首的杀人案。
凶手是城中富商程三奇,而死者是他的夫人慧娘。
据程三奇自供,原本自己穷困潦倒,夫人慧娘不弃,仍是与他成婚。婚后靠着慧娘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作为本钱,开始做起了生意。
程三奇有此机会,自然是每日里用心经营。加上慧娘贤惠,不仅把家里打点的井井有条,店里的生意也帮忙不少。
就这样多年经营,生意越做越大。
渐渐地,置办了店铺、田地、首饰等家当,家里也请了佣人,日子也越过越好。
程三奇对慧娘一直感恩不尽,认为不是慧娘的话,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因此尽管成婚多年,膝下并无子嗣,却并不以为意。甚至慧娘和他说过几次要他纳妾,他自己觉得这样对不起慧娘,于是都拒绝了。
关于这一点家里的仆人和四周的街坊邻居也都出来证实,程三奇所言不虚,他们两夫妻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从来都没见到他们红脸过。
可是为什么程三奇会亲手杀死慧娘呢?
程三奇无限悔恨地说,自己患有癫狂症。
病症发作之时,便神情恍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尽管多年来一直寻医问药,但还是不得根治。总会偶有发作。
药店老板和程三奇家里的厨子丫环出面证实了他说的这一点。药店老板不仅口头作证,还拿出了近两年程三奇购药的记录,确实是治疗癫狂症的妖物。而厨子丫环则作证,平日里这些药物都是他们熬好,端给程三奇喝的。之前也确实见过程三奇犯病的样子。
程三奇继续供述,昨日他与生意上往来的朋友一起喝了酒,回到家就站不稳了,酒醉倒了下去。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手里握着平日里收藏的一把匕首,而夫人已经倒在血泊里,早已气绝。
而外间的丫环对房内所发生的事完全一点都没有知觉。
人证物证口供俱全,到此案情完全大白。程三奇因醉酒引发癫狂症发作,出手杀死了自己的夫人。按当朝律令,精神病者发病时过失杀人无罪。
知县大人接过旁边文书已经写好的案情经过,提起笔开始写判词。
写到一半时,抬眼扫了一下吕德元送的静心镜。脸色微变,停下了笔,说道:“本案尚有疑点,本官须再斟酌斟酌,暂且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