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佛门又多俩信士
背后生出软藤,编制成一个靠背,夏萧后仰,和枕着自己大腿而睡的阿烛一起入眠。一觉睡醒,已有火烧云当天。天际的光惊艳了岁月,令人无比着迷,而夏萧和阿烛还是坐在老位置,看着永久恬静的小院。
正是夏日,便有院中一张小桌,一人端来一道菜的场景。上了年纪的人很多方面的讲究都不多,因为早已看透。可也有想要的东西,比如说陪伴!
对他们而言,每日聚在一起说那么几句话,便是极好的日子。盼着阿烛回来,从姥姥的动力成了众人一同的念想。他们都好奇起来,等那个小丫头下次回来时,该有怎样的实力?他们已做好准备,但总觉得猜想的太过保守。
“我们该走了。”
夏萧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夜将近,他们应好生赶一段路,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碰到学院和擎天宗人的概率比移动着大。阿烛知道,背包已背好,可看着小院,挥手时幽幽的说:
“再见姥姥,下次再回来看你。”
山涧突起一道风,令姥姥懒洋洋的投去目光,可没在意。但风上,夏萧展翅,驭风拖起阿烛,速度极快的从云中划向南边。
草原已走过,日夜皆是马粪的味道,青草和泥土的腥味永久不散。靠着雪山时,凉气飕飕,一股紧接一股,很多时候都让阿烛不想靠近。而此次将到之地,并不比它们好,甚至已令夏萧担心起来。
这片被称为荒兽尾角的荒原是一个比雪山还要荒凉的地方,永久有着末日的光,辽阔而令人心悸。夏萧和阿烛行走在边缘,闻着无半点生机之味,看着空荡荡只有杂草的天地,不禁心头一沉。
“先退回去。”
夏萧拉着阿烛回到荒原旁的小丛林里,引得后者问:
“怎么了?”
“荒兽尾角地广人稀,我们若一股脑冲进去,估计会被发现,得想个办法。”
若在其他地方被发现还好,即便擎天宗的人前来阻拦,他们也有逃的机会。可夏萧的目标本就是南海之南,但那里有棠花寺存在,若惊动他们,将其引来,恐会很难摆脱。棠花寺除魔的心向来极重,天下人皆知。
阿烛惊叹于夏萧的考虑周到,但这片空荡荡令人更加渺小的荒原他们也只有踏过去,毕竟苍穹云少,还永久黯淡,他们若是飞行,被发现的几率更大。夏萧突然想起一件事,望向身后的深林。
感知一瞬蔓延,夏萧看到树木冒犯,看到鸟虫在叫,看到几头荒兽正看管着自己的领域。在南国之西,大夏西南,南商之下,便是这片堪称荒凉而混沌的荒原。可依旧有不少人到来,比如此时这支别着冒险者工会胸针的小队。
夏萧之前就看到了他们,此时确定他们会来自己这边时,当即坐在树下,取出面纱以遮面。宽衣黑袍面纱,夏萧准备的无比齐全,阿烛跟着做,听其解释道:
“我们跟着冒险者工会的人一起南下。”
“能行吗?我们牵扯进来的势力已经够多了。”
“不差这一个。”
夏萧说着,望向南方。只要出这丛林,天地便被染成偏褐的色调,一切皆深沉,亘古如此。而这片荒原像无垠的废弃麦田,四处皆有一股淡淡的沉重忧伤,配上天空那云那风,显得无比沉重。
荒原在一场大战中生,至此未改容颜,现在带给夏萧阵阵诡异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其中似有一种呼唤。令赶路多日的夏萧失了疲倦,站在丛林边缘,于那小土坡上深情的望着这片无尽的荒原,心中若有一事,像其中隐藏着世人不知的秘密等其揭晓,也像他一旦踏上,便再也回不到世间。
奇异的感觉令夏萧在原地踌躇许久,阿烛则致力于自己的呼唤,想令夏萧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突然缓过神,看向阿烛带有尘埃的小脸,轻声道:
“荒兽尾角太大,且无人烟,我们不能一直傻愣愣的在其上行走,那样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但也不能跟着冒险者工会啊。”
“没关系,他们实力不强,暂时发现不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你只要配合我就好。”
“看把你骚的,人家又不傻,我们都逃亡快一个多月了,看到我们裹着面纱便会觉得奇怪!”
“南边有棠花寺,我们虽说危险,可也安全。”
“好吧。”
阿烛有些担心,她知道夏萧在走一步险棋,比起先前安安稳稳的赶路要危险的多,可他擅长下这样的棋。此时金行元气覆盖刀身,将其塑造成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随后和阿烛等待起来。他们坐在通往荒原的必经之地上,也算丛林的出口,极为安静。
树枝一动,繁茂的叶子紧接作响,就怕太过宁静,扰了夏萧的打算。可冒险者工会的六人小队一见有人坐在出口处,心中不禁一寒,当即拔刀。
深褐色的荒原辽阔无比,令人心颤。天空奇异的云,空中沉重的风,都令他们提前感觉到畏惧。这个时候的两人坐在边界线,像地狱门口的看守者。只是夏萧和阿烛没有半点敌意,才令他们逐渐放松,不至于立即动手。
“什么人?”
为首的男人已至中年,脸上伤疤如蜈蚣般骇人,目光警惕,寒光难散。
“俗家信士方欢,各位不要误会。”
“俗家信士是啥?”
六人小队里有个年纪小的家伙,直接这么问出问题,令为首的队长回过头狠狠刮了一眼。可他始终没收起刀,且和夏萧保持着距离。
“你们要去棠花寺?”
“正是。”
夏萧表现的毕恭毕敬,那男人又问:
“为何不走?”
“第一次来荒原,不知从何下脚。”
“一直向南即可,告辞。”
这个队长显然是老手,不想和夏萧染上半点关系。出门在外,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不要多事是传统也是前辈的教导。
队长从夏萧和阿烛身边经过,带着小队踏进荒原。夏萧并未强行跟随,只是许久后才对阿烛说:
“走吧,我们远远跟在后头。”
“我就说不行吧,荒郊野外的美女是狐狸精,我们这种,虽说不是妖怪,但肯定不会被搭理!”
“别急,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带上我们,跟着就好。”
夏萧从小就爱看那种怪谈异书,知道这片荒原一到晚上便有各种异事,且隐藏着某种生物。到时再出手,自然而然就能跟上。至于这片荒原的大,足够他们走上十天,所以今晚就算不得手,明日也有机会。
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们要去哪,但怎样都能同行一日,那样便算安全一日。夏萧突然较起劲,拉着阿烛行走在极高的荒草里。
说也奇怪,这片荒原上的草即便被踩倒,扭头间又立了起来。不知他们当初在荒原上炸出的坑是否还在,还是说和干枯的荒草一样即便倒下又能恢复。像下了魔咒的黄纸,烧毁后又从纸灰恢复,永久祭奠着死去的亡灵,同时证明着那位强大存在的厉害。
夏萧和阿烛跟在极远处,逐渐和他们的路线有了偏差,可都向南。
六人小队中,年纪最小的那个青年被队长教训起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掉面儿又丢人!”
“队长别气,是我错了。”
青年缩了缩脖子,被身边几位老哥一阵教训。
“以后在外人面前少废话,多注意四周,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在这片荒原死的人可不少,都是你的前辈们!”
“想来这些年里,死在荒原上的人大多都是我们工会的冒险者。”
“你呀,不爱读书就算了,平时唠嗑你也不听,这下不知道了吧?俗家信士,就是佛门的俗家弟子。”
有一个男子为青年解惑,令其恍然大悟。不过队长瞥了一眼身后,没好气的说:
“别管他们,一看就不是善茬,一点出家人的气息都没有,若运气差,会是夏萧和阿烛!”
这两个名字早已成了恶魔般的存在,以往会换来无上的尊敬,现在只会带来恐慌,令他们加快脚步。可青年有自己的看法,与之前为自己解惑的那个老哥靠在一起,小声问道:
“应该不会是夏萧和阿烛吧?他们怎么会自己朝棠花寺跑?谁不知道棠花寺最厌恶魔道。”
僧者守护生灵,魔道弑杀生灵,两者本就是最大的冲突。可就像这男人所说,夏萧已成魔,还是一个睿智的魔,这么久都没被抓住,足以证明他的厉害。而这样一个家伙,主动朝向棠花寺也未必不可能。
在常人眼中,不正常的人都是疯子。可在疯子眼里,正常的只有自己,且要做的事,永远是常人想不到的。
“可是……”
“少废话!下次还想出来就乖乖闭嘴。”
青年无奈,只能闭上。可未到黄昏,他们便开始扎营,因为荒原的夜晚格外可怕,队长脸上狰狞的疤,便是在这里留下的。因为它,他这辈子都没法有除严肃之外的表情,可也令其成为一个老手,就此于荒原中穿行,经验十足!
第五百九十八章 乾坤暗且奇异
队长眼里先有任务,后是队员。可队员不全,任务也难完成。此次他们要去棠花寺确定南海之南的东西究竟是当年被封印的荒兽王雀旦,还是另一片大陆的生物。
自从清寻子和副院长从找寻大荒意识的神行之路归来后,召开过一次极大的会议,五大势力皆有参加。而告知众人的,是关于大荒意识所说的话。她说将有一场巨大的变革,众人统一矛头,指向南海之南。
这个谜团存在太久,棠花寺说其是黑暗是魔,是当年被封印的雀旦,因为那股黑烟中的力量十分强大,且带有远古的气息。可清寻子说那里存在着的是另一片大陆的生物,至于古老的气息,或许是被封印镇压而死的雀旦的几口呼吸。
棠花寺的统一看法和清寻子的看法各有人支持,就像不同的信仰学说,看法不同,见解也不同。信仰无需争论,不分贵贱高低,因为都对生命充满崇敬,但这件事不同。如果连敌人都不清楚是谁,那应对起来将更艰难。比起不明真相的黑暗,明亮处的人困难重重,难以前行!
背负极重任务的小队搭起帐篷,生火煮了些食物,顺便将炭火洒在帐篷四周,围成一个圆圈。队长面色虽冰冷,犹如永寒的冰原,可掌握着炽热火行,元气注入炭火中,令其整夜都将释放光与热。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队长不断释放元气,似要将自身的元气耗尽,青年有些好奇。可身边的男人满脸严肃,只是将食指竖在唇间,令其不要说废话。队长最讨厌的,便是不停嘀咕的人!
青年异常好奇,队长的实力在尊境生果第二轮,在整个工会里都有些地位,但就算这样,这些附带元气的炭火都烧不到明天早上。青年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想,缓过神时,发现四周温度骤降,很快天黑,令其明白队长所为原因。
先前还是黄昏,天色虽暗可未黑,但不知何时,深褐色天空中的云朵匆匆离去,拉开一张夜幕,令其恍然降临于世。它到来的速度极快,遮天蔽日只在一瞬。可也是那一瞬,整个乾坤都奇异起来。
原本这片荒原便极为冷清和死寂,现在更是荡然一空,乾坤上下皆沉静,黑压压一片的东西不知从哪钻出,甚至像从心里爬到他们眼前,将青年的视野一霎盖过,令其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下环视时无比震惊。
“什么东西?”
黑暗从不独行,来时遮天盖地,令这片世界的黄昏缩短了不少时间,直接进入深夜。
风也不知从何处来,它在黑暗里爬行,见这炭火便开始呼啸,似将其熄灭,可只吹起大片大片的火舌,令青年于其中尖叫,如见妖魔。
“真没见过世面!”
男人将其提进帐篷,队长殿后。他双手结印,猛地按在地上。炭火一瞬加固,色深如火炉。元气在其中发挥着自己的作用,队长见效果不错才钻回去。青年吓得连问发生了什么,就算这片荒原再奇怪,也不该发生那样百鬼呼啸般的场景。
曾经他很想来,为了这个名额争破了头,哪个青年没有一颗冒险无畏的心?可队长只是低吼一声,便令其乖乖闭上眼。
“睡觉!”
长期积累的经验告诉队长,此时不该做别的,就该睡觉!这是当初带他执行任务的前辈于这种时候说过的话。原因他迟早会知道,可当前需要做的,不是废话,是睡觉!
青年将自己裹在随身带的毛毯里,他原本以为用不到它,没想到荒原冷不在风和空气,而在骨里。那股冰凉从四面八方而来,令青年微微颤抖,可夏萧和阿烛那边,却有着浑然不同的景象。
天地确实黑得快,先前苍穹中的云朵在夏萧和阿烛眼中一瞬便离去,可此时他们压倒一片荒草,坐在上面炖起肉汤。
“荒原里既然一根野菜都没有,真是犹如其名。”
阿烛有些失望,用长勺搅汤,身边的夏萧却站了起来。
“怎么了?”
微弱的火光照不到夏萧脸上,令阿烛看不到他的表情。
于这夜里,她和夏萧就像变成普通人,不再有修行者的反应,可她起身时,顺着夏萧目光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漆黑内外都是黑暗,没有其他色彩,可那股奇异逐渐惊悚。似其中隐藏着庞然大物,正要张开血盆大口开始撕咬。但它的存在夏萧和阿烛都看不到,只能模糊感觉到某种东西在移动,像看向深海时,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觉得有亿万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好吓人!”
阿烛赶紧坐下,不想见到那些家伙,她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夜晚只是因为太阳在另一边,没什么异常。可四周的冰冷和诡异的风令阿烛抱住夏萧的腿,央求般念叨起夏萧的名字。后者蹲下身,取出背包里的碗筷。
“四周有什么?”
阿烛小心翼翼的缩起脖子,四处张望,可夏萧也不知道,这同样是他在荒原的第一个夜晚。关于荒原,夏萧从未彻底仔细的查过,也没有多少准备,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开口道:
“那些冒险者恐怕会有危险,这些家伙似乎都是朝他们去的。”
“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阿烛倒不是想陷入危险,可就是单纯的好奇,但夏萧的回答很接近答案。
“兴许是我入了魔,它们觉得我是同伴,反正我感受到了上次没感受到的亲切。也有可能是前辈的舍利,我感受到它在发热,很温暖的那种热。”
阿烛将自己的小手伸进夏萧的衣服,放在他的胸口,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微热。
“你不是说要开发吗?不试试?”
“吃完饭就试,反正以他们的实力暂时不会被击垮。”
夏萧嘴角含起笑,等自己救了他们,他们总该带着自己一起南下,不再有那么重的戒备。世人兴许能猜到自己会躲到最危险的地方,可肯定猜不到自己这个魔,现在有一半是佛!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夜里猖獗的不知物
夏萧只知道身体里有颗舍利,却不知它在何处,但闭上眼,安静的顺着身体里散发出的那股温热朝其走去。夏萧走了许久,像睡着般意识模糊,甚至忘记自己在寻找什么,可渐渐的,他又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所做一切是为何。
这种感觉有些像高中夜里写作业,分明已经很困,但作业必须得写。于是,政 治试卷上写出太平洋这几个字,然后又拼写起手表。清醒时,或许觉得自己很糊涂,不知在做什么,可当时却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甚至很有道理。
呼吸间,有四个空间支撑着夏萧前行,他隐约觉得自己该觉醒土行空间了。就是不知魔道是否会对其产生影响,但拥有完整的五行,才能令自己的身体更牢固,更具有稳定性。夏萧觉得可以找一个时间试试,但不是现在,所以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继续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所到的漆黑世界像他独特的精神之海。
以海比喻精神世界的世间没有几个,可夏萧现在高兴不起来,因为它太过庞大,即便他引起浪花,也难以在其中寻找到那颗舍利。
看向四周,四周皆是黑暗,感受那股温热,四周又都是温热,并没有以往那种寂静无温的感觉,夏萧在阿烛眼中皱起眉,似没成功,但他突然又发现了一件事。
一直环顾四周的夏萧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其上微弱的光似金装加身的佛。莫非舍利已与自己融为一体?
无人指点,夏萧也不清楚,可他注视自己的手掌许久,在里面察觉到一股极为纯正的力量,且有一股土行之力游荡,令其欣喜而着迷。
说不定能通过它觉醒土行,除此之外,它所带来的力量也令夏萧和阿烛免于黑暗的侵扰,但他主动想触摸时,却什么都碰不到。
舍利乃佛门物,存在于夏萧体内,他碰不到也摸不到倒不算奇怪,夏萧毕竟不是真的俗家信士,甚至连佛的存在都不愿相信。
对夏萧而言,根本没有佛,佛的存在和神不同,神不必强救于人,他只是力量的象征,可佛是信仰,这样的话他还算相信,但有的人说佛真的存在,那夏萧宁愿相信那些佛是棠花寺里的和尚,而不是从未降临过大荒的空手掌柜。
身处黑暗,却心怀光明,夏萧觉得虚云便是佛,起码他在魔道中的特殊造诣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夏萧曾失去理智,若当时有万千军队,他定杀个片甲不留,普通人将死得更快,可虚云在魔道中坚持自己的思想那么久,可见其强。而正是他的全部感悟化作的舍利,令夏萧得到了在黑暗中不被侵扰的能力。
夏萧想将舍利开发,从而获得一些能力的想法算是落了个空。可其中的关系阿烛反应了很久才没明白。
“也就是说虚云前辈化作的舍利已经成为你的能力了?”
“我可没说这话,不过也差不多,但我具体拥有哪种力量还不清楚。”
“到底啥意思?”
阿烛听不懂,坐在夏萧身边,明亮的双眸迫切想知道答案。
“给你举个例子,骆驼知道吧?”
火光映在阿烛半边脸上,显得其犹如玉琢般精致。她聚精会神的听着夏萧讲着自己理解的东西,没有半点因为环境的窘迫和差而心情惆怅。这样的女孩算是宝藏,就是啃着肉骨头的样子有些呆。
“骆驼下意识喝了很多水,走到炎热沙漠中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便想将身体里多余的水取出来再喝一遍。但那些水已经储存在它的身体里,不可能取出来,但不管天气多热,因为它身体里的水分足够,所以不会有事,只是觉得很煎熬。现在我就是那匹骆驼,舍利就是我喝的水。”
阿烛眉头一皱,愣了半天,和夏萧想的一样没有恍然大悟,只有浮夸的表情和几句脏话。
“骆驼有病,你也是!”
“你怎么就不懂呢?”
“太费脑子了,一想就头疼。”
“吃你的肉吧。”
天地皆暗,阿烛在的地方却像火堆一样有着明亮而温热的光。干饼配肉汤倒是不错,但阿烛不时问一句。
“还不去救他们吗?”
“人家又不傻,一看就是老手,自己布置的防御都没被攻破,你唐突去救他还以为是你坏了他的事。”
“哦~”
阿烛长长呼出口气,连给夏萧盛一碗汤。
“真聪明,跟着你果真没错……”
“想让我加火就直说。”
冷漠的话语声后,夏萧伸手,没有载体的火焰于黑锅下继续燃了起来,两人面前的再一锅肉汤煮的冒泡,阿烛翻起自己的背包,可没有能煮的东西,有点小小的失望。见她那样,夏萧极为嫌弃且打趣道:
“还想吃个火锅呢?”
“想呀!上次吃的时候还是在昔阳。”
“忍一忍吧,现在菜不够,不过我可以教给你另一种吃法。”
夏萧将干饼掰成碎块,浇上一勺热气腾腾的肉汤,再加几块肉,递给阿烛。
“这又是什么?”
“泡馍。”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又是前世学的?”
“对!不过只有活着,才能吃到更多好吃的。”
“当然要活着,人家怎么说也和神有关系,才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只要跟着我,认我做大哥,我就保佑你和我一样!”
“得了吧,都说了你和神没关系。”
“早晚有关系!”
阿烛嘴犟,可在这样黑暗的夜里,有光有热气腾腾的食物,便有等待天明的希望。夏萧也吃的极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那支冒险者工会的队伍,是该陷入困境,面临起难题。
“我去看看。”
“我呢?”
“待在原地。”
夏萧结印,祸斗猛地出现在阿烛身边,随即有重重火焰将四周的荒原点燃,令阿烛不至于只能待在那一小圈火光里。而健壮的祸斗虽说和阿烛不算特别熟,可给她一种安全感,似什么来了都不怕。像祸斗这样的凶悍家伙,比怒目圆瞪的门神还要靠谱。
这是夏萧入魔以来第一次召唤出祸斗,因为他们即是他的象征,令别人瞅见等于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在这茫茫一片的黑暗里,祸斗都不再起眼。他的火焰和四周的火光一样闪烁,虽说空中无风,可直击灵魂深处。
夏萧和祸斗对视一眼,又在阿烛的目送中走向别处。
夏萧自身有一股微弱的光,在火光中不算明显,到了黑暗里,才像萤火虫般发起光来,微弱可真实存在。但他逐渐远了,消失在阿烛的视野里,在他还没离开,只是产生这个想法时便开始担心。
“这里的夜真奇怪。”
阿烛自言自语,令祸斗低头后看一圈四周。他是阳刚之火,对阴邪极为敏感,可四周黑暗里隐藏的东西是现在的他所不能看穿的,他只能时刻警惕的注意周边,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卧下。
祸斗承担着保护阿烛的重责,他知道这个女孩对现在的夏萧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所以体内的火焰时刻准备爆发,熔浆已于地下就绪,随时能迸发而出。夏萧看重自己,祸斗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夏萧怎么还没回来?”
“我的姑奶奶,这才过了一分钟。四处这么黑,他能走多远?”
“好吧。”
阿烛突然来了兴趣,问道:
“你怎么对我这么尊敬了?”
“若不是夏萧那狗东西喜欢你,我才不会管你,向来不喜欢话多的丫头片子。”
“那你喜欢舒霜?”
祸斗自然喜欢,可瞥一眼阿烛不说话。后者轻哼一声,抬起头道:
“我做得不会比她差!”
祸斗轻声一笑,并不回答。可瞳孔里猛地燃起火焰,四周的温度一瞬上升,与黑夜里的冰冷相斗争。
阿烛见到他的变化,当即离它近了些,虽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感,一瞬间脸变红,衣服也滚烫起来,可不敢离太远。
一股阴风作祟,携着不平常的力量将祸斗燃起的圈圈火焰熄灭,从先前的二十圈之多眨眼只有四圈之数。阿烛四周的光亮迅速减少,本就不算明亮的光在阴暗的天地间迅速沉默,犹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黑暗里的火光摇曳着,祸斗将元气裹在阿烛身上,令其免受高温折磨,随后又有三头庞大的火焰燃烧而出,与祸斗一同面向四方。
一锅一人,阿烛不知所措。可祸斗拱起鼻子,龇牙咧嘴的释放出浑身威能,誓要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斗争一番。即便黑暗已如苍穹无边,祸斗只如灯烛,可黑暗里猖獗叫嚣的不知物还是没有选择对祸斗与阿烛下手。因为他们身上有一层淡淡的佛光,黑暗里的不知物曾与祸斗鼻对鼻,眼对眼,就要开始一番撕咬,可它匆然离去,刮起一阵风。
“夏萧……”
阿烛极为担忧,突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不知自己已经安全,所以只是留在原地。可夏萧那边,很快感受到黑暗里的来物,他行走在黑暗中,向着前方,那里有生灵之气,可被一团不知物包括。可比起身后所来之物,它们渺小的像狮虎前的猫咪小狗。
夏萧本能想闪开,可又挡在它的必经之路上,令其在风的怒吼中转移方向,猛地升上天空,可目的地依旧是有着生灵之气的那处。
炭火不断消逝,像淬火一样猛地因捶击而出,随后灭于黑暗。
这些炭火里,有着那个队长所有的磅礴元气,可它们不断被冲撞,有着破裂之势。
两个帐篷里的六人察觉到不好,青年更是被帐篷外的动静吓得发不出声,无影无踪的怪物玩弄着他们,似残酷的猎手正折磨着自己的猎物,看着它们绝望致死再吞下。
风在怒号,似有鬼神动怒,队长率先出了帐篷,看这漆黑的世界犹如站在海底,不知海面在何处。四周只有黑暗,只有看不见的怪物,它们的身躯或大或小,可都对这里发起进攻,想将这里拆毁,令这里的一切都破碎成一地废墟。
风已突破屏障,刮在队长脸上,令其转身向青年拖出帐篷。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炭火一点一点微弱,队长则高声喊着:
“既已离去,勿扰生灵!吾等以命祭,还请息怒,让我们度过这夜!”
黑暗正在靠近,炭火只有最后几丝光,这是无比绝望的场景。
因为有风,青年听不清队长在喊什么,他也看不见四周的东西,险些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队长脑中一霎而过的,是冒险者工会的前辈们对他的教诲。
这片荒原因一些事永世不再孕育生灵,可会积攒死去的魂魄。死在这的皆有怨气,而这些家伙,便是那些怨气的集合体。棠花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超度这些亡灵,它们一般情况也不会这般聚集,可万事皆有例外。
这已是队长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第一次时,诸多前辈放血给予,试图平息这些家伙的怒火。可鲜血无法令它们感到慰藉,那便杀一人!
其实这是很久以前就流传的做法,但始终无人下手。在这等混乱的环境下,杀掉身边人显然不如抱紧同伴。只要有一点良知,面临这等危险的第一反应都不是杀人,且就算活了下去,也将遭受谴责和诸多非议。可队长做好了准备,牺牲一人还是牺牲全部他心里有数,而且他自己也想活。
“收了这条命,就不要再为难我们!”
刀准备落下,可一道火焰不知从何处起,猛地闪到他的眼睛。这是一团炽热的火焰,和黑暗中的狂风对碰在一起,掀起一道炽热而令人心悸的热浪。
热浪下,帐篷翻滚,其中人冲出,踉踉跄跄的聚到队长身后。
风迷了眼,草芥到处都是,仿佛另一种飞雪,令天地混乱的可怕,海底四周皆是凶猛的猎食者,且朝他们而来。可有一人出现在队长眼中,他从黑暗里来,从猎食者中出,但是那道火焰的主人,此时顶着漫天黑暗,身形极快的出现在队长眼前。
因为有火焰,所来之人的面孔未被队长等六人看清,他们此时抬起手掌挡着脸,没有观察其相貌的精神。可匆忙的对视后,队长认出这人是方欢,那对眼睛一看就有很多故事,令其不愿相信他是一个普通的俗家弟子。
对视极为短暂,可方欢的声音清晰传到队长耳中。
第六百章 微弱却挡万千
“别和魔鬼交易。”
“你是方欢?”
队长想确定一下,他希望这人摇头说不是,否则只有一面之缘的他们,将发生一些他不希望发生的事。这个中年男人并不喜欢陌生人,无比麻烦不说,眼前这个满是火焰的男子还给他一种十分难缠的感觉,似一盏极不省油的灯。
男人其实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可这个叫方欢的俗家信士,在他心中已摆脱是夏萧的可能。因为他身上冒起的淡淡佛光,微弱可真实存在。
佛光之前是火焰,可即便再明亮的火,也无法冲散此时天地的黑暗,更无法驱走其中的冰凉。但夏萧身上的淡淡佛光,令其站在六人身前的一瞬,便像豆腐碰到利刃,被其轻松划开,也似碰到实力极强的天敌。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冒险者,队长知道能在这片草原上穿行的人只有两种,一是实力足够强横的修行者,二是棠花寺得道的高僧。前者可以是后者,但后者不一定全是修行者。可一口佛气,是佛门中人最好的证明,只是要想修到那等地步,没个几十年是不可能的,但这方欢从背影看来不过二十岁,甚至还没到那个岁数。
队长从未看清方欢的长相,第一次见面时他蒙着面纱,这次又浑身是火焰,但这股佛光令其很快放下戒备。身处激流的他们,紧紧抓住这根粗大的树枝,不敢松手,因为四周的动静比先前还大。
第一次见识荒原中的不知物时,队长便付出了代价,此后很多个梦里,都是自己孤单一人身处荒原,在凄凉而绝望的风里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其中庞大的怪物涌动,朝其撕来利爪。那样的场景无时无刻都在他的脑中浮现,而于此刻,梦与现实重叠,猛地呈现在他们眼中,令他们难以思考别物,深深被其震撼到。
早已混乱到只有单调黑色的天地刮起无形的大风,呼啸声骇人,其中的怪物与夏萧对视,从四面八方伸出黢黑的手,如一根根长矛般欲将所有人的胸膛刺穿,可它们又停在夏萧的气势前。
对这些没有任何意识的家伙而言,向生灵之物发起进攻只是本能,像被鲜血吸引来的白鲨。而夏萧的存在,特殊到仅是一息便令他们畏惧,甚至有逃匿的倾向。
荒草被斩成无数段,在六人身边回荡。青年连问发生了什么,但现在谁知道?队长都不确定黑暗里的那些不知物究竟为何这么狂躁,只有听着风声,内心极乱,静不下来。生死皆在一瞬,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幸运女神会微笑还是优雅的掩面哭泣?
六人不知所措的环视四周,最后的目光聚集在方欢身上。他能看到这些怨气的主体,无非是些亡灵,在这片特殊的荒原里化成了妖魔,但它们即便感觉到来自夏萧的压力,也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犹豫。
夏萧给它们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令它们难以判断他是光明还是黑暗,于是久久与其对视。夏萧浑身散发着佛光,眸子深处也有黑红色的魔气,它透过佛光和黑暗看天地,震撼住它们后,令它们停止最后几丝小动作,彻底安静下来。
猛地一眨眸子,夏萧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反应,他只是环顾四周,看着黑暗里犹如狼灵的不知物,对身后的六人说:
“跟我来!”
六人早已丧失冷静,即便是那队长,也在微冷的风下愣了许久。可他的反应还算出色,在身边五人吓得惊魂未定,还在心里喊着妈妈时,已能开口沉声道:
“走!”
冷声惊醒五人,令他们勉强跟上夏萧的脚步,不至于落入黑暗。四周还是那么黑,虽说没了利爪,可给他们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在这种危险面前,只有前方那个略显消瘦的身影值得依靠。
队长盯着夏萧的背影,有很多好奇,俗家弟子岂会有这般实力?可思索更多的,还是该如何撇清关系,几句感谢的话显然不足以和自己这六条人命相媲美,但在俗家弟子面前,谈钱似乎也没用。
叹一口气,引得年轻的冒险者问:
“队长,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你怎么不开心?”
“闭嘴!”
年轻的冒险者就知道会这样,暗地翻了个白眼,虽说现在已安全许多,可因为不明事情状况,他还是背着自己的包,手中的刀握得很紧,似随时能拔出。不过这些黑暗中的东西若能用普通的刀杀死,每年也无需棠花寺派出那么多高僧劳神费心的超度他们。
“我们要去哪?”
青年问身边的老哥,可他摇了摇头,只是跟着队长,或者说跟着最前方那个叫方欢的人。
夏萧没有等他们,只是慢慢往回走,他没有灯笼,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因为怕坠落下去,可在身后六人眼中,他的速度并不慢,起码是正常的行走速度。可那些寻常的脚步令六人因心头的慌乱而觉得着急,因为怕跟不上,又不敢靠得太近。
离得太近是不尊敬,可若跟不上,便会被黑暗吞噬。虽说四周一切皆平静,像浪涛海面只剩一点点微弱的涟漪,但海面下依旧有无比庞大的巨兽。黑暗中,虎视眈眈的狩猎者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黑暗中无比死寂,只有他们不断向前的脚步声。这一路不知通向何处,可暂时看来,会是方欢的暂居地。那里应该也有白日那个女孩,这样的搭配,令队长不得不想到夏萧和阿烛那对相传许久的眷侣。
其实刚见面时,他很怀疑,甚至想汇报一番。可当他们真的向南方前进,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夏萧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如果他真的到了荒兽尾角,那也是从天罗地网里逃出来的,怎么可能半点伤都没有?他的气息确实察觉不到,经历生死后,队长又拿出自己的敏锐观察力,感受到了空中炽热的淡淡元气,不过此时再释放出它们,像察觉到自己动作后的刻意敷衍和伪装。
太可疑了!
队长紧锁眉头,可渐渐的,黑暗到了头,眼前终于透出那么一点光。那是火的颜色,也是与寒冷相对的炽热,他们正对着它,觉得看到了一些希望,似崭新的黎明。背对他们的夏萧,眼中尽是老谋深算和浓郁的狡猾。
“安全了。”
夏萧轻声说罢,踏出最后一步,别了夜里的黑暗,走向浓浓的火焰似投身于刺眼的光明。队长抬头瞬间,夏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印,令祸斗回到火行空间,随后眨眼至了阿烛面前。
手中面纱给阿烛轻轻戴上,夏萧眼里都是宠溺,似这个举动不为其他,只单纯不想让别人看到阿烛的容颜。那种安全感令阿烛不知为何美好一笑,没了先前的心焦,依在归来夏萧的怀里。
夏萧向来很喜欢万千这个词,与其说他抵挡了万千妖魔,不如说他为阿烛释放了万千佛光。此时那股光还未消失,令队长眼中出现浓重的好奇,熄灭的警戒之烛再起。
第六百零一章 热气腾腾的剩肉汤
夏萧的出手和实力,以及此时的状态皆令队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甚至怀疑是他刻意将那么多黑暗引来。虽说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可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眼里的方欢现在表现的极为自然,语气不淡也不浓,似一杯恰到温度的水,可解人渴,也可尝到少许鲜美的滋味。
“在这歇一晚吧,有火圈和我在,它们靠近不了。”
夏萧说着,和阿烛坐在火堆边烤起了火。虽说这里比黑暗中的温度要高不少,但还是有些冷,穿过衣服直接渗到骨头里,令六人难以拒绝那元气所成的火焰。
火焰上的黑锅冒着泡泡,肉汤的味道很香,即便是疑心极多的队长都忍不住看了两眼。青年冒险者没他那么好的耐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的汤和时不时浮上汤面的肉,想喝上那么几碗饱肚。
“都是我们吃剩下的,若不嫌弃,就请喝吧!”
夏萧将汤勺从自己身边移到那青年冒险者身前,后者自然不客气,连忙掏出自己变了形的铁碗,挤压后盛上一大碗,尝一口连忙说香,还夸道:
“真是好人呐,我们都要去棠花寺,要不同行吧?”
夏萧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队长,后者恰好和其对视,但没有立即表态,只是说:
“你不该拦着我,这个话多的家伙应该在这片荒原里留下了些东西,比如舌头。”
“年纪还小,说错话也没什么。”
“你年纪也不大,可未曾说错话。”
“从小由佛门熏陶,略显得与同龄人不同。”
夏萧和队长简单几句话后,青年冒险者连忙丢下碗,不吱声也没有动作,和阿烛一样屏息看着两人。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可暗自较劲的对峙,夏萧显然略胜一筹,他无论气度还是实力都比队长高深。
“还不知队长大人如何称呼?”
“李命。”
“我是方欢,这是我的妹妹圆悲。”
“这两名字编的不怎么走心。”
“高僧取的,另有用意。”
“什么用意?”
“人因不同事而喜,各有别则方,故称为方欢。至于圆悲,想必是因为万事皆悲。”
“如何个悲法?佛不讲四大皆空?”
“佛自然讲,可有七情六欲的人不讲,就像队长大人一直为心中的事纠结,又有何意义?若我们是你要找的人,岂会主动向你们靠近?我们无非是两个不识路的可怜人,至于那等大魔头,想必因种种情绪不敢靠近你们。”
“你怎么知道那个魔头的事?”
“我又不是其他世界来的,自然知道。”
“那为何不摘面纱?”
“队长大人的戾气是我等心扉所抵制的,以一命换自己的命更令在下觉得羞耻,可这样的事天下极多,因此戴面纱,以此隔一世界。我可以强求自己,但总不能命令别人如何做事,那样有所违背佛的存在。”
“就算真的发生那件事,我也是用一命换五命,不觉得羞耻。”
“可恶相写在脸上。”
夏萧直言不讳,微微摇头时,令阿烛瞧着无比敬佩,又是高手间的对招,令她只能在一边看着,但就算动手也不怕,因为这些家伙打不过自己和夏萧。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黑暗里的那个女人和大师姐她们那么强。
李命的脸上永远无法浮现表情,但就像方欢所说,他脸上的是恶?李命自己都不确定,便问起下一件事。
“我原本以为你不是修行者,现在看来,是你的气息被隐匿了!”
这是最容易确定夏萧的方式,加上以往的种种,令五人随队长一起望向眼前的两人。先前喝了一口热汤的青年冒险者不知是因为心理原因还是它带来的慰藉太高,令其身体里开始发热,他也逐渐开始慌乱,汤里不会有毒吧?
下意识的猜测显得他比较无知,可夏萧当着他们的面抬手,元气一瞬释放。顿时滔天之火焰如鸦如龙,于杂乱的叫声中震撼住六人,那是极为磅礴的元气,令他们一瞬间判断不出在何等境界。
火焰向上,如跃门而过且化龙的鲤鱼,它炽热而富有生机,但在黑夜里只是于一隅绽放,远处根本看不到这般风景。温度逐渐上升,夜里的他们不用遭受寒冷,可被火光映的满脸赤红的六人还未反应过来,但夏萧开口道:
“不是隐匿,是你们察觉不到。”
所有问题夏萧都一一解释,显得刻意又随意,令李命难以判断,他看向无端的火堆,见火焰燃烧的那么旺盛,低声道:
“其实你不用一个一个回答,显得很奇怪。”
“只要你认为我奇怪,我做什么都是错事,但我要去棠花寺,路却不清楚。”
关于荒兽尾角,尚且未有详细的地图,一个向南的简单指标在这片世界并不实用,李命暂且相信他,不再追问。沉默中,时间就这般过去,锅里的肉汤煮成了糊糊,夏萧将火焰移到一旁,沉声道:
“还没吃饭吧?喝点吧!”
李命这次没有开口,也没有拒绝,微微动弹的手指和瞥过的眼神令身边人去盛汤,不忘将第一碗递给他。他心中有些惭愧,因为自己的怀疑都被那一句话击溃。他真的没有隐匿气息,而是自己察觉不到?李命觉得有可能,起码方欢刚才释放出的元气,是他感知到却察觉不到在何等地步的实力。
黑夜的折磨和猜疑过后,是火焰带来的温暖和惬意。即便是第三锅,肉汤也十分浓郁,香味十足,令他们就着干粮饱餐一顿。这样的晚饭比冰水就馍要好得多,可吃完是该道谢,但他们都张不开嘴。
这话该由李命说,他犹豫片刻,思索后道:
“多谢今日出手相救,明日,我们同行吧。”
要想让李命低下头,说出唯唯诺诺的话兴许很难,可这句话已足够,起码是夏萧想听到的。夏萧的目的已达到,和阿烛靠在一起,准备睡觉。
今夜折腾了许久,可还很漫长,不过睡一觉什么都将过去。吃饱喝足的六人倒在各处,席地而睡。如果帐篷和毯子还在,自然更好,可现在挑剔不得,不过夏萧的重重火圈,已给他们十足的安全感,黑沉沉什么都看不到的四周,闯进不得任何邪物。
先前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时,李命注意到了方欢身边那个叫圆悲的女孩,她总该不是佛门中人!
这个组合还是太过奇怪,令其现在都无法放下戒心,可棠花寺确实也有尼观,但这样正值青春的女孩,真的会甘愿投到佛门中去?李命觉得不会。
猜疑还没有过去,李命想给擎天宗的人留下些线索,但考虑到自身的实力原因,什么都没做,只是顺其自然的朝向南方,准备带他们去棠花寺。管他是何居心,只要到了棠花寺就全都明白,再强的人在那座真佛存在的寺庙里也闹不出任何动静。
迷迷糊糊中,李命也睡着,可经历太过恐惧的他睡眠极浅,夜里醒来很多次。李命虽说醒来,可依旧躺着,看向火焰之后的两人,眼睛像冒着绿光的狼。
火焰独自燃烧,没有木炭作陪,可方欢和圆悲依旧靠着,最后躺到地上,裹起一张毛毯,像两只抱在一起的树袋熊。而身边的五人打着鼾,兴许是知道逃过一劫,所以放下了许多戒备,令其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对外人,还是不要太过信任的好,对身边人亦然。
四周安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连翻身都像惊雷之音,可李命还是闭上眼,再次进入极浅的梦乡。
荒原的黑夜近是白日的两倍,漫长的像整个冬季,其中俯视夏萧等人的庞大怪物迈起脚掌,于黑暗的风中远去,很快没了身影。
藏于黑暗的怪物源于亡灵,可又在于那几口怨气,或被谋杀,或因疾病,或被更早的怨灵拖下水。它们寄宿于阴暗的角落,在每一次黎明到来时狼狈的窝藏,可在黑夜将起时,它们会再一次觉醒,只是于荒凉荒原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只有悲凉和无尽的伤感。
等它们彻底离去,带起的风声似哭泣成歌。等夏萧醒来,游荡的身影已消失在第一缕黯淡的阳光里。
漫长的夜晚像一个纪元,夏萧终于能看到头顶的天,也能清晰的看到脚下的地。可昨晚烧毁的荒草此时又长了出来,不知该说它们生命力顽强还是脆弱。顽强岂会枯死?脆弱岂会再长出?
黎明如夕阳,深褐色依旧奇异,其下八人各自收拾,没有多少话,可李命还是对方欢说了一个走字。
夏萧点头,带着阿烛跟在后面,可阿烛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夏萧有自己的理解。只是李命始终都在抗拒方欢这二人,他不想和自己无关的人扯上半点关系,可又无奈,谁让昨晚被他救了,还喝了两碗剩肉汤。
漫长行走似如末日之下,可夏萧走向的不是毁灭,而是新生。只是新生要脱胎换骨,异常疼痛且考验人心,但他觉得一切都能应对,虽不算轻松,可也不会败得很惨!
第六百零二章 凄凉草原上的一行人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被发现。”
黑夜又要降临,夏萧和阿烛刚完成最后一段赶路,因为一直快跑,所以气喘吁吁。但听耳边夏萧说出的话,阿烛连忙将其拉到一边,偷偷瞥了眼冒险者工会的六人,问道:
“被他们发现?”
“不,被擎天宗和学院。”
因为冒险者工会在这片荒原定下了规矩,所以小队绝不在晚上赶路,已开始寻找就近合适的地方休息,可夏萧的话很不应时,令阿烛有些担心。这都一同赶路一周了,怎么突然冒出这种事?夏萧搂住阿烛的脖子,以玩笑的口吻打趣道:
“别担心,都是早晚的事。”
“那我们还要跟着他们吗?”
“如果不跟,会更早被发现,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别以为跟着他们就万事大吉,得做好逃跑的准备。”
阿烛瞬间成了苦瓜脸,即便有面纱挡着,蹙起的眉头也令夏萧觉得好笑。她一听夏萧安慰自己,反而暴躁起来,捏着拳头就是一顿子暴揍。
“干嘛不早说,现在才告诉我?”
“早告诉你就早担心,又不着急,知道就好。”
“气死我了!”
阿烛还以为能安安全全的到达南海之南,至于棠花寺,只要他们偷偷的溜过去就好,没想到还有可能被发现,真是气呀,那些家伙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在其捂着脸,一阵唉声叹气时,不远处的青年冒险者跑了过来。
这家伙叫林修,用夏萧的话来说就是缺根筋,不让阿烛和他多废话,怕变得和他一样傻。明知李命不喜欢自己和阿烛还一昧的靠近,不是傻吗?他最终要与李命同行,又不是自己。
“找到合适的地方休息了,走吧!”
夏萧微微点头,林修则一如既往的抱怨起李命。
“绝了!队长带头跑得实在太快了,每次都累得半死,也不为我这种修行废材考虑考虑。圆悲,你累不累?”
阿烛摇了摇头,半个身子躲在夏萧身后,她也觉得这家伙傻,而且是极傻,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听了他许久的抱怨,夏萧回道:
“你能跟上,不至于掉队,便是他考虑到你了,至于这么飞奔着赶路,是因为想早点到达棠花寺,你也不想在这片荒原多待吧?”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命对方欢有所顾忌,才这般朝棠花寺赶。夏萧自然明白,可看着李命盯着林修,不禁想笑。这么不懂事的娃,真是令人操心且烦。不过李命对其也习惯了,没有情商的家伙,向来怎么教也教不会。
用夏萧和阿烛带的锅熬了汤,八人和以前的晚上一样开始休息。这些日子里,李命六人身上的伤已痊愈,可离棠花寺还有很远。但唯一令李命庆幸的,是这个所谓的方欢,真的像棠花寺的高僧一样,能令荒原上的不知物远离。
黑暗中再没伸出过利爪,他们也再没受过伤,那晚的记忆像一场噩梦,可李命脸上的伤疤,令其常以一张冰冷的面孔面对一切,思考着的,还是那个问题。可有夏萧在,小队人的夜晚好过许多,不用再那么心惊胆战,只是等待着,李命等待着到棠花寺验明方欢真身,夏萧等待着擎天宗的人出现。
夏萧此行有些危险,若是擎天宗的人聚集过来,布下天罗地网阵,他估计跑不掉。可在确定自己的身份前,他们肯定不会大部分聚集。以往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成了夏萧自我保护的盾,令其不会面临最糟的情况,毕竟狼来了的故事讲三遍便不会有人听,更别说第三百遍。
兴许擎天宗不会想到自己会来这,起码夏萧想不到,但这荒原虽说辽阔,可其上生灵太少,但凡见到一个人,下去确定身份就好,更别说自己和阿烛的气息还正隐匿。但管他什么铜墙铁壁,夏萧肯定会将其撞碎,破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日落休息,日出赶路。深褐色的天色奇光下,总有这么一排人,在偌大的枯黄纸上写下一个竖着的“一”。他们奔疾速度极快,将极高的荒草不断踏平,可等他们回头时,远处的荒草又竖直起来。
起初的怪事变得习以为常,时间一天天过去,夏萧在李命眼中,终于露出端倪。
起初的方欢和圆悲总是极为安静,或吃饭或冥想,有时也会在夜里盘坐,吸收天地间极为微薄的元气。可这些日子,他们总是观察四周,或仰望天空,似有什么东西会来。这一天,五人正准备做饭,夏萧和阿烛又背对背,看向四方,注视许久。
李命暗自观察,越来越觉得奇怪,他们在看什么?他也抬起头,朝向两人目光的方向望去,可哪里除了褐色的云,什么都没有,奇异的令人压抑,甚至喘不动气。李命长吸一口气又吐出,似觉得自己的反应都是心理原因。但他想问一问,反正他们之间,向来没有客气可言。
依旧是肉汤,无论夏萧阿烛,还是他们这支小队,都带了很多干肉,加上有水行修行者在,煮肉汤再舒适不过。只是这种东西喝太多已没多少滋味,可赶路一天,一口热汤总比没有好。
李命作为队长,考虑的比队员多,也比他们累,见林修端来第一碗肉汤,心中有些欣慰。这个臭小子,终于懂得做事了。在李命抬起双手,就要将其接过时,林修笑嘻嘻的从他身边经过,走向阿烛,语气温柔的说:
“圆圆,尝尝我熬的汤。”
“我早就说过了,别这么叫我!”
“没事啦,来!”
面对林修再三坚持也要递出的碗,阿烛久久没伸出手,只是偷偷看向夏萧。见到这种场景,他应该吃醋才对,隔着面纱,阿烛看不到夏萧的表情,但后者皱起的眉已令她心中暗喜。
这家伙的面纱戴久了,此时像裹着口罩的山贼,没有阿烛戴着的那种若隐若现的美感,还勒到鼻子,所幸拉了下来,握在手里,顺手将那碗汤夺过。
“多谢。”
夏萧笑时,拉着阿烛往李命那边走,他已看自己许久,应该是有事要问。但是时候了,再瞒已没意义。
“那是给圆圆的……”
林修连连叹气,可又阻止不得,当哥的就是难摆平,不过还有几天才到棠花寺,他也有机会劝圆圆别去那。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当尼姑,这是一辈子的遗憾呐!
在想着这等事时,林修觉得圆圆摘下面纱一定很好看,光是那对清澈的美眸,便令其沉沦。可将发生的事,令其心里猛地一沉,甚至害怕起来。走向队长时,林修总觉得方欢在哪见到过,那张面孔令人眼熟。
“你在看什么?”
不等李命反应过来,他已问出口,可看到夏萧的面孔,迅速拔出刀,惊到身边的队员。
“队长?”
队长自然值得尊敬,可他的脾气并不好,此时拔刀对着自己的恩人,令队员有些不知所措,但都被拦住。冒险者工会中的人声誉本就不好,现在还这样,岂不是恩将仇报,成了白眼狼?若是传出去,恐怕被人指责。但李命盯着夏萧,冷冰冰的开口,道:
“这家伙是夏萧!”
五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夏萧脸上,林修终于明白这张脸为何看着眼熟,因为漫天告示中,尽是他的画像。那这么说,他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圆悲,而是那个传说中被掳走的阿烛?可看样子不像啊。
林修疑惑之际,夏萧摘掉斗笠,咧嘴豁达一笑。
“瞒着你们真累,现在总算放松了些。”
阿烛也取下面纱和斗笠,抖了抖有汗的头发,在林修眼中虽是惊艳的面貌,可无之前那么吸引人。
夏萧是目前人世里已确定的最大的魔,他身边的阿烛,或许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幸亏林修是在心中说出这话,否则定要被夏萧狠狠教训。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刀未动,李命逐渐扭转脚步,站在五人之前。他们也拔出武器,似要开始一番激烈的较量,但以他们的实力,什么都做不了。夏萧早已知此事,抿起淡淡的笑,看着他们这般较劲,不禁觉得没意思。
“你们是对自己没有清楚的认知吗?根本就斗不过我,何必摆出这般样子?这里没有别人,如果我想动手,你们早就成干尸了,不必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不是成魔了吗?怎么还这般样子?”
“成了魔又怎样,你们的小命还不是我救的?如果你们厌恶我,大可自刎,反正你们这条命早已不属于自己。”
夏萧的微笑里满是痞意,李命自知斗不过,可并未收刀,也没有半点自刎的念头。在他眼里,自杀的人大多都是懦夫。而夏萧的事,他大致知道一些,虽说不算特别了解,可现在谁敢说没听说过他?
正是在那般认识下,李命提出一连串问话,令夏萧如见面对黑暗的自己。可他还未彻底走进黑暗,有的事,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得到答案。即便有答案,也不会告诉李命这种没有能力自保的人,知道黑暗中事的人,要么成魔,要么死。
“为何要到棠花寺?为何救我们?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六百零三章 世上滑稽事杂多
“你只需知道,我做的事不违正道……”
“屁话!从你入魔的那一刻起,你便和正道背道而驰。”
夏萧话还未说完,便被李命抢了过去。可他不急不恼,只是微微笑笑,问:
“你是正道?”
“当然。”
“那你这个正道欲杀同伴而自救,我身为魔道却冒险救了你们,是不是显得很滑稽?”
李命不想提起那件事,脸上冰霜更重。他气势是强,有远超同实力修行者的压迫力,那是经历风雪而长出的花草,并非温室中的盆栽。可夏萧即是光明又是黑暗,一瞬交迫,将其狠狠碾压,铁刀甚至都惊掉,于火光中落地,发出一声铿锵音。
“别太过夸大自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比你更像好人。”
夏萧曾有清晰的正魔两道分界线,可现在早已模糊,他用自己的双手衡量轻重,不做滥杀无辜之人,即便早已踏入魔道,也并非不再是正道。他觉得所谓的道,最简单的理解方式便是道路。走在一条路上,只需看路,不必看人。
若因为一个人而否定他走的路和做的事,未免太过荒唐,不过这世界早就乱成一锅粥。所谓的好坏,也该重新定义,毕竟像夏萧这种一口一个自己自私,可做得事又有利于天下的人很少。
面对他说的话,李命刚想反驳,可夏萧眼眸中的黑红之光猛地涌出,似泉眼之水,瞬间可将其淹没。简单的震慑方式对李命已很管用,所以夏萧脸上浮现出可恶的笑容,给李命一种极大的威胁感,也令其乖乖坐下,知道无法反抗。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早就说过,我要去棠花寺。”
天黑了,乾坤阴暗,夏萧所说的事像一个极大的笑话。一个魔去寺庙,莫非要去拜佛?他不信佛,心中崇敬即可,无需去拜。可他要见到梦里的殿堂,那里仅剩古老的秉灯者,亘古不变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可李命等人显然不信,眼神中是慌张也有坚决。
“我们不会成为你的棋子,别想靠着我们的掩护做任何事!”
“你嘴巴很硬,但别废话!我不再隐瞒是因为他们要来了,我们的路就快结束。可在他们到来前,乖乖的不要惹事,没了你们,我们照样活,可没了我,你们就得死!”
夏萧看向黑暗,似见到无数邪物,它们浑身漆黑,或大或小,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锋利的爪子,能撕开一切。此时它们又开始叫嚣,似期待着他们与夏萧的离开,夏萧能防止它们进攻,也能吸引它们聚集。正如火焰毁灭飞蛾,也令它们拢成一堆。
它们的厉害李命是见识过的,所以心悸的环视一周,最终坐在锅前,和往常一样搅起锅里的汤,并给自己盛上一碗。突然大变的态度令小队里的人难以接受,可他回过头,冰冷的眼神示意他们收刀。那玩意对掌握金行的夏萧而言只是他的武器,他们握着无非是壮壮胆子,没什么实际用处。
林修最不能接受方欢和圆悲既然是夏萧和阿烛的事实,震惊之余突然想起队长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评价,果真不是善茬,果真是他们。他因自己的想入非非而羞耻,更觉得愧疚,低下头一言不发,失落的像条见到肉块就扑上去却发现是石头的癞皮狗。
夏萧没有照顾所有人情绪的习惯,反而觉得不再隐瞒很好,当即一脚踏地,有细藤从地中钻出,成了一张床,其上犹如蝉翼的树叶铺下,配上火光,极为惬意。今夜夏萧和阿烛将不再露宿,可明夜这个时候是否还能这样他却不知道。
夏萧的感觉极为强烈,真的要来了,很快了!说不定会从天而降,将铁锅和火堆踏灭,也有可能直接开始对他进行灭杀。但现在无事,起码当下,夏萧和阿烛能安心的吃一顿饭,不用考虑自己的容颜被看见。
伸了个懒腰,阿烛喜欢这种光明正大的感觉,见小队的人正看自己,他一眼瞪了回去。
“干嘛?”
小队的人不敢说话,李命也闭口不言。可许久后,在漫长的晚餐快要结束时,李命突然问:
“你们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夏萧抬起头,姣有兴趣的露出一丝笑容,道:
“队长大人可真是有趣,我一个魔,能做什么大事?”
李命知道夏萧在嘲讽自己,可夏萧主动向棠花寺走去,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原先夏萧隐藏着身份,李命便觉得他不怀好意,现在看来,一半是魔,一半又是佛的他,和阿烛并没有什么异样。这么说来,综合他一直没被发现行踪的事可以确定,他的背后有学院甚至更多势力的高管相助。
这种定论本不能轻易的下,可也是李命的大胆猜测,但很快被否定。夏萧口中的他们快到了,应该是擎天宗和学院的人。夏萧既然惧怕他们,便说明其中的端倪很重,不至表面那么简单。
想到这,足够聪明的李命已知该怎么做,他无法左右,无法插手,只有做自己的事,至于夏萧,与他无关。
一切回到原点,李命不再说话。夏萧和阿烛躺上床,四周飞舞着的火苗似萤火虫般不断飘舞,令他们在适宜的温度里入眠。
意外总会来得很快,所以他们极为珍惜当前的时光,对那支小队没有半点搭理,毕竟他们做什么也影响不到自己。今夜很静,比以往更静,夏萧和阿烛却睡得并不安稳。若是被发现,逃向南海之南倒算不得难事,只是之后该如何出来?
这条漆黑的不知路令夏萧和阿烛看不到下一步,但他们还是做好了迈出一步的准备。就像夏萧曾经说的,他加上阿烛就是无敌,既然无敌,就要大胆的落下脚掌。其后的事,只能随机应变。
这句话需要底气,夏萧有!
翌日,一切照旧,从睁眼开始,他们便匆忙准备赶路,李命和平时一样积极,只要赶紧到棠花寺,便能摆脱这俩恶魔。夏萧反复计算着逃亡路线,并做着十分充足的准备,就是不知那寺里,是否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前来。如果没有还好,如果有就麻烦了!
这日,荒原上的八人依旧于奇异的深褐色光下快速移动,棠花寺的钟声响了,苍穹厚重的云层也被破开,其中一些修行者奉命前来。而夏萧,猛地捏起拳头!
逃亡已近两月,夏萧清楚自己的立场,而现在,是该正面对碰一次。无论来的人是学院还是擎天宗,他都清楚该怎么做,只是棠花寺的动作令其有些意外。
第六百零四章 从天而降的怒杀者
钟声长鸣,黄果树再一次颤抖落叶,惊得全寺人聚集,上至主持,下至忙着烧火的玄妙小僧。
棠花寺中树木不少,可与佛对视的树仅这一颗。它泛黄且枯,但永立不倒。奇异的树躯枝桠歪七扭八的生长,其上红绳极多,令其在棠花寺的出家人心里有着一个莫高的地位,似在重重殿宇及层层台阶之上,无比神圣和纯洁。
上一次落叶是黑烟冲击幽冥之海,主持放出封印将破的预言,这次落叶又是为何?
诸僧目光带着佛的温和,投向黄果树时,皆有一种渴求,希望听懂它的诉说。可它永世低喃,目前仅主持一人可听到它的声音。那是佛语般的妙句,比经书上的文字还美,因为它更为纯净,只有最为简单的情绪变化。
主持还是一身普通袈裟,手中简单无奇的木棍支撑着他走过众僧让出的路,站到黄果树前。
本就无话的众僧此时因尊敬和信仰更加安静,看着主持,等其发声。可这堪称繁琐的感知过程,需要他们等上许久,但僧心静,就这般双手一合,作出一个佛礼,开始漫长而不知何时到头的等待。
头顶清晨的橙黄色光逐渐被深褐色的云层代替,它们如沧海桑田所要经历的变化,一瞬呈现于苍穹。而无论其上有多少改变,偌大荒原中的那所寺庙都亘古不变,只有钟声穿透古今,响彻乾坤。
苍老的主持伸出干枯的手,似黄果树粗糙的树皮,他轻轻触碰这棵古树,希望得出一些关于它颤动的原因,可迟迟无果。而后,他终是看到一些,似梦里的模糊梦境,不断在脑海浮现,令其迅速参悟出了些玄机。
那等图像不是具体的人,不是某物,也不是文字,而是快速闪过的光,似头顶深褐色的云,不断闪过,速度似雷鸣,威力不亚于山洪海啸。它们在主持脑中肆虐,也像一种警告,宛如魔神降人间,生灵万物皆成烟灰黑炭。
主持许久未松开手,因为闭上的眼前虽说停止了光芒浮现,可还没停止变化。那些光或微弱或明亮,在漆黑的眼前蠕动,似云层的改变,即便动静极小,可永远不会停息,直至消亡,化作另一种存在。
等待,漫长的等待似闭眼间已过万年,可主持早已习惯,他有的是定力,因为早已守护大荒数百年。所以这点时间算不得什么,他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彻底干枯,如成尸骨。而这南天诸佛之墙,也在诸僧化作灰烬时消散。
管他金砖红瓦,还是琉璃花盏,在时间面前都是无比脆弱的存在,就算那殿堂中以人间香火供奉的佛像,早晚都会脱落金漆,甚至整个都会消散成灰烬。可信仰永久不变,此时此刻,主持心中对佛的坚信,令其再次看到奇异之色。
先前多彩的混乱之色逐渐有序,于主持眼中呈现一片祥和之光。这股光似有真佛庇佑,高挂在云间,最后甚至有突破大荒桎梏,前往外界之势。它在苍穹上起起落落,可最终还是离了这地,前往不知处。
目光望着的是苍穹云天,其外的玄奥世界只能看到丁点。而在众僧眼中,主持高高昂着头,不知在望什么。可沉默许久的他,终是放下那只干枯的手,轻轻张嘴,吐出的尽是难解之谜。
主持会看到什么呢?
玄妙小僧站在众僧之后,踮起脚尖往前望。身边师兄弟见到,一阵子低声提醒和警告,可他不管多少手拉,都固执的往前望。对他而言,主持的一丝神色都足够他关注。在他眼中,主持不仅是威严和真佛的象征,更多的还是慈祥和良师般的存在。
模样俊美的小僧已经十二岁了,虽说不沾半点荤腥,可素面主食从没缺过半口,因此长的也算挺拔。但比起那些行者武僧,罗汉诸佛还是矮小太多,因此根本看不到主持,可清晰听到他的声音。
“无事,都回去吧。”
这道声音无比平淡而有力,可威严不缺半点,这便是真佛般的主持,作为南天诸佛之墙最结实的一根通天石柱,硬生生撑起棠花寺的一片天。若不是认识,谁能想到这道声音是由一个满口无牙的老者发出的?
主持说无事,便是真的无事,谁都没有怀疑。可无事之后,是无法改变的大事,只是主持不选择插手。
“主持,荒原上有些动静,我们不管吗?”
既然无事,高僧便说起其他事,刚好诸僧都在。主持却问何事,以他的实力,怎会不知?可他既然问,高僧便答。在诸僧心中,他代表着绝对的命令,他有那个实力,包含各个方面。
“擎天宗的人动手了。”
这位高僧目露担忧,擎天宗的人,这次对夏萧的关心程度远超以往,他们觉得有些奇怪,可学院先后的告示通知令他们难以行动。不过擎天宗这次动手,显然是夏萧与阿烛于荒原露出踪影,可他们怎能这般靠近棠花寺?
“在何处?”
“东北两百里。”
一听,寺中上下皆有不懂,他们就算能隐匿气息,也不该走到这么深的地方。可主持思索片刻,杵着拐杖远离黄果树,淡淡道:
“夏萧的事,我们不过问。”
“可是主持,他前进的方向显然是棠花寺,也可以说是南海之南,他这般入魔,还这般前来,估计有所动作。”
“其中自有天机,我们看不透,便不要影响其发展。”
“可一个人都不去,未免显得态度太过冷淡。”
主持停步,赞同般点头,他拥有极高的声望便是因为听取众人的意见和没有高架子,可此次给出的答案,令他们有些意外。
“那就派玄妙去吧,做个代表。”
站在人群之后的玄妙一听,当即高兴的跳了起来,没有半点僧者的模样。可主持这么相信他,他是该高兴。但当他挤过人群,跑了许久来到主持身前感激的行礼时,又有高僧开口道:
“玄妙平日经书读得少,整日尽在乱想,顿悟不够,修为还低。就算要派人去,也不能由他,还请主持三思。”
“白林大师所说有理,那就将他带上吧。”
主持说到一半,看向玄妙。
“他和你的性子正好相反,也该让他见虚云最后一面。”
主持虽说派出的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算变相满足高僧的请求。后者识货,不再说一言半句,只是暂时沉默。而玄妙即便再高兴,也按捺住兴奋,郑重的行了一个佛礼,久久不直腰。
其实在高僧反对时,玄妙就觉得自己没机会了,但主持的坚持令其异常感动。心中想着肯定不会辜负主持的重望。
白林大师及几位高僧跟在主持身后离开,众僧随之快速散去,继续自己的功课。他们生活的自律,像云端的精灵。而在白林大师和诸位高僧询问着主持的意思,甚至开始争论时,玄妙小僧直起腰。
小僧知道夏萧是魔,也清楚棠花寺的职责之一是除魔,更明白自己该怎么面对夏萧。他们的实力差距是大,可信仰令他充满了力量。因此,他抬头挺胸的走向主持口中的他,满脸正气。
即便他不爱读经书,可也读,且读的透彻,着迷时还在被窝里读。他确实爱胡思乱想,可从未想过不该想之事,而是想经书中的内容和世间诸事。大师高僧都说他不适合出家,只有主持为他解惑。比起大多思想固执的僧人,主持更懂得要想成佛,就要看透世俗和红尘,而不是逃避。
小小年纪,要做足够多的事,想足够多的问题,今后才能有大作为。这是主持悄悄告诉玄妙的道理,所以在玄妙小僧没有偷懒,背上一个瘪包,提着一个并未点亮的大灯笼,踏上无边无际的荒原时,主持正在寺庙深处看着他。
这是玄妙小僧第一次出荒原,因此有些害怕,可他双目坚定,面朝方向的遥远处,已有大事发生。
夏萧八人和往日一样行走在偌大荒原,这里的荒草矮了不少,也少了一些,不再像河边的沃草芦苇,可它们一瞬被压平,且龟裂动荡。而这等惊到八人的动静,便由擎天宗的长老发出!
猛然落地的凶杀者冲出极为宽广的元气光束,吼声如雷,震耳发聩。
“夏萧,受死吧!”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在李命六人和阿烛还未反应过来时,夏萧已冲拳而出。一拳映红荒原,令永久阴暗压抑的乾坤变亮一些,也惊得阿烛连忙躲到他身后,六人更是屁滚尿流,一边拍打着火的衣服一边擦着火焰和被轰炸处的边滚动。
夏萧这个一直收敛的魔,此时终于露出锋利的爪牙。没有猛兽不吃人,也没有毒蛇不进攻,一直压抑的凶兽,因时间的容忍变得更为凶残。
李命冰冷的脸依旧没有表情,可眼中尽是惊愕,因为夏萧这一拳,只是蛮横攻势的开头。顿时,火焰再起,一头凶猛的如虎如狮的獒头,既有碾压雷霆之势。
第六百零五章 神会抉择
“别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雷霆万钧,无情拍打着空气,可火焰这旁的夏萧没有半分恐惧。他反应之所以快,是因为这家伙的实力只能隐藏自己的元气波动,无法压下自己的生灵之气。这样的实力,先前或许还能威胁到夏萧,可现在,他的实力已提升到足以将其无视。
“不过一个尊境曲轮的木行修行者,以为自己能翻天?”
擎天宗的宽袍令夏萧第一眼见到便觉得厌恶,那是没有原因的无根怒火。他对那个方脸还不知姓名的男人的憎恶一瞬转移,当即火焰再起,爆发出的蓬声无比骇人。
燃烧着的火焰似没有上限,一遍又一遍的重叠,令其不断相加,硬生生将雷霆吞下。火焰的獒头连接燃烧着的庞大身躯,在空中扭转时化作一头和祸斗无异,可有十米高的庞大巨兽。
炽热的高温中,巨兽利爪下的荒原一瞬燃烧。大火如滴入水中的墨,猛地蔓延,速度极快。可无论火焰到了多远的地方,站在最前端的夏萧都挺直着腰,面孔上的表情镇定又似恶鬼,令人畏惧。
比起荒原里的不知物,夏萧才像这片世界的原住民,他脚步向前,逼向眼前这位擎天宗的长老。后者双腿在荒原犁出两道极深的沟,脸上的表情似见了鬼,夏萧的实力,何时这么强?但斗不过也没关系,他能用另一种方式进攻。
“就这?”
长老开口前,夏萧冷淡而不屑的语气似见到一个送命的小卒,这样的实力就想取他的命,简直可笑。前者冷声呵斥,道:
“底气倒是十足,不知情的人或许以为是我犯了错!”
“我早晚会去擎天宗讨回公道,句芒的死,你们托不了干系。”
“哼!他该死,你也该!”
夏萧嘴角轻轻一掀,死神般的微笑令人头皮发麻。
该死?
在夏萧看来,真正该死的是那个黑暗里的女人,至于擎天宗,对他的不断相逼也趋向那个境地。就像夏萧所说,擎天宗他早晚会去,但在此之前,谁都拦不住他的去向,这个长老和浮在天上的人亦然!
脚掌抬起又落,沉重却不失锋利的金行元气不断涌现,化作万千刀剑,在其手指落下后朝那长老而去。
顷刻间,刀剑划过空气,发出道道尖锐的破风声,如无数金属鸟雀。它们顶起尖锐的喙,似能透穿空间。那等元气无比纯粹,令那长老面露焦急,尽全力拉动寂静世界。
能使用那片世界的力量是曲轮境最主要的特征之一,可无论是进入寂静世界还是将其运用,都不代表夏萧束手无策。
长老逃入寂静世界的速度很快,刀剑在其眼中靠近,可都黯淡,成了黑白颜色。可它们的数量太多,以至于带起的风和波动乱了空间,令其身形于寂静的世界泛起涟漪,随时可能被逼回。
“这小子的实力果真是强,可……怎么没有半点魔气?”
长老疑惑时,从寂静世界看到夏萧手持铁剑,极为飘渺的身形靠着蛮横锋利的元气切开寂静世界的阻碍。当那一点剑尖挣脱空间束缚,无比清晰的闪着寒光和浩然剑气出现在长老眼中时,他的脸色猛然变了。
不等长老去想夏萧为何有这等元气,那柄铁剑已朝其而来。寂静世界被夏萧那柄铁剑划出重重涟漪,似层层叠在一起的皱褶。铁剑将其顶起,虽说没有伤到长老,可还是将其拉回荒原。
“按学院的数据,你应该只有尊境生果第一轮初期的实力,可现在既突破空间束缚,那千人的元气,还是被你吸收了吧?都做了这种事,还说自己不该受到处罚?”
夏萧不回答,他是该受到惩戒,可不该他们罚,他心里的秤从未偏斜。因此,双手举剑,令这长老的脸上再起不可思议之色,难以遏制。长老终于知道夏萧为何能逃过重重拦截和包围,可当下的形势,令其朝天喝道:
“还不出手?”
头顶几道流光闪动,有人影迅捷落下,朝长老而去,也有人从身后向夏萧而来。可他只是立于原地,元气的释放无比磅礴。
黑紫色的浩然剑气如倒流瀑布,猛地冲向云天,令整个苍穹开始颤动。剑刃落下之际,苍穹被划开一道裂痕,撕开空气的声音似万鬼泣哭。其下长老手握雷霆,舞动时似一面雷盾,可在那道剑气下还是显得脆弱不堪。
剑气掀起的风乱了乾坤,也震惊长老,释放出这股力量的夏萧显然超出他的意料。可真正令他诧异的还在后头,这等开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三位长老一同出现,可原先那人的脸色依旧沉重。四人或剁地或举起双臂,催动元气以挡浩然剑气。可后者的攻势于夏萧眼下变得更强,他像个疯子,双目圆瞪,怒火烧得正旺,深处的黑红之气迅速外涌,似一汪无底泉眼。
它们不断聚集,朝眼前四人而去,在夏萧的控制下随意变化,成了黑紫剑气外的再一道锋利气息。气息切割万千,将四位长老的元气护盾一点点切开,剑上寒气透过元气,如冰霜下降,令人浑身直颤。
“这已超乎魔道之力,乃真正的魔气!”
“后者比前者强,对生灵之气的压迫我们难以用元气弥补。”
“准备闪开,不和他正面交锋!”
“倒数三个数!”
剑刃继续压下,背后所来的人影夏萧只是瞥过一眼,便不再搭理,因为有一头从星空而出的小独角鲸将其撞开。虽说只是撞开,拼尽全力才完成这个动作,可夏萧手中的剑已切开元气,落地将其砍裂。
地动时,李命六人早已惊骇到说不出话,没想到四位擎天宗的长老都没将其制服,他们的气息,可在曲轮!
五位长老聚集在一块,面露谨慎,可夏萧的表情依旧冷淡,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就这?”
夏萧又说出这两个字,不变的是不屑,像可以轻松将他们碾死,如手指捏碎蚂蚁。五人的表情有趣多了,震惊畏惧,还有些彷徨。他们原先就发现夏萧和这队冒险者,一开始没有重视,可连续两个区域的人都注意到夏萧和阿烛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且感知不到气息,这才出手。
行动前,为了以防万一,五位长老一同前来,将自己的区域托付给宗里的小辈,可没想到真的是夏萧!
一直以来,擎天宗的长老都希望找到他。可找到后,他们又收拾不了,就算口水仗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没有话可说,就请让开!”
夏萧牵着阿烛的手,后者为撞开先前那修行者,和小独角鲸近乎用光所有元气,所以此时略显乏累,但他们能走吗?阿烛觉得应该不行,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放自己和夏萧走,就算走了,前面也还有棠花寺。
美好的路程计划似被一块极大的石头堵住,阿烛看不到前面的路了,可夏萧拉着她,又要以蛮横的姿势将其冲碎。
大风雷霆在呼啸,炽热的火焰正狂欢,水元素渗透到地下,黑紫色的浩然锋利剑气成了蓄势待发的箭矢,悬在空中,一触即发。它们随着夏萧而动,朝向四面八方,似箭矢顶在眉间,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夏萧就敢扣动扳机。
论起实力,夏萧现在强的不像话,可他们迅速想到办法,因为紧随他们的其他几道气息也该到了。从其他地方而来的修行者只是为了配合他们,但是对付夏萧的主力军!
那是极为熟悉的身影,令夏萧皱眉,他就知道会再见。可现在无论是谁,都无法令他的脚步停下。
“他们来了也没用。”
夏萧的声音很轻,带有少许伤感,又像冰一样坚硬。在那些极远身影的注视下,他拉着阿烛,脚步坚定的不像话,不像一个堕落之人。可他眼中的光再执着,五位长老都将其围住,似要施展符阵。
“我们也是有备而来!”
起初的长老冷哼一声,结出“困”字手印,随后变化起来。身边四人随他一起,结印的速度很快,四周元气如暴雨前的苍穹云来云去,迅速顺手印而成。夏萧的反应速度快到无可挑剔,可还是被无数符文挡住冲撞的身体。
咚——
此声似千斤重的东西落地发出,符文泛起无比恐怖的涟漪,夏萧就在其后顶着,可怎么也顶不破。
五位长老退后几步,脚掌下的地面龟裂,但夏萧还没放弃。
“滚开!”
夏萧呵斥着,五位长老即便没有任何对视和交流,也懂得此时不能让其逃走,否则颜面无存。起初的长老对夏萧的恨意最浓,此时最先开口,吼道:
“神要你现在死,谁敢让你活到明日?”
“神?”
夏萧本就冰冷的声音里全是癫狂,他大笑大骂,似已喝醉。可经历过的一切比酒还浓烈,令其早就不信那种飘渺的东西。他曾于很多个夜晚仰头,可什么都没见着,这便是那个女人想告诉他的真相?夏萧不清楚,可此时的骂声,令五位长老皱起眉,以为他疯了。
第六百零六章 荒唐至极的话
“你所信仰的神是谁?灵契之祖?还是所谓的佛和掌管一切的无上天尊?哼!都不过是狗屁!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为何还有那么多苦命人?那些只知食世人供奉的狗东西只是**的化身,令无数人往神的方向赶,自以为自己有目标,其实只是贪婪,最初的目标也已忘记,仅此而已!”
长老皱起的眉下,是一对满是疑惑的眼。夏萧身上不是有灵契之祖的烙印吗?按道理说,后者就是夏萧的神,可他这是怎么了?是看透了一些东西,还是简单的无能狂怒?长老觉得是前者,因为夏萧走到这一步,肯定不是后者那个性子。
“合力!”
无论夏萧说什么,长老们此时关注的点都不是其中内容,而是将其束缚,然后将其带走。可夏萧现在的力量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未知数。即便五位长老一同凝聚元气,它们所成的网都只是将夏萧弹走,令其落在地上,狼狈但没有多少实质上的创伤。
“怎么办?”
阿烛跪坐在夏萧身边,用力将其扶起,后者喘过几口气,抬起头时,看向阿烛的眸子一瞬熄了怒火。即便夏萧再有气,楚楚可怜的阿烛也不该承受后果,但必须离开。夏萧的执念极重,咬着牙,又温柔的对阿烛说:
“别怕,我们马上就能离开。”
夏萧拉住阿烛的手,在用一道力量将其包裹后,开始肆无忌惮的释放黑红之气。那是纯正的魔气,对生灵之气有极强的碾压之能,它不断在空中扩散,试图将束缚突破,甚至想把符文之后的五位长老吸成干尸。
夏萧搞出的动静太大,令五位长老心里一颤,可他知道轻重,当即一脚落地,身体四周的魔气似听其指挥的猎狗,朝目标发狂般撕咬而去,无比凶猛。这些家伙都是巡逻于人世的地狱恶犬,犹如恶霸,顶着元气就要将其撕破。想把夏萧带走,这点元气可不够!
元气诞生于生命之初,也代表生灵之气,乃大荒世界对所有生灵的赠礼。可魔气完全由生灵的**产生,似受到赠礼却不满足,便将其吞噬,再生一股强横的力量。这等霸道的存在令魔气成了生灵之气的天敌,令浑厚的元气壁垒被其冲破。
“怎么可能?”
护罩般的元气破了个洞,元气开始乱涌,五位长老于其下面露惊恐,可夏萧驱地狱恶犬拉车,于其后迅速冲出元气束缚,与其开始一场激烈的较量。身经百战的长老各显神通,夏萧粗壮有力的手臂舞动自身所有的力量,和其正面对碰。
金行所成的通天之剑砍向夏萧,被其一道火柱打开,只那一瞬,使用金行的长老更为惊愕。随后,其他四位长老先后与夏萧交手,都面露异样神色,夏萧这家伙,既将元气内裹,魔气外放?
先不说精神力多少和是否充足的问题,夏萧既然能自由调动魔气,真是不可思议。而且他为何不将元气放在外头?骨骼坚硬的怪物,能轻而易举的杀死所有人,元气所成的血肉更能令其所向披靡。
那样不是不行,可夏萧有自己的想法和独到的见解,体内的两棵大树散发出浓烈的光辉,令其浑身成了武器,开始显现自己的威能。
挥手,风卷空间呼啸,握拳,雷霆火焰乍起,每一个动作都引得四行元气和魔气释放,将空间搅成极为混乱的样。足以绞碎时间的大风令五位长老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他们的实力在宗中也算有些本事,可现在联手都对付不了夏萧,怎么说都有些丢脸,可夏萧还没罢手。
夏萧的目的,不会是杀了自己吧?
五位长老皆心生那种想法,只要夏萧将他们杀死,并将他们的生灵之气吸收,将再次提升实力。可夏萧还不至于那般被魔性所控,即便卷起连通天地的风暴,都没有下死手,可其中的窒息感,令五位长老如溺水在大海。
暴风是另一种大海漩涡,将五人身体带动,其外两队学院人站在远处,看到这等动静不由因夏萧的实力惊愕。
“短短两月,他的实力已到你等不可及。”
教员说话时,王陵张口却默然,他的实力本就不如夏萧,这是他一直不想承认,可真实发生的事。而夏萧坠入魔道后,变得更为夸张,他只能望其项背,一口叹息,承载了所有愁绪。
“我们,真的要那么做?”
“对!”
王陵没有因教员的肯定觉得奇怪,毕竟已到这等地步,如山洪到坝前,必须打开闸口,否则大坝都将被冲毁,洪水也将有难,两败俱伤不是学院想要的结果。可夏萧那家伙是玩上瘾了?还是真的想吸收他们的生灵之气,即还不罢手?
夏萧何曾不想停手?可王陵低估了擎天宗五位长老的实力,也太高估夏萧。他即便入魔,实力也不可能一步冲天,否则世间堕落魔道的人,还将更多。
在夏萧无比夸张的暴风中,擎天宗五位长老被搅的头晕目眩,最后猛地落地,被道道金属铁剑和长棍束缚住身体,死死固定在地面,动弹不得。
天地混乱,草芥漫天,干枯的杂草到处飘动,极为凄凉,似撒起的纸钱,为死者开路送行。夏萧拉着阿烛的手,在李命五人的注视下,在学院四人的目光中,走过那乱坟岗般的金属墓地,朝南方慢步走去。
学院会拦着自己吗?
夏萧不知道,但他已做好准备,阿烛也是。微凉的空气中,阿烛明亮的眸子看着前方聚集的四人,其中龙丽的身影她极为想念,可后者目光中只有惊奇,将牵挂和关心暂压下去。
龙丽不得不承认,夏萧是一个制造传奇的人,在那漫天草芥下行走,有一番极为夸张的意境,似已在他们之上很高处,他们踮起脚,仰起头都无法触碰。那对目光依旧坚毅的可怕,似正做着的,不是魔道邪恶事,而是背负光明,有自己不可告诉他人,可必须做的事。
等走近,阿烛和龙丽对视……
第六百零七章 学院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龙丽一直都像阿烛的姐姐,自从后者进入学院,两人住在一个寝室起便无话不谈。她也算了解阿烛,这个单纯的丫头有了喜欢的人便会为之疯狂,愿意为夏萧付出一切,即便夏萧入魔也敢跟过去,常人想都不敢想。夏萧也没让她失望,在释放魔气时既和原先一样保持着清晰的神智,当真有做影响大荒之事的潜质。
夏萧逐渐靠近四人,只有十数米时停下脚步。即便知道学院和自己站在同一边,夏萧还是保持着距离,因为擎天宗的人在,就得时刻小心,以免将学院人拖下水。
第一次见到学院教员还是在荣城,那时的川连师哥在夏萧眼中无比孤傲,难以接近,像从天上来。现在的感觉和当时有别,可共同点都是无法接近。夏萧不敢承认,可他确实没了身份再靠近他们。
那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夏萧皱起眉,可深深弯腰,令四人有些不太明白。
这一礼是行给学院,还是行给自己的过错?夏萧没想那么多,他单纯行给眼前四人。他们此行,注定要背负一些事,比如说放走自己,必定引来擎天宗和学院的一些惩罚,可他们早已做好准备。
“好久不见。”
亲切的问候夏萧和阿烛也曾幻想,可真实听到还是有些难以回答。他们抬起头,和两位教员对视,学院的感情依旧在他们血液中流淌,这种微妙的情感,令夏萧和阿烛两个漂泊在外的人心头一暖,似于水中见到一杆长竹,能救人命。
“前方不过两百里就是棠花寺,你可曾想过如何过去?”
“如果他们真的是佛,肯定会让我通行。”
“但他们是人,真正能称之为佛的,只有那位主持大人,可他再德高望重,在你这件事前,都无法安抚所有人的情绪并劝服他们。”
“那我就拼命闯过去。”
夏萧给出的答案并不是这位体形壮硕的教员想听的,他微微摇头,话语中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你有更好的方法。”
“眼前这么黑,要想往前走只有不断摸索,可一脚下去谁也不知是坑还是平坦。”
“此行一去何时归?”
“等找到想要的答案,我定会回去,如果黑暗中的人露出头,我也会出现。”
“我很敬佩你。”
教员看着夏萧,目光有些敬仰。外人不知,为何一位宁神学院的教员,会用这等眼神看一位堕入魔道的人,可王陵知道。教员教导他多年,最常提在嘴边的便是大义和修身。
大义在于丈量自己和群体的利益,修身在于控制自己的多种情绪,特别是嫉妒和冲动二词,最令人堕落,且会做出有害于自身和他人的事来。虽说教员看到的也比较狭窄,但眼界有别,悟出的道理无错。
教员常让王陵认清自己,不足和缺点要承认,他人的优点则要认可。所以在他眼里,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君子。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夏萧,都配不上那个词,他也从来不把自己和它捆绑在一块,但做得确实不错。
学院没有任何关于夏萧的报道和对待他的特殊指示,先前的苏欢二人及当前四人,所做一切全凭本心,这也令夏萧好奇,为何要敬佩自己,这种话他现在受之不起。
“学院怎么说也下了诛杀令,实在没什么值得前辈敬佩。”
“你的勇气至关重要,我很看好你,所以大胆去吧,如果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便可洗清罪名。若是找不到,或死在南海……”
“我不会死!”
夏萧和教员四目相对,那种对生的渴望,令教员四人有些震惊,这便是夏萧吗?凭着一口气就走到了现在,从蛮人草原到荒兽尾角,可是一条极为漫长的路线,他们极为乏累,可因为如上故人几句话,又重新充满力量。
在这个空隙,阿烛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想念,上前和龙丽抱在一起。后者心疼的抱住阿烛,抚摸她头顶,又转过身拉其到一旁,询问起诸多事情,阿烛一一回答,眼泪不知为何就滑过脸蛋落下。
荒原上的风很冷,随意飘动的草芥更是无人搭理,可夏萧的眼神令两位教员明白,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夏萧,只用让出这条路。他们各自后撤一步,令夏萧极为感激的再行一礼。或许这个时候嘴角含笑更好,可夏萧实在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有久久不起。
等风吹尽,草芥也都飘落,重新归于荒原大地,夏萧看向阿烛那边,吆喝道:
“走了!”
若不是他们之间认识,肯定以为夏萧给阿烛施了蛊,否则怎么会这么听话?
“来咯!”
之前哭是因为委屈,现在跑得快是因为心情好,阿烛蹦过几步,一把抓住夏萧的手。她的心态,是四人所不能理解的,就算他们再乐观,这样的背景下也蹦跶不起来,可阿烛单纯是因为见到四人开心。
“前辈,告辞了。”
牵着阿烛的夏萧与两位教员对视,随后扫过王陵和龙丽,虽说不是过命之交,只是微微点头,可令王陵和龙丽久久注视,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尊敬。
就像先辈之前所说,夏萧的勇气别说万中无一,就连百万人中,都不见得有一个。王陵自觉地不凡,可在这种事上,还是不敢挑战,因此只是目送夏萧。等其走出很远,才想起自己的背包里有给他准备的东西。
“夏萧!”
王陵和夏萧有恨也有恩,但前者对他的情感,也没有多复杂,只要离了战场,便是学院的兄弟,所以他冒险扔给他一个东西。这是一个竹筒,在空中转动,重量不轻,砸向夏萧后背。
王陵的目光随其而动,心情沉重,夏萧这一去,便是凶多吉少。他本该高兴,因为没了夏萧,大夏在昔阳必败,他们溃败已是时间问题。可身为学院弟子,王陵的目光很长,知道黑暗里的东西会影响大荒走势,所以又期待夏萧找到些东西并平安归来。可眼前这竹筒,已是他和学院给夏萧最后的支持,等夏萧面临棠花寺时,没人能帮他。
第六百零八章 两个小和尚
回头,抬手,夏萧修长的手指握住朝自己而来的竹简,光是看形状便知其中是什么,投向王陵的目光尽是感激和惊喜。
“多谢。”
“加油活着吧。”
王陵不知该以怎样的神色面对夏萧,所以面无表情。可后者握着竹筒,转身继续自己的路程。对王陵而言,实在难以想象夏萧要面对的东西,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有一个大概的模糊印象,无非是光怪陆离的妖魔鬼怪。但他现在是魔是人是妖孽,怎么都不比他们差。
“里面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
阿烛瞅了半天,直摇头,光看能看出什么来?她动了动灵敏的小鼻子,闻了闻味,引得夏萧白了她一眼。
“什么眼神?”
阿烛说完就要动手,一拳锤在夏萧肩上,可打开的竹筒里,和夏萧想的一样是一卷满满铭刻符阵的卷轴。虽说其中只有火行符阵,可能感觉到它们的强横,估计也是十万纹,甚至有几道极为夸张的符阵,可以将夏萧的元气一瞬吸收光。
有了符阵,夏萧的底气显然足了一些,他和阿烛继续在荒原上行走,似牵数十道符阵而行。
走得越快越久,夏萧距离棠花寺越近,可他实在不敢径直朝其而去,便和阿烛绕过一个极大的弯。这么一走,夏萧和阿烛又像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所有人眼中,比变色龙还具有伪装能力。
擎天宗的五位长老挣脱束缚,怒火中烧的质问着学院的四人,他们正在寻找夏萧和阿烛,身上自造的伤势显得他们像刚战斗一场。可擎天宗对他们的怀疑,令他们还要遭受争议。可这些长老的态度,只换来学院人的白眼和怒气,一副总揽全局的样子,做给谁看?
五位长老唤来更强的修行者,可与其继续寻找,不如立在海边等他们。这个想法很快成了现实,海崖上一行人隔十里而立,等着夏萧,不知他会从哪个位置前来。
“如果他直接冲进南海,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他也需要元气,先前的状态不足以直接冲进幽冥之海并面对未知的危险,所以他一边恢复一边赶路,可以说是小心谨慎,可还是太过自信,实力的差距很多时候用脑子弥补不了,更何况我不是你们这种废材!”
擎天宗除潘老爷子那个副宗主外,也就眼前这位修行者最强,他姓闫名猛,此时双手抱胸,身旁刚和夏萧交过手的长老听之不敢反驳不敢怒,只有点头。
天逐渐黑了,荒原陷入更深的寂静,一切都似死去,夏萧和阿烛也停了下来。现在正是恢复实力的好时候,他必须将身体的每一处都塞满元气,以此突围。
盘坐,夏萧和阿烛一同结印,可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很慢。所幸夏萧能通过四行一同吸收,阿烛体内的元气还很多,因此午夜又要赶路。
“我们要直接冲过去吗?”
“嗯!”
夏萧知道很危险,可重重点头时看向阿烛,问她:
“怕吗?”
“本姑娘才不怕。”
阿烛一边这么说,一边用力握住夏萧的手,她不怕才怪,但还是跟着夏萧朝南边走去。走了不过几百米,在茫茫一片的黑暗中,夏萧看到两股生灵之气被强大的元气扭动空间送来。
眉头一锁,夏萧抬起手臂,护住阿烛,一手拔出锋利的刀,直指前方黑暗。可在极短视野中出现的,是两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和尚,他们提着灯笼,没有一点杀气,也没有给夏萧和阿烛半点压力。
若是以往,夏萧和阿烛不介意将他们送回家,可现在还是算了,因此想藏入黑暗离开,可他们还没走,小和尚已正着腔调,道:
“施主请留步。”
看来这俩小和尚专门为自己而来,夏萧回过头,其中一位小和尚有些眼熟。
两位小和尚虽说年龄相差无几,可样貌差别甚大,一位皮肤如玉,长得高也生得俊俏,五官清秀,举止优雅,可不失生气,一看便是个好动可又不失智慧的人。他身边的小和尚要矮上不少,似一团黑炭,黑的看不清表情,此时更是微微敛目,但夏萧曾在勾龙邦氏的蛮人草原上见过他,说起来也不是生人,只是不知法号。
见到后者,夏萧和阿烛极为默契的停下脚步,问他:
“有什么事吗?”
“主持让我们来找你。”
“干嘛?劝我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是,是想让我见师父最后一面。”
夏萧的暗自嘲讽和小黑炭和尚说的话形成鲜明的反差,显得前者像个无恶不赦的大混蛋。可玄妙小和尚突然觉得夏萧和其他的魔不一样,其实他也没见到过魔,他没那个机会,所有的魔都被寺里的大师高僧和执法行者消灭超度。可夏萧现在和人没什么区别,这令他除魔的心思一瞬不知所措。
本就爱胡思乱想的玄妙观察着夏萧的一举一动,见其眼中的动容,既忘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说辞。
“他助我压制住了魔性,我很感激他,可我不知如何才能令你再见到前辈。”
“我自有办法,可在此之前,有一些关于师父的事要讲给你听,这是师父交代给我的。”
“什么事?”
问出这话的倒不是夏萧,而是玄妙小和尚,他显得有些心急,相比小黑炭和尚的沉稳极为不成熟。这也是众多高僧不喜爱他的原因,玄妙有时太不像一个出家人,可小黑炭和尚始终坚信自己的一言一行,任何作为都是修行,所以在虚云离去时,他只是作为随行小和尚落了泪,而后收拾行李,一个人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了寺里。
“坐下说吧。”
夏萧将刀和背包放在一边,以示自己没有威胁。当玄妙小和尚还在犹豫时,小黑炭和尚已盘腿坐下。
“这样是不是有些危险?”
玄妙凑到小和尚身边问他一句,可他淡淡道:
“我们之前一直向东,按道理是不会遇到他们的,他们不会那么傻,一直朝着棠花寺的方向走。可主持大人派我们出来,又令我们相遇,定然不会让其他人干扰我们对话,我们可以放心的说,而且他们不危险。”
小黑炭和尚便是主持口中的那个“他”,他不是棠花寺的大人物,在诸多高僧眼中,也不是未来可做主持的人之一,但他在虚云那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现在后者一走,他便是再一个虚云。虽说难以像他那样说起话来直言不讳,甚至蹦出几个脏话,可做事条理清晰。
遁其目光,玄妙看向夏萧,他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好人。但他担心的危险,和小黑炭和尚说的不一样,可有主持在,也是他多虑了。
“请说。”
夏萧看向他,想起曾经在勾龙邦氏的岁月,那时的小黑炭和尚和现在一样外貌变化不大,可更成熟,说话变得更有道理,甚至令人回味。他的态度无比端正,就这般坐着,看着,听着。
“师父说,你在深渊边走,比其他人更容易坠落,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而坠落进去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忘记自己来的地方,那里会有万丈光芒等你回去。还有就是……师父见到了黑暗的另一面。”
“早在那年相遇后,师父便留了遗言,大部分都与你有关。用师父的话来说,你是远道而来者,是灵契之祖的化身,无论这个存在代表着什么,都要经历他人未经历的苦难。而黑暗的另一面,是极为夸张且庞大的野心,和擎天宗有关。”
前面的话不及最后三个字,令夏萧眉头紧锁,问道:
“因为前辈的特殊身份,才没告知天下?”
小黑炭和尚点了点头,像师父那种坠入魔道的和尚,棠花寺已容不下他,他的活动范围只有勾龙邦氏那片草原,他说的话,又有谁愿相信?
相反,若是这句话被他人知道,恐怕会引来擎天宗的一顿狂轰滥炸。棠花寺与世隔绝,不想因为虚云引来那种麻烦,可这件事,因为夏萧坠入魔道而被其接手。夏萧原本就怀疑擎天宗,现在因为虚云前辈留下的话更加坚信他们有问题,所以想着手调查一番。但无论做什么,都要先将这边的事处理完。
“师父还说,魔道路途的终点或许和他想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师父坠落魔道后,一直不敢迈出脚步,可另一边的呼唤很强烈,他原本以为是坏,可随着体内魔气的形成,他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像一条变强且能上山的路。”
这种话越说越模糊,可虚云当时给小黑炭和尚说的,便是类似这样的话,他也不清楚,希望夏萧参悟透彻,可后者沉思半天,反问道:
“前辈可曾拨开云雾?”
小黑炭和尚摇头。
“师父一直身在云雾中。”
“那我就不多废话了,前辈的意思我明白,我事后会调查擎天宗,也会努力在魔道中不忘初心。可若是没其他事,我们就要启程了,再耽误下去没什么用。”
虽这么说,可夏萧还是行大礼表示感谢,但在他和阿烛准备离去时,小黑炭和尚说:
“稍等,我要和师父见一面。”
小黑炭和尚说过自己有办法,但他所做一切,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留下的遗嘱,但师父会出现吗?他不知道,夏萧也不清楚,只是听其指挥,重新盘坐在地上。
“师父,您曾说不管归去来否,我都要找到你的舍利,如今我找到了,请您出现,为徒儿指点迷津。”
小和尚自言自语,双手结起印来,以极为微弱的元气施展起某种玄妙的佛印。整个过程都有些吃力,可很快,夏萧的体内似受到牵引,当即有元气开始涌动。股股金色光点不断汇集,成了一条金色的溪流,在夜里无比耀眼。它们极为柔顺,又无比纯净,慢慢进入小黑炭和尚的身体。
这股元气不属于夏萧,而是来自虚云留下的那颗舍利,它令夏萧压制住自己的魔性,并能行走在夜晚荒原,最重要的,是给小和尚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
两个小和尚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它,圆寂之后要想留下这样的纯正元气可不是易事,但虚云和尚的功绩,是普通出家人想象不到也做不到的。
小黑炭和尚胸口的溪流许久未断,他久久注视,一滴晶莹的眼泪映出虚云的胖脸。后者正与他对视,虽隔着一个世界,但目光中满是担忧。虚云虽说是出家人,可在生前,还是将小煤炭和尚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唯一牵挂的人,也只有他。
胸口的小溪流带有不少思绪,令小和尚亲身体会到了师父的忧愁。他曾将苍生当做一切,救死扶伤,做着出家人应做的一切,可大荒没有他的容身地,他也许久没有离开蛮人草原,即便死时,也死在棠花寺的远处,没有归来看一眼那棵心心念念的黄果树。
虚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黑炭和尚身上,虽说他经常教训后者,甚至有些像欺负他,可虚云知道自己早晚会走。在他走之前,想让小黑炭和尚拥有生存下去的本事。出家人不是逃避红尘,念念经,敲敲木鱼就能实现自身价值。相反,他们要吃众生的苦,才能求来众生平安。
虚云走后,小和尚表现的十分淡定,他独自回到棠花寺,放下那口时常背着的黑锅。寺里的老和尚见着,不知怎么安慰他。可他不需要安慰,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得到了解脱,只是这种情感,虚云感受不到,这道短暂的意识,远远不及主体。
一个意识都被魔气侵蚀的人,注定被棠花寺诸多大师高僧当做疯狗,可虚云在燃烧自己,圆寂的最后一刻,还是考虑到了诸多。就此,虚云成了三部分,一在魔鬼平原,那尊与天齐高的巨佛石像仰望着大荒之北。二在夏萧体内,帮其镇压魔气,帮其凝神静气。三在小黑炭和尚体内,化作他的元气,助其修行。
这一刻,棠花寺里的一间深屋中,上百盏灯烛中的一朵土黄色火焰终是熄灭最后一点火星。小黑炭和尚的双眼随之睁开,其中有些慌张,也有些迫切,似对某个东西有极为强烈的渴求,且必须得到。
“走!”
第六百零九章 最后一道关卡
小黑炭和尚拉着玄妙,转身就要走,可去哪呢?
玄妙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先前那股细小的金色溪流里,那东西似时间和精力的结晶,令其陷入极深的思索,想知道它们究竟有何用处。这是他的习惯,无论见着什么都想探寻一番,可小黑炭和尚似乎很急。
“灵天,你干嘛?”
小黑炭和尚再三坚持,引得玄妙问出自己的疑惑,可他着急道:
“师父的五行之烛熄灭了,我得赶紧回去将其留住。”
棠花寺几千个人,其中小辈武僧不少,灵天怕师父的那盏灯烛被抢走,所以急忙提起灯笼,往回奔疾。可夏萧和阿烛怎么办?玄妙看了他们一眼,手足无措,也跟了过去,可留下一句。
“好自为之。”
若是得道的高僧大师,或是和副院长同等级的主持,说出这话夏萧肯定会沉思,可小和尚说出这话,只令其微微一笑,拉着阿烛在这片混沌般的天地继续前行。
一只手臂举起,便成明亮的火把。夏萧看着前方,不知还要遇到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棠花寺的那些顽固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
“他们是在搞笑吗?”
反复想了许久,阿烛还是不懂两个小和尚所来为何,但他们像两个顽皮的孩子,达到自己的目的后,一股烟儿消失在夜色中。灯笼的光被掩盖的一五一十,什么都不剩,他们的火把代替着在其中飘动,可所去方向与其不同。
夏萧觉得南海越离越近,可一直听不到大海的浪涛声,令其内心有些焦虑。暗色遮眼,夏萧迈开的步子越来越大,令阿烛扭头时想骂,可看到火光下的夏萧是那般奇怪的神色,似有事但又憋在心里,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夏萧在想的,肯定是如何到达南海之南,可海边的阻拦者该是谁?
阿烛体会着夏萧的心情,情绪逐渐低落,变得沉重而烦躁。可很快,海风还是在黑暗中无力的吹来,没了半点生气,只有一股浓郁的海腥味,令两人皱起眉。再往前走一段距离,便有了海浪声,浪花不断拍打岸边,发出轰隆隆犹如雷鸣的响声,可其上一道人影,出现在夏萧和阿烛眼中时,四周一切都近乎变化。
那是一道消瘦的人影,远远看着,即便被黑暗笼罩也能判断出穿着宽袍。在其投来目光时,一对满含责罚的目光似洞穿黑暗和空间,直勾勾盯着夏萧和阿烛,令他们浑身一颤,有着极重的寒意。
不经意间,四周空间已扭动到一个极为夸张的程度,夏萧和阿烛动弹不得,而天地迅速变化,成了无比洁白的样,没有半点污渍,一尘不染在这世界,绝不夸张。
夏萧和阿烛望着前方,不远处,海崖上,站着一位老和尚。他头顶结疤,身穿袈裟,颈间挂着珠,双手合十着走来。虽说形象和万千陀佛一样,可那张皱纹极深的脸似被刀刻过,无比顽固和严厉,没有半点慈祥样。
“主持说你的事我们不要管,可你这么大一个魔,不管显得我们太不称职,棠花寺可是诸佛要地,也是大荒的关卡和大门。若你不是魔,可以随意去南海闯,大不了一死,贫僧会为你超度。可你既然入了魔道,就别想从这自由穿梭。”
“请问高僧的法号是?”
“白林。”
夏萧微微点头,面色从容,可额间的汗出卖了他。这段时间,他见到的都是各方势力的强者,而这白林大师,在棠花寺更是有着极高的地位,在修行方面造诣也不浅。夏萧对他,就算施展浑身解数也没有胜算,但他必须到南海去。
一件事做久了,就会像夏萧这样,早已没有原因,因为要去,所以便去。他坚持这么久的事,不能突然放弃。
“白林大师,小辈深知您的厉害,不准备反抗,只恳求您为我们放行。”
夏萧深深鞠躬,阿烛一愣,随之一起。阿烛很是好奇,夏萧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可她不怂,是因为不知白林的厉害,后者当年降魔除妖的事,夏萧还是听说过的。
面对能打过的修行者,夏萧肯定会用上浑身解数,将其击败后逃入南海。可身前的白林大师夏萧毫无胜算,就算有王陵带给自己的卷轴,其中的符阵也不是孙仲磊施展,且没有准备的他总不能骂着人家老狗就往上冲,若真是那样,今天被打成狗的便会是他,这样的事夏萧不喜欢做,他还得省着元气应对南海的突发事件。
从某个角度来看,夏萧才是反派,一意孤行,自以为在做什么大事,可目前为止什么都没做出来。而白林大师只是做着分内之事,顽固不是好事,也见不得是被人唾弃的缺点。
夏萧的问题在白林大师眼中不值得回答,便只是慢步向前,并掀起一道气浪,猛地冲向夏萧。他感觉到了,可不闪不躲,正面被击中,喷出一口血来。
铁锅落地,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可现在已无滑稽可言,阿烛将夏萧护在身后,看向白林大师,眼中一瞬布满担忧和求饶。
“求求你,我们没有坏心。”
“女施主为虎作伥,可知魔是何物?”
“我不知道,但他是夏萧,不是魔,如果他是,我肯定早就死了。”
“魔不只是会杀人,还会控制人心,会利用人,你以为在帮他,却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知道!不知道的是你,你又没见过那个女人!”
阿烛不喜欢别人说夏萧,所以语气很冲,可夏萧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其往身后拉。躲在女孩后面向来不是夏萧的作风,无论做什么,他都要挡在阿烛前面,后者为他做了太多事,他不能再让阿烛受伤。
这种念头已存在许久,夏萧因此用手背随意擦掉嘴角的血,道:
“前辈,小子素闻棠花寺有一棵古树,已存在许久,能听人世言语,若您不信我说的话,大可去问它。”
“这么想支开贫僧,然后去南海?”
“此行不可耽搁。”
“那若我不让呢?”
白林大师的脚步停了,面容似庙下最为凶悍的佛,铁青骇人,那一对眼更是含着怒意圆瞪,令夏萧久久开不了口。此时面临的压力,似一个做了无数罪恶之事的人遇到金灿灿的真佛,一瞬间只有羞愧和惊愕。
强忍着肉身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夏萧极为认真的说:
“有人操控着一切,用灵契之祖的事和我做交易,我还没答应,我想自己弄清楚。”
“贫僧可以理解为你在威胁我吗?”
“大师,你应该可以看清的。”
夏萧的表情极为迫切,话语中难以掩盖那种着急,他第一次这么希望眼前的人大发慈悲。
“我体内有虚云前辈的舍利,如果没有它,我确实会被魔性打败,可我一路走来没有滥杀无辜,更没有吸收他人的生灵之气。大师若这样还不放心,就在我身上留下些标记,让我的情况随时能被你得知。还请前辈让我和阿烛进入南海,此行危险,我们不一定活着回来,若死,便了却您心头一件事,还省了前辈亲自动手。若活,请前辈再做打算,如何?”
“主持说得很对,你油嘴滑舌,还不乏勇气,可我没准备放走你。”
“为何你懂得那么多,站得那么高,还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贫僧知道,但鼠进蛇窟,难以斗过后者,还会将其喂饱,不如在洞口将其截下。我们知道对方的是少,可不该触碰的东西,一旦有了例外,便会有更多人心怀侥幸。挑战规矩的人,终究会被规矩打败。”
“就不能将其改变?”
“那是制定规矩的人该做的事!”
“迂腐!”
夏萧一咬牙,手臂上的荒纹催动。顿时,阴暗的光照射到四处,昼夜之极的一半化作原本龙兽的阴暗左侧于这片纯洁的世界嘶吼。很快,洁白的世界泼上黑漆,和其外夜晚无异,甚至还要更浓几分,也就是在那般颜色下,夏萧和阿烛破开空间束缚,离了此处。
夏萧拉着阿烛快跑,可一道强光普照,将黑光所成的幕布撕开,丝毫不留情面。
“看来你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献丑了!”
夏萧开始释放自己的元气,它们在黑暗中闪耀着光,一同向白林大师而去,可皆近不了他的身。有着佛光庇佑的得道高僧双手合十的那一瞬已代表进入另一种状态。对夏萧而言,那是无敌!
“走!”
夏萧和阿烛准备快速从白林大师身边穿过,投身到海崖外的南海。只要到了海里,有小语和三条大鱼,加上小独角鲸,便能快速逃脱,虽说几率不算特别大,但总比在这耗着好。
快了!
夏萧和白林大师一瞬不过两米,而后者双眼还为黑色,似被拉上了帘,还未掀开。
咚——
夏萧和阿烛猛地停在原地,眼前似有一道屏障,也像一面极为厚重的墙。极强的撞击感令两人面露痛苦之色,更令夏萧心悸的,是眼前朝他而来的大手。这只大手如能将人捏碎,庞大无比。
第六百一十章 投入南海的怀抱
咽下一口唾沫,夏萧想躲开,却被那只大手狠狠抓住,他的脸一瞬扭曲,其上的肉只能从那只大手的缝隙间露出,光是看着便极痛。可白林大师还未罢手,身体一振,夏萧释放出的元气和魔气皆消散,他的身体猛地被压下,面孔先着地,将荒原轰开一道无比宏大的裂痕。
元气和魔气还在释放,夏萧于白林指缝中睁开的双眼带着怒气和恨意,他实在想不出为何他要这般执着,可白林满脸都是正气,似所做一切都无比正确。可在淡淡佛光下,元气和魔气又消散开,如坚硬的豆子,被磨盘碾成粉碎和汁液。
“你去过东海之东,也见到过北部冰原,西海的死寂应该也听说过,可南海那边,有着万年的封印,几道符阵已被我等牵扯到了棠花寺。也就是说,只要你离开这海崖,投入到南海中,便会遭受那家伙的进攻,明白吗?它究竟是当年的雀旦还是另一大陆的神秘生灵我们至今都无法确定,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它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夏萧眼中满是狐疑,大师是在劝诫自己?他刚才还摆出一副要自己命的样子,现在却苦口婆心的说出这么多,令其有些奇怪。可他肯定是要去的,不止是去南海,还要去南海之南的殿堂。
那是灵契之祖留下的东西,加上他的烙印,说不定会得到什么线索和消息。从来没人告诉夏萧这些,可他隐约那么觉得,就像那个女人一告诉他关于灵契之祖的事,他就想来看看。
早在很久之前,听闻自己是远道而来者,知道南海之南有一座古老的殿堂,他便想来瞧瞧。现在已走到门口,夏萧肯定不会停步,深藏于黑暗的真相,就是因为众人的种种顾忌所以才一直掩藏,可他会将其挖出来,很快了!
盯着夏萧的眼睛,白林看透他的心思,手臂挺直,干细的胳膊爆发出无比骇人的力量,令夏萧动弹不得,像时常负重的赑屃,终是难以背负极沉的山岳。
“乖乖在这待着吧!”
“如果前辈是考验我的决心,小辈感激不尽,可若前辈真的想拦我,还请恕罪!”
轰——
元气和魔气交织,将山崖冲毁,三人一起坠落,夏萧趁机结印,令五行空间中的各位出现。可下一刻,还不等他们出手,白林已挥袖,扇灭乾坤一切风,令那六头大兽一同落入水中,扑通一声,熄了夏萧的希望。
布鞋一踏,白林按着夏萧浮于空中,停止坠落。身边的阿烛难以忍受,此时分明已至南海,再不去岂不是显得很亏?
小独角鲸带来的力量令阿烛浮在空中,她不敢靠近白林,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因此吼道:
“放开他!”
“贫僧听闻过你,还请安心回学院。”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是佛吗?佛不是心善慈悲吗?如果真是那样,就放我们走!”
“女施主真是会说笑,你可知连环效应?谁也不知你们此去南海之南究竟会引来什么灾难。所以在灾难爆发前,你们要么走,另寻他路,要么死在贫僧手下,贫僧为你们超度,来世好生个普通人家,免受这些灾苦。”
“臭和尚,让开!”
阿烛生气了,一对眼睛瞪得极大,像对铜铃。双手笨拙的结印时,右臂上的龙纹一点点亮起,随后双掌一合,袖子破碎,有沉重的金属光泽亮出。它们出现后迅速占领天地,那是纯正的金行元气,也是一头庞然龙兽,呼啸时令白林皱眉,手掌也松开。
面孔不再被捏住的夏萧喘了口气,可依旧动弹不得,似被钉在原地。如果知道有这等强者在,夏萧肯定会事先做好准备,可现在刀都拔不出来。
长长叹息一声,白林作佛礼且微微弯腰,似表惋惜。
“没想到堂堂学院的山麓管事,死后既甘愿化作一道荒纹,任人差遣。”
“滚啊!”
阿烛烦这和尚,右拳猛地挥动。旋即,在其头顶游动的黑龙用力煽动翅膀,扭转方向朝其而去。这头黑龙的眼中还带有神智,令白林有些没想到,可胡不归留下的东西,岂会简单?
黑龙的嘶吼声惊动天地,唤醒沉睡的荒原,震开夜晚的浓雾,提前迎来破晓。一道佛光及元气冲撞的气浪携着无比恐怖的波动散到极为遥远之处,擎天宗的闫猛感觉到,立即下令,召集所有擎天宗长老朝其而去。
长老们聚集的速度极快,可在黑龙的压制下,白林终是被束缚,先前散于天地的元气也都朝其而来,途中将夏萧的束缚解开,令其恢复自由身。
“夏萧,万事需三思,否则牵连的将是更多无辜人。等罪名恶化,再想回来便如登天!”
白林的话犹如戒钟,可夏萧不能让胡不归前辈和虚云前辈白死。至于罪名,他早就无所谓,只要找到那个答案,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便可!
于是,夏萧奋不顾身的朝波涛汹涌的海水落去。
扑通声下,夏萧双耳满是空灵,没有了风,没有了白林的聒噪说教,他顿时心静,结印令晓冉祸斗回到五行空间,只有小语及三鱼在。而后,阿烛也随着气泡落在夏萧眼前,他就知道她会来,可难免心疼。
水行元气旋转扭动,在身体外形成一张薄膜,令夏萧和阿烛不至于在冰冷的海水中丧失生机,还能正常说话和交流。可他们早已不用一句一句说,只是一记眼神,或对视那么短暂几秒,便知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他们终是投入南海的怀抱,可心中的弦还是紧绷着,因为后者是个诅咒,会狠狠的抱住他们,然后将他们勒到窒息,骨头也会寸断。可夏萧和阿烛还是主动迎去,且在水流下慢慢下潜,要隐匿于众人视野中。如果考虑深度,海洋比天空还大,要想找到他们,便是在海里找一根针。
夏萧和阿烛在黑暗的海域快速前进,可陆上的事,还未结束。
第六百一十一章 要变天了
黑龙的威能着实恐怖,令白林短时间腾不开手。可他战斗的决心也不是很足,很快化作几缕黑光消散而去。等其离开,这片天地只剩海风和荒凉,令白林站于海崖外,叹息良久。
擎天宗的人似闻到血味的鬣狗,疯狂朝这边赶来,可见到的只有白林一人。他还沉浸在之前的黑龙攻势中,堂堂胡不归,创下一段传奇,打通学院和荒兽大森林,且修改学院规矩,凡是生灵便可进来修行,而非只是人。可既在死后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阿烛那个小丫头,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白林大师,先前的波动可是你和夏萧发出来的?”
闫猛站在白林身后,顺其目光看向南边的幽冥大海,那里一片浓雾,似水墨画一般,真真实实,又藏着虚假和不知物,令人一阵后怕,似有一对眼睛盯着自己,直勾自己的魂魄。闫猛一摇头,将自己从那种状态中拉出,望向身边白林,可他似在沉思,参悟着某种真理。
“自棠花寺创建以来,只有五大势力的顶尖强者一同去过南海之南,可那里的封印和镇压的东西令他们觉得棘手,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夏萧和阿烛,就算有通天之能,恐怕都不能活着回来。”
“他已创造足够多的不可能,这一次不能再这样光凭幻想做决定。”
“那就等吧,本就要变天。”
白林大师走回海崖,双手合十,拉出一禅杖,将其竖在海崖上,如一旗帜,也似佛印。他就盘坐其下,双手合十念经,等天变后即将袭来的大水。那会是天劫,也是神罚,可有棠花寺在,无论什么东西都别想威胁整个大荒。
闫猛身后的擎天宗长老看着白林这般模样,有些事想问,但被闫猛拦住。
“都回自己的位置,就算他不死,也必定要回来。”
长老们虽有疑惑,可答应后皆离去,但有十数人跟在闫猛身后,掠向白林的左手边。他们沿海崖而行,离远后才问出心头疑惑。
“夏萧和阿烛既有拦住白林的实力?就算胡不归留下荒纹,也不该这么强,看来除了学院,棠花寺也不想对夏萧真正下手。”
“学院包庇他们还算正常,毕竟夏萧在学院已待三年有余,可棠花寺那么痛恨魔道,将其视为天敌,白林更是出了名的倔,却没下死手。看来……其中有猫腻。”
“你们怎么看?”
闫猛没有扭曲空间而去,而是与众人顺着海崖快速奔疾,一步可行数里。这也是为了扫视岸边是否有夏萧的踪迹,可诸位长老提起的事,令闫猛眼中的光猛地一沉,带有些恨色,不知在想什么。可那几丝杀意,似长老再胡说,他就会将其灭杀于一旁冰凉的海底。
“在下认为,得重新定义夏萧和阿烛的身份和所能带来的威胁,不能再盲目的追杀和拦截。学院这么多年第一次展现出暴戾的怒火,定不是小事,我们强插一脚,看似做着正义之事,可得罪了学院不说,还惹得他们公然帮起夏萧。”
“更重要的是棠花寺的作为,他们肯定不会偏袒夏萧,他们最为正直,没有学院的私心,也没有我们的偏见,所以……”
“为何说是偏见?尔等作为擎天宗长老,应该知道我们身处北方是为了镇守那,而偏僻之地的魔物极多,这些年死在魔道中人的长老和小辈还少吗?夏萧确实身份惊人,也做着不为人知的玄乎事,可单为学院和棠花寺的动向都否定自己的做事原则,你们甚是让我失望。莫非你们忘了盘老爷子的惨案?”
“这……”
长老们哑口无言,顿时不知该说什么,闫猛随即呵斥,道:
“真理本就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现在我们不管夏萧和阿烛的事,谁来管?学院指望着他救助天下,棠花寺或许是心软,觉得他去了南海便不会归来,可若是我们一点防备也没有,夏萧再回来时,便会带着滔天的黑气。你我或从人世,或从大森林来,都为生灵,而责任越大能力越大,为了自己也为天下,切不可再说此类话!”
闫猛声调极高,引得先前开口的长老一一认错,作为长老,思想上既这般不坚定,确实丢人。
不过当他们站到各自的位置时,总觉得南海的波涛有些异样,它们无序拍打着海岸,似一种警告,像暴风雨前夕的泥土腥味,也像一种欢呼,似夏萧终归南海。很快天明,海面洒上一片深褐色的光,神奇之余尽是诡异。
“大荒的天,还能怎么变?”
有长老抬头,看比平时更早亮起的苍穹,本以为它会越变越黑,可它只会更加明亮,拥有平时没有的光。
棠花寺中,主持喝一口茶,将一块枣糕送入无牙的嘴里。他慢慢咀嚼,品尝着其中的甜味,同时想着今后的事。夏萧能否归来是一个谜,毕竟往地狱冥府走一趟需要上鬼轿,还需有鬼差接送,他们感兴趣的可不是银子,而后的河和桥怎么过也难。可他总觉得夏萧能进去,并回来。
佛能看到一些未来之物,主持也能瞧见一些,只是他无法将那些说出去,也无法阻止白林他们不动手。可动手就动手吧,历史的洪流不会被一人改变,就算夏萧真的死在南海,要发生的事也会发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扣动扳机的人,但弩箭照常射出。
一壶茶喝了许久,棠花寺和以往一样安静,堪比学院。可擎天宗里,酝酿着的种种计谋足以将所有安静打破。
“先祖,夏萧已进南海之南。”
“你确定他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就算不能,也不能让人皇将其吸收,只要将其看管好,语尚言的计划便会失败。先祖只要将其吞噬,便能成神,到时整个兽族都将崛起!”
黑暗中的女人逐渐兴奋,她觉得那一天又近了不少,多亏先祖看透语尚言的心眼。现在,只要夏萧继续往下走,便会发现真相。而她口中的先祖久久没有回答,只是陷入极深的沉默,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