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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疯道士

    春兰一来不敢违拗卫宜宛,二来也贪图四小姐许给她的好处,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黄昏时候悄悄的从后边的角门溜出去,来到桃花巷子。

    这巷子名为桃花,其实和桃花没有半点关系。本来叫做“讨化巷子”,乞讨化缘之意。

    早先这里比较荒僻,很多乞丐和野僧野道常在这里聚集,故而称其为“讨化”。

    后来渐渐有人定居,觉得这名字难听,故而改叫了“桃花巷”。

    不过名字虽然改了,可住的依旧是穷人。窄窄一条胡同,七扭八歪的小趴地房,来来往往的都是面黄肌瘦的穷苦人。

    和前面巍巍赫赫的公府宅第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春兰问了几个人,最后在一个大杂院里找到了梅姨娘的堂嫂。

    那妇人正在院子的窗根下缝补衣裳,那个叫美娇的小女孩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搓麻绳,旁边有一盆小小的指甲花,虽然是低贱的花,开得却繁盛。

    那孩子的手指甲上胡乱地涂着些红色,应该就是用这盆指甲花染的。

    “这位姑娘”梅姨娘的堂嫂见了春兰忙站起来,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你是咋哪里给你女儿看的病?”春兰问她。

    “你问这干啥?”这女人显然想不起春兰来了,毕竟她一直都在跟梅姨娘说话。

    春兰不想耽误工夫,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吊钱,对那妇人说:“你在哪里给你女儿看好的病?带我去找那个郎中,这吊钱就给你。”

    那妇人见了赶紧把双手在衣襟上抹了又抹,伸过手来就要接钱。

    春兰把手缩回去,说道:“你得带我见到那个人才行,现在这钱可不能给你。”

    妇人陪着笑说:“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带你过去。不过那郎中脾气很古怪,不投缘的人不给治病。我可以把姑娘领去,但他给不给治,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

    春兰有些不耐烦说:“这个我知道,你只要带路就行了,钱少不了你的。”

    那妇人便对那孩子说:“美娇,你在这儿呆着别动,娘一会儿就回来,回来给你买烧饼。”

    那孩子一听说有烧饼吃,口水就流出来了。

    春兰仔细看了看她短短的头发,是真的,又黑又密,等到长长之后一定很漂亮。

    梅姨娘的堂嫂领着春兰在七拐扒折的巷子里走着,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才来到了一座荒废的破庙前。

    那里有很多脏兮兮的乞丐躺卧在这里,臭气熏天,一个个面黄肌瘦,见了春兰都双眼发光,裂开嘴笑着露出又黄又黑的牙。

    春兰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催促着问:“你说的那个郎中在哪里呢?”

    梅姨娘的堂嫂伸手指着倚在墙角的穿着一身破烂道士服的人说:“就是他,我女儿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春兰皱着眉打量了几眼,这人浑身脏兮兮的,比乞丐强不到哪儿去,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打盹儿。

    旁边放着一只布招子,上面写着专治疑难杂症几个字。

    招子也很破旧,不知经过了多少风吹雨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了。

    “我们都称他为道爷,”妇人低声解释道:“背地里都叫他疯道士,他疯疯癫癫的,脾气很古怪。”

    春兰走上前,试着叫了一声:“道爷!”

    那人动也不动。

    春兰又叫了两声,那人还是没醒。

    梅姨娘的堂嫂上去推了一把,那道士才把眼睛睁开。

    “道爷,这位姑娘找你看病!”梅姨娘的堂嫂说道。

    那道士看了春兰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说:“这人没病。”

    春兰见这道士穿的破破烂烂,行为举止也疯疯癫癫,心里便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可又不能就此回去,否则准得挨四小姐的骂。

    梅姨娘的堂嫂悄悄的扯了扯春兰的袖子,小声说:“姑娘,你叫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我还得回家做饭去呢!您看”

    春兰知道她要说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钱递给她,那妇人接了钱欢天喜地的去了。

    春兰犹豫了一下,走到跟前问那道士:“道爷,生病的是我家小姐,你若能给她看好,诊金不是问题。”

    谁想那道士把眼睛一瞪,大声呵斥道:“你这丫头好没教养,道爷我说了今天不看病,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不给看!去去去!别碍着我睡觉!”

    “你倒是给不给看?”春兰也有些生气了:“我诚心来求你,你可倒好端起架子来了!”

    那道士冷笑道:“还你一百个不看!你能拿我怎样?”

    说着,进庙里去了。

    春兰没想到这人真的这么古怪,看看天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索性就回府去了。

    卫宜宛为了等消息,连晚饭都没吃好。好容易见春兰回来了,就拉住她问:“怎么样?你可见到那个神医了?”

    春兰就说:“姑娘,那不是什么神医,只是个疯疯癫癫的道士。脾气古怪的很,我跟他说要重金求他看病,谁想他却说,他这些日子不给人看病,给多少钱都不看。我一想,他不是个疯子吗?所以就回来了。”

    卫宜宛听了,照着春兰的脸啐了一口说:“你这糊涂东西!到底是没读过什么书!那些高人隐士最喜欢混迹于乞丐之间,他们深藏不露,行为古怪。像你这样的凡胎**,他们当然不待见了!”

    春兰被骂得很委屈,可又不敢争辩,只好说道:“奴婢一向蠢笨,没把小姐交代的事情办好。可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人打交道,该说的都说了,他只是两只眼睛一瞪,说什么也不给看。”

    “这有什么?当年刘备求诸葛亮三顾茅庐,黄石公试张良也是三回。我便效法古人又怎样,只要心诚,总有一天他会答应的。”卫宜宛一心只想生出一头浓密的秀发,更加认定了这个人有真本事。

    “这样,明天上午咱们两个偷偷的溜出去,我亲自去拜访这位高人。”卫宜宛信心百倍的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六十一章 海上仙方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饭,卫宜宛悄悄的拿了五百两银票,换上丫鬟的衣服,戴了帷帽,和春兰一起从后门溜了出去。

    也不过是给守门的小厮两吊钱,他们就会客客气气地放行了,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大都这样做。

    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那个疯癫道士,此时他正坐在破庙前把旧道袍脱下来抓虱子,如此一来就更跟那些乞丐没有什么区别了。

    “小姐,就是这个人,”春兰小声的对卫宜宛说:“你瞧他邋里邋遢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神医呀!”

    “你闭嘴!”卫宜宛没好气的训斥她:“降龙罗汉化身济癫,还不是颠倒张狂破衲芒鞋?眼皮子浅的东西!不懂得大隐隐于市吗?你这么蠢,正应该跟小舍儿凑成一对儿,一起去伺候五姑娘!你还是靠后吧,免得惹恼了神医,耽误了我治病。”

    说着走上前,毕恭毕敬的对那疯道士说:“大师父,我是诚心来求医的,请你大发慈悲,帮我完成夙愿。”

    那疯道士头也不抬的说:“我都说了,这些日子不瞧病,便是当今皇上亲自来求我,也不答应!”

    旁边的乞丐起哄道:“这疯道士就是这副狗脾气,十个人来求他看病,得叫他赶跑九个!姑娘你还是走吧!这狗东西油盐不进。”

    “是啊,这家伙根本不会看病,你们还是快回去吧!他要是神医,我都能称华佗。”

    那道士越是拒绝,众人越是这样说,卫宜宛就越认定了这个疯道士有真本事,说什么也不肯走。

    “小姐,要不我们叫几个家丁过来?到时候吓唬吓唬他,看他还敢说不给治!”春兰在一旁出主意。

    “你找死吗?”卫宜宛咬牙道:“若是这么无礼能请动神医,那就不叫神医了。你不懂就别乱出主意,这件事贵在心诚。他说不给我治病,只不过是在考验我的真心罢了。”

    春兰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退在一边陪着卫宜宛苦等。

    等了两个时辰,腿都酸了。

    那疯道士捉完了虱子,就把破道袍盖在身上,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直到睡醒一觉,发现这两个人还没走,就翻着白眼说:“你若是诚心要看病,先拿一百两金子来!”

    卫宜宛听道士开了口,立刻心花怒放,恨不得她说什么条件都答应,不过她今天只带了五百两银票,想了想,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红宝石的发簪,一起递过去说:“我就带了这么多钱出来,不过这发簪就是闭着眼睛当,也能当五六百两银子,折合一下也足够一百两金子了。”

    那疯道士只是呵呵的笑,并不接过来,说道:“你能舍得出钱来,这也没什么稀奇。但我这药方特别,只怕你家里人看了会不同意,不如不治的好!”

    说着站起身就要走,卫宜宛赶紧拦住他说:“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无论多怪的药方,我保证不打折扣的用。”

    “我这法子一共十贴膏药,专治秃头、发稀。但一开始会让原本的头发脱落,继而头皮会刺痒难耐,甚至会有红肿溃破。你用我的药方,家里的长辈看了,一定会不同意,用到一半不用,反倒不如保持原样。”疯道士说:“免得到时候有许多麻烦。”

    卫宜宛听他这么说,赶紧说道:“你放心,我绝对按你的法子治疗就是了。我家不会有人反对的,一切都在我身上。”

    “小姑娘,这事你真做得了主?”疯道士眼睛直直的看着卫宜宛。

    “道爷放心,我说到做到。”卫宜宛信誓旦旦。

    “我看病只看有缘人,你难得心诚,我就成全了你吧!”疯道士叹了口气说。

    卫宜宛听了心花怒放,对着疯道士千恩万谢。

    那疯道士收了她的银子,转身进破庙,从旧香案下拿过一包东西来。

    交到卫宜宛手上说:“你先把这五贴药拿回去,隔一天敷一次,等原本的头发都掉光了,再到这里来找我。”

    卫宜宛捧着这药就像是捧着仙丹一般,珍而重之的拿了回去。

    “小姐,那疯道士说用他的药头发会掉光,那样你怎么见人呢?”春兰担心的问。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装病不见人就是了!”卫宜宛丝毫不把这个放在心上:“要不了一个月,我就会生出新的头发,虽然短了些,可母亲看着一定会高兴的。最多也不过是半年,我就能够大大方方的出去见人了。”

    “小姐,要不我们再回头去问问梅姨娘的堂嫂,看看她家孩子在治病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春兰决定还是小心一些好。

    “去问问也成,”卫宜宛说道:“左右今天已经出来了。”

    到了梅姨娘堂嫂母女俩的住处,那女人便一五一十说道:“那道爷的方子其实挺古怪的,说是海上仙方。头几副用了头发会全部掉光,甚至还会流脓,道爷说这是拔毒,得把那些毒拔出来,头发才能生长。不过一般人听说要这样,只怕就不治了。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谁想竟然真的治好了。”

    卫宜宛听了他的话,更加确信了。赏了这女人二两银子,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府去了。

    她心里打算的是,按照母亲的意思,明年她就会和邵杨定亲。

    她想在定亲之前把困扰了自己多年的这桩心病给解决了,她再也不想往里面填假发了,又费事又不舒服。

    “告诉你,这件事情对谁也不许说,”卫宜宛狠狠的盯着春兰:“走漏了一个字,我就要你的命!”

    “奴婢不会说的,”春兰赶紧保证:“小姐不用再叮嘱我了。”

    卫宜宛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是不错,以前不敢想的事情,一桩桩都实现了。

    她不由得想起来昨天去相国寺烧香还愿的时候,抽到的那支上上签:

    锦上添花花满枝,

    烈火烹油正旺时。

    东风吹得花柳醉,

    梦入极乐不自知。

    “我真是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卫宜宛得意一笑:“有福之人不用忙,你看,一切老天爷都替我安排好了。”

第六十二章 一见倾心

    昭邑城的芷园是贵族子弟和仕女们最喜爱的一个去处,但卫宜宁却是头一次来。

    这里原本是德勇公李家的私人园林,后来李家去雍州镇守,不想这园子荒废,索性就改作公用了,也成了大周史上的一段佳话。

    这也不过是最近五六年的事,在卫宜宁一家流放以后,所以卫宜宁没来过。

    韦兰她们怕卫宜宁在王府里呆着无聊,特意带她出来逛逛。

    几个人坐在名为卧云的湖心亭里观赏景致,因为临水的缘故所以格外清凉。

    卫宜宁今天穿了一身湖蓝透花纱的衣裙,双梁绣鞋上头绣着折枝海棠,用鹅黄丝线锁口。足弓纤纤,很是秀气。

    水面上荡起的清风将她额上的碎发掀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修眉星目,比平时多了五分神采。

    她的一张脸,最出彩的就是眉毛和眼睛。平时都用刘海遮挡,故而显得很平常。

    但一旦显露出来,就会变得与众不同,很吸引人的眼光。

    今天她的头发是韦兰珠亲手梳的,螺髻高耸,拖下两条长长的水鬓,让她多了几分柔美。

    “大姐姐,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可派人去查了?”卫宜宁一边剥莲子一边问。

    当着老王妃的面儿,她们几个心照不宣的不提此事,怕的是她担心。

    “当然叫人去查了,”韦兰提起这个就有些发愁:“管家回报说那人出城后不久就遇到歹人被杀了,虽然已经报了官,却查不出什么来,线索就此断了。”

    “京城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不太平了?”卫宜宁才不认为事情这么凑巧:“这叫欲盖弥彰,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件事不简单,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我也明白,可实在想不出谁和我们家有这么大的过节。”韦兰苦恼的皱着眉头说:“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我们家和别人没有结下什么太深的怨仇。”

    “大姐姐也别急,这事早晚会出头的,”卫宜宁说道:“我觉得藏在背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平时多防范些。”

    几个人正说着,湖上划过来一叶小舟,船上坐着三位年轻公子。

    其中年长的两个长得一般模样,清俊高挑星眉朗目,年纪略小的那个结实挺拔,但一脸的愁容。

    “三弟,你就不要再苦恼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游玩,放开襟怀才好啊!”其中一个解劝道。

    另一个则说:“依我说你也不用担心,卫家那个病秧子只怕活不久,她死了你就解脱了!”

    年纪小的赶紧说:“二哥哥,你不要说这种话了,我虽然不喜欢她,可她终究是替我挡了刀。我要是心里还咒她死,那就实在太缺德了。”

    原来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建安侯的三个儿子,邵楠邵桐和邵杨。

    自从出了那件事,邵杨大病了一场。两个哥哥不忍心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消磨志气,便硬拉着他出来散心。

    谁想即便是出来了,面对着如此美景,邵杨还是提不起兴致。

    卫宜宁认出了他们几个,笑着对韦家的几个女儿说:“看,船上的是我的三个表兄,没想到今天这么巧,他们也来这儿玩儿了。”

    说话的时候,邵楠也看见了卫宜宁,便笑着打招呼说:“五妹妹,原来你也在。”

    邵桐把脸转过来,一下子就呆住了。

    邵二生平三大特点,一是毒舌,二是挑剔,三是好色。

    但他的好色与众不同,并不是见了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兽性大发,不管不顾的往上扑。

    因为他非常挑剔,所以不是绝色都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众美环伺,他一眼看中了空谷幽兰般的韦兰。只觉得天地失色,万古词穷,找不出可以形容韦兰美貌的词句。

    只觉得古往今来,所有词汇用在她身上都会玷污她的美丽。

    韦兰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虽然觉得失礼,但因为卫宜宁的关系,也并没有动气,只是稍微侧了侧脸,不与他对视。

    卫宜宁见邵桐失态,便主动跟他说话:“二哥哥,姑姑和姑父最近都好吧?”

    一旁的邵楠又轻轻推了他一把,邵桐才缓过神来。

    邵楠礼貌的替他回答道:“多谢五妹妹关心,我爹娘都好。”

    “三哥哥,好久不见了,我看你好像又长高了些。”卫宜宁当然看得出邵杨心绪不佳,她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不好说破。

    邵杨实在是个不会假装的人,咧着嘴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五妹妹,这几位是”邵桐眼睛依旧看着韦兰,虽然他的自制力还不错,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移开眼睛。

    “这几位是擎西王府的七位小姐,是我的金兰姐妹,”卫宜宁微笑着介绍道:“船上的这几位是建安侯家的三位公子,也是我的表兄。”

    韦家的七位小姐于是和邵家的三位少爷一一见礼。

    邵楠是典型的谦谦君子,邵杨情窦未开,再加上心事重,所以这两个人都表现的很得体。

    与之相比,邵桐俨然登徒子。

    当即吩咐艄公将船靠在亭子边上,他便弃船登亭,厚着脸皮蹭到韦兰跟前。

    只觉得离得越近,越发现她美得惊心动魄。

    邵桐一颗心如擂鼓,情根深种再也拔不出来了。

    卫宜宁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邵桐的眼神实在是太**了,毫不掩饰。

    韦兰实在被他看得受不了,又顾及卫宜宁的面子,只得说一声:“我有些累了,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招呼几个妹妹一起离开。

    邵桐像中了邪一样在后面亦步亦趋,被两个兄弟死活拉住了,不叫他继续跟着人家。

    “大姐姐,请你不要见怪,”卫宜宁上了马车对韦兰道歉:“我小姑姑家的几个孩子都是极有教养的,绝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儿。”

    韦兰珊嗤地一笑,说:“那小哥也算是俊俏了,不过年纪有些轻了。”

    邵桐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而韦兰已经二十一了。

    “那又怎么样?”韦兰珥不以为然:“全天下能找出比大姐姐貌美又性情好的人来,我脑袋割下来送给他!”

第六十三章 不成

    邵楠很头疼。

    原本是母亲叫他和邵桐带邵杨出来散心的,如今三弟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见丝毫变化,连二弟弟也犯了魔怔,双眼发直魂不守舍,他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跟母亲交代。

    硬拉着邵桐上了车,好容易回到了勤勇公府。

    一路上邵桐始终都一言不发,等下了马车,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发足狂奔。

    邵楠和邵杨在身后拼命追赶,邵桐一径跑到正堂,邵家老太太和卫阿鸾妯娌俩正在堂上陪客。

    来的是逸安侯夫人林氏,是邵天赋妻子黄氏的娘家嫂子,论起来邵楠几个兄弟要称呼她为舅母。

    林氏已经快到五十岁,但并不怎么显老,中等身材,眉目和善,很是平易近人。

    邵桐此时顾不得请安,语气急切的对卫阿鸾说:“母亲,快去提亲!”

    众人被他冒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卫阿鸾对待孩子一向随和,再加上有客人在场,愣了一下,随即和颜悦色的说:“桐儿,你舅母难得来,怎么连个安也不请?”

    此时邵楠邵杨两个也追了过来,三个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地下给林氏和家中的长辈请安。

    邵老太太清楚自己的这几个孙子不是没教养的孩子,如今急匆匆的跑来说着没头没脑的话,一定是有什么事。

    “你们早上不是出去玩儿了吗?还说午饭不在府里头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邵老太太问。

    邵桐心里着急,什么也顾不得了,说道:“祖母、伯娘、母亲,我急着回来,是想让你们赶快去给我提亲。”

    “哎呦,桐哥儿是看中了哪家的千金?急成这个样子,莫不是怕被人抢了去?不妨事,你母亲不给你做主,舅母给你保媒!”林氏在一旁笑着打趣。

    她本就和卫阿鸾关系亲厚,和邵家来往也多,看待邵家的几个儿子权当自己的亲子侄,所以说出话来也不见外。

    “小孩家知道些什么?这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卫阿鸾有些嗔怪的说:“咱们刚刚从梅州回来,对京城里的这些事都不了解。你如今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就要家里去给你提亲,你当这是办家家酒吗?”

    邵桐说道:“母亲,那位小姐真的就是天上的神仙,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我只要娶她,否则便终身不娶。”

    “胡闹!”邵老太太的脸色也暗下来几分:“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只说那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要是人家已经订了亲,你难道还给人家生生拆散吗?”

    “是擎西王府的大小姐,”邵桐提起韦兰,语气神色之间便掩饰不住甜蜜:“她是卫家五妹妹的义姐,我们今天去芷园游玩的时候刚好遇见。”

    卫阿鸾看了看自己的大嫂,又看了看林氏,问道:“韦家的大小姐今年多大年纪了?还没有许人家吗?”

    被看的两个人表情有些为难,邵天赋的妻子黄氏开口道:“这韦家的大小姐的确还没有许人家,不过年纪可是不小了,今年应该二十出头了吧!比咱们家的桐儿大好几岁呢!”

    卫阿鸾和邵老太太听了就有些迟疑,她们一直都打算让几个孩子有了功名再成亲,邵家的规矩一直是如此。

    邵天赋邵天资两兄弟当初就是有了功名之后才成的家,小辈中邵杨由于情况特殊,只能特殊对待。

    邵桐今年才不过十七岁,虽说可以定亲,可两个人的年纪的确差的有些大。

    邵家人并不主张子弟早婚,起码要等到二十岁,如此一来和韦兰就显得有些不般配了。

    “另外还有一说,”林氏开了口:“这韦家的大小姐多半是不肯嫁的,否则以她的身份和样貌何至于耽误到今天?”

    “是啊,”黄氏也说:“那韦家和别人家不同,他家如今全是大小姐管家。老王妃和小王爷根本离不开她,想来她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才一直不肯出嫁的。不过他家的七位小姐个个貌美,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的年纪和桐哥儿都相当。”

    卫阿鸾并不像一般人家的父母那样,给孩子选亲事,率先看中门第。

    她觉得最要紧的是脾气秉性,其次就是两情相悦。

    听黄氏这么说,就问邵桐:“你也听说了,大小姐和你实在不合适。不如你再看看他家的其他姑娘,看准了哪个,娘一准上门给你提亲去。”

    邵桐听了,半点也不肯退让:“这又不是买东西,还能换来换去的。我只要娶她家的大小姐,除此以外就是九天仙女下凡我也不要!”

    说完一甩手走了,把众人都晾在了那里。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卫阿鸾赶紧给林氏赔礼:“都是我平常把他惯坏了。”

    林氏听了赶紧笑着说:“快别说这么见外的话,这算什么呢!谁没年轻过?桐哥儿没拿我当外人就是了。”

    邵老太太也赶紧说:“她舅母一向最有长辈样子,哪里会和咱们家的孩子一般见识。”

    又说了一会儿话,林氏也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又特意叮嘱:“老太太、两位妹妹,下月初十这天一定要到我们府上去!咱们聚在一起好好乐一乐,你们要是不去,我家老太太准说我请客没诚意。”

    卫阿鸾等人赶紧答应:“舅太太放心吧,我们全家都去,保证一个都不少。”

    原来林氏今天来勤勇公府,主要是请客来了,下个月的二初三他们家老太太过寿,因为卫阿鸾一家今年才回京,所以林氏特意亲自来请。

    逸安侯府的老太太史氏是朱太夫人的表嫂,今年已经八十高龄了。

    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朱驰,次子朱骈。林氏是长媳,也是现任逸安侯夫人。

    朱骈三十几岁举明经科,娶妻陶氏,现在礼部任职。

    兄弟二人从政风评都不错,也都孝顺。

    送走了林氏,卫阿鸾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本合家回京,丈夫出任尚书,都是喜事。

    谁想儿子们的婚事却一个比一个头疼。

    “楠儿,你要多看着二弟三弟,”卫阿鸾叮嘱长子:“千万别让他们两个胡来。”

第六十四章 夏夜

    入了夏,白天蝉鸣声聒噪成一片,到了夜晚蛙声齐鸣。

    卫宜宁真是许久没过这么热闹的夏天了,老凌河的夏天没有知了,蛙鸣声也罕闻。哪怕是盛夏,夜晚也要盖棉被,否则就会被冻醒。

    老凌河一年四季都比较安静,雪花悄悄地落、春花静静地开,鸟鸣声只能让那里显得更幽静。

    夜里虽然会有野兽的吼叫,但都是低沉空旷的,不收这般热闹,因此对别人来说的噪声,却让她觉得格外有趣。

    她来擎西王府已经十天了,不知道卫家此时是怎样一番景象。

    不过因为没什么消息传来,卫宜宁知道这不过是潮涨前宁静的假象。

    她还要再等等,避过暗流汹涌,才能好整以暇地看好戏。

    ……

    小女儿的婚事有了着落,包氏就像打完了一场硬仗,终于松了一口气。

    梅姨娘不敢再生枝节,她也算能得一时的安闲了。

    卫宗镛夜里难得住在她这边,两个人熄灯说了几句话,卫宗镛便尽起了丈夫之责。

    一番折腾后,包氏魂消骨软,卫宗镛便趁机说道:“如今你给四丫头寻了一门好亲事,要是宜宓也有了归宿,咱们可就又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夫人真是好手段!”

    包氏懒懒的笑了一下,卫宗镛哪怕不说话,打个嗝她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包氏语气有些酸地说:“这么殷勤是想让我也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卫宗镛听了,就在被窝里跪起来,半真半假的说道:“还请夫人成全!”

    包氏啐了他一口说:“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也不想着保养身子!女儿都快嫁人了,你还想着讨小老婆,你当这说出去好听吗?!”

    卫宗镛立刻就像泄了气的尿泡,把嗓子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本来他就知道包氏一向反感自己身边的丫鬟跟男主子不干不净,可春莺那妮子总是催他,他才趁着包氏高兴准备把这事说出来的。

    可如今看包氏的态度,他又不敢往下说,生怕这次说死了,往后没法回转。

    看来得徐徐图之。

    “你放心,等什么时候宓儿的婚事定下来了我自然会再给你纳一房小妾的,”包氏娴熟地用起了缓兵之计:“下个月张府老太太过寿,我带宓儿过去,到时候自有机缘。你现在趁机会谋求上进是正经,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不知道吗?”

    卫宗镛生平最热衷的就是升官,听包氏这么说便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上头了,把春莺的事扔到了爪哇国。

    夜已经很深了。

    卫宜宛还没睡,她刚刚敷过了药,此时头皮又痛又痒,折磨得她难以入睡。

    从疯道士那里拿来的秘方已经用了四五贴,她原本枯黄的头发现在全部都掉光了。

    为了不让人看见,她整天躲在屋子里,就连包氏来看她,她也是躺在床上戴着假发糊弄过去。

    “小姐,不然我去弄些冰来,用手巾包了,给你敷一敷?”春兰小心翼翼的问。

    “用不着,”卫宜宛倔强的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小折磨算得了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那滋味也实在难熬。

    头皮火辣辣的,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了皮,又红又肿。

    她想要去抓挠,但又知道必须得竭力忍着,夜里总是睡不好。

    但她想到当初那疯道士事先就跟她说过会有这些症状,所以也就不疑有他。

    想着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拥有满头浓密的青丝,便是受再多的苦楚也不在意了。

    “这两天膏药又用完了,你明天午后找机会溜出府去,再去那里拿些回来。”卫宜宛吩咐春兰:“一定要小心,别叫梅姨娘她们知道了。”

    “小姐,何必要那么防着梅姨娘呢?”春兰有些不解的问:“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说你是蠢货,你就真是蠢货!”卫宜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以为她能看到我好吗?万一她在中间挑拨是非,或是悄悄地派人把道爷给抓走了,让我治不成。那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从田庄回来后,包氏曾经特地的告诫过卫宜宛,叫她和梅姨娘以及双生女相处的时候要留个心眼。

    言下之意就是要防着她们。

    卫宜宛知道人和人之间嫉妒会酿出祸端,她现在正春风得意,那娘三个却灰头土脸。

    不管她们表面上装的多么和顺谦恭,内心都一定是嫉妒自己的。

    “今儿后晌梅姨娘还打发人来问小姐现在身体怎么样,想不想吃酸梅汤呢!”春雨端了杯温水过来递给卫宜宛。

    “哼,就说我谢过她的好意了,不需要。”卫宜宛说道:“那酸梅汤是收敛的东西,我如今正用着神药,万一有抵触,可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那道士告诉她说,要想尽快见效,平时饮食一定要清淡,能少吃就少吃。

    所以她现在连茶都不喝,只喝清水了。

    “卫宜宁那蠢东西还在擎西王府住着?”卫宜宛问。

    “是呢,五姑娘还没回来呢!”春雨答道。

    卫宜宛嗤地冷笑一声:“她当真不怕自己招人烦,就算是认了亲,也该有些分寸。常天连月都住在人家,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卫宜宛现在觉得卫宜宁和自己根本没法相比,等到自己头发长起来之后,那卫宜宁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桌上的明角灯透出橘黄色的光,照着没了头发的卫宜宛。她一脸得意,全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难看。

    和卫宜宛的院子隔了两栋房子的是梅姨娘的院子,卫宜室卫宜家正在这里吃宵夜。

    梅姨娘做的一手好莲子羹,又甜又糯又不腻。

    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两个女儿吃东西。双生女像两朵初绽的并蒂桃花,一样的簪环裙袄,一样的粉面朱唇,继承了梅姨娘年轻时的美貌,且又明显的胜出几分。

    梅姨娘像看稀世珍宝一样端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心像泡在酸梅汤里,带着微甜却又泛着酸楚。

    庶出的身份,是自己这个生母带给她们的。就因为这个,她们天生下来就要低人一等。

    可梅姨娘不甘心,她的一生总是因为出身受人诟病,被包氏呼来喝去,一点小错也要被呵斥惩罚。

    她不敢反抗,她早就认命了。

    可是她也认定了,人其实没有高下之分,只不过有人天生命好,会投胎罢了。

    “姨娘,你怎么不吃?”卫宜家抬起头问梅姨娘。

    梅姨娘摇摇头说:“我上了年纪,晚上要是吃的多就不消化了。”

    这两个孩子虽然是她生的,可从来也不能叫她母亲。

    想到这点,梅姨娘的心更难受了。

    她不能让两个女儿受委屈,在包氏手里讨生活。

    别人不知道,梅姨娘却深谙其中滋味。

    包氏会把宜室宜家当做猫儿狗儿一样豢养着,到时候像出卖奴才一样把她们当做筹码交换出去。

    用两个庶女跳入火坑换来自己儿女的富贵荣华,梅姨娘看透了包氏的打算,她早就不再抱有侥幸。

    一只飞蛾猛地扑向烛台,没有丝毫的犹豫。

    梅姨娘看着它残破不堪的尸体跌下来,难道人还不如这小小的飞虫吗?

第六十五章 色令智昏

    昭邑的六月常会有晨雾,在这里住久了的人都知道,待这层薄雾被日光晒干,天气就会热得毫不留情。

    今早又是,不消说又是个大热天。

    智勇公府到了七月才用冰降暑,六月里只用新汲的井水,清早的井水凉可沁人,手伸进去人就会忍不住打冷战。

    丫鬟春莺捧了一盘新摘的瓜果,准备用凉水湃起来,既能让瓜果保持新鲜,还使得口感凉爽,是很好的消暑吃食。

    “春莺姐,你放着吧!我来。”春蓉在身后叫住她,几步走上前,把水倒进水晶缸里,又把瓜果小心地放了进去。

    春莺在一旁看着她说:“你也太勤快了,这么点儿活儿谁做不行呢?”

    春蓉转过身来笑着说:“我想着这几天是姐姐的小日子,不能提重物,不能碰凉水,所以就抢着把这活干了,也不过是一顺手的事,何苦让你受罪呢。”

    春莺听了春蓉的话,心里猛的一惊。

    这些日子她心里有事,居然把这事给忽略了。

    原本很准时的月信这个月却没有来,算一算,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

    春莺心里暗叫不好,太夫人和夫人带着少爷小姐们去田庄避暑的那些日子,老爷几乎天天借着午睡的机会和她偷欢,如今没来月信,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了?

    春莺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说出来。

    原本老爷答应他,会尽快跟夫人说的,可是这么一拖就拖了一两个月。

    但如果自己真的有喜了,这事情可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趁着没显怀夫人点头同意了,自己还不至于丢人,否则肚子大了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就连夫人都有可能恼羞成怒不肯答应,

    心慌得无处依靠,春莺叮嘱了几个小丫头,叫她们先别贪玩,好好听着夫人有什么吩咐,自己则从包氏的院中走出来,弯弯绕绕地去了卫宗镛平时常待的松风轩和燕憩斋。

    然而,卫宗镛不在。

    “姐姐找老爷,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吗?”洒扫的小厮们问:“老爷最近都没来这边,想是外头应酬多的缘故。”

    春莺懒得和他们多说,她暗骂自己真是急糊涂了,卫宗镛这时候怎么会在家里呢!起码也要午饭时回来。

    事实上,卫宗镛已经醉倒在温柔乡里好多天了,完全乐不思家,哪里还想的起来春莺?

    以卫宗镛的身份和年纪,不好去勾栏苑舍鬼混,别说上司同僚看不惯,就连包氏容不得他如此。

    如今他每天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府里,一早上朝之后就回到这座小小的宅院里来。

    这处如今算是卫宗镛的外宅,是一个外放的官员孝敬他的。

    除了这房子院子,还有一个名叫酥酥的小娘,一口吴侬软语,五尺玲珑娇躯,把卫宗镛迷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连性命都给她。

    今天下了朝,卫宗镛打发小厮长荣回府去,只说自己在刑部衙门处理公务。

    其实他径直来到外宅,一下马,守门的婆子急忙开了门,说道:“老爷回来了!姑娘刚起来正梳妆呢!”

    卫宗镛进了门,两个小丫头迎出来请安。酥酥坐在妆台前,并不转过头来,只是看着镜子曼声道:“请老爷安。”

    卫宗镛见她长发委地,芙蓉面带着三分慵懒,身上只穿着一袭冰纹的睡袍,薄薄一层几近透明,里头的大红睡裤和桃红肚兜影影绰绰地透过来,勾得卫宗镛一颗心猫抓一样。

    家里头虽说也有妻妾,可哪会有如此的风情?

    “我的小亲亲,不必梳妆了,先陪老爷好好乐一乐。”卫宗镛上前抱住酥酥,两个小丫头忙出去了。

    春莺失魂落魄的,包氏打发她去取花样子,她慢慢地走着,一步懒似一步。

    老爷还没回来,她都要急疯了。

    卫长安这程子很是不爽。

    父亲常常查问他的功课,害得他每天都得装模作样的习字看书。

    母亲又给他拜了好几个名师,其实都是挂名弟子,每个月去听几次讲,也不过是为了多结交些人脉,很有滥竽充数之嫌。

    他虽然不成器,包氏对他管的却很严格,绝不许他随意出去闲逛。怕他学坏,做出些眠花宿柳的勾当。

    但卫长安已经十八岁了,对男女间的那点事很是感兴趣。

    母亲管的严,害得他只能朝家里的丫头下手,但仅限于摸摸蹭蹭,并不能真正做些什么。因为那些丫头都鬼精,知道现在跟着自己就等于白玩。

    那些贪图小便宜肯让自己玩的丫鬟他又看不上眼。

    最让他气愤的是春莺那个丫头,原本已经被自己糊弄到嘴边了,谁想不知怎么的,忽然又假正经起来。

    摸也不让摸,抱也不让抱,让卫长安很是郁闷。

    可春莺越是躲着他,卫长安就越是惦记她。每次看到春莺,都觉得她更妖娆动人了。

    卫长安心里头好似有只饥鼠在作祟,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把他煎熬得死去活来。

    这天他无事在府里闲逛,恰好见到春莺在不远处一个人走着。

    他大喜,一边叫小厮多禄一边凉快去,自己则赶快跑过去一把扯住春莺就往僻静的地方拽。

    春莺吓了一跳,待看清拉扯她的人是为长安后,赶紧说道:“大少爷快松手,叫人看见了不好。”

    卫长安只当她害羞,并不松手,只是诱哄道:“好春莺,你跟我过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跟你说。”

    春莺只是不从,拉扯间,梅姨娘带着小丫头从那边走过来,春莺夺路跑了。

    卫长安站在那里多少有些难为情,不管怎么说梅姨娘也算是他的长辈。

    梅姨娘走到跟前,不在意地一笑:“爷们长大了,房里也该放两个平头正脸的丫头伺候,那春莺也真是的,难道她一个丫头还不许主子碰了?”

    卫长安没想到梅姨娘会向着自己说,再加上心里着实不痛快,就随口说道:“这妮子假正经,哪天我不扒了她的皮!”

    梅姨娘娇笑一声说:“大少爷哪里知道这些下人们的心思,这春莺别是有了相好的小厮,想做正头夫妻。仗着夫人疼她多得些嫁妆,过滋润的小日子。别看这春莺平时柔柔软软的,其实心机最重了,把你耍的团团转,回头又假正经。”

第六十六章 欲

    “论理呢,我不该说这些,”梅姨娘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不过觉得大少爷你也太可怜了,夫人对你管的严,当然是为了你好。可你已经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好连个丫头也不给?

    别说像咱们这样的公侯人家,就是差不多的门户也不能这么苛刻。

    那丫头也不过跟猫儿狗儿一样,主子喜欢,便跟她们玩儿玩儿。难道还要三媒六证地给她们名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个家早晚都是你的,何必非要糕饼成筐却饿个半死呢?”

    卫长安的脸色青得像赶潮的螃蟹,柳姨娘的话点燃了他心中积蓄已满的愤怒。

    起先他还有所顾忌,觉得春莺到底是母亲身边的丫鬟,他不好太过分,所以尽管她这段日子一直对自己躲躲闪闪,让他心里不痛快,可也并没想过要认真把她怎么样。

    可是梅姨娘的话,却像是给他混沌的脑子倾下来半桶冰雪水,一下子就醒过腔来!

    他忽然就觉得无论是母亲还是春莺都很对不起他!

    他是智勇公府的嫡长子,将来是要做公爵的人!何必活的这么窝囊?!

    那春莺小贱人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的使唤丫头,又不是正经人家的主子小姐,自己想要亲近她是她的福分。

    最可恨的是,春莺当初跟自己眉来眼去,也让自己抱过摸过,如今又忽然假正经起来,真拿自己当傻子吗?!

    就连他的母亲也是,防自己像防贼!自己几次向她暗示,可她呢?左拦右挡!天天逼着自己读书,屁股坐得生疼!

    卫长安当然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种子,反正他又不用考取功名才能袭爵做官,何必多此一举!

    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才是。

    “大少爷,我去柳姨娘那边说话去了,”梅姨娘说道:“你也快去读书吧!”

    说着走了。

    卫长安哪有心思读书!

    他只觉得胸腔憋闷,恨不得找个地方发泄。

    左右环顾不见伺候自己的小厮多禄,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

    卫长安憋着一肚子火,穿过月亮门,沿着东穿堂往南走。

    两边都是鹿耳山房,其中一间的门没上锁,卫长安走过去,只听里面微微有些动静。

    再走近了,就听清是喘息声夹杂着衣物的声音,间或有几声女子的嘤咛。

    卫长安听了这声音只觉得血往上涌,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把窗纸点破,眯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小厮正把一个丫鬟按在春凳上,两人衣不xx,下身,交合在一处,场面****放dang极了。

    那小厮一边动作,一边问那丫鬟:“小蹄子,这回你可舒服了吗?第一次又哭又叫的,这次可尝到甜头了吧!”

    这人正是卫长安的小厮多禄。

    卫长安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此时嘭地炸开,一脚踹开房门,骂道:“狗奴才,你们倒快活!”

    偷情的两个人吓得立刻分开,那丫鬟边系衣带边夺门跑了。

    多禄赶紧提上裤子,跪在地上赔罪:“小的该死!大少爷饶命!”

    多禄是卫长安最得力的小厮,从小卫长安做什么坏事都有他在一边帮衬,所以他也知道,大少爷是不会真的处罚他的。

    果然,卫长安只踢了他一脚说:“那不是柳姨娘院子里的丫头芍药吗?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

    芍药只是梅姨娘那边的三等丫鬟,长得却很有几分姿色。

    多禄挠挠头笑着说:“也不过就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儿。少爷,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春莺姐姐呢?”

    多禄原本以为卫长安拉着春莺也是做这档子事,所以就自动回避了,干脆也找来自己的相好,趁机偷吃一顿,却没想到卫长安这么快就出来了。

    卫长安一听他提这话头,脸色又阴沉下来。

    多禄见他气色不对,就试探着问:“莫不是春莺不肯?”

    卫长安气血上涌,骂道:“这个不识抬举的狗东西!”

    多禄凑近了说道:“大少爷,我可是听有人说,春莺这些日子总爱往老爷身边凑,她别是想做新姨娘吧?”

    卫长安听他这么说,就更加恼怒了。

    多禄说道:“春莺有这想法也不奇怪,做了新姨娘总好过做丫鬟。她大概是怕跟着少爷没有名分,所以就打起了老爷的主意。这事也不算错,只是她不该从前吊着的大少爷,把爷您当猴耍。”

    卫长安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当即就不顾一切的跳脚大骂。

    多禄这小子心眼最多,坏笑着说道:“其实这事儿也好办,大少爷是主她是仆,想要收拾她还不容易?女人这东西就是这样,占了她的身子她就老实了,要不总是不安心!”

    卫长安咬牙切齿:“晚间你把她给我骗到后花园里来!不信我收服不了她这个小蹄子!”

    这天刚入夜,卫长安在花园的角门边堵住了春莺,因为多禄打听到春莺跟夫人告了假,说晚饭后要回家去一趟。

    卫长安于是悄悄叫守门的人都离开了,他则等在这里,见春莺来了,前后又无人,立刻上去抱紧了她。

    春莺慌忙挣扎,卫长安一把将她抱起,进了旁边的假山洞。

    春莺苦苦哀求又不敢大声呼救。

    卫长安兽性大发,几下就扯烂了她的衣裳,口里心肝宝贝地乱叫,作势要强上了她。

    “大少爷,求求你放了我!”春莺急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我真的不能”

    她本想说自己已经给了老爷了,可卫长安用衣服堵住了她的嘴,强行占有了她。

    事毕,卫长安忽听有人在外头说话,好像是说夫人在找大少爷,他顾不得去看春莺,急忙整理了衣服从假山那边绕了过来。

    到了安歇的时候,包氏也并没问起春莺去了哪里。因为白天的时候,春莺曾跟她告假说这两天要出府去看看她的爹娘。

    包氏以为她已经出府去了,因此也就没多问。

    “徐大儒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明天一定要叫大少爷早早的过去听讲!”包氏一边卸妆一边说:“这五天的讲习我可是送了三千两银子的束,就为给他买个徐大儒记名弟子的名头。我为了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第六十七章 执迷不悟

    今夜似乎格外闷热,沉闷压抑的空气中晚香玉的香气浓烈得几乎令人晕厥,仿佛多吸几口就会窒息。

    黑云悄悄地压上来,吞没了残月和满天星辰,乌云深处裹着隐隐雷鸣,像巨灵神在聚拢着怒气。

    直到闷和热达到顶点的时候,一道极长的闪电撕裂了夜空,入夏最大的一场雨终于降了下来。

    昭邑城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雨点急切粗暴地敲打着遇到的一切障碍,像害了失心疯的泼妇。

    到了天明雨势仍未间歇,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晚起了。

    必须早起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像卫宗镛这样需要上朝的官员,还有一类就是负责防汛永河的人。

    这场雨让很多生意人都发愁,这样的雨势买卖是做不成了。但种田的人却高兴,久旱逢甘雨,终于不用担心庄稼会渴死了。

    智勇公府中同样有人欢喜有人愁。

    卫长安一大早就被催促起来,因为要去听徐大儒的讲,所以他必须硬着头皮顶风冒雨的前去。

    起床气再加上不爱读书的惰性,使得他此刻很是烦闷,脸上的几颗浅麻坑都溢满了不满。

    包氏令人精心烹饪的早餐,在他看来全部都寡淡无味,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然后就丢下了碗筷。

    现在的他早把昨晚的事情丢到脑后去了,不过是欺负了一个丫头而已,谅她也不敢怎么样。

    他心中没有对春莺的一丝愧疚,更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若说这事情对他还有一丝影响的话,也不过是知晓了男女之事的滋味,觉得这事儿很好玩儿,以后可以多尝试。

    “大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小的给您撑伞,咱们这就快走吧!”多禄从外头进来,雨水把他的鞋袜和袍角都浸湿了。

    卫长安站起身,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与他相比,卫宗镛出门更早,今天的早朝没什么事,因为这场大雨缓解了旱情,皇上百官都很高兴,所以早早的就散了。

    卫宗镛不顾雨大路滑,一头扑到了外宅,这样的天气顶好和酥酥躲在红绡帐里饮酒作乐。

    卫宗镛盼着天不要晴,雨一直下,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不必回府去,同时又可以向朝廷告假,和酥酥小娘子在温柔乡里做神仙。

    这样湿冷的天气里,酥酥身上的皮肤就如上好的锦缎一般,润滑微凉,格外叫人**。

    这样大的雨,包氏去给朱太夫人请过安后,也只好呆在自己的房里。没人来打扰她,恰好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筹谋筹谋卫宜宓的亲事。

    梅姨娘则和她的两个女儿聚在一处,做着绣活说说闲话。

    “说起来这些日子四妹妹怎么总是不出来?”卫宜家想起已经许久没见卫宜宛了。

    “不是说又病了,不见人吗?”卫宜室随口说道:“她往常不也是这个样子?”

    “她现在志得意满,还用得着装病吗?”卫宜家冷笑了一声说:“谁不知道她娇惯任性,能有多大的病连房门也不出?”

    “依你这么说,她应该是真病了,”卫宜室说:“不然的话她早在咱们面前显摆了。”

    梅姨娘听了两个女儿的话,就岔开话题道:“我昨天做了些松子糖,给老太太和夫人都送去了些,还剩下不少,我叫春喜拿过来给你们吃!”

    说着叫丫鬟把那边五斗橱上的蟠桃瓷罐子拿过来,里头盛着大半罐松子糖。

    卫宜家摇着头说:“谁吃这东西,不嫌费牙。”

    卫宜室也不吃,心里还觉得梅姨娘究竟是小门户出身,爱吃这些低贱的玩意儿。

    卫宜宛比其他人都高兴,因为这样的大雨天,她又有足够的理由躲在房里不出来了,连包氏也不会来看她。

    春兰小心地把昨天从疯道士那里拿来的三贴膏药取出一贴来,卫宜宛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她赶快给自己敷上。

    “多亏前几天叫你去道爷那里拿了几贴膏药,”卫宜宛语气庆幸:“不然这么大的雨怎么出门呢?”

    春兰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卫宜宛,如今她头上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了,而且头皮上有多处脓肿溃破,看上去简直和破庙里那些带头的乞丐一模一样。

    昏暗的光线中,看上去又丑陋又可怕,甚至令人厌恶。

    卫宜宛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就催促道:“你愣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给我敷药啊!你不是说道爷给你这几贴药的时候嘱咐你要好生的给我敷上吗?还说用完这几贴药,头皮的创口就会愈合,开始生长新的头发了。”

    “那天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春兰走上前说道:“可奴婢总觉得他疯疯癫癫的。”

    “你少嗦,”卫宜宛不高兴的说:“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能回头吗?”

    春兰把膏药打开,一股腥臭味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小姐,这回拿的药也太难闻了,”春兰捂着鼻子说:“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卫宜宛当然也闻到了,可她从心里就相信那个道士能够治好她的病,就像治好梅姨娘堂嫂家孩子的毛病一样。

    “你嗦些什么!天底下就是有你们这些蠢人,难怪道爷当初一再跟我说明他治病的方法特别。人家本来是不肯给治的,是咱们求着人家,如今又疑神疑鬼,你想要我怎么样呢?况且已经是最后两贴了,怎么能不用?”

    春兰见卫宜宛动了气,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四小姐的脾气她清楚,要是再深说,恐怕自己又要挨罚了。

    这么多年伺候卫宜宛,没有哪个月不挨一顿打的。她的脾气又坏又怪,让人根本摸不到头脑。

    春兰屏住呼吸,把难闻的膏药慢慢的贴到卫宜宛的头皮上去。

    卫宜宛疼出了一身的汗,头皮上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又像是架了火烙铁在烫,还夹杂着蚀骨的痒,像虫蚁不停的在搔爬。总之,特别特别的难过。

    “等我熬过这些日子,管叫你们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卫宜宛忍着巨大的痛苦,在心里咬牙切齿的说。

    疼痛让她扭曲了面容,使她看上去邪恶而丑陋,就像一个巫婆。

第六十八章 最爱雨天

    卫宜宁早晨起来就坐在窗前赏雨,这雨已经下了三天了,竟还在下着。

    她在擎西王府中和韦兰珥住在一起,院子里有一处荷塘,还种了很多的芭蕉。

    盛夏里,荷花开得正艳,如今遭了雨,反而更添了楚楚风韵。

    卫宜宁许久没有欣赏雨打芭蕉、荷叶反覆的景致了,所以看得津津有味。

    韦兰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她在雪绉中衣外头披了一件银红的长夹袄,脸上还带着几分未醒的迷蒙,檀口桃腮,美艳不可方物。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趿着玉色嵌明珠的睡鞋走到卫宜宁跟前,伸手在她后背上拂了拂说:“你坐在窗边这么久了,小心着凉。”

    卫宜宁和她一样,穿着中衣趿着睡鞋,在中衣外头披了件妆花缎子的长袄,松松的挽着头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雨后天空的星子一样明亮。

    “不冷,”卫宜宁一笑说:“难得有这么凉爽的天气。”

    湿冷的雨丝透过窗纱星星点点落在皮肤上,在心上激起小小的涟漪。除了她自己,已经不会有人记得她小的时候最喜欢雨天,常常撑着一把伞站在廊下,一站就是半天。

    二小姐韦兰珊一向性子急,下这么大的雨,她还是带着丫鬟过来了。

    一进门就说:“我刚刚去给母亲请过安了,她叫我各处告诉一声,今天天气不好,你们都不必过去请安了。也省得她穿衣梳头的折腾,我已经叫丫环拿了炭盆到母亲屋里去。”

    她的话音还没落,韦兰玫也过来了,身后跟着个婆子手里捧个炭盆。

    原来老王妃有风湿的毛病,遇到阴雨天屋子里就要放炭火除湿驱寒。

    韦兰玫笑嘻嘻的说:“我知道这样的天气母亲房里得用炭盆,所以我也拿了一个,这样的天顶好用炭火烤鹌鹑吃!”

    果然,她身后的小丫头手里拎着一只铁炙子,这铁炙子和炭盆是配套的,刚好架在炭盆上面,用来烤东西吃。

    韦兰珥一下就急了,说道:“少在我这儿乱弄,油腻腻脏兮兮的,有什么好吃的!”

    韦兰玫一点不动气,还是笑眯眯的说:“我是想着宜宁妹妹一定也爱吃,索性就到你这儿来了。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我带宁妹妹去我那边。”

    韦兰珥最和卫宜宁要好,哪里肯放她走?

    卫宜宁就笑着问:“四姐姐,不知道你都要烤什么吃?”

    韦兰玫一听来了精神,赶紧说:“我叫厨房里准备了鸡翅膀和鹌鹑,你还要吃什么?”

    卫宜宁说:“我想问问可有新鲜的羊肉?”

    韦兰珊和韦兰珥听了赶紧说:“羊肉那东西得要命,吃不得,吃不得!”

    正说着,韦兰抱着小王爷韦应爵也来了,三小姐韦兰珠笑眯眯的跟在后面。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韦兰娴雅可亲,卫宜宁是见了她以后才确信这世上真有如此美貌温婉的大家闺秀。

    韦兰珠则一向温柔沉默,笑眯眯的走进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到了这时,除了五小姐韦兰琪和七小姐韦兰瑜外,韦家的几个孩子都到齐了。

    “怎么不见五姐姐和七妹妹?”卫宜宁问。

    “七妹妹早起已经去母亲那里问过安了,现在早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自己跟自己下棋呢!”韦兰珊说:“至于老五,问都不用问,这样的天气一定是搂着她的猫大睡特睡呢!”

    韦兰琪爱猫成痴,她的院子里养了十几只猫,整日与猫为伴。

    卫宜宁也常去她那里玩,知道她最喜欢的两只猫是“雪狮子”和“花玳瑁”,韦兰琪睡觉的时候也要搂着它们。

    韦应爵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卫宜宁,今天也不例外。见了她就从长姐怀中挣脱下来,抱着卫宜宁的脖子,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我刚才好像听你们说谁要吃羊肉?”韦兰问。

    “是我说的,”卫宜宁笑着接过话:“因为四姐姐说要烤肉吃,我就想起来问一问,厨房里可有新鲜的嫩羊肉?”

    “当然有,”韦兰管家自然清楚这个:“妹妹要吃,我叫厨房里去准备。”

    “其实,我是想着这样的天气给母亲做一碗羊汤喝。”卫宜宁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如今是暑伏天气怎好吃羊肉?大夏天的不上火吗?”韦兰珊嘴快的说道。

    “不知道姐姐可曾听过这个说法,三伏天吃羊肉可以治寒症。又何况今天天气凉爽,吃一些也无妨。”卫宜宁不急不躁的说:“我在老凌河的时候,那边的人都过伏羊节。在暑伏这一天杀羊吃肉,还要熬羊汤,多放胡椒粉。目的就是祛除蛰伏在体内的寒气。我虽然不通医理,但笨想着也和医书上所说的冬病夏治道理相同吧?”

    “宁妹妹说的挺有道理的,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母亲今天身上实在难受,早起连饭也没吃。”韦兰说到这儿忍不住面带忧色。

    卫宜宁穿好衣裳梳了头,就亲自到厨房下厨去了。

    她在老凌河几乎天天做饭,做羊汤更是驾轻就熟。

    不多时,将做好的羊汤盛出来一碗,放在托盘上。只见汤色乳白细腻,衬着嫩绿的芫荽叶,上面的热气如轻纱一般飘渺升腾,格外引人食欲。

    盖好盖子,叫丫鬟端着给老王妃送去。

    韦兰玫连说好香,卫宜宁便给她盛出来一小碗。

    韦兰玫尝了一口,立刻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卫宜宁说:“真人不露相,你居然有这样的好厨艺!我还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羊汤呢!”

    韦兰玫贪吃也会吃,能得她一句称赞,可见卫宜宁的厨艺是不错的。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忍不住尝一尝。

    韦兰珥赞叹道:“宜宁,怎么你做的羊汤这么鲜美?一点膻味都没有。”

    “我也是跟赫赫族人学的,”卫宜宁谦虚道:“其实还差得远呢!”

    韦兰玫赶紧拉住她的手说:“你既然和赫赫人混的熟,那一定也会烤肉了?今天说什么也得露一手,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卫宜宁被她说的直笑,点头道:“四姐姐赏脸,我哪里敢推辞呢!”

第六十九章 金蟾

    韦兰珥院子的庑廊下架起了炭火盆。

    卫宜宁换掉了里头的银碳,用果木炭来烤肉。

    虽然银炭燃烧时无烟,会更干净,但并不适合烧烤。

    果木炭虽然有烟,但因为是在庑廊下,雨水吸收了烟气,所以也不怎么呛人。

    炙子上摆放着薄厚适中羊肉片、腌制好的鸡翅和鹌鹑,卫宜宁在烤肉的时候特意用了蜂蜜,再加上火候掌握的好,烤出来的东西色泽金黄油亮,入口鲜嫩不腻。

    不但韦兰玫大呼过瘾,连其他的几位小姐也爱上了。

    卫宜宁一边烤肉,一边喂坐在她怀里的韦应爵。

    韦应爵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弟弟观音保,在老凌河的时候,她常常这样喂他吃东西。

    小家伙的嘴巴特别甜,总是围在卫宜宁的身边,千姐姐万姐姐的叫,每一声都让卫宜宁的心甜甜的。

    他最爱吃考兔肉和鹿肉,也爱喝羊汤。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在哪里呢?

    卫宜宁一想到这点就黯然神伤,只是她一向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心底明明已经伤痛成海了,可眼中却难以看到一丝涟漪。

    在外人看来,她只是在格外细致地喂韦应爵吃东西罢了。

    这时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秋月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剔红的大圆食盒。

    卫宜宁连同韦家的几位小姐都站了起来,秋月笑盈盈的说:“王妃打发我来给各位姑娘送些零食,又特意叮嘱我说,宁姑娘做的羊汤甚好。王妃喝下去后发了些汗,觉得身上舒服又睡了一觉,竟觉得轻快了好多。还说让宁小姐明天再给她做一碗,又叮嘱咱家的几位姑娘要好好的陪着宁小姐,别让她受了委屈。”

    众人听了之后自然都高兴,想留秋月坐下一起吃些东西,但秋月忙摆手说:“知道小姐们是好意,不过王妃那头离不了我,况且是如今这样的天气。”

    众人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就不强留她了,又派了个小丫头给她打伞。

    众人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雨还是不停,荷花池里的水早就满了,都溢了出来。

    韦兰珥淘气,见原本养在荷花池里头的三足金蟾此刻正在天井跳来跳去,她便嘻嘻哈哈的笑着去捉。

    韦兰担心她着凉,便轻斥她不要胡闹。

    韦兰珥玩性上来哪里顾得了许多,边笑边说:“这东西平时可狡猾了,想要近前看看它都不行,今天我非要逮住它好好瞧瞧!”

    可那金蟾灵巧的很,韦兰珥左扑一下,右抓一下,始终也逮不到它。

    此时的雨虽然没有夜里那么急了,可依旧扯天扯地的下着,韦兰珥虽然有丫鬟给打着伞,可全身也已经**的了。

    “六丫头真是淘气,”韦兰就算是动了气,语气也是那么温柔:“这要是淋病了可怎么好!小燕小红,你们两个快去把六姑娘拽回来!”

    可这两个丫鬟过去也于事无补,韦兰珥倔脾气上来,非要抓住这只金蟾不可。

    卫宜宁知道这事总得一个了局,否则韦兰珥就会一直在雨里淋着。

    她撑着伞慢慢的走过去,兜了一个大圈儿来到金蟾前面,之后静静的一动不动,好像雕塑一样。

    韦兰珥气喘吁吁,见卫宜宁来帮她当然高兴,催促道:“咱们两个前后夹攻,一下就能把它摁住。”

    但卫宜宁恍若未闻,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韦兰珥只好跟那两个丫鬟说:“你们两个到对面去,然后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动手。”

    结果是三个人都扑了个空,弄得满身雨水,狼狈不堪。

    那金蟾轻飘飘跳到一边,对着她们呱呱大叫,好像故意挑衅一样。

    “你这死蛤蟆!”韦兰珥气得直跺脚:“宜宁,算了吧!这东西根本捉不到。”

    卫宜宁依旧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紧盯着金蟾,锐利得像箭簇一般。

    韦兰珥迈步转身,金蟾也企图跳回荷塘里去,就在它腾起的一霎那,卫宜宁极快的出手了,动作如闪电般迅捷。

    几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金蟾就已经老老实实的落在卫宜宁的手里。

    韦兰珥张大了嘴巴,惊讶的发不出声音。

    她最清楚的金蟾究竟有多狡猾,怎么卫宜宁一下子就能捉到它?

    “宜宁,你真是好身手!”韦兰珊高兴的直击掌:“这就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卫宜宁把金蟾交给韦兰珥,浅笑着说:“其实我是在乡下玩儿惯了,从小就捉蟋蟀捉蚂蚱,不过是些小技巧。”

    韦兰珥把金蟾捧在手里,这家伙生就三足,两只鼓鼓的大眼睛,雪白雪白的肚皮,黄金背胭脂口,很是漂亮。

    韦兰珥手里捧着金蟾开始吓唬众人,别人还好,韦兰珊最怕这东西,吓得又跳又叫。

    韦兰珠也直往后躲,韦兰玫却傻乎乎的问:“这玩意儿好吃吗?”

    看她的神情极其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韦兰珥赶紧捧着金蟾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四傻子真给吃了。

    “兰珥,别只顾着胡闹,赶紧回房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韦兰长姐如母,最关心的就是弟弟妹妹们的身体。

    韦兰珥答应了一声,刚要转身,那金蟾在她手上猛地蹦了下去,好巧不巧,正掉在炭盆里。

    只见“噗”地腾起一股黑烟,伴着浓浓的焦糊味。

    众人哎呀一声,那金蟾活活被烧死了!

    韦兰珠最胆小,吓得赶紧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韦兰珥更多的是心疼,还有愧疚,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卫宜宁原本以为韦应爵会害怕,伸手去捂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谁想到韦应爵却坚决地躲开了她的手,直盯盯的看着盆里烧的焦黑的金蟾尸体。

    卫宜宁的手触到他小小的肩膀,感觉他整个人高度紧绷着,像被扯满的弓弦一样。

    卫宜宁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由得有些担心,蹲下身去平视着他。

    韦应爵过分好看的小脸上,以往都是木讷呆滞的神情,而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一样。

    卫宜宁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卫宜宁知道自己绝不会看错。

第七十章 好戏开锣

    这场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四五天,天气凉得好像晚秋时节。

    放到高处的衣箱被拿下来打开,上个季节的衣服又都取了出来。

    韦家人爱上了卫宜宁做的羊汤,每天都要喝,配上菜蔬佐以蒸饼,四小姐韦兰玫的粉颊越加光润了。

    五小姐韦兰琪的猫儿们一到开饭的时间,就会跑到餐桌下等着。因为有一道香煎鱼干,是它们最爱的。

    这天终于天晴,许久未露面的太阳挂上了天空。昭邑城的排水设施极好,虽然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但城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积水。

    所以,一旦天晴各商铺纷纷开门照常营业,毫不耽误。

    城中的花草树木,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的青翠娇艳,整个昭邑城焕然一新,永河涨了水,不少人到上面泛舟游览。

    卫宜宁想着自己也该回智勇公府去了,于是就向韦家人辞行。

    韦家人自然是舍不得她,极力挽留再住些日子,其中韦兰玫和韦兰珥和她最亲厚,听说她要回去急得直哭,说什么也不让走。

    卫宜宁只好说:“我也爱在这里住着,可已经出来这么些天了,总是要回去的。我当然也舍不得母亲和姐妹们,更舍不得应爵,可我也好久没见到祖母了,心里总是惦记她老人家。”

    老王妃听了点头说:“你们姊妹感情好,也不差在这一时。反正住的近,以后常来常往就是了。如今雨已经停了,若还不让她回去,只怕公爵夫人会责怪她。”

    卫宜宁粲然一笑说道:“大伯娘对我最是宽厚的,母亲不用担心。”

    老王妃点点头没再说话,心里却感叹卫宜宁实在是个懂事的孩子。

    想她在智勇公府是绝不可能事事顺遂的,其中必定有这样那样的艰难,难得她从不抱怨一句,始终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

    王府给卫宜宁准备了很多礼物,叫她带回去转赠给朱太夫人和包氏等人。

    又吩咐驾好了马车,叫人好生把卫宜宁送回智勇公府去。

    卫宜宁是趁着卫宜宓韦应爵睡觉的时候离开的,如果他醒着,绝对不可能让卫宜宁走就是了。

    卫宜宁坐着擎西王府的马车回了智勇公府,到了门前下了马车,转过头去给了车夫几两银子作为赏钱,叫他回去跟王妃和几位小姐回复自己已经平安回府,叫她们不必惦记。

    智勇公府似乎和往常一样,守门的家丁和小厮给卫宜宁请安,春娇搀着她从西角门走了进去,小舍儿在后头拿着礼物。

    “咱们先去祖母那边吧!”卫宜宁对两个丫鬟说:“之后再去见夫人。”

    几个人来到朱太夫人的院子,恰好卫阿鸾也在。

    卫宜宁上前请了安,见朱太夫人的气色不错,就高兴的说:“小姑姑一回来,祖母立刻像年轻了二十岁。我在外头还担心,这样的阴雨天老太太多半会身上不舒服,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朱太夫人听了说:“你这野丫头,一跑出去多少天,我今天还打算派人去接你回来呢!谁想到你自己回来了。”

    卫阿鸾也笑着说:“可见你这些日子在王府待的也滋润,越发长高了。有你回来陪着老太太,我就放心多了。”

    卫宜宁年纪虽小,却行事稳重,朱太夫人喜欢她,卫阿鸾也觉得他陪在老太太身边很放心。

    卫宜宁叫春娇把王府给的礼物拿上来,除了留给包氏的一份,其余的都放在了朱太夫人这里。

    几个人坐着说了些闲话,卫阿鸾心里忧愁只是面上不好带出来。

    邵桐这些天在家里头几乎不曾把天翻过来,只是叫家里人去擎西王府提亲。

    邵家长辈都不同意,一来韦兰年纪比他大,二来就算去提亲韦兰也绝不肯嫁。

    邵家不想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这样只会让邵桐落人耻笑,对他的前途有害无益。

    卫阿鸾好话歹话都说尽,邵桐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邵天资一气之下,对邵桐动了家法。

    如今邵桐只能趴在床上养伤,连下地都不能。

    卫阿鸾又心疼又无奈,又不能对人说,因此柔肠百结。

    邵天资心疼夫人,又怪儿子胡闹,再加上新官上任,每天忙的焦头烂额。

    好在还有勤勇公夫妇为他们分忧,不至于左右支绌。

    卫宜宁那天就看出邵桐不对劲儿,所以今天也没多问些什么。

    卫阿鸾又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说是还要去思恩伯府走走。

    卫宜宁又陪着朱太夫人说了会儿话,给她捶了捶腿,看老太太盹着了,便悄悄的和两个丫鬟退了出来,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

    经过几天的雨水冲刷,智勇公府院子里比以往要湿润了许多,很多地方都长起了青苔。

    小舍儿担心卫宜宁滑倒,紧着提醒:“姑娘脚下留神,这青苔滑得很。”

    结果卫宜宁走的很稳,她却不防摔了一跤。

    卫宜宁忙问:“哪里摔疼了?”

    小舍儿一骨碌爬起来,混不在意的说:“奴婢皮糙肉厚,什么事儿也没有。”

    春娇说她:“姑娘稳当着呢!倒是你整天冒冒失失的,我劝你自己多留心脚底下吧!新做的衣服弄得这样脏,回去赶紧换下来洗洗。”

    三个人说着话往前走,路过卫宜宛院子的时候有个人急匆匆的走过来,差点撞上卫宜宁。

    卫宜宁抬眼一看,这人瘦骨脸小山眉,两颊微微有些雀斑,是卫宜宛房里的丫鬟春兰。

    春兰慌忙道了句歉,头都没怎么抬,又急匆匆的走了。

    春娇难免不悦,站住了脚说道:“春兰怎么这么没规矩!这么急着走,难不成是哪里放赏钱?”

    一面说一面又看卫宜宁有没有被撞到。

    “我没事,”卫宜宁轻轻摇了摇头说:“她没撞到我。”

    雨后的风还很凉,吹起卫宜宁前额的刘海。她深邃的眼眸光华流转,静静凝视着春兰的背影。

    春兰走得很急,像是踩着锣鼓点,这是不是预示着智勇公府又一场好戏要开场了呢?

    卫宜宁粉润的唇瓣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看来自己回来的刚刚好。

第七十一章 全不见了

    春兰的确很急,她急着要出府去。

    几天前,她按照四小姐卫宜宛的吩咐,去疯道士那里拿了几贴膏药。

    在这之前,已经用了五贴。

    本来说好的,用了这几贴之后,卫宜宁宛就会开始长头发。

    可这十二贴都已经敷完了,卫宜宛的头皮却溃烂得更甚,甚至手足都已经长出了红色的丘疹,全身发痒,夜不能寐。

    自从用了疯道士的膏药,卫宜宛一直没有照镜子,因为她想的是什么时候头发长出来什么时候照镜子。

    但春兰却一直在旁边看着,越看越心惊,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太对头。

    可是卫宜宛好像走火入魔一样,特别相信那个疯道士,执意用他的膏药。

    春兰几次在她面前表示怀疑,都被她狠狠的责骂了,所以也不敢再开口。

    前些天一直阴雨,屋子里的光线暗,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今天太阳出来了,光线比往常都要明亮,春兰看着卫宜宛,觉得自己分明看到的是一个怪物。

    没有一根头发,连眉毛都掉光了,并且头顶布满了烂疮。细看的话,身上都隐隐起了红点。

    再加上这段日子她吃得很少,整个人比以前更瘦了,长时间的躲在屋子里不出去,皮肤显得异常苍白,所以看上去就更吓人。

    春兰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趁着天晴她得出府去问一问那个疯道士,小姐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他之前说的不一样?

    卫宜宛也开始害怕,催促着春兰出府去,找那个疯道士问问清楚,看看该怎么补救。

    哪怕到了此时,她还是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

    春兰一路小跑着来到破庙,看到几个老的走不动的乞丐在那里晒太阳。因为最近常来,春兰和他们基本上已经认识了。

    “道爷怎么不在?”春兰气喘吁吁的问。

    “他早就走了,就在下大雨的那天晚上,”一个独眼龙老乞丐嘶声说道:“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春兰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死心的问道:“那他有没有说去哪里了?”

    “这狗皮老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谁知道他去哪里!”又一个满身牛皮癣的乞丐说:“我猜他是有了银子出去花天酒地了!你们给了他那么多钱,足够他下半辈子花了。”

    春兰知道在这里问不出什么,于是返身去了桃花巷子,准备去找梅姨娘的堂嫂问一问。

    这件事情也就她还算知情,说不定能够从那儿找到些头绪。

    春兰来到那个大杂院,前后都找遍了,也没看到梅姨娘的堂嫂,于是就找了个人问。

    那人听她形容的样子,想了半天说:“你说的这对母女俩大约半个月前就搬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他们来的时间也短,和这儿的人也不熟悉,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为什么梅姨娘的堂嫂也不在?春兰只觉得脑袋里的炸雷一个接着一个,轰得她不知道东南西北。

    她只是个丫鬟,哪里能猜得到什么人心险恶?她不敢断定这里边一定有问题,可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除了这两个地方,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回去之后该怎么跟小姐说?

    春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像失了魂魄一般,差点被一辆狂奔的马车撞到。

    “没长眼睛吗?!”赶车的人大骂:“大白天的出来装什么撞尸游魂!”

    春兰被他骂得一惊,神智恢复了几分。

    “在街上走不是办法,还是回去吧!”春兰自言自语着。

    打定了主意,她又回到了智勇公府。

    卫宜宛已经急得发狂,见春兰回来了,一把抓住她问道:“你见了道爷了吗?他怎么说?”

    春兰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卫宜宛拼命的摇晃着她,歇斯底里的说:“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我该怎么办!”

    春兰扑通一声跪下来,哭着说:“小姐,我没找到那个道士,几天前他就走了。我又去找梅姨娘的那个堂嫂,结果大杂院里的人说,她们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奴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卫宜宛听了她的话,尖叫一声:“他们都不见了?!”

    “是啊,小姐,那个疯道士,还有那对母女都不见了。”春兰尽管害怕,却还是不得不如实交代:“他们会不会是合伙骗你的?”

    “不可能,不可能,”卫宜宛拼命的摇头,不愿意承认:“他们为什么要骗我?我和他们无怨无仇啊!况且我给了他那么多钱!再说那个孩子,她的头发明明长出来了呀!你和我都见过的对不对?!”

    “小姐,可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又为什么会不见呢?”春兰此时已经不敢侥幸了:“咱们还是快点禀告夫人吧!让她帮忙拿主意!”

    卫宜宛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她拼命想把前后的事情捋顺,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

    好多个念头在她的脑袋里窜来窜去,彼此攻讦,无论如何也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小姐,这事儿不能再瞒着了,越早告诉夫人就能越快想到办法!”春兰哭着央求道:“你现在这样子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卫宜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忍不住的往下坠。

    难道这真的是个圈套?

    “小姐,小姐,求求你了,让我去叫夫人过来吧!”春兰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

    “你去给我拿一面镜子过来。”卫宜宛整个人不可遏制的发着抖,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的往一块儿磕碰。

    春兰摇头不肯,她知道卫宜宛一旦照了镜子就会崩溃的。

    卫宜宛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春兰一巴掌,把她打得身子栽倒一边。

    “我要你给我拿镜子来!”卫宜宛一双眼睛立了起来,看上去格外渗人:“是想要我扒了你的皮吗!”

    春兰哭着起身,从外间的桌子上拿了一面菱花镜子过来。

    卫宜宛一把抢过来,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往后倒下去,镜子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第七十二章 事发

    卫宜宛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丑陋如鬼怪,不由得急火攻心晕倒过去。

    她本来就极度体弱,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当然承受不住。

    春兰和春雨两个丫鬟慌忙把她扶着躺好。

    两个丫鬟中春雨的年纪小一些,到此时更加没有主意,只剩下干着急。

    春兰就叫她好好的看着卫宜宛,自己胡乱的擦干了眼泪去找包氏。

    而包氏此时正和大女儿卫宜宓在房中说话,谈论着过几天去逸安侯府拜寿的事。

    上一次勤勇公府请客,包氏动用计策促成了小女儿的婚事,这实属她的得意之笔。

    这一次,她也要精心设计,把大女儿推到众人的面前。

    卫宜宓听母亲如此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非常欢喜。

    她正准备跟母亲说一说自己的心事,倘若母亲真的能促成她和燕肯堂的亲事,她这一生就别无所求了。

    可还没等她说出口,春兰就来了,卫宜宓只得就此打住。

    包氏看春兰神色不比往常,便住了话头,问道:“你来做什么?四姑娘怎么了?”

    春兰一开口就带了哭腔说道:“四姑娘她,她……”

    说了几句实在说不下去,就说道:“夫人快去看看吧!”

    包氏见她这样自然心焦,赶紧起身朝卫宜宛的院子走去。

    这些日子她把心思都用在了卫长安和卫宜宓的身上,忽略了小女儿。再加上连日以来阴雨天气,说起来她也有好几天没看到小女儿的面了。

    卫宜宓跟在包氏后头,差不多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她都没有看到妹妹了。不是她不见卫宜宛,而是卫宜宛不肯见任何人。

    如今见春兰这样子,显然是出了事情,但问她也说不明白。

    包氏等人急匆匆的走着,远处宜室宜家这对双生女见了不由得好奇,想要上前去看一看。

    可是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是梅姨娘。

    “姨娘,夫人和大姐姐好像去了四妹妹的院子,我们也想过去看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卫宜家说着还要往前走。

    卫宜室也说:“许多天没见到四妹妹了,她别是真病了吧?”

    梅姨娘赶紧拦住她们说:“这有什么好看的?现在你们也跟上去,倒叫人以为是去看热闹的,夫人要是不高兴,难免拿你们做法。要是有事的话早晚会知道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说着不顾双生女反对,把她们俩拉到自己的院子里玩儿去了。

    包氏一行人进了卫宜宛的房间,只见她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

    走到近前,卫宜宓看清了妹妹的样子,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卫宜宛怎么会变成这样?实在太难以置信了,就连包氏看了小女儿的样子后,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往后退了好几步。

    躺在床上的卫宜宛骨瘦如柴,面色铁青,头发一根不剩,满头的烂疮身上布满了红点。

    包氏一把抓过春兰来,死命的掐着她的手说:“宜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要是敢跟我隐瞒一个字,我今天就把你活活打死在这里!”

    春兰见包氏真的动了怒,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哆哆嗦嗦的说道:“启禀夫人,这些天奴婢一直想要跟你说这事儿,但是四姑娘死活不叫我去。这件事说起来话长,得从咱们去田庄上避暑开始。”

    接着春兰就把他们当初怎么遇到了梅姨娘的堂嫂和她领的那个孩子,后来去上香的时候发现那孩子头发稀疏的毛病被治好了,卫宜宛于是上了心,派她悄悄去打听。

    之后顺着线索找到了那个疯道士,又用五百两银票和一只红宝石的钗子换来了若干贴膏药。

    起先的几副膏药,的确有浓烈的药味,用过之后头发就掉光了,但头皮也变得红肿溃破。

    后来的这几贴膏药腥臭难闻,但卫宜宛还是坚持用了,谁想用过之后不但没有生出头发来,反倒是头上升起了烂疮,全身也长出了丘疹。

    春兰也说了,自己回头去找那疯道士和梅姨娘所谓的堂嫂时,这两伙人都不见了。

    如今没有对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兰说完,又接连磕了几个头说:“夫人明鉴,奴婢一直劝阻四小姐,可她的脾气你也知道,认准了什么事,必须按她的意思办。奴婢绝没怀坏心,都是按照四姑娘的吩咐去做的。”

    这时春雨在旁边也帮着春兰说话:“去田庄那次,奴婢也跟着,的确是春兰姐姐说的那情形。当时那个贫妇牵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跟梅姨娘讨银子,说要给女儿治头发的毛病。梅姨娘被她缠不过,给了她十两银子走的。”

    “这件事我也知道,”卫宜宓开口说道:“当时我和四妹妹一起坐在车上,的确是这么个情形。至于后来的事,我没看见,就不得而知了。当初宜宛还问我,会不会真有这样的神医,可以治人的头发萎黄稀疏的毛病,我还笑说哪有这样的神医,除非华佗在世,可见那个时候她就动心了。”

    春雨接着说道:“后来去相国寺上香的时候奴婢没跟着,但是小姐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跟春兰姐姐商量这事。后来她们还悄悄的出府一次,之后就拿回来几贴膏药。”

    包氏听了这几个人的话,一颗心如同三九天的河面上放了把火,心底冰凉,心头如焚。

    咬牙切齿的骂道:“姓梅的贱人,居然敢暗害我的女儿!”

    她没想到梅姨娘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趁自己不备,就设了毒计陷害卫宜宛。

    梅姨娘深知卫宜宛对于头发是多么的在意,以此来设圈套,就等于安排上金钩和香饵,只等鱼儿主动上钩。

    怪不得自己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没有回报她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因为她只需要让卫宜宛看到那一幕就足够了。

    自己安插的眼线没有发现梅姨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是她有意麻痹自己。这贱人知道自己对她防范,才想出的这个办法!

    实在是太可恨了!

第七十三章 杨梅疮

    包氏心中恨死了梅姨娘,却也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局设得实在好。

    把局布在了外头,避开了自己的眼线,挖好了坑,让卫宜宛自己跳下去,真称得上是四两拨千斤了。

    包氏心中后悔不迭,都怪自己大意了,以为小女儿的亲事已定,就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她的心煎熬翻滚,如在油锅里一般,一旁的卫宜宛悠悠转醒。

    抬头看见了母亲,忍不住大哭起来。说道:“母亲,我可怎么办啊?”

    包氏见她如此,心疼的要死,赶紧上前安抚道:“不妨事的,你别急。母亲这就派人,去请大夫来给你诊病,过不了多久就能好了。”

    卫宜宛听母亲如此说,也不像之前那么惶恐害怕了。哽咽着说道:“我这个样子实在不能见人,母亲千万不要叫别人再来看我了,等治好了再说。”

    包氏此时对她百依百顺,柔声说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凡事都会料理明白,你不用担心,只好好养着。”

    她心中虽然也怪女儿这么大的事不跟自己商量,可事已至此,若是再出言责怪,以卫宜宛的性子,还指不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眼下之计只能好好的安抚她。

    一面对屋子里的丫鬟说道:“我告诉你们,把自己的嘴巴都管严了,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谁都别想活!”

    她女儿以后还要嫁人呢!

    说完又安抚了卫宜宛几句,急忙出来派人去请郎中。

    并且点名要请京城中最有声望的名医周召臣。

    之所以请他,是因为周召臣不但医术高,医德更好,从来不泄露病人的**。

    故而包氏请他很放心,如今卫宜宛这个样子要是传出去的话,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所以一定要尽可能的封锁消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周召臣才被请来,他是松鹤堂的坐诊大夫,每天都会有不少的病人慕名而来。

    故而要请他出诊,的确需要等上一些时候,这还是包氏花了大价钱才请到的,否则就有可能排到几天之后去。

    周召臣已经年过古稀,长得慈眉善目。中等身材,一部雪白的胡子,穿着竹青长袍,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包氏见他到来赶紧起身相迎,叫丫鬟沏了洞庭春茶,摆上汉中的广柑、江南的蜜桔、河南的石榴、江西的龙眼,作为招待。

    谁想周郎中微微一笑,把手一摆说道:“公爵夫人实在太客气了,这么急着把老夫叫来,家里一定是有急病人。茶也不必喝,果也不必吃,先去看病要紧。”

    包氏连连称谢,亲自陪着周召臣去了卫宜宛的院子。

    卫宜宛此时正半躺在床上,刚刚喝下一碗燕窝粥。

    见大夫来了,便强打起精神支撑着。

    周召臣从十八岁开始行医,什么样的病症没看过?因此一见卫宜宛的样子,便已经断定她得的是什么病,不由得皱了皱两道白眉。

    不过片刻就点了点头,包氏知道这是断准了的意思,急忙把周召臣请到外间来。

    自来中医看病,从不当着病人的面说病情,也不当面开方子,都是和家属一同出来之后,再详细说这些事情。

    包氏把周召臣请到了外边,彼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文房四宝,只等着大夫开药方。

    包氏殷勤的问道:“周大夫,小女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周召臣叹了口气说道:“医者不讳言,夫人,四小姐的病只怕是不太好。”

    包氏听了,不由得吓了一大跳,颤声问道:“周大夫,你有话明讲,我女儿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还有几分把握治好?”

    周召臣一捋自己的银须说道:“依老夫看来,四小姐得的是杨梅疮,已经病入心脑,无药可医了。”

    “你说什么?!”包氏疑心自己听岔了:“杨梅疮不就是花柳病吗?我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会染上这种病?!”

    周召臣说道:“依老夫看来,令爱的确是得了杨梅疮,只是这病虽然俗称花柳病,却也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感染。”

    包氏听了他的话,赶紧回头对春兰说道:“四小姐之前用的那些膏药还有吗?”

    春兰赶紧说道:“奴婢都还留着,因为四小姐说这是个神仙方,要留着。万一以后遇不到那个道士,可以让懂得医理的人根据剩下的膏药配药。”

    “赶紧拿过来给周大夫看看!”包氏喝命。

    春兰赶紧转身去了里间,不一会儿拿出来两贴膏药。

    递给周召臣说:“这个是前几次用的膏药,这贴颜色发黄的是后来拿的。”

    周召臣把两贴膏药拿在手上,细细的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恶毒?这前面的膏药里面含有腐药,若是用了这样的膏药,人的皮肤就会溃烂。后面的膏药应该是掺了花柳病人身上的脓血,若皮肤有溃破的人在粘了这东西,就极有可能会感染。”

    包氏听了周召臣的话,彻底明白了梅姨娘所设的计策。

    她是通过这个法子,让卫宜宛患上花柳病,这种病就算是发现的早,对容貌也会有一定程度上的损毁,若是发现的晚,就彻底无药可医了。

    “虽然四小姐用这膏药前后不足一月的时间,若是寻常的感染,半年内都可以治,但这膏药上又放了别的药物,催动药力,使得四小姐体内的病毒比寻常人发展的要快上几十倍。”周召臣连连摇头说道:“老夫才疏学浅,公爵夫人还可以再去寻找名医,或者还有挽救的办法。”

    其实周召臣说的都是自谦的话,他行医几十年,什么样的病症没看过,这花柳病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他见得多了。

    卫宜宛如今头顶上满是梅疮,身上也起了红疳,这表明她的病已经到了晚期。

    接下来就会全身更大面积的溃烂。又何况,她病发在头顶,比一般人离大脑更近。

    这花柳病到晚期就会侵蚀人的意识,使人疯癫发狂。

    包氏只觉得头顶打了一个焦雷,整个人被轰去了三魂七魄,腿发软,眼发黑,恨不得一时死过去。

    但想着卫宜宛就在里间,她又不能大放悲声,只得拼命忍着。

    好歹叫周召臣开了两副方子以安抚卫宜宛,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女儿报仇。

第七十四章 不认罪

    包氏心中发恨,从卫宜宛的院子走出来,叫人好生把周大夫送回去,自己则直接回了上房,一面派人去寻那个梅姨娘的堂嫂和那疯道士,一面派人把梅姨娘叫过来。

    梅姨娘此时正带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在院子里的荼蘼架下坐着喝茶赏花,她这院子里种满了虞美人。

    这花开的妖娆艳丽,姹紫嫣红。引来蜂蝶纷纷围绕,很是热闹。

    不知道的人常常会把虞美人错认作罂,粟,这两种花的确很像。

    只是罂的叶片更宽,带一层白霜,果实也更大。

    母女三人正在那里品茗赏花,说说笑笑很是惬意。却见包氏身边的国妈妈沉着脸,带着三五个身材粗壮的仆妇走到梅姨娘的院子里来。

    卫宜室卫宜家见了这情形,不由得站起身来,紧张得说不出话,这国妈妈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却是包氏的陪房,是包氏的左膀右臂,在这府里头比梅姨娘的权力更大。

    如果说梅姨娘是这府里的半个奴才,那国妈妈绝对称得上这府里的半个主子。

    如今看这情形颇有兴师问罪的味道,双生女不由得害怕,但梅姨娘依旧是平常的态度。

    国妈妈沉着脸说道:“梅姨娘,夫人叫你赶快过去。”

    “夫人叫我过去做什么?”梅姨娘并不起身,轻轻打了几下扇子,闲闲的问道。

    “夫人叫你过去问几句话,姨娘还是快走吧!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国妈妈虽然这么说,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

    言下之意是如果梅姨娘敬酒不吃,那么她身后的那几个妇人自然会拖着她走。

    双生女惊疑不止,看着梅姨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天她们都很安分守己,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怎么夫人会叫国妈妈来把梅姨娘叫去问话呢?

    她们有的是经验,国妈妈出面就意味着这事情很严重。

    梅姨娘把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款款起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说:“你们不用害怕,夫人不过是叫我过去问几句话,一会就回来了。你们乖乖的坐着,觉得没意思了,就去老太太那边。”

    说着跟着国妈妈走了出去,很快就来到了包氏的上房。

    梅姨娘走了进去,只见包氏坐在正堂的檀木椅上,小扫帚眉倒竖,鹿眼立起,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她。

    梅姨娘站在地当中,垂手而立不言不语。

    包氏跳起来冲上去,狠狠扇了她两巴掌,才骂道:“死娼妇!你居然黑了心害我的女儿!”

    梅娘被她打得嘴角流血,鬓发散乱,但脸上的神色还是如常。浅笑着问道:“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冲我发火?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包氏压住滔天的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少装蒜。识相的赶快说出来你的堂嫂哪里去了,不然的话我就打死你!”

    梅姨娘听了一笑,说道:“我和我的娘家人从来不来往,也不招揽。我进府快二十年,我的娘家人何曾进过智勇公府的大门?,别人不知道,夫人您难道不清楚吗?”

    包氏气狠了,哆嗦着说道:“我自来知道你伶牙俐齿,但你别以为你抵死不认我就没有办法治你了。告诉你,识相的趁早说了,好儿多着呢!”

    梅姨娘听了,鼻孔里冷笑一声,说道:“夫人用不着拿话吓唬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奴才,夫人打也打得杀也杀得,只是我不认得这糊涂罪。”

    “你到现在还跟我装相!你那个什么堂嫂,当初在府门前截着你讨银子看病,这事你瞒不过去!多少人都看着呢!你以此设了圈套来陷害宜宛,别以为那些人现在跑了个干净就查不出来!”

    “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堂嫂来找我打抽丰,我被她缠得不过给了她十两银子,后来我一直和大伙在一起,合曾再见过她?我和她都是光天化日见的面,并没有什么背人的勾当,至于四姑娘想要做什么,那不是我能说的算的,她又不是我生的。”梅姨娘振振有词。

    “当初和四姑娘一起去上香,遇到我堂嫂来道谢,我不想和他们多说话,赶紧走了。四小姐还拿话点我,询问她们的事,我还劝四小姐离这些人远一些,千万不可相信。这话现有对证,你可以去问四姑娘,也可以问她身边的丫鬟,当初我是不是这样说的。只可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如今四姑娘出了事情,夫人却把这帐赖在我头上,我一百个不服!”

    “好!好!狡辩的好!我早知道你会有这样一套说辞,”包氏怒气攻心,脸胀得青紫,看上去格外吓人,也顾不得梅姨娘说话难听了:“你说你没参与进来,为何宜宛会被人害得了那样的病?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姐,大家闺秀,又会和什么人结仇?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你而起,你说你没参与进去谁能相信?!”

    “夫人从心里认定是我,自然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认为是我的问题,倘若我真有心要害四小姐,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引?大可以让他们假扮成乞丐,直接向四小姐讨银子,到时再上演那么一出就可以,何必把我自己圈在里头!”梅姨娘头头是道的说。

    “这还不简单,你不过是要让宜宛信真罢了,若只是普通的乞丐,宜宛绝对不会理她,可换成是你的亲戚就不一样了。”包氏针锋相对:“又何况要是外人,哪里知道宜宛对头发有多么重视!况且那是你的堂嫂,姑且不论是真的是假的,都应该与你合谋。”

    可不管怎么说,梅姨娘就是不承认。

    两个人正在争辩的时候,春兰和一同出去寻找梅姨娘堂嫂及疯道士的几个人回来了,自然是无功而返。

    梅姨娘又死不认罪,包氏只得叫人把她关起来,并且吩咐道:“派两个得力的人好好看着她!别叫她跑了,更别叫她自尽!”。

    卫宜宁听到府里的动静,选择闭门不出。

    她虽然不知道卫宜宛现在究竟怎样,却也知道一定是出了事情。

    见包氏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情况一定很糟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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