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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x     极品驸马txt下载     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春秋笔法

    nbsp;薛绍将书桌移到了桌边,对着窗外一片幽深辽远的苍翠山景读书。手边一盏清茶冒着氤氲的热汽,铜鼎里升起袅袅的檀香,味道很是宜人。

    月奴跪坐在一旁安静的伺候茶水,偶尔也拿一本书来翻着看看,但是内心仍然难免焦躁不安,根本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月奴,你的身手我毫不怀疑;但是对一名武者而言,xing格才头脑才是他最强大的武器。”薛绍盯着书本,悠然说道,“越是危急的时候,越要能够沉得住气。呶,你最不喜欢的那个李神棍有句话说得好,要——临大事而有静气!”

    “公子,月奴其实是在担心……”月奴咬了咬嘴唇,说道:“万一宫中震怒不等太平公主醒悟过来收拾残局,就已经给公子治下了罪来,如何是好?”

    “绝对不会。”薛绍仍是盯着书本,淡淡的道:“我有何罪?”

    “……”月奴眨了眨眼睛,也是哦,杀了张窈窕的是太平公主,背后挑唆的是武承嗣,公子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公子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人拿来陷害的罪名。否则,武承嗣也就不必苦心孤诣的绕着大弯,借用张窈窕来生事了!

    “虽然皇家要杀谁并不需要真正的罪名,随便就能找到一堆的借口与理由。”薛绍说道:“但是眼下要害我的只是武承嗣,并不是宫中的谁。”

    “那万一武承嗣要请天后来杀公子呢?”月奴担忧的道:“武承嗣可是天后的亲侄儿啊!”

    薛绍看着书漫不经心的道:“那我还是皇帝陛下的亲外甥呢!——这天下,终究还是姓李!”

    “公子,那上官婉儿真会帮忙吗?”月奴仍是有些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

    “会。”薛绍肯定的道:“武承嗣的目的是整死我,他才好当驸马。两相对比,上官婉儿当然更希望我成为驸马。因此,就算她不会明目张胆的帮我,多少会用一些chun秋笔法来暗中相助。”

    “公子……何谓,chun秋笔法?”月奴缩了缩脖子,脸都臊得有点红了,低声道:“月奴不学无术,公子恕罪!”

    “那你就该多读一点书!”薛绍呵呵的笑,说道:“chun秋笔法是指孔子用来写史书的一种文字技巧,也叫微言大义。目的在于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左丘明总结这种笔法的要义在于‘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史官写史要求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如实记述,但是历代的史官也都是人,是人就都会有自己的喜恶爱憎。于是他们经常会用这样的‘chun秋笔法’来表达自己的爱憎,或是出于某种需要或是迫于某种压力,用chun秋笔法来对事对人进行一些隐晦的褒贬与评价。”

    “公子这么一说,月奴仿佛是明白了一些。”月奴说道,“在平常的为人处事与言谈举止当中,chun秋笔法的引申还真是随处可见。比方说,假如有人要问我公子和武承嗣这两个人分别长得什么模样,月奴就会说——公子玉树临风,武承嗣獐头鼠目!”

    薛绍放下书本,转头对月奴微然一笑,“有悟xing!”

    “……”月奴看到薛绍脸上的那一抹轻松的微笑不由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原本慌急而悬空的一颗心突然就变得安宁与踏实了。

    她心中不禁暗暗惊道,以往公子微微一笑曾令许多女子心猿意马;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候,她的微笑却让我的灵魂都感觉到安全与宁定!

    一笑可夺心,一笑能安魂!

    “在我武承嗣之间,上官婉儿必然倾向于我。她是个博学多才而且心窍玲珑的女子,只要她的言语之间用好了chun秋笔法,同样聪明而睿智的太平公主定能幡然醒悟。”薛绍说道,“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判断,我才叫你把东西交给了上官婉儿并转达了那些话过去。我相信自己的判断,用不了多久必然可以见到成效。月奴,你信吗?”

    “我信公子!”月奴斩钉截铁的道。

    薛绍微然一笑,拿起了书本,“那么,安心读书。”

    “是!”月奴长吁了一口气,神sè松驰的拿起了一本《左氏chun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能给公子丢人!”

    ……

    怡心殿中。

    “婉儿,那首诗是从谁手中传出来的?”太平公主突然厉声问道。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答道:“殿下,当时赴宴的外命妇极多,先是有人口耳相传,然后有好事之人将它写了下来。最初出自谁手,想必已是查无可查。”

    太平公主一咬牙一眯眼,不用查我也知道,源头定是那武承嗣!……可恶,居然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来惑乱本宫、激愤本宫、利用本宫去杀了张窈窕,害我落入如此窘境、还妄图拆散我与薛绍!

    武承嗣,你该杀!!!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站着,目不斜视。但她分明感觉到太平公主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强烈的恨意与怨念,甚至还有浓厚的杀机!

    “快,将琳琅唤回来!”上官婉儿急忙道,连忙又补充一句,“叫朱八戒去办,你赶紧回来,我还有事须得与你商议!”

    “是。”上官婉儿匆匆跑了出去。

    琳琅就在殿外不远外藏着,得了消息都各自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直抹冷汗!

    上官婉儿走了回来,看到太平公主在那里神情凝重的摆弄那个冰冻风铃,于是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太平公主的身后。

    上官婉儿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皇家人的心思。他们一出生就拥有太多,所以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特别懂得珍惜;他们要得到什么东西都比较容易,因此也就习惯了抛弃,甚至不介意亲手去毁掉一些,自己曾经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和感情!

    远有玄武门之血、近有李贤之流放,这不都是证明吗?……皇族本xing,可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所以,不管接下来太平公主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上官婉儿都不会感觉到特别的惊奇。

    叮咚!

    叮咚……叮咚!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冰冻风铃断断续续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太平公主一动不动秀眉紧皱的盯着它,看到串串细密的水珠慢慢滴落。

    “叭嗒”!

    终于有一块冰跌落到了地上,碎成几截留下一滩水渍。

    太平公主从脸蛋儿到身体再到心里,仿佛都颤动了一下。看着那一滩水渍和碎冰,太平公主恍惚有了一种错觉……多像是我刚刚碎去的那颗心啊!

    “婉儿,它融化了……”太平公主怔怔的盯着冰冻风铃,喃喃的道。

    “殿下,现在气候温暖,冰块的确容易融化。”上官婉儿轻声道。

    太平公主就像是魔障了一样,痴痴的看着冰冻风铃,偶尔吹一口气让它发出一些声音,如同梦呓一般的轻声道:“他明知道冰块是会融化的,为什么还要用它来做这个风铃送给我?玉玦、瓷器哪怕是金铁,不都可以做吗?……他莫非不知道,我看到他送的这串风铃在我眼前融化了,我会伤心,我会难过?”

    上官婉儿的眼中飞闪而过一抹异样的神采,凑近了一些轻声道:“殿下,婉儿以为薛公子刻意要用冰块来做这串风铃,恰是有所深意。”

    “你说。”太平公主淡淡的问道。

    “婉尔愚见,这冰块雕琢的风铃美丽而优雅到迷人,能让人对它一见钟喜爱非常。可是它终究敌不过自然之力,会要融化、会要碎落。”上官婉儿柔声的道,“这世上许多的东西,都像这风铃一样的美好而脆弱。比如一个人的生命,不管他曾经多么的辉煌与伟大,终究会有落幕之时;比如一个美人的容颜,再如何倾国倾城她也终有一天会要韶华老去;再比如一段美好的爱情……”

    太平公主感觉心里都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拧眉侧眸看着上官婉儿,“说下去。”

    “无论多么美好的爱情,不管它是怎样开始,但无一例外都是以不同形式的分离而做为结束!”上官婉儿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仿佛也有一点触景生情,轻声道,“越是美好,就越容易失去。我想,这或许就是薛公子想说的。”

    “既然如此,我又能怎样?”

    “珍惜。”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记大锤敲在了太平公主的心房之上——珍惜?!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官婉儿,仿佛想要从上官婉儿的脸sè与眼神之中,读出她内心深处的一切想法!她刚刚说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劝导于我,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刻骨铭心的领悟!

    上官婉儿情窦初开之时遇上了我那英俊干练的皇兄李贤,可她是我母后的女官是后宫的人、归根到底属于我父皇,怎么可能和我皇兄两情相悦?因此她只能一直将这些心思深藏于心中。不等她鼓起勇气向我皇兄吐露爱慕之意,我皇兄就已经被废去太子之位而且流放到了千里之外,从此天涯永隔恐怕再无相见之ri!

    相比于她……我的确是应该珍惜!!

    上官婉儿转过了脸去,悄然抹了一下眼睑。

    太平公主不再逼视于她,深呼吸,连续的深呼吸。

    她久久悬着的那颗心,渐渐的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胸腔里,心中默念一句——“原来,我真是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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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绝对权力

    nbsp;[今天的第二章提前发布了。]

    .

    片刻的寂静之后。

    “婉儿,现在长安城里是不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太平公主双眉紧皱的问道。

    “婉儿未曾去过城里。但估计,应该是……”

    太平公主羞恼又悔恨的拍了一下手,“jiān人从中挑唆,本宫居然一时不查……”

    话说到这里打住了。身为主上,岂能轻易在臣下面前认错示软?

    上官婉儿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低眉顺目的站着。

    “婉儿,你足智多谋,于今之计本宫该要如何是好?”太平公主急切问道。

    上官婉儿轻皱了一下眉头,“殿下,此事婉儿不便谋划。”

    “为什么?”太平公主挺惊讶。

    上官婉儿面露难sè的迟疑了一下,轻声说了八个字,“卑不谋尊,疏不间亲。”

    臣子从来不敢随便参与谋划皇族的家事,否则怎么都是得罪人,夹在中间极难为人。眼下薛绍这个帝甥、天后的侄儿武承嗣和太平公主三个人,因为婚姻之事闹将了起来,别说是上官婉儿,就是当朝宰相也不敢擅自干预。

    “……”太平公主恍然大悟,轻轻的点了点头心说上官婉儿毕竟是我母后的人,我也就不为难她了。不过,她必然早就想到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与曲折利害。

    是旁观者清,还是她特别聪明?

    她嘴上虽说‘卑不谋尊疏不间亲’意在表明中立的立场,但她却又隐隐像是在帮衬着薛绍,刚才又旁征博引甚至现身说法的一直在劝我,言语之间大有“chun秋笔法”的味道。不难看出,相比之下她终究还是讨厌武承嗣而心里向着我和薛郎的!

    这个上官婉儿,年纪轻轻却是八面玲珑、机智过人!难怪我母后对她如此的信任与器重!

    “左右,与本宫更衣!即刻准备起驾!”太平公主也没点破上官婉儿,只是突然下令道。

    “殿下将要摆驾何处?”

    “薛府!!”

    上官婉儿终于是长吁了一口大气,薛公子,婉儿尽力了!剩下的,交给你!

    ……

    天快黑了掌起了灯,薛绍仍在安静的誊写《六军镜》。虽然努力不去想那些事努力的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但他心里终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宁静。

    冰山之下,暗流汹涌!

    前世,他总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用超强的个人手段,直接了当的去解决许多的问题。现在站在了薛绍的位置,在一般人面前蓝田公子贵不可言高不可攀,偶尔打个擦边球、玩个欺男霸女或许还算惬意。但这一次的事情让薛绍充分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游走在“体制边缘”的寄生虫,一但面对真正的权力,“贵族”二字就如同一块毫无用处的遮羞布!

    薛绍几乎体会到了,历史上的那个花瓶薛驸马将要饿死在狱中之时的,那种心情!

    “绝对权力”!

    薛绍双眉紧拧,在一张空白的誉书萱纸上写下了这四个大字!

    如果此刻我手中能够拥有“绝对权力”这一把杀人利剑,桌上摆的也就不会是这一堆残废书纸,而是武承嗣的项上狗头!!!

    安静坐在一旁看书的月奴突然感觉一阵压抑,感觉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一些。她担忧的看着薛绍后背,却不敢多言多问。心想,张窈窕的事情换作是任何一个稍有血xing的男人,都不可能做到心如芷水。别说是当事之人,就连我一个旁观的女子也因张窈窕的无辜受戗而悲悯不已,出于义愤更想杀武承嗣而后快!

    月奴的顿时忐忑起来……公子绝不是那种毫无血xing的软弱男人,现在他的心里一定特别不好受,只是一直在忍着没有发泄出来罢了!

    薛绍深呼吸,放下了笔。

    “饿了,吃饭去。”

    “……好!”

    主仆二人方才走到楼下,听到府门口传来一个尖利而极具穿透xing的大嗓门——“太平公主殿下驾到,臣府速速出迎接驾!”

    “她居然主动上门来了?”月奴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公子,怎么办?”

    “迎接呗。”

    “万一她来者不善呢?”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来者不善就不会亲自来,更不会有人在我门口大喊接驾了。”

    “那月奴回避了。”月奴面露愧sè的点了点头,难道我真的很憨,这都想不到?

    薛绍往前宅走去。

    不等他走到门口,太平公主已经带着上官婉儿与琳琅闯进了府里,什么鲜花铺道礼乐为奏全都免了,步伐堪称风风火火。

    “臣薛绍……”

    “不必了!”太平公主一挥袖打断他的话,“找个地方,本宫要与你单独说话!”

    薛绍凝视太平公主的眼睛,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热切、焦虑、自责与愧疚。

    “书房。”

    二人来到二进院,上楼进书房。整个二进院里被肃清,所有人等一概没有靠近,包括琳琅。

    太平公主先一脚进了书房,薛绍进去后转身掩门,双手还没有从门框上放下,太平公主从后面一把将薛绍紧紧的抱住了。

    “薛郎,对不起!”

    薛绍皱了皱眉头,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松开。坐下说。”

    “我不要!”太平公主执拗的紧紧抱着薛绍,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一松手薛绍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我要生气了。”薛绍淡淡的道。

    太平公主只好松开了手,悻悻的坐到了坐榻上。低着头撇着嘴,脸颊菲红,没有抬头去看薛绍。

    “殿下,请用茶。”薛绍很“客气”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不喝。”太平公主碰了个狠狠的软钉子心里好一阵堵,低着头咬着嘴唇像是赌气,又像是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局促又不安。

    “殿下想说点什么?”薛绍很是淡然的自己慢慢喝着茶。

    太平公主的眉头皱作了一团,仰头看向薛绍,“现在怎么办?”

    “你说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太平公主抬了一下眼睑飞快的瞟了薛绍一眼,鼓着腮帮低着头,做足了‘可怜小女人求原谅求安慰’的神情。

    “解铃还须系铃人。”薛绍平静的道。

    “你就直接说吧,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挽救现在的局面?”太平公主皱着眉头表情也比较凝重,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比刚才“老成”了许多。

    薛绍放下茶杯,“殿下要挽救局面,至少得要搞清楚,眼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还能是什么样?”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把视线从薛绍脸上挪开,别着脸,仿佛是不敢正视薛绍的眼神,低声道,“无非就是有人想要拆散我们,还想要致你于死地!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叫因果,不是局面。”薛绍摇头苦苦的笑了一笑,“现在的局面是,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二圣!”

    “还不是一个意思……”太平公主鼓着腮帮、撇着嘴、耷着脸,像是一个刚刚被人抢了糖葫芦的小孩子,又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在被严厉教育的小萝莉,委屈无奈又可怜兮兮。

    薛绍皱了皱眉头,“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当然有了……”太平公主可怜巴巴的轻轻应了一声,从两人对坐的矮几下悄悄伸出一只手,用手指尖儿轻轻的勾了勾薛绍的衣袖。

    “干嘛?”薛绍低头一看,顿时无语,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卖萌?

    “薛郎,我知道错了……”太平公主嘟着嘴低着头,低声的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薛绍直咧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德xing?

    “薛郎,我知道错了……”太平公主像复读机一样重复这一句,低声的、怯怯的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薛绍无奈又无语,叹息了一声,“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最紧要的。”

    “对我来说,你是否原谅我,才是天下第一紧要的大事。”太平公主耷着头斜着眼睛瞟着薛绍,说话的声音也怪怪的,像是感冒了的人发出的浓厚鼻音。

    “你……严肃一点!”薛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快说,你否原谅我?”

    “……”薛绍恨了个牙痒痒,“你别扮鬼脸、做怪样,先一起商量来解决问题!”

    “你是否原谅我?”

    “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其中暗藏杀机,我们得想办法渡过这段危机,这是当务之急!”

    “你是否原谅我?”

    “好吧!……”薛绍拍了两下额头只能是妥协了,在这种事情上跟女人、尤其是还是个小女人反复的争执,好像没多大可能成为赢家,于是道,“我姑且先原谅你。”

    “多谢薛郎,你真是宽宏大量!”太平公主的脸sè就像是川剧大变脸一样瞬间变了个样,快语说道,“其实眼下危机也好解决。我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挑唆刺激于我并在暗中推波助澜,长安城里肯定会谣言四起议论纷纷,迟早还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捅到二圣那里。但你放心,二圣向来最是疼我,虽然这次我犯下了大错会影响到皇家声誉,但所幸本宫已经及时悬崖勒马知错就改了。我这就回宫向二圣请罪,并请母后出面帮忙遮掩与解决这件事情!”

    薛绍眉头紧拧的盯着太平公主,“那死人,能否复活?”

    太平公主一下被薛绍那句话给呛住了,咬了咬嘴唇,“薛郎,你方才都说已经原谅我了。”

    “我是原谅你了。但死者呢?”薛绍几乎是瞪着太平公主,义正辞严的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太平公主几乎是将脖子都缩了起来,眉毛也撇成了一个八字,小声道:“难不成你想让我去给她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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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善莫大蔫

    nbsp;这家伙,还耍起了赖!

    薛绍沉声道:“没人敢叫一个公主去给谁抵命。是,你一个公主赐死一个贱籍的娼妇是不算什么大事。但你以后如果一直这样,我薛绍还敢靠近你吗?……靠近你,是否就意味着我只能一心侍奉你,其他的事情全都不能做了?是否以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都要一一的追究和制裁?是否对你来说,我这个男人就只是你的一件物品与玩物,绝对不容他人染指?是否我从此就只能当一头被圈养的牲畜,不能再拥有人的正常生活?”

    “不是这样的!”太平公主急忙争辩道,“薛郎,你在我心里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么会特别生气、特别伤心、特别愤怒,从而气急之下做出了糊涂的事情呢?”

    “我理解你那种心情。”薛绍长吁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了一些,说道:“如果是让我知道你和别的男人有染,我也会受不了我也会杀人的。但是……”

    “你说什么?”太平公主突然打断薛绍,定定的看着他。

    “你明明是已经听清楚了。”薛绍没好气的道。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太平公主挤眼弄眼。

    “这时候你还嬉皮笑脸的!”薛绍真是觉得有点头大,真没想到太平公主还会擅长搞怪卖萌,只好道,“我说——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别的男人有染,我也会受不了!我也会杀人的!”

    “真的吗?”太平公主突然喜上眉梢一拍巴掌,“那我去亲武承嗣一口,你马上去宰了他吧!”

    “你!……”薛绍双眼一瞪彻底无语了,真他妈都是些什么奇葩逻辑!!

    “薛郎息怒、薛郎息怒!”太平公主见到薛绍当真生气,不由得有点慌,连忙摆手道:“我胡说的,我瞎扯的!打死我也不会去亲武承嗣的!别说是亲了,我看到他都觉得恶心!”

    “行了!”薛绍扭过头去长吁了一口气,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奇葩活宝?

    “薛郎,不要生气嘛!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我的不对……方才也只是我一时无心的戏言,我就是太恨那武承嗣了!卑鄙小人,下作无耻!”太平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挪了挪身子凑到了薛绍的身边,抱着他的一条胳膊轻轻的摇,还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幽幽的道:“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嘛!毕竟我年纪还小,我不懂事,我从小生活在宫里不太明白世俗的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规则。你要耐心一点慢慢的教我嘛,好吗?”

    听到这些话,薛绍只能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张窈窕死者已矣,不能复生。如果太平公主真是在诚心悔悟并能从此痛改前非,不失为一件大善之事,不幸中的大幸!

    “如果你没有口是心非,那张窈窕的死,也算是有所价值了。”薛绍凝眉看着太平公主,认真的说道,“你是公主,你生来高贵无人可及。但其实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人命大于天。每个人他不光是属于自己,还属于许多其他的人。我举个例子,如果哪天我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一刀杀了,你作何感想?”

    “我!……”太平公主愕然一下瞪大眼睛,无语以对。

    “现在你可以理解,张窈窕的亲朋爱侣这些人的感受了?”薛绍道,“己所不yu,勿施于人。你是有权凭借手中的权势与尊贵的地位来欺压他人、随意的决定他人的荣辱生死。人们当面都会怕你、敬你、服从你,但是背底里会要骂你、戳你的脊梁骨,甚至等到你落难之时就会要落井下石的来报负你,青史丹书也将饶你不得,必然让你遗臭万年!——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一个以德服人的宽仁公主,那要远比一个仗势欺人的霸道公主要更加受人尊敬,也更加可爱!”

    太平公主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慎言慎行,不再那么任xing胡为草菅人命了。薛郎,你要相信我,也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慢慢的适应和改变嘛!……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鱼!”

    “什么?”薛绍愕然一下瞪向太平公主。

    “不不,我说错了!是善莫大蔫!”太平公主连忙掩嘴吃吃的笑了两声,马上又强颜正sè的道:“我今天从午宴时分一直哭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有吃,我都快饿死了。所以刚才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用膳,想到了我爱吃的大鱼鲙丝嘛……”

    说着太平公主就咽了两口口水,小肚腩还“咕咕”的叫了两声。

    “当真哭了半天吗?”薛绍扭头看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撇着嘴连连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睑,“你看,眼睛都肿了。”

    薛绍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差点把那一句“我来帮你揉揉”说出口来。转念一想,这家伙太能耍宝卖萌、插科打诨的岔开话题了!

    于是薛绍把脸板了一板,“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跟二圣解释和求情?”

    太平公主撇着脸眨着眼睛做出一副很可怜很无辜的样子,讪讪的道:“我母后向来对我最是宠溺但要求也最是严格,如果我犯了错,她会很气、也会罚我的。尤其是我犯的错辱及了皇家声威、亵渎了皇家尊严的时候,她最是生气与恼怒,定然饶我不得。这次的事情还跟你有关,我担心她会一怒之下将我禁足从此不再让我与你见面。还有可能将你寻个过错远远的贬废,甚至有可能……”

    薛绍点了点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武则天是个什么样行事风格。别说是我一个没成亲的准驸马,就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惹恼了她,也没个好下场!

    太平公主继续低声的道:“母后心如明镜,她肯定能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是武承嗣在作怪。武承嗣是她的亲侄子刚刚继承了武家的爵位与血脉,可以说,武承嗣虽然无才无德但代表的是武家,是我母后立在朝堂之上的一张颜面与一条臂膀。我欺负武承嗣不要紧,因为我是大唐的公主、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要在你和武承嗣之间做个选择……我母后肯定还是会偏向于武承嗣的!”

    “所以呢?”薛绍听她这一番话,心说太平公主虽然年幼而且冲动,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懂事!

    “所以,我只能去搬请我父皇了!”太平公主说道,“对我父皇而言,你是城阳公主的儿子、是他老人家的外甥,你当然要比武承嗣亲多了!还有,我父皇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武承嗣。若非碍着母后的颜面,怎会让他担任三品秘书监这样重要的官职?此前武承嗣曾经向我母后求亲想娶我当驸马,我母后也曾动了心去劝说过父皇。但我父皇绝对不同意、差点都要发怒了!这样,我母后才不得不婉拒了武承嗣!——这次的事情,我会如实向父皇禀告!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帮我们的!至于母后那边,我就只好软磨硬泡的认错哀求喽!”

    “好,就依你说的办。”薛绍点了点头,“最好是,让我有机会见一见皇帝陛下。我怕是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

    “好,包在我身上!”太平公主信誓旦旦。

    至此,薛绍方才轻吁了一口气。心说,归根到底这次的事件只是“皇族家事”,我和武承嗣都是外戚。但亲疏之间也有个差别,我与皇帝亲,而武承嗣与皇后亲。中间夹着一个太平公主。最终二圣该会如何处理,太平公主的态度将起到决定xing的作用!

    眼下解决了“太平公主的心态”这个根源的、核心的问题,其他的也就不难处理了。

    太平公主这也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嘟着嘴哼道:“我饿!”

    “鱼汤吃吗?我从曲江池里钓来的鲈鱼。”薛绍一边说道一边起身。

    “吃!”太平公主喜笑颜开,“薛郎亲手钓的鱼,必然好吃!”

    “公主还兴拍臣子马屁的吗?”薛绍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萝莉卖萌,横行天下;公主耍宝,谁能招架?

    “嘿嘿!”太平公主掩嘴窃笑。

    薛绍推开窗户对外面喊道:“月奴,叫厨子炖一锅鱼汤来,再弄一碗御黄王母饭!”

    “是,公子!”

    薛绍走回来坐下,太平公主挪动膝盖凑过来紧紧挨着他坐下,撇着嘴儿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的眼睛,“呶,眼睛还是肿的,肿的呢!”

    薛绍无奈的摇头笑了一笑,“我给你揉揉吧!”

    眼保健cāo,看来应该挺适合太平公主的。

    “噢!”太平公主欢喜的应了一声,一拧身就直接躺了下来头枕着薛绍的大腿,闭上双眼笑嘻嘻的道,“揉吧!”

    薛绍看着太平公主高高耸起的雪白胸脯眨了眨眼睛,这文胸的聚拢效果是不错嘛,躺下了还能这么挺!……话说,这真是揉眼睛的姿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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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打狗欺主

    nbsp;薛绍按着太平公主的太阳穴,给她刮一刮眼眶用来驱散眼睑的淤肿。太平公主安静的躺着,脸上一直挂着一丝安静又温馨的笑容。

    兴许是这大半天来一直都伤心又压抑,心神放松下来之后,太平公主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薛绍便停了手,准备抽身起来给她取一床被子盖上。刚要抽身,太平公主习惯xing的一个翻身掀过来,手掌往脸旁一压,然后脸蛋儿枕在了手掌上,睡得更香。

    薛绍的表情一滞,爪子、爪子!

    太平公主的手掌,不偏不倚压在了薛绍的……裆部。

    美人如玉,吐气如兰。

    薛绍分明感觉到一股热汽袭到了裆部。二十岁的年轻男人,气血何等的方刚劲烈。再加上薛绍禁sè断yu已有多ri,被太平公主这样不以意的一挑逗,居然很快就气血冲涌,变得雄纠纠、气昂昂。

    太平公主的小手儿,俨然是要压它不住了。

    “好讨厌,干嘛拿东西戳我?”睡迷糊了的太平公主忿忿的嘟嚷了一句,伸手一抓,然后顺势一拧、一扯,好像要把那个“讨厌”的东西给扔走。

    那个能屈能伸的东西自然是扯不掉也扔不走,但是某些毛发可就遭殃了!

    嗷!……

    薛绍的脸差一点就要绿了,一巴掌拍到了太平公主香臀之上!

    “啪”!

    手感不错,弹xing一流!

    不过这一巴掌下手还真是不轻,太平公主惊叫一声恍然苏醒双手一撑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受了猛兽惊吓的非州瞪羚盯着薛绍,“你为何打我?”

    她这一撑半个身子的力道都加在了手上,薛绍更加痛苦了!

    “快、快撒手!”薛绍的表情很窘。

    “呀!”太平公主惊叫一声这才连忙松开了手。

    “咝、咝……”薛绍屁股一挪转过了身去,双手捂着裆部呲牙咧嘴,痛苦不堪哭笑不得,真想对着太平公主的小翘臀上再狠狠的来几下,不留下几个血腥残酷的红手印,她不知道男人的厉害,不知道夫为妻纲!

    啊,疼!……

    太平公主揉了揉眼睛仍是有些小迷糊,看着薛绍诡异又滑稽的动作,心里是一阵犯窘又犯乐……嘿嘿!你不是一惯云淡风清又高层建翎的样子么,你也有今天呀?

    “薛郎,你没事吧?”

    “……有事!”

    “快转过来,让我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能看!”

    “嘻嘻!”太平公主掩着嘴儿怪笑起来,马上一下想到刚刚这手捂过他那里,又急忙放了下来。盯着那只手,她心里感觉十分的怪异,脸上也臊得红成了一片。

    “你还笑得出来……”薛绍又窘又恼,额头上都有汗了。

    “当真弄疼你了呀?”太平公主小声的问道。

    “废话!”

    “要不我把御医赵秉诚叫来?”

    “不用了!”薛绍的额头上都要冒黑线了,你还嫌我不够窘吗?

    “嘻嘻!”太平公主又怪笑起来,“薛郎,你不要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

    “生气谈不上!”薛绍咝咝的吸着凉气儿,“但还不许我疼啊?”

    太平公主这下是“哈哈”的大笑,“薛郎,薛郎,你就让我看看嘛!伤成什么样儿了?”

    “不能看!”

    “我偏要!”太平公主伸手来扳薛绍的肩膀,“转过来嘛,让我看看!”

    薛绍很无语,“要看也行,你把屁股厥起来先让我踢几脚!”

    “我敢蹶,你敢踢吗?”太平公主掩着嘴儿吃吃的笑。

    “蹶!”薛绍恨得牙痒痒。

    “……不蹶!那样子也太羞人了!”太平公主耍起了赖仍是用力去扳薛绍但怎么也扳不动,于是挪到了薛绍面前,指着薛绍大笑,“嘿嘿,你这脸怎么都黑了?”

    “很快就要绿了!”薛绍哭笑不得的瞪了太平公主一眼,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啦、好啦,本宫一时无心之失,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耿耿于怀嘛!”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要不,本宫也给你揉揉?”

    “……”薛绍的表情都僵住了,只剩眉梢在一弹一弹。

    揉?

    揉你个魂!

    信不信我办了你?!

    “噢,男女有别,本宫还是不揉了吧!”太平公主掩着嘴儿吃吃的怪笑,恶作剧的成功快感,让她一阵心中暗爽。

    薛绍无可奈何的喷了一阵凉气儿,整了整衣冠。

    “别闹了!坐好!”

    “噢!”太平公主倒是听话,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榻上,仍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嘿嘿怪笑。

    没多久厨房将饭菜弄好了。太平公主赖着不肯动,薛绍便叫月奴将鱼汤和御黄王母饭取到了书房来,弄了一条餐几让她在这里用膳。

    月奴伺候罢了方才退出去掩上门,太平公主就道:“薛郎,这个叫月奴的户婢是汉胡混血的吧?模样当真好看,身段儿也好!”

    薛绍斜睨着太平公主,“怎么,你想让她变成第二个张窈窕?”

    “不、不!我没这意思!”太平公主连忙摆手,噘起嘴儿撇着眉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薛郎,我只是和你闲聊嘛,你不要总是去提那件让我们不开心的事情了,好不好?”

    “好,你吃饭吧!”薛绍轻叹了一声,说道,“月奴是个可怜人。她还只有一岁多的时候,全家死于兵乱。我兄长身边的一位家臣将她从死人堆里捡了出来,从此收养为义女。那一ri正当月圆之夜,于是给她取名为月奴。”

    “这么可怜啊……”太平公主尝了一点王母饭筷子含在嘴边,眨巴着眼睛轻声道,“薛郎,你府里只有月奴和妖儿这两名女婢了吗?”

    薛绍拧了拧眉头,“不然,你以为呢?”

    “不、不!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打听!”太平公主连忙放下筷子,又噘起嘴来做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连连摆手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知道贵族大户的家里多有几名丫鬟户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改天就去买她十个八个的户婢回来?”薛绍冷笑。

    “不行!”

    “你刚还说正常的事情?”

    “呃!……”太平公主表情僵硬的眨了眨眼睛,“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你要户婢,我给你!掖庭当中多的是年轻貌美闲来无事的宫女!”

    “啊?”薛绍愕然,哪有女人给自己的男友送炮|友的?

    “嘿嘿!”太平公主又拿起了筷子,眉飞sè舞,“本宫其实是个开明的女子。男子风流是很正常的事情,本宫可以理解!但是——我就是受不了被人隐瞒与欺骗!我更不希望听到,你和平康坊的贱籍娼妇的风流韵事四下传扬!”

    薛绍的双眼略微一眯,“所以,就有人瞅准了你的这个心态,专拿张窈窕来刺激你。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有过很多不同的女子。但对方偏就选中了一个在平康坊谋生的张窈窕,而不是那种高门大户的良家闺秀。可见对方的心思,十分的jing深与歹毒啊!”

    “哦?”太平公主的筷子凌空一滞,秀眉略微一皱,“武承嗣,不像是这么聪明的人。”

    “所以他背后一定有人给他出主意。”薛绍道,“那个人的心机,比武承嗣深多了。既然他挑唆了你,肯定就会在长安市井当中散播流言,也会把事情捅到二圣那里。这样的丑闻一但大肆扩散开来,我们两个以后,也就别想再见面了。”

    “啪”!

    太平公主突然将筷子按到了食几上,一下站了起来,“看来时间紧迫,我得马上回宫面见二圣!”

    “也不急于一碗饭的时间。”薛绍看着她说道。

    “不行,夜长梦多!”太平公主十分坚决,“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拆散我们!”

    薛绍也站了起来,双眼略微一眯,“那如果是天后娘娘娘,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呢?”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秀眉紧颦来回了踱起了步子,神态颇为焦急。

    薛绍让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一次的事件本身,或许容易解决。但一些细节上如果处理得不好,这次事件带来的遗症,可就不那么乐观了。”

    太平公主骤然停下步子转头看着薛绍,表情凝重眼神犀利,像极了武则天!

    “薛郎,你是说我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能冒犯了我母后的尊颜?千万不可与武家正面竖敌?”太平公主道。

    薛绍点头,心中暗暗欣慰,别看太平公主小,可她真不笨。尤其是跟“政治”有关的东西,她远比一般人要敏感与理智得多。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神情凝重的缓缓点头,“那我就只认错、只求饶,不去指认与攻击武承嗣。”

    “好。”薛绍点了点头,我总算和太平公主之间有了一点默契。

    或许现在太平公主可以将皇帝李治搬出来,压住天后收拾武承嗣。但是李治一直身体不好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如今的朝廷大权已经实际掌握在武则天的手中。武承嗣虽然无才无德,但他是武家的继承人,是天后的一张脸、一条臂膀。如果这一次我与太平公主因为张窈窕一事,直接搬出皇帝来狠狠的制裁了武承嗣,无异于伸手去打了武则天的脸,并公然竖敌于整个武家!

    我与武承嗣之间会因为太平公主的缘故有些私仇,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非常正常,想必武则天也不会特别在意。今后的一个时代都将属于武则天,如果因为这些私仇而与武则天彻底决裂,那也太不划算了!

    “但我绝对不会放过武承嗣的!”太平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也是我想说的。”薛绍双眼一眯,说道,“来ri方长,走着瞧!”

    “哼!”太平公主略显稚嫩的漂亮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戾气杀机,“我们和武承嗣之间的梁子,算是从此结下了!迟早一天,我们一定要把他给收拾掉!”

    我们?

    我喜欢这个词!

    “好。”薛绍点了点头,但是说到底这是男人之间的恩怨。我与武承嗣是天敌,早晚必要分出个死活,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薛郎!”太平公主突然看向薛绍,眼神无比的真挚与热切。

    “什么事?”薛绍问。

    “这次的事情虽然闹得很尴尬、很不愉快。但是我觉得,这未尝不是对我们的一个考验与试炼!”太平公主说道,“我想,我会更加坚定的和要你在一起!我不容许任何人拆散我们!还有……我们需要有自己的实力,不能一直抑仗他人的鼻息、更不可以一直任人欺凌!”

    “说得好!”薛绍深呼吸了一口眼神一沉,她总算能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马上回宫面见二圣。既然你要见我父皇,那就留在府里静候,随时准备入宫面圣。”太平公主也深呼吸了一口,眼神深深看着薛绍,“我父皇,也是应该要召见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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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自己买单

    nbsp;太平公主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了一瓮没动的鱼汤和一碗只沾了下筷子的御黄王母饭,还在那里冒着热汽。

    结果,这两味美食倒是便宜了李仙缘。

    这家伙早就到了薛府,看到府里的阵势挺大一直躲在外面,直到太平公主走了他才大摇大摆的进来。

    “这是别人吃过的,你也不嫌弃?”薛绍鄙夷的看着他。

    “别想骗我,这分明就是没人吃过的!”李仙缘显然是饿坏了,毫不在乎的狼吞虎咽。

    薛绍呵呵的笑了两声,耐心的等他吃了个饱才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李仙缘放下筷子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没饿死!”

    “答非所问。”

    李仙缘干笑了两声,说道:“其实,当小生看到太平公主来了薛兄府上,小生这心里就安稳了一大半了。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办妥了。这一天下来小生差点就跑断了两条腿,先是去了万年县衙,三言两语他们就乖乖的把案件上报给大理寺了。而且万年县令非常识相,他派人在外面抓了两个煽风点火嚼舌根的造谣之人,一并交给了大理寺去处理。”

    “很好。”薛绍点头,看来京城县衙的人远比我想像的还要更“聪明”一点。

    “至于天后那边,小生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李仙缘撇了撇嘴,说道,“小生毕竟只是一介九品小官,人微言轻。”

    “好,你也尽力了。”薛绍也就给他留了面子,不再追问细节。就和上官婉儿一样的道理,李仙缘就算是见了武则天,也顶多只能站在中立的立场之上“如实上报”一些他“应该”知道的事情,现在主要就看太平公主如何周旋。

    就让她努力去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买单,这样或许能让她尽快的“长大”!

    ……

    太平公主一路催行车马,以极快的速度跑回了皇宫,叫开大明宫玄武门的大门进了宫来,直奔含冰殿。

    至从武氏当了皇后的这些年来基本上都是“独享专宠”,皇帝李治很多时候都是和皇后一起住在蓬莱殿里。但近一两年来李治身体欠佳,于是住到了大明后宫的深处、僻静幽清的含冰殿来养病。除了朔望大朝或是重要的场合出现一下,其他的时候满朝臣子想要见到李治一面,都有些困难。

    但这难不到太平公主,天下皆知她是二圣最为宠爱的宝贝女儿,后宫就是她自己的家里,当然是横行无阻。

    通传之后太平公主将要进入含冰殿见她父皇,临走时特意停了一下脚步,回头对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与我的内侍一同在此等候本宫!”

    “是。”上官婉儿低眉顺目前的拱手应诺。

    太平公主这才独自一人,走进了含冰殿。

    上官婉儿轻吁了一口气,太平公主好细的心,她就生怕我先去见了天后!

    太平公主在含冰殿里逗留了很久,上官婉儿等人只能在殿外耐心的等着。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太平公主才出来,上官婉儿看她神sè很是疲累眼睛也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一场,但是神采飞扬气sè不错。

    “殿下一整天没怎么吃过东西,又如此的奔波cāo劳,可别累坏了身子!”上官婉儿关切的道。

    “无妨。”太平公主长吁了一口气,“想必此刻我母后都已经安睡,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本宫今晚就下榻仙居殿,明ri再去拜会母后!……婉儿,你也去吧,本宫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了!”

    “是。”上官婉儿应了诺,心想如此看来太平公主已是胸有成竹,都不急于去见天后了!……说来也怪,至从认识了薛绍,太平公主的改变很大。以前她更像是一个不愔世事的小女孩儿,现在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显得jing明干练而有魄力,隐约有了许多天后的神韵和风采!

    到了仙居殿,上官婉儿就辞别太平公主,准备去蓬莱殿天后寝宫过夜。原本上官婉儿这样的低级女官是要住在掖庭的,但天后特许她陪居于蓬莱殿,早晚要她从旁伺候。

    临行之时太平公主没有吩咐上官婉儿见了天后该要如何回话,只道:“婉儿,本宫希望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殿下错爱,令婉儿惶恐!”上官婉儿深揖长拜。

    太平公主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枚珠花金钗塞到上官婉儿的手上,按着她的手指让她将钗子握紧,笑吟吟的说道:“你这么漂亮,应该要多作打扮。本宫看这钗子很是适合你,就送你了!”

    “多谢殿下赏赐!”上官婉儿不敢拒绝,惶恐不安的再度深揖长拜。

    “朱八戒,你带两个人点灯护送,夜路坎坷务必小心伺候!去吧!”

    “婉儿告辞!”

    目送上官婉儿走远,太平公主方才长吁了一口气,双袖上下挥舞,“饿死了!本宫要用膳!!”

    ……

    清晨时分,薛绍一如往常的早起健身。现在他逐渐的加大了运动量,体能的增长速度十分可观。早些ri子在进行障碍穿越练习时,月奴尚且能够胜过薛绍几分,现在已是落后他不少了。那把铁弩也用得越加顺手,薛绍开始增加骑shè的训练。多次实践后他觉得,这把弩虽然做工扎实但太过笨重而且不易于连发。应该对其再进行一些局部改装减轻手臂的负担并提高shè击速率。

    至于火器,薛绍觉得这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大杀器。在自己对它有足够的掌控之力前,暂时还是不要让它问世为好。就如同一只猛兽,如果自己都无力驾驭于它,随意的释放出来岂非是害人害己?

    除非有一支自己能够驾驭的军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绝密兵工厂,否则薛绍绝不打算滥用火器。而要做到这两点,都需要——权力!

    权力!

    这一次的张窈窕事件,让薛绍越发感觉到权力的重要与致命,从戎的愿望也更加迫切!

    薛绍心中暗自思忖,朝堂之上高官林立,京城之内显贵无数。留在长安做个七品闲官无异于在夹缝中苟活,能生存下来就不错了更别提有所建树。就算是做了驸马,也是空有地位没有实权,反而树大招风——这不,还没有当上驸马呢,就被人下套了!

    大唐最重军功,凭借战争而获得实权、争取上位才是最快的捷径!现在是和平时代,大唐的战事不多。但我记得历史上,裴行俭第一次北伐黑山大捷回来之后没多久,北方突厥部落就再次反叛,然后朝廷不得不再次启用裴行俭去北伐——我一定要想办法搭上这个‘顺风车’,跟裴行俭一起去北伐!

    ……

    御书房内,武则天耐心的听上官婉儿汇报关于张窈窕一案的前因后果及一切相关细节。

    在武则天面前,上官婉儿就不敢耍什么“chun秋笔法”了,她虽然没有提薛绍与武承嗣之间的私人冲突,但用绝对中立的口吻说了太平公主找武承嗣借书并当面奚落了武承嗣这两件事情,并从怡心殿宴会上发现张窈窕诗作直到太平公主急于赶回皇宫,但凡她“亲眼所见”的事情全都做了详尽的汇报。

    不过,上官婉儿终究是留下一个心眼,没敢说太平公主昨夜已经去见过皇帝陛下,只说进了皇宫她就与太平公主分手,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太平借的什么书?”武则天心细如发,刻意问起此层。

    “李靖兵法之《六军镜》。”上官婉儿只得如实回答。

    “糊涂!”武则天怒斥一声,“李靖兵法岂同小可,你为何不阻止?为何不早报?”

    上官婉儿扑通跪了下来,“天后息怒!婉儿奉天后之命前侍奉公主殿下!公主有命即是天后之命,婉儿不敢不从、不敢二心!”

    武则天一听这话甚是在理,上官婉儿一介女使不过是跑了跑腿,她的确拗不过、也不敢开罪和出卖了太平公主。于是也没深究,只道:“她借那兵法,是拿去给薛绍看的?”

    “是。”

    “他看了多久?可有誊抄?”

    “薛公子看了一宿。”上官婉儿如实答道,“婉儿不知详情,只知道至始至终有周国公亲自从旁监督。”

    武则天这才略略放心,只是一宿,想来也记不住几句。就算他死记硬背的记住了一些,料也无妨。《孙子兵法》这些书籍在世间广为流传,并未见得有几人因此而成了大兵家。

    “天后娘娘,婉儿知道的,都已如实回报了。”上官婉儿跪伏于地轻声道。

    “嗯……起来吧!”听完上官婉儿的这一番话,武则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喜怒未形于sè,脸上的表情可谓淡漠。这两天来,她陆续听许多人说起了张窈窕被杀一事,说法各有细微的差异。这些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听取手下臣子各种汇报,然后通过自我分析和判断,从中去伪存真查明事实的真相。

    现在看来,上官婉儿与李仙缘的说法基本能够统一。太平公主是受了他人别有用心的挑唆从而冲动杀人!……虽然他们二人都没有直接指明,但不能分析得出这个暗中挑唆之人,十有仈jiu就是武承嗣!

    原本一个娼妇被杀的小案子,根本不足以惊动朝廷,下面的县衙着手处理即可。可是这件案子关乎太平公主、关乎皇家的声誉,那可就不是一件小案了。今天大理寺卿已经私下向她奏秉此事,说大理寺已经从万年县衙那里接手此案,该要如何处理,有请二圣裁夺。

    一块烫手的山竽,扔到了武则天的手上。

    近ri国家多事,武则天每天ri理万机本已是焦头烂额。现在还要亲自料理一棕娼妇被杀之案、给自己的女儿和侄儿拉架、并要给太平公主“擦屁股”,武则天心里的烦闷和愠恼可想而知。

    这两个不争气的混帐东西!

    武则天心里暗骂了一声,厉声道:“去将太平唤来!”

    “是……”内侍得了号令,连忙去执行。

    不等内侍走到御书房门口,太平公主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迎头就拜倒在武则天的御案之前,“皇儿拜见母后!……皇儿特来请罪,请母后制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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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皇帝李治

    nbsp;武则天见到太平公主跪在了眼前,倒是没有急于发怒斥责,而是平静的道:“你有何罪?”

    声音沉肃,不怒而威。

    “皇儿一时冲动,错手误杀了一名……平康坊的娼妇!”太平公主跪在地上,摆出了标准的可怜造型,耷着脸噘着嘴撇着眉毛,怯怯的道。

    武则天闷哼一声,“你说得到是轻巧!”

    “母后,皇儿已经知错了……这不,皇儿都没有继续在外游玩,马上就主动前来认错了!”太平公主可怜巴巴的小声道。

    “认错就算完了吗?”武则天沉声道。

    “那、那难不成,还让皇儿给一个贱籍娼妇去抵命哪?”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的道。

    “……”武则天有点无语,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说,你为何杀她?”

    “因为她此前与薛郎有染!”太平公主一五一十的答得。

    “糊涂!”武则天这下真有点生气了,厉斥道,“你贵为大唐公主,居然去和一名娼妇争风吃醋,岂不是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母后,皇儿已经知道错了!”太平公主撇着脸苦兮兮的求饶,看那表情,俨然是山雨yu来风满楼,将要哭了。

    “我以往如何教导于你的,你全都抛到了脑后吗?!”武则天越说越生气了,声sè俱厉的道,“太平,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求母后责罚便是,皇儿全都认了!”太平公主说着,乖乖的匍匐到了地上,一副痛心疾首老实认罚的乖乖女模样。

    太平居然也开始跟我玩心眼了?

    这是武则天心里的第一反应,我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是个什么心xing,我还能不知道吗?以往但凡做错了任何事情,她都会巧言辩解或是把责任推脱给手下的宦官宫女,让她们代为受过。但她今天既没有归咎于薛绍也没有指谪武承嗣,而是大包大揽的将事件的过错全都算到了自己头上并且极力请罪,显然是想把薛绍从中择出来并刻意隐瞒薛绍与武承嗣之间的冲突,以免我牵怒于薛绍!

    如此说来,她倒是识得几分大体了!

    一时间,武则天心里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

    该生气的是,自己亲手带了十六年的女儿,会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人,跟自己耍花样;欣慰的是,女儿终究是长大了一些,懂事了一些。

    或许,真是女大不中留……

    “母后……”太平公主的怯怯呼唤,打破了武则天的沉思。

    “那便罚你禁足,半年之内不得出宫!”武则天沉声道,“此外,不得再与薛绍往来!”

    “母后饶命!”太平公主苦兮兮的叫了起来,“薛郎又未尝做错什么事情,奈何要牵累于他?”

    “牵累?”武则天冷笑一声,“我可没有治他的罪!”

    “……”太平公主苦着脸无言以对,怯怯的小声道,“母后不让我与他见面,可比治了他的罪还要更狠!”

    “胡说!”武则天厉斥一声,“那薛绍分明私德不昌行为不俭,你才与他结识几ri,就酿出了这般的丑闻!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母后……薛郎以前是挺风流的,但现在没有了。”太平公主苦着脸,跪着不肯动,“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当真没有做错什么!”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你下去吧!”

    “求母后开恩!”太平公主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心中不禁忧恼万分……此前我答应过薛郎,但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我一力承担,没成想借本书当真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武则天恼火的一抚袖,“左右,将公主叉将出去!”

    站在武则天身后的上官婉儿脸sè略微一寒,想不到天后居然如此果决,想必也是想趁机毁了太平公主与薛绍的婚事……看来她心里终究还是存着一丝幻想,想让武家的子侄娶了公主的!

    “殿下,小奴得罪了!”左右宦官正要动手,忽然门口传来一声长诺——

    “皇帝陛下驾到!”

    武则天的脸sè略微一变暗瞪了太平公主两眼,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迎到门口,“臣妾恭迎陛下!……陛下龙体欠安,怎的不在含冰殿好生歇养,却跑到宣政殿来了?”

    五十出头的李治,身体富态腿脚不便拄了一根拐仗,左右还有身强体壮的宦官搀扶,脸上有病态的cháo红眼睛也不是太好,声音当中透出几许虚弱,却在呵呵的笑,“连riyin雨难得今ri放晴,朕偶觉身体有所好转,于是特来看看皇后——咦,那不是太平嘛,因何跪在地上?”

    太平公主乖巧的上前,“皇儿拜见父皇陛下!”

    “乖、乖!”李治呵呵笑冲着太平公主伸手,“来,让朕看看!朕有些ri子没有见到宝贝女儿了!”

    “皇儿请父皇陛下安康!”太平公主乖巧的凑到了李治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肘儿,笑嘻嘻的道,“皇儿也甚是想念父皇呢!”

    武则天在一旁冷眼旁观,心说你们父女俩还合起伙来在我面前作戏了!

    “朕,要与皇后公主说些家常。你们,都退下吧!”李治坐下来后把拐杖往旁边一搁,下令道。

    宫人依令全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你们过来,坐。”

    武则天与太平公主在李治左右坐了下来。

    “我这眼睛是不大好使了,但耳朵倒是还行。我还只上了一半的龙尾道,就听到了皇后的咆哮声。”李治的声音有些低沉与无力,不急不徐的道,“太平,你又犯了什么大错,惹得你母后如此大怒?”

    “父皇,是我的错,母后责罚得应该!”太平公主怯怯的小声道。

    武则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是在以退为进的卖乖吗?

    “究竟什么事?”李治有点不耐烦的问道。

    太平公主只好将事情掐头去尾简明扼要的说了说,最后强调“母后不许我与薛郎见面了”。

    不等李治开言,武则天接过话来说道:“陛下,那薛绍轻佻浮浪纨绔不羁,不治家学不守门风,臣妾担心太平与他相处太多,会被带坏呀!”

    “媚娘啊!呵呵!”没有外人在场,李治习惯的叫起了武则天的小字,还轻松自如的笑了起来,“你说现如今这世道,种地的农夫多收了三五斗麦黍还想多讨一房小妾呢,何况是皇族外戚?像薛绍这种年龄的贵族子弟如果不风流,要么是没本事、要么是不解风情、再不就是身体有恙。凡此三种,都不足以让太平与之接近。再说了,我已经从多方查知,薛绍自从结识太平之后已经大为收敛,再也没有光顾过声sè之地而且开始修身养xing、读书练武了。年轻人浪子回头勇于jing进,这是好事啊,证明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懂得责任与担待的男人了。此前种种又何必过份计较,谁还不是从年少轻狂过来的呢?”

    武则天无言以对。其实今天当她看到李治出现在这里,心中就已经有数——陛下历来就主张要将太平要嫁给关内望族而绝非武家的人,他今天就是专程冲着太平和薛绍这档子事来的。

    归根到底,皇帝李治的心里也是有着世俗的“门第观念”,认为只有传统的大姓仕族才是真正的贵族,而武氏门第寒微、武家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太平!……再者,陛下多少有一点忌惮武家的势力今后太过壮大,因此执意不肯让唯一嫡亲的太平公主再嫁到武家!

    这多少让武则天有些耿耿于怀!

    所以,在外人看来二圣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已是形同一体,他们一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夫妻感情已是极其深厚,皇帝陛下对皇后的信任与倚仗超乎了任何人,早前他甚至有意逊位让皇后直接临朝执政——但实际上,二圣之间也是有着一些分岐与明争暗斗的!

    这些,都不足以为外人道之——但二圣的宝贝女儿是一定心知肚明的!

    所以,太平就在这节骨眼上把皇帝李治搬了出来。这倒是并不出乎武则天的意料之外,而且武则天心中有数,就算真要“废掉”太平与薛绍之间的婚姻之可能,迟早还是要有皇帝陛下的首肯。早一点把话说开说透,未必是坏事!

    “媚娘,你认为我说得有道理吗?”李治笑容可掬,言语之间也没有摆什么皇帝的架子,真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武则天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陛下所言,不无道理。”

    “不如这样吧!”李治拍了一下大腿,“你我口说无凭,不如就将薛绍叫来当面问个是非黑白。我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个外甥了,今ri也好当面考较他一回,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倘若他真是个轻佻浮浪不学无术的废物儿郎,就依你的意思,再也不许太平和见面,你看如何?”

    李治都把话说到到了这份上,武则天自然也不好再多言,只好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太平公主乖乖的坐在一旁没有插过一言,这时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暗暗替薛绍捏了一把冷汗,薛郎啊薛郎,我能做的就这些了。拿出你的浑身解数来,这一关你无论如何也要闯过去啊!

    ……

    薛绍带着妖儿一起坐在书房里,安静的誊写《六军镜》。天气放晴,薛府的风水工程再度上马,又忙活了起来。

    一切宛如平常。

    一名宫中的内侍突然驾临薛府,宣薛绍入宫觐见。就和那一ri到李仙缘家中来宣薛绍入宫的内侍宦官是同一人,就连派来的马车和说的话都是一样:“薛公子,请吧!”

    薛绍二话不说,登车而去。

    薛府的人忐忑不已,月奴几乎就要带剑与薛绍一同入宫。李仙缘好歹将月奴劝住,取那一副沾过薛绍“血引”的龟壳铜钱现场卜了一挂,笑嘻嘻的道:“月奴姑娘勿惊,薛公子此去或许是塞翁失马,蔫知非祸!”

    “少跟我咬文嚼字故弄玄虚,你就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月奴冷冷的道,“快说,不然揍你!”

    李仙缘的脸皮直抽筋,缩起脖子怯怯的道:“或许好事……或许……!”

    “江湖骗子,果真讨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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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禁中对策

    nbsp;薛绍到了宣政殿御书房外,内侍便进去通报了。冰@火!中文他看到上官婉儿立在那里表情分外的严肃,眼神之中有几分示jing的味道。

    今ri之局,看来多少有几分凶险。

    薛绍对着上官婉儿微微的笑了一笑,入内见驾。

    “臣薛绍,参见皇帝陛下,参见天后娘娘,参见公主殿下!”薛绍一一礼拜。

    “赐座。”李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谢陛下!”薛绍飞快的瞟了他一眼,的确是一脸病容气sè不是太好。

    李治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了薛绍几眼也不表态,只是摸着一旁太平公主的小手儿拍了几下,呵呵直笑。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至少从第一印象和外貌上来讲,李治对薛绍挺满意。

    “陛下,你问吧!”武则天面无表情,声音也很平静。

    “好!”李治点点头,“薛绍,朕要考你一个问题。”

    薛绍心里略微一紧,拱了下手,“陛下请讲。”

    “近ri有大臣向朕进献了一套特殊的秘码,十分的诡奇jing妙。你若能破解,则证明你当真有所才学。”李治慢悠悠的抚着长须,意味深长的笑道。

    武则天与太平公主都挺愕然,“秘码?”

    李治神秘的摆摆手,“你们勿急——薛绍,你可敢一试?”

    “臣愿意一试!”薛绍心中一亮——想不到裴行俭这么快就把蓝田秘码献了上去,如此看来,太平公主还真是搬请救兵成功了,李治明显是在当托儿要帮我啊!

    “好。”李治神秘的笑了一笑点点头,就近拿起御案上的毛笔分别在两张纸上各写下了一行字,将其中一张交给了武则天说道,“皇后,你来问!”

    “是,陛下。”武则天摊开了纸,莫名其妙的皱了下眉头,开口道,“薛绍,本宫问你,七七三,6si五,三一四,五五七,是什么意思?”

    薛绍几乎是不假思索,拱手道:“大唐万寿!”

    武则天的表情惊讶的略微一变,太平公主好奇又焦急的凑过头来一看,顿时惊道:“咦,他怎么知道的?”

    没错,李治交给武则天的那张纸上,除了一串数字,下面还有“大唐万寿”这四个字!

    “陛下,他如何做到的?”武则天也惊讶的问道。

    “呵呵,是不是很神奇?”李治很有长脸的感觉,不无得意的抚髯而笑,“薛绍,朕再问你,八一三,三三七,四五六,一七九是什么意思?”

    薛绍吸了一口气,对着武则天拱手长拜,“天后圣明!”

    “嗯?”武则天甚觉诡异的皱了一下眉头,感觉更是莫名其妙。

    李治哈哈的大笑,将手中另一张纸递给武则天,“呶,你看吧!”

    那一张纸摊开,果然是李治刚刚念的那一串数字和“天后圣明”四个大字!

    “如此神奇?”太平公主和武则天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微臣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薛绍拱手拜道。

    “呵呵,看来裴行俭没有欺君,这套蓝田秘码,当真是薛绍所创!”李治点头而笑。

    “蓝田秘码?裴行俭?……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武则天越加狐疑了。

    李治深看了薛绍两眼,转头对武则天道:“昨ri朕闲来无事,差人将裴行俭召入禁中找他下了两盘棋。裴行俭向朕进献了这一套蓝田秘码,他说,如果用这一套新的秘码取代原有的诗文暗合之法来进行军事驰报的传递,将极大的有力于军情保密和军队的指挥。而这套秘码的创始者,就是薛绍!”

    说罢,李治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一本《蓝田秘码》,递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好奇的翻开看了几页,说道:“陛下,臣妾满头雾水,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头绪!”

    “哈哈!”李治大笑,“所以说,这是‘密码’!如果不将其中的蹊跷之处告诉你,你休想看懂!——如此你便可以想像,如果大唐军队的军情用这种方式来传递,该是多么的稳妥!”

    武则天反复的翻看《蓝田秘码》狐疑的斜瞟了薛绍几眼,除非我亲自验证,否则我还真是不大相信薛绍有此等的奇巧智慧,居然能让裴行俭都对他大加赞赏……莫非,他事先已经通过太平早与陛下商议好了?

    “薛绍,你现在官拜何职?”李治突然问道。

    薛绍平声静气的拱手答道:“回陛下,微臣现今忝居检校太官令一职。”

    “检校太官令?那可是打理宫中膳食的七品闲官哪!”李治转头对武则天说道,“裴行俭向朕举荐薛绍担任一个干实事的职事官,让他去培养一批书令史来学习这套蓝田秘密的编译与传递之法。皇后,你意下如何?”

    武则天的嘴角微微一扬,“陛下且慢。不如让臣妾再来反考薛绍一回?”

    “好。”李治无所谓的点点头,你是怀疑我与薛绍串通吗?你只管去考好了!

    “薛绍,本宫问你——”武则天轻拧了一下眉头,说道,“陛下万岁,这四个字该要如何用蓝田密码来编译?”

    这四个字太常用太简单了,全在前三页!

    薛绍微微一笑,拱手道:“回天后娘娘话,陛下万岁四字对应的蓝田密码分别是二一一,一三六,三一四,一三八。”

    “如何证实你所言不虚?”武则天马上发问。

    这女人,真是太jing明了!薛绍仍是拱手微笑,“天后不妨将密码本拿给微臣来当场指认讲解一番。”

    “好!”武则天也是兴趣大起,也非要当场求个水落石出。

    李治只在一旁抚髯而笑,前面的两次问答根本就没有作弊,朕对薛绍完全有信心!

    花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薛绍简单给在场的三人讲解了一番“蓝田密码”的编译规则。李治是早就听裴行俭讲解过一回了,因此见怪不怪;武则天与太平公主可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听薛绍一说,很快就发觉了其中的jing妙所在!

    “好玩!真好玩!”太平公主惊喜的叫了出来,“薛郎,你太聪明了!”

    “无状!”武则天低斥了一声。

    太平公主吐了下舌头缩了回去,躲在武则天的背后对薛绍抛来“鼓励与赞赏”的小魅眼。

    “皇后,如何?”李治笑眯眯的问道。

    武则天不得不点头了,“是挺不错,可堪一用!”

    “其实裴行俭来向朕举荐薛绍的时候,朕的心里也是有些犹豫的。”李治说道,“薛绍毕竟是外戚,如果我们破格的提拔重用于他,恐有人不服。因此,朕才特意要亲自考一考薛绍,看他是否真有此等才学!如今看来,名符其实啊!”

    “陛下,请恕臣妾直言!”武则天平静的道,“诚然这蓝田秘码是很jing妙,但当今朝廷举人用人之方略,无外乎文治武功与道德文章。如今仅凭一套秘密就破格重用于薛绍,臣妾唯恐……仍是有人不服!”

    薛绍心中冷笑了一声,听这口气,你是想要继续考我?

    “那依皇后之意呢?”李治平静的问道。

    武则天寻思了片刻,微然一笑道:“陛下,既然今ri在场没有外人,不妨就将话给摊开了说。陛下要授予薛绍任何官职,臣妾都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如果陛下要将薛绍择为太平的驸马,臣妾就不得不多多的考较他的为人品德与文才武略了!毕竟,太平是臣妾一手亲自带大的宝贝女儿,也是大唐天下最为高贵的公主。陛下以为,臣妾的想法是否妥当?”

    “妥当。”李治点点头,“我们两个只有太平这一个宝贝女儿,当然不能随便就嫁了!”

    太平公主的脸一下就红了,低下了头去。毕竟,这是第一次当众将话说破。

    薛绍微皱了一下眉头,武则天好深的心机,她这摆明是在上纲上线了,想要借用‘选驸马’的名义来对我进行多重标准的严苛要求。这一名目,就连皇帝李治也提不出什么异议——接下来,她恐怕是要借题发挥对我进行一番“严考”了!

    “既然陛下也认为妥当,那么择ri不如撞ri,臣妾今ri就好生考一考薛绍,就当是禁中对策!”武则天一转眸看向薛绍,平静的道,“薛绍,你可敢应策?”

    禁中对策?

    薛绍眉头一拧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正拜,“臣,应策!”

    科举取仕算什么,禁中对策才是天下最“高等”的考试!关键是,禁中对策及第了是能升官的!当初十几岁的王勃被召入禁中对策及高第,就被授予七品散朝郎!——眼下我的这场禁中对策就像是一场豪赌,赢了能升官,输了当然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很好。”武则天点了点头深看了薛绍两眼,说道,“那一ri本宫召见于你,记得你曾说过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你说你想从戎?”

    “是。”

    武则天不带褒贬的略微一笑,“难道你的毕生志向,只是做一介徒逞匹夫之勇的武夫?”

    “不是!”

    “好。”武则天仰起脸来斜睨着薛绍,“那今ri就当着我们三人之面,说一说你的志向!”

    薛绍抱了一下拳,正sè道:“臣的志向是——出将入相,护国安邦!”

    “有志气!”李治脱口而赞。

    太平公主芳心如鹿,眉飞sè舞!……自古美人爱英雄,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横扫千军风靡万千的英雄人物?

    只有武则天仍是不冷不热的微笑,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出将入相?很好。现在,你就分别以将军在外征战与宰相上朝面圣为命题,半炷香的时间之内,各作出一首诗来!”

    “啊?”李治父女同时发出了低低的惊愕之声,这!……这也太突然、太苛刻了吧!

    薛绍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黑山老妖,果然够黑!你不如也让我作个《七步诗》算了!

    “母后,这也太难了……”太平公主怯怯的小声道。

    武则天脸一板回头瞪了太平公主一眼,“我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想嫁一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么?”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儿不敢多言了,万般担忧的看着薛绍。

    李治的心里也紧了一紧,考较蓝田秘码,朕知道薛绍没有问题!万没想到皇后居然提出如此苛刻的考题……薛绍,朕虽是有心偏袒于你、有心成全你与太平,但君无戏言话已经抛在了前面,现在是由皇后来考验未来驸马!

    眼下,你只能是靠自己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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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醉翁之意

    nbsp;武则天好整以暇的看着薛绍,轻轻的挥了挥手,“太平,取纸笔给他吧!”

    “是……”太平公主悻悻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从一旁的御案之上拿了文房四宝递到薛绍身前的矮几上,神sè之间满是担忧,甚至是惊怕!

    眼下武则天的用意,在场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冰火#中文这一场考试如果薛绍通过不了,别说是得予重用,就是和太平公主的婚事恐怕也要告吹了。天后是太平公主的母亲,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给太平公主选择一个有才学的驸马!

    太平公主放下砚台时,手都有些抖。

    “上品端砚,难得一见。”薛绍对着太平公主微然一笑,莫慌!

    太平公主的芳心扑通通一阵乱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如果你早有诗文传世或是打过仗、当过宰相我还能有点信心。偏偏很多人都说你一向不治家学不事孔儒,你也从来没有打过仗、更没有当过宰相。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作出这样两首风格迥异的诗作,也太不可能了吧!

    李治呵呵的笑,“沉得住气,还挺识货!——薛绍,你的诗作若能让朕满意,朕就赐你一台御用端砚!”

    “谢陛下!”

    太平公主满怀忐忑的坐了回去,薛绍执笔开写。

    一边写,薛绍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哼,这回真是怨不得我了,都是黑山老妖给逼的!

    于是,一首卢纶的《塞下曲》提前半个世纪问世了——“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稜中。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yu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写完,搁笔,薛绍吹了吹墨汁将诗作献上。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凑在了一起细细观摩,同时惊呆了!

    “好个大雪满弓刀,朕喜欢!好!——薛绍,朕赐你御品端砚一台!”李治爽朗的哈哈大笑,诚然是有出于对这首边塞诗作的欢喜之意,更多的是觉得长脸!——朕的外甥,没给朕丢脸哪!

    “谢陛下隆恩!”薛绍拱手而拜。

    端砚问世于大唐,流传千年下来已是中国四大名砚之首,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千金难求的至宝,后世的收藏家更是趋之若鹜。如果是皇族御用的端砚,就更是价值不菲了!

    所以,皇帝李治的这一笔随口赏赐看似不起眼,实则堪比绢帛百匹!

    “莫非他早有腹稿?”武则天狐疑的皱了皱眉头,说道,“薛绍,你这首塞下曲之中都有哪些典故?”

    薛绍拱了拱手,微笑答道:“回天后娘娘话,臣还没有带过兵、没有打过仗,因此只能从根据一些传说来加以发挥。微臣诗中的典故,是大汉飞将军李广夜半shè虎与边疆杀敌!”

    “好,非常好!”李治赞不绝口。

    “好棒!薛郎好棒!!”太平公主拍着手几乎是在欢呼雀跃,“父皇,母后,这首诗作就交给儿臣来保留吧?儿臣要将它收编到朝廷诗集之中!”

    薛绍的头上差点冒出了几条黑线……这不好吧?!

    武则天顺手就将诗文纸笺递给了太平公主,淡淡道:“薛绍,想不到你确有几分诗文才气与豪气干云的名将风雅。现在,我命你另写一首叙说边关将士征战之苦的诗作来!”

    太平公主差点就跳了起来,母后你怎能这样过份苛责,明明说好的只是每样一首嘛,怎的又临时加题?

    李治也皱了下眉头略显不愉的瞟了武则天一眼,过分!

    “陛下,臣妾自有道理。”武则天显然是看出了李治的不快,拱手而道。

    李治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怀疑薛绍早前就将这样的一首诗背在了心中,仍是不相信此诗是薛绍所作!

    “薛绍,你意下如何?”李治有些担忧的问,可不能真的让皇后把薛绍给“考死”了!如果他拒绝,朕就帮腔说项!

    薛绍仍是微然一笑,拱手拜了一拜,“天后有命,臣自当遵从!”

    说罢,执起笔来!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在同一瞬间整齐划一的扬起了眉梢——你还真敢?!

    刷刷刷,薛绍丫丫电子书不停,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难道就从今天开始,大唐的天空之下将要多了一个名叫薛绍的大诗人?

    于是,陈陶的《陇西行》也提前了一百多年,光荣现世了——“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chun闺梦里人。”

    搁笔,吹墨,薛绍将诗作献上。

    这一下,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全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不要!”太平公主突然叫了起来,“我不要薛郎从戎!”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chun闺梦里人……”李治抚髯悠然长叹,“可怜、可叹!壮哉、悲哉!”

    武则天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字的盯着诗作在看,几乎没有功夫去理会薛绍了,只是随意的摆了一下手,“还有一首,你继续!……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chun闺梦里人!好句,好句啊!!”

    薛绍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一笑,心中纠结不已……看来今天是要将剽窃进行到底了!下一首什么题目来着?哦,出将入相,说宰相上朝的!

    薛绍提笔,却迟迟没有下笔……这首诗,恐怕是万千诗作当中我熟悉的了。因为打从我与安小柔认识开始,她就最喜欢这首诗。学生时代她就喜欢将这首诗写在课本上,写得到处都是;后来的许多年里,她更是时常挂在嘴边!

    我就是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恐怕也不会忘记了这首诗!

    王维的那一首《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risè才临仙掌动,香烟yu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sè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写完后,薛绍双眉轻拧久久的凝视这首诗,诗题被他直接改作了《早朝大明宫》。

    这首诗本就是描述朝臣上朝时的情景,“绛帻鸡人”是指清晨之时站在皇城门楼上发声传令的门吏,仙掌即是帝王出行时打在身后的障扇,‘须裁五sè诏’意指大臣为帝王拟定诏书,其他另有许多细节写实与典故提及……但这一句“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却是对大唐盛世最辉煌的写照,大气恢宏壮气磅礴,当为千古之绝唱,流芳之万年!!

    薛绍突然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一种敬畏之心,对这首诗作的敬畏,对王维之才情的敬畏,对眼下这段大唐历史的敬畏!

    一时出神,薛绍犹豫了片刻没有将诗作献上。

    “薛郎,你可是写完了?快呈上来呀!”太平公主催促道。看得出来,有了前面的两首诗,她对薛绍的第三首已是充满了信心!

    薛绍只好将诗作献了上去,如释重负的想道……这下该完了吧?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挤作了一团争抢着看这首诗,李治看完放声哈哈的大笑,“皇后,如何?朕的外甥,如何!”

    李治的兴奋与自豪之情,完全溢于言表丝毫不掩饰!

    武则天哪能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分明就是在说,朕的外甥比起你的侄儿来怎么样?

    武则天着实有些惊叹于薛绍的文才,脸也的确有点火辣辣的……在我的侄儿当中,武三思或许能作出两三句子,但跟薛绍比起来可就真是差远了。武承嗣?他能把别人的诗给读顺就不错了!让他去做秘书监就是想让他借机多读几本书,但是,他非但没有读书反而还玩忽职守!……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们若是多有一些真才实学,我何至于今ri在陛下面前如此的理亏辞穷?

    “太好了,这首诗真是太好了!”太平公主兴奋不已的叫道,“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父皇、母后,这难道不就是万国来朝、天下四海都匍匐在二圣脚下的辉煌情景?真是气壮山河,动人肺腑!儿臣一定要将这首诗作收入朝廷诗集之中,让它传扬天下、流芳后世!”

    薛绍真想一巴掌拍到额头上,又来了!

    “安静。”武则天沉声道:“你身为公主竟然如此狂喜无状,成何体统?”

    “是……”太平公主这才收敛下来,小心翼翼的折好了三首诗笺,漂亮的脸蛋儿上泛起一片红光,既自豪又安心——薛郎这下算是通过母后的考试了吧!

    “诗,倒是做得不错。”武则天仍是平静,淡淡的道,“但你既然志在从戎,可曾读过兵法书籍?”

    还来?李治和太平公主同时愣了。

    薛绍也是心中和头皮一起发紧——没完没了?

    “嗯?”武则天发出了一个稍重的鼻间。

    “臣……略懂一二!”薛绍只能如此回答,谁知道黑山老妖又要耍什么花样,不能将话说得太满!

    “念在你并没有真正从过军更没有上过战场,我不会考得太过分。”武则天神秘的微然一笑,“如你所知,本宫也从来没有从过军上过战场。那么我们纸上谈兵!”

    薛绍苦笑的拱手,“还请天后娘娘出题!”

    李治频频给武则天递眼sè,示意她适可而止。武则天全当是没有看到了,平声静气的问道:“薛绍你听着,如果我军以众击寡,大体的作战方略该是怎样?反之如果以寡敌众,又该如何谋划?”

    李治和太平公主父女俩面面相觑,如果考些诗文,大家都还能做个鉴赏评判。考兵法这鬼东西……除非《孙子兵法》等类似的兵书当中有原样的论述,否则,薛绍该要怎么答才算是合了天后的心意,才算是答对了?

    “母后,你这问题也太刁钻了……”太平公主实在忍不住了,撇着嘴儿忿忿的道,言下之意就算是当驸马也不用考兵法吧?这也太离谱了!

    “你懂什么!”武则天没好气的斥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淡淡看着薛绍,“薛绍,回答本宫的问题。”

    “是……”薛绍拱手应了一诺,心里却有点犹豫。

    问题本身,并不难。

    首先,这两ri薛绍誊写的《六军镜》当中就有原封原样的答案;而且,薛绍是来自于21世纪的大学生,平常看电影电视与小说都见识了无数类似的战例;而且他还是现代军事思想武装起来的职业军人,如果连这基本的作战原理都不懂了,岂不是笑掉大牙?

    但薛绍分明感觉到,黑山老妖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她又给我挖了什么坑,等着我去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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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二圣暗战

    nbsp;看到薛绍在犹豫未答,太平公主与李治都暗暗心焦替薛绍捏了一把冷汗。<冰火#中文太平公主藏在武则天的身后,悄悄的拿手指勾住李治散落在一旁的衣袍轻轻的扯了一扯,苦着脸哀求李治帮忙解围。

    “对了,正好薛绍也在这里,朕有些话要讲。”李治开腔说话了,“反正也没有外人,朕就直说了——这一次太平闹出的事情,已然伤及皇家声誉,在民间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太平,薛绍,你二人今后务必多加收敛,沉稳做人谨慎处事。今后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朕决不轻饶!”

    “微臣遵命!”薛绍拱手而拜。

    太平公主也走到了堂中跪倒在薛绍的身旁,“儿臣知错!儿臣今后必然不敢再犯!”

    李治的语调可谓威厉,但弦外之音其实是已经宽宥太平公主与薛绍“无罪”了。他最后那一句话当中的“今后如果再有”这些字眼,当真是用足了chun秋笔法在武则天的面前玩起了文字游戏。

    皇帝金口已开,武则天自然是无话可说。而且她还有点郁闷……我还在考薛绍呢,陛下为何要横插一笔岔开了话题?

    李治突然话锋一转,声sè俱厉,“太平固然是犯下了大错,但她毕竟年幼懵懂不愔人心之险恶,冲动之下才有失格之举。想那背后挑唆推波助澜之人,才是真正的包藏祸心恶毒下作!皇后,你务必要派得力之人将那背后的歹人纠查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狗胆包天敢于构陷公主、祸及皇家声誉!”

    “是,陛下!”武则天拱手应了诺,同时心里猛然一紧!听陛下这口气他肯定早就清楚背后之人是武承嗣了!……都是那不争气的东西若来的祸事!现在把柄都直接握在了陛下手中,别说是让太平改嫁武家,能让不争气的东西保住xing命就不错了!

    构陷公主、诋毁皇家,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十恶不赦之罪!

    太平公主乖乖的跪在地上没敢起身,却悄悄的侧过脸儿来对薛绍暗抛魅眼并在贼兮兮的悄悄怪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我父皇很给力吧?!

    薛绍表情淡然的颌首坐着,目不斜视面不改sè,心中说道:没想到二圣之间也会这样暗斗较劲!真是高手过招,虽然不见刀光剑影却是杀机四伏,片刻间管叫高官落马、人头落地!

    “朕久疏朝政身体也一直不见大的好转,朝中大小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劳烦皇后多加cāo持。太平的这件事情需得稳妥处理,今后也要防微杜渐。”李治平声静气的耍起了官腔做为结束语,直接把大包袱与选择权都交给了武则天。

    “是,陛下。”武则天拱手应了诺,感觉不好再对薛绍逼考下去了。陛下摆明了是要袒护薛绍、极立促成他与太平在一起。我若对薛绍咄咄相逼,陛下该就要拿武承嗣开刀了!

    薛绍飞快的瞟了武则天一眼读她脸上的微表情,显然她此刻颇为愠恼与纠结!薛绍心想,如果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当然可以免祸甚至还有可能加官,但难说会不会让武则天从此对我心生忌恨——陛下为了保我,竟然威胁了她、都用潜台词扬言要去灭掉武承嗣了!

    李治是皇帝,看起来是一条不错的粗大腿;但他身体这么差显然是没多久好活了。他一死,武则天就将摆脱最大的一层束缚,从此真正独断乾坤!

    赢大势者才是真赢家,绝不能在这种时候与武则天结下仇隙!

    看来黑山老妖挖的这个坑,还是要跳的!

    于是,薛绍主动拱手道:“陛下,天后,微臣可以回答天后娘娘方才所提的问题了么?”

    “哦?”这一下,李治与武则天同时惊讶了一声。

    太平公主愕然的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惊异的瞪着薛绍……薛郎你疯了吧?我父皇都这样保你了,你已经不用再应答了!难道你还嫌我母后对你的刁难不够?

    李治和武则天夫妻两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李治是尴尬的苦笑,武则天则是抿然而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陛下你看,这愣小子不领你的情!

    “你……答吧!”李治拍了一下大腿,看那神情,倒是想将这一巴掌拍到薛绍的脑壳顶上。

    “是。”薛绍拱手拜了一拜,朗朗的答道,“天后娘娘所问的是,以众以击与以寡敌众,该要如何用兵?微臣也曾略读兵,记得兵法有云‘用众则进止,用寡则务隘’。”

    李治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把头往前伸了一伸,好奇的盯着薛绍,“爱卿不如详解?”

    就这一个“爱卿”的称呼,武则天与太平公主都分明感觉,皇帝对薛绍又多了几分亲近与赞赏。

    武则天也面露一丝惊愕,他还真是答出来了?

    “是,陛下。”薛绍拱手拜了一拜,说道:“臣未尝带兵,只能是从兵书当中领略用兵之法,只配纸上谈兵。臣记得《司马法-用众》第五篇当中所记‘用众进止’,意思是如果我众敌寡,首先要注意地理环境,不可以在险阻的地方作战,要在平易宽广之地作战。此外,做为将领必须对麾下的军队指挥自如,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因时制宜的对敌军展开包围歼击或掩杀追击或适时休战穷寇不追。一切收发在于为将者一心一念之间!”

    “好。”李治点头而赞,略显yin晦的眼神之中闪出一道惊艳的亮光,再道,“那用寡则务隘呢?”

    “陛下,用寡则务隘就是反‘用众’之道而行之。”薛绍拱手而道,“如果敌众我寡,则更加要注意地理环境,千万不可以与敌军在平易宽广之地正面交锋,要选取那些深山草丛或是地势险要的关隘与之对抗,另要利用天时尽量在黄昏黑夜或是大雪大雾这种时候,用伏兵、奇兵、截道、断粮这样的诡战之法,与数倍于我的敌军周旋并寄望于取胜!”

    “哈哈!说得好!”

    李治抚髯大笑,“虽是纸上谈兵,也足以见得爱卿确有真才实学、懂得灵活变通!……皇后,这秘码考了、诗文考了再加上兵法都考了,你还想再考点别的什么吗?”

    “陛下,臣妾不用再考了。”武则天不动声sè的拱了拱手,说道,“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臣妾实在不敢相信名扬关内的蓝田公子薛绍,竟有如此惊艳的才华!臣妾恭贺陛下,今ri收获此等异才!”

    “天后谬赞,臣不敢当。”薛绍可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黑山老妖突然夸得这么露骨,是何居心?

    李治呵呵直笑,太长脸了!薛绍太争气了!

    “薛绍,本宫记得曾经问过你,都读了哪些书籍。当时你答了《少阳正范》与《永徽律疏》这些名目。”武则天平静的道,“今ri看来,你平常也没少读兵书嘛!说说看,你都读了哪些兵书?”

    她这话一说出来,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心里同时一弹,果然出招了——直接剑指《六军镜》!

    看来,是无法隐瞒了!

    “臣,粗略的读过《孙子兵法》、《司马法》与……《六军镜》!”薛绍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用进则进止用寡则务隘在《六军镜》当中几乎有原句,书中对于众战与寡战都有着非常详细的战例论述,并且根据麾下兵种的不同与季节时令的差异对战争的各种影响与应变,都做出了详尽的叙述。”

    “六军镜?”李治惊叹了一声,“这可是李卫公所著的兵法,朕记得它与其他的卫公著作一起,都被先皇陛下封存在秘书省的禁阁之中,世间绝无流传,你是如何是看到的?”

    武则天也略感吃惊的皱了下眉头,才看了一夜,他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并且能用自己的言语将晦涩难懂的兵法灵活的转述出来,可见他是真的将书中奥义领会到了!——如此过目不忘悟xing超常,还真是有点不简单!

    太平公主见薛绍都“主动招认”了,知道今天是休想再隐瞒下去,于是慌忙抢道:“陛下,儿臣有罪!”

    “你有何罪?”李治有点诧异。

    “是儿臣对武承嗣用以威逼利诱,让他从秘书省当中取出了《六军镜》,然后儿臣再逼着薛郎读的这本书……他若不读,儿臣就要赐他毒酒来喝!”太平公主耷着头怯怯的小声说道,两双眼睛左右不停的在李治与武则天的脸上瞟来瞟去。

    “胡闹!”李治怒喝一声,把太平公主吓了一大跳!

    太平公主慌忙跪倒在地,“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臣知罪!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薛绍也只能是拜了下来。

    武则天在一旁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心说,陛下现在你总该知道武承嗣为何要对薛绍发难了吧?都是这不懂事的太平给逼的啊!……武承嗣原本就想做驸马,陛下不同意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死了心。他这次铤而走险拿出《六军镜》无非是想在太平那里献个殷情,没想到太平却将兵书拿去便宜了薛绍,二人联合起来没少奚落与折辱武承嗣,这样的事情哪个男人能够忍得?

    现在薛绍等三人都明白天后为何刻意问起“兵法”了,原来是绕着弯的在给武承嗣洗底求饶!

    归根到底,这件事情是因太平公主而起,也的确是太平公主先做得不对。皇帝如果真要借机制裁了武承嗣,大有偏袒太平与薛绍之嫌,皇后与武家的人自然不能心服!

    所以《六军镜》的事情一捅出来李治就感觉,他此前说的那一通“威胁将要收拾武承嗣”的话,就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父皇,儿臣愿受责罚,一切都是儿臣的错!父皇不要动怒,龙体要紧!”太平公主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听到太平公主这一哭,原本将要怒发冲冠的李治一下又心软了起来,长叹了一声连连摇头,“罢了,这些儿女家事本该是皇后职责之内的事情,朕不想再多问了。皇后,全都交给你了!朕偶感不适,回含冰殿歇息!——左右,起驾!”

    “恭送陛下!”

    薛绍拱手长揖,眼角的余光瞟了瞟李治沉笨蹒跚的身影,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现在我大概明白武则天是怎样“倒转yin阳”的凌驾到了李治之上,并用各种蚕食鲸吞的手段一步一步的窃取了大唐的最高权力!

    或许李治并不糊涂也并非昏庸;但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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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投桃报李

    nbsp;李治走了,武则天暗暗的轻吁了一口气。冰@火!中文

    侧眸深看了端坐在那里的薛绍两眼,武则天的心里感觉有一点怪异,这个年轻的男子,究竟是资质愚笨不解陛下之意,还是故意阵前倒戈助我扳回了此局?……陛下对太平的婚事态度鲜明且强硬,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想让太平嫁入武家,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不太近乎实际的幻想。有则大喜,无则不悲。但陛下今天居然隐约是对武承嗣亮起了屠刀,看似就要下狠手来遏制武家的势力膨胀,这着实让我感觉到了一些心惊肉跳!……武承嗣可是我父亲血脉与爵位的继续人,是我在朝堂之上竖起的一面武家的旗帜,是我嫡系力量的中流砥柱!武承嗣构陷公主的把柄被陛下抓在了手里,只要陛下伺机发力,武家就要遭受一场毁灭xing的打击!

    让我奇怪的是,薛绍不是应该最恨武承嗣么,为何到了我将要完败认输的时候,他却主动的说出了“借书”一事从而给武承嗣寻了一个开脱?

    这不合理!

    思忖片刻,武则天骤然眼睛一亮,莫非薛绍是在有意化干戈为玉帛?……如此,他倒是相当的识得大体!难怪太平今天态度反常,想必也是薛绍教的!

    太平公主仍然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李治的勃然大怒与拂袖而去看来真是将她吓坏了。武则天走到她身边,弯腰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太平,别哭了。来,和为娘坐到一起来。”

    “噢……”太平公主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已是哭得像花猫一样,飞快的瞥了薛绍一眼就连忙别过了脸去,显然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丢人的样子。

    母女俩坐到一起,太平公主偎在武则天的怀里,仍是带着哭腔幽幽的道:“母后,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的事情,全是我的错,一切全都归咎于我好了!”

    武则天心中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息,你们两个还没有成亲呢,就一个鼻孔出气了吗?真是女大不留啊!

    她不置可否的轻轻拍了拍太平公主的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能成天躲在为娘的怀里哭泣?后堂有一些新进贡的西域香料与扬州水粉,你去梳洗收拾一番,莫要失了一位公主的仪表与尊严。”

    “是,母后。”太平公主知道天后这是有意支开她想和薛绍单独说些话,于是乖巧的应诺起身,深深的看了薛绍两眼,飘然而去。

    薛绍至始至终平声静气的坐着,目不斜视,气定神闲。

    “你还真是,临大事而有静气。”武则天突然开口道。

    “微臣……其实是惶恐而不敢妄作言行。”薛绍拱手而道。

    武则天的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表情玩味,“《六军镜》你背下了多少?”

    “……”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犹豫了片刻。

    “难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武则天突然道。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薛绍懒得隐瞒了,拱手道:“臣如果特别用心,记忆力就会比一般人强一点。”

    武则天不置可否,抬手对着御陛旁边的书架一指,说道,“最下一层的那个书柜阁子,你去将它打开,将里面的盒子取出来。”

    “是。”薛绍不知武则天是何用意,依言照做打开了那一格书柜,从里面取出个木盒子,放到了武则天面前然后坐回原位。

    武则天将那木盒子对薛绍面前轻轻的推了一推,“赐予你了。”

    “天后娘娘,这是……”

    “打开看了,不就知道?”

    薛绍将木盒子搬到自己身前,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部——《六军镜》!

    “天后,这……”薛绍有点意外。

    武则天平声静气的道:“窃读**,按律你是当死之人。但陛下听闻此事之后只是责骂了太平却没有治罪于你,可见陛下并不反对你读了兵书并对你颇为偏爱。本宫也觉得你或许真是个可造之才,因此本宫今ri就正式将这套兵书赐予你。从此以后,普天之下就只有你薛绍读过《六军镜》,从此《六军镜》也由你保管。如若泄露了出去,唯你是问!”

    “臣,拜谢天后娘娘鸿恩!”薛绍拱手长拜,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我以德报怨的替武承嗣开脱了一回并且帮助武则天扳回了一次危局,她马上就给我还了一份大人情,虽有顺手推舟之嫌,但却是让我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六军镜》!——她果然是典型的商人式行为准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利益互换彼此双赢!

    “免礼。”武则天平静的道,“兵书是死的战争是活的,孙子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赵括纸上谈兵误军误国,你切莫学他。《六军镜》你需得用心研读,如有不懂之处可向裴行俭讨教。裴行俭是李卫公的嫡传门生,现在你继承了《六军镜》也可算是李卫公的隔代弟子便也是裴行俭的同门。裴行俭既然把你举荐给了陛下,可见他对你颇为器重与赏识,想必不会拒绝与你这个同门一起切磋兵法。”

    “是。”薛绍沉声应诺,心花怒放!

    同门切磋——武则天这一手真是使得漂亮!既给了我充分的理由去向裴行俭靠拢,也给了裴行俭足够的台阶来下,让他完全不用再顾忌什么门户之见、更不用顾忌外人的闲言碎语说他委曲求全的献媚于天后了!

    武则天意味深长的道:“裴行俭是大唐当世第一名将,文武全才出类拔萃,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英杰,你要谦虚勤谨跟着他多学多练。如能继承裴行俭的一身才学并将其发扬光大,便不枉陛下对你的一番偏爱……也不枉费本宫斗胆违逆了祖制,破格将《六军镜》赠赐于你!”

    “臣,必当竭尽全力!!”薛绍郑重应诺,心中再度一喜:武则天的前面那些话都是官腔,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她希望我能继承裴行俭的衣钵!或许,这也是二圣长期以来的政治需求,也一直是裴行俭的心病——二圣不希望裴行俭在军方一枝独秀无人继承、比肩与制衡,裴行俭自己又何尝愿意?!

    “太平年幼而且从小在深宫长大,不愔人情不解世故,有时难免任xing胡为。你是出身礼乐之家书香门第的成年男子,以后须得对她多加劝正与疏导。”武则天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就是“岳母”的口吻了,语气温和其中甚至透出几许亲切的味道,“这次事件,归根到底是因为太平对你的爱慕而起,草菅人命当街杀人是最不应该,以后绝对不可再犯!否则本宫可就当作是你劝正疏导不力甚至暗中怂恿参与谋划,从而连你一并责罚了!”

    “臣,记下了。”薛绍颌首而答道。

    武则天凝视薛绍密切留意他的神态表情,不由得赞许的轻轻点了点头,闻喜不亢闻过不卑,的确是临大事而有静气,这才是成大事之人该有的根骨与器识——薛绍,当真配得上太平!武承嗣?……哎!

    “本宫,不希望再看到你们二人与武承嗣之间,再有任何的冲突。”武则天突然道,“对陛下与本宫而言,手背手心都是肉。你们岂能同室cāo戈?”

    “是。”薛绍拱下了手,言下之意武则天终于把我认作“自己人”了吗?居然还把我这个“准驸马”放在了和太平公主、武承嗣同样的亲密位置,摆明就是在收买人心嘛!

    “方才陛下说了检校太官令这个官职并不适合你,另有裴行俭举荐你去教授一些书令史学习蓝田秘码,以备他ri行军之需。”武则天话锋一转,说道,“君无戏言,如此,你的检校太官令就不必做了,等着另授官职!”

    “谢天后娘娘知遇提拔之恩!”薛绍拱手再拜,她这次没有跟我许诺具体的职位,听这口气是要让我担任“实职”,那具体就得要看有哪些职事官有空缺了!

    武则天面带微笑的点点头,谢我?这薛绍是挺懂事!

    正在这时,一名宦官双手捧着一卷黄藤纸轴进了御书房来,“天后娘娘,陛下手敕!”

    手敕是皇帝用来发布命令的书面文件一种,可以随时随事的下发,用途广泛用法也很灵活。

    武则天眉宇略微一沉,从宦官手中接过黄藤纸书写的皇帝手敕看了一眼,“知道了。我会按陛下的意思妥善料理。”

    宦官马上就告辞走了。

    “太平!”武则天突然高声一唤。

    “儿臣在!”太平公主马上从后门外转了进来,看来她多半是一直藏身在门外不远处了。

    “你父皇下来手敕,要罚没你一百户食邑!”武则天的声音很是威厉。

    “啊?”太平公主惊叫一声眼睛都瞪圆了,“我一共就三百五十户食邑,要削去我一百户?!”

    “莫非你不知错、不认罚?”武则天沉声道。

    “儿臣知错,儿臣认罚便是了……”太平公主撇着脸儿可怜兮兮的答道,说完就一扭头瞪向薛绍,低声的碎碎念,“都是你害的!以后我就真是个大穷人了,你得负责供我钱花!”

    薛绍窘得脖子一缩,头上差点冒出一排黑线,皇帝各打五十大板而已,你就不用当着你娘的面恶意卖萌了?

    武则天虽是装作没有听到,却也差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心中却道:既然陛下都已经大义灭亲的重罚了太平,我又岂能厚此薄彼的偏袒武承嗣让他免于惩罚?……还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都让薛绍这小子给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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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千牛备身

    nbsp;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薛绍才稍稍的暗吁了一口气。

    太平公主仍在那里郁闷的碎碎念,“我是穷人了,呜呜,我是穷人了!……一会儿是歪脖子公主,一会儿又变成大穷人,至从遇上你我就没摊上好事!薛绍你这个扫把星,你赔我食邑来!”

    薛绍咧了咧牙根本无语以对,卖萌适可而止行吗?

    武则天终于是没忍住笑了两声,“太平,不可胡言!”

    “娘,我不开心!我不开心!”

    李治不在武则天又笑了,太平公主便使出了拿手的绝活儿——撒娇耍宝。

    她噘着嘴儿一摇三晃的跺着脚,凑到了武则天身边,小手儿一伸,“我想看看父皇的手敕!”

    “难道我还会骗你吗?”武则天忍俊不禁的将李治的手敕给了她。

    薛绍不禁赧然而笑,太平公主的耍宝卖萌之水准绝对是大师级的,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大唐律法明文规定,公主食邑“实封”不得超过三百五十户,二圣对太平公主的宠遇从她一出生就开始,所以她所受的封邑很早就已经达到了极致。

    严格来说太平公主所受的三百五十户食邑只能称之为“汤沐邑”,因为她只能抽取赋税、征用劳役,没有真正的户民管理权与生杀之大权——大唐境内可不容许诸候国的出现!

    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的大唐帝国为了保证国家户口已经极少“实封”食邑,一般都是折算成禄俸来发放。太平公主的三百五十户食邑是她主要的收入来源,更是她这个帝国大公主的招牌与颜面,这一下就被削去了三分之一,她是有足够的理由伤心又郁闷。

    但是,以太平公主的敏锐与聪明哪能想不到,她父皇之所以雷霆大怒的拂袖而去,其实不是因为有人看了《六军镜》,否则武则天无论如何不敢再把《六军镜》正式赐予薛绍;李治也不是真要把怒火撒向自己的女儿——当爹的教训女儿还用得着拐着弯的“补发手敕”背着来吗?

    李治真正的目的,是要杀鸡儆猴——震摄武承嗣、震摄武则天从而震摄整个武家!

    他之所以用上了“补发手敕”这种手段,无非是因为“面斥不雅”,顾着武则天的面子没有当众发作罢了!

    没有哪个帝王会真会甘心让出手中的权力而去做一个傀儡。这些年来武则天的势力不断壮大,如果说李治完全心安理得,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只不过以往武则天还只是一个孤家寡人,李治可不是穿越者,他当然不会知道不久的未来会出现中华历史上的唯一女皇!在他看来,自己的皇后再如何得势,也终究只是一个成不了大事的“妇人”、只能是一辈子替李家服务!

    可是最近几年武则天陆续把她娘家的人一个个的拉到了身边,无论良莠尽皆授以高官厚禄予以提拔重用,朝臣仕人颇有微辞,李治的心里肯定也不是那么痛快和安稳。因此,与其说李治这份手敕削的是太平公主的食邑,还不如说对武家势力的一个震摄与弹压!武则天这么jing明的人又和李治做了三十年夫妻彼此知根知底,她肯定知道该要怎么做,才能平息皇帝李治心里的那一股邪火。

    所以,太平公主分明是在恶意卖萌,她表现得越委屈越受伤,武则天估计就会把武承嗣罚得越狠!——并且,这已经完全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了,都怪不到别的人头上!

    薛绍分明注意到,太平公主看完了手敕脸上飞闪而过一抹狡黠与惊喜的暗笑,但马上嘴儿一撇眉毛也拱成了一个标准的“八”字,哭丧着脸十分郁闷的哼道:“我不干啦!难不成是拿我的百户食邑,去换了薛绍的一个六品职事官吗?”

    薛绍略微一怔,什么意思?

    “这是两码事,你休要胡说!”武则天看了薛绍一眼把手敕拿了回来,说道,“本朝早有成例,凡仕人召入禁中与帝王‘对策及第’者,可因才授官。今ri陛下与本宫一同考了薛绍许多场次无一不是出众卓绝,可判他及了高第。他得到这个六品职事官,凭的是自己的本事与才学,与你的食邑有何相干?”

    六品职事官?

    薛绍心中暗自一喜,不错嘛,未来岳父并没有因为我的“临阵倒戈”而忌恨我,他应该是看出了我也是迫于无奈;他肯定也不希望我和太平公主,真的与天后及整个武家交恶结仇!……这个病体沉重看似黯弱的大唐皇帝,其实心里就像明镜一样嘛!

    “我不管!反正我就知道,我被削了食邑而扫把星却要被加官!”太平公主忿忿然的碎碎念,拽着武则天宽大的皇后冕服大袖,摇来摇去。

    “那你待怎样?”武则天仿佛也和薛绍一样,被恶意卖萌的太平公主弄得有点无可奈何了。

    “哼哼,扫把星!”太平公主不怀好意的瞥着薛绍,忿忿道,“上次打歪我脖子,便宜他得了个七品太官令;这次拿了我一百户食邑,才官加一品!……母后,你的宝贝女儿的食邑和颜面就那么不值钱吗?”

    这下武则天和薛绍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明贬暗褒,太平公主这分明就是在讨价还价嘛!

    “这话你去跟你父皇说!”武则天很是无语的甩了一下手臂将袖子挣脱掉了,正襟危坐。

    “不嘛、我不嘛!”太平公主这回是双手拽住了武则天的宽袍大袖,笑嘻嘻的伸出一个巴掌来反复的摇晃,“五品?五品怎么样?——五品通贵,这才配得上薛绍的身份嘛!”

    “君、无、戏、言!!”武则天一字一顿的沉声道。

    “好嘛,六品就六品……那我想想,六品京官当中有哪些是特别威风、特别气派的!”太平公主飞快的转着眼珠子,陷入了天马行空的思考。

    武则天简直都要哭笑不得了,“威风?气派?……薛绍具体所授何职,还须得本宫与宰相及吏部要员商议了,根据职位的空缺才能决定下来!”

    薛绍实在忍不住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冷汗……太平公主,你以为这朝廷的官职是摆在菜市场的猪肉白菜和生猛海鲜吗,还可以任由你来挑三捡四?

    “哈哈,我知道了!”太平公主突然欣喜的大笑,“母后,我知道有一个六品官职非但一定有空缺,还特别的适合薛绍的身份!”

    武则天与薛绍同时拧了一下眉头,“什么官职?”

    “千牛备身!”

    听她这么一说,武则天深以为然的眼睛一亮,薛绍也心中一喜——她总算干了一件靠谱的事情!

    “千牛”一词来源于《庄子》,说庖丁解牛数量过千而刀刃仍像是新磨出来的一样。依此典故,帝王有了一种防身的御刀叫做“千牛刀”。而千牛备身,就是执掌千牛御刀贴身保护皇帝的特殊武官。

    大唐的千牛备身就像是现在的“zhongnánhǎi保镖”,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担任的。首先得是三品以上文武大员或四品清官的恩荫后人,出身四品浊官家庭的都不行,这就意味着千牛备身的成员一定是政治过硬、出身高贵、从小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

    其次,千牛备身的外貌光是端正都不行,非得是要达到了“英俊”的程度、体形必须高大匀称,还只能是年轻人。这很容易理解,经常要陪伴帝王出入各种场合的贴身保镖,丑八怪和老头儿怎么行?

    再者,武艺身手一定要够好,做为皇帝的保镖,这一点是最起码的!

    所以,千牛备身虽然只是六品武官,但因为是在皇帝身边当差、当选的条件又如此苛刻,它是个不被列入“浊官”的异类。时下的王公宰相们都希望自己的子侄能够以千牛备身来起家,这非但是莫大的荣耀,很大程度上也意味着将来前途无量——能让帝王安心托付生命的心腹保镖、各方面素质又相当出众的年轻人,当然远比一般人要更容易辉煌腾达!

    “千牛备身……”武则天意味深长的吟哦这个词,问道,“薛绍,你可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知道、知道!”太平公主连忙抢着替薛绍回答,还不停的给薛绍挤眉弄眼,示意他一定要积极争取。

    “你收声,没问你!”武则天没好气的道。

    “臣知道。”薛绍平声静气的拱手道:“千牛备身,是皇帝陛下的贴身护卫。“本朝在龙朔年间将原来的左右千牛府改为左右奉宸卫,每卫各设正六品千牛备身十二名,持千牛御刀做为陛下的贴身近卫;另有六品‘备身左右’十二名,守备御前戒备朝班;再有备身卫士一百名、主仗卫士一百五十名。”武则天说道,“千牛备身直接牵系天子安危,虽然只是六品武官,但却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方可担任——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薛绍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沉气道,“能!”

    太平公主顿时眉飞sè舞拍起了手,小声道:“薛郎出身高贵英俊潇洒,文武全才卓尔不凡,天底下没人能比薛郎更适合担任千牛备身!”

    薛绍的额头上再次黑线直冒……你这幕后推手也干得太露骨、太现形了吧?

    武则天着实无语的赧然而笑,点了点头,“既然你如此信心百倍,本宫会慎重考虑的。”

    “谢天后娘娘!”薛绍拱手拜谢。

    太平公主欣喜的跑到了薛绍的身边,郑重其事的对着武则天来了个稽首大拜,“皇儿拜谢母后!……如若薛郎能够得授千牛备身的官职,皇儿的百户食邑也就失得不冤啦!求母后一定要成全!皇儿给母后行大礼啦!”

    武则天摇头直笑,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你们退下吧,去将婉儿及内侍人等唤来。”武则天拂了一下袖子,深看了薛绍两眼,说道:“薛绍,莫让本宫失望了!”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薛绍拱手正拜。

    “本宫,拭目以待!”武则天满意的了点了点头,“去吧!”

    薛绍没有露骨的说“孝忠天后”,武则天则说了一句“拭目以待”,这一问一答都是模棱两可,但都心照不宣!

    “母后,我们走啦!”

    太平公主欣喜不已的跳了起来,拉着薛绍的袖子就往外跑,“快来、快来!我有一万句话要与你说!……御赐端砚和书籍就让朱八戒来给你搬,你快跟我走嘛!”

    “咦,你一个大男人,为何走得比我还要慢?!”

    .

    【题外话:历史上,到了龙神年间武则天下台、李显复辟李唐王朝之后,才将左右奉宸卫改名为“左右千牛卫”。大家熟知的《神探狄仁杰》里面杜撰的奥特曼一样的“李元芳”同学官拜“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显然是错误滴。当然了,那只是“娱乐为上”的电视剧。历史上倒真有一个叫李元方的人,那是李世民同父异母的兄弟,是大唐的王爷!……然后,本书招募几个“千牛备身”与“备身左右”的高级龙套,典型的贵族猛男高帅富啊,有兴趣的同学在书评区的置顶贴子里来报名吧!^_^另外,红票与收藏大家不要忘记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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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指天发誓

    nbsp;太平公主与薛绍前拉后拽的走出御书房,上官婉儿与朱八戒以及一群宫女内侍们看到他们这样,全都愕然!

    上官婉儿是长长的吁出一口久久压抑在胸中的闷气:原本我还深为担忧怕你们闯不过此劫,现在看来我大可放心了!……我与薛公子默契投缘,却与武承嗣左右看不对眼——太平公主和薛公子联姻,怎么也好过武承嗣来做驸马啊!

    “婉儿,天后叫你去伺候。”太平公主在上官婉儿身边停了一下,神秘的扬了扬眉毛,“待事情罢了,你来找我。”

    “是,殿下。”上官婉儿微笑应诺。

    薛绍对她点头微笑了一下,以示感激。在这一次的事件当中,上官婉儿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帮助我来对付武承嗣,但她的那些“chun秋笔法”在暗中起到的推波助澜的巨大作用,绝对是不可估量的。

    这就是宰相房门七品官的厉害之处,薛绍与太平公主,都意识到了上官婉儿的重要xing。

    “婉儿告辞。”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微然一笑,颌首施礼。

    薛绍与上官婉儿同时微笑的点了点头。三人之间心照不宣,就像是一个默契的“小型联盟”。

    “薛郎,来!”太平公主拉着薛绍又要跑。

    “去哪里?”薛绍拽着太平公主的手怕她摔倒,“龙尾道陡峭,你小心一点。”

    “快一点嘛!快走!你一个大男人,莫非还怕我吃了你?”

    薛绍被太平公主连拉带拽的拉到了皇宫南衙的殿中省,直奔尚衣局。

    “来这里做什么?”薛绍挺好奇。殿中省尚衣局,是专门给皇族和朝廷官员定作各种服装的。

    “当然是给你量身裁衣呀!”太平公主乐兮兮的笑道,“你可知千牛备身的官服与武弁军服有多漂亮?你可知我最喜欢的就是千牛备身的武弁军服?你可知我父皇与母后看到我定制的一套千牛备身的武弁军服,然后就……呃!”

    太平公主说到这里突然一下打住,瞪圆眼睛捂着嘴,一副“说漏了嘴”的表情。

    “怎么样?”薛绍笑问道。

    “不许笑!”太平公主很羞愤。

    “说嘛!”薛绍笑道,“这么有趣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分享一下!”

    “不说!”太平公主嘟起嘴,翻白眼。

    “你若不说,我便走了。”薛绍一提脚。

    “别……我说!”太平公主急忙将薛绍一把扯住,笑嘻嘻的低声道,“那先说好,你可别传出去?”

    “那当然。”薛绍笑道,“我的口风一向最紧了。”

    “那好吧,我告诉你!”太平公主的脸蛋儿红了一红,凑近了一些低声道,“早些时候我叫尚衣局的人,给我定制了一套千牛备身的武弁军服,我就成天穿着它到处招摇,还跳舞给我父皇与母后来看。我父皇与母后见到了就说,你一个公主为何要定制一套武弁军服呢?我就回答说……等我有了驸马,就将千牛备身的武弁军服赐予驸马吧,我最喜欢英武的男儿穿上这种衣服了!”

    “哈哈!”薛绍大笑,“然后二圣就知道你chun心萌动,开始给你择选驸马了?”

    “好讨厌!都说了不许笑!”

    “好,我不笑!——哈哈哈!”

    “不许笑!不许笑!……再笑我就生气了!”

    ……

    既然是公主大驾光临,尚衣局最大的宫官尚衣奉御亲自来接待了。太平公主叫他派来了尚衣局最好的几个裁缝给薛绍量了身材尺寸,反复叮嘱说,务必要用最好的布料、最好的刺绣来做薛绍的千牛备身的朝服与武弁军服。顺便,就还给薛绍多做了几套chun秋常服。

    这时薛绍才知道,原来太平公主还有“服装设计”的小嗜好。她虽然从来没有亲手动过针线,但是眼界够高欣赏水平在这个时代来说绝对是顶尖拔萃,许多宫中命妇都穿着她亲手设计的宫廷盛装,并引以为傲。

    按律来说千牛备身官职六品,当穿绿sè官袍。但是太平公主给它们加了许多jing美的花钿刺绣,使得千牛备身的官服与军服华美异常千瑰宝丽。

    十六七岁的太平公主显然是典型的“外貌”党,喜欢帅哥追求华美是在情理之中。

    偏偏太平公主的这些服装改进,还就成了千牛备身的服装定制。若是年轻英俊的美男子把这服装往身上一穿,俨然就是一个大唐朝代的“时尚先锋”!

    由此,千牛备身就像是皇宫里的一道男sè风景,那叫一个养眼!走出了皇宫也是一块顶级的金字招牌,人们隔得老远就能认得出来——呶,那就是皇帝陛下的贴身卫士,千牛备身!

    在王公宰相与达官显贵们看来,千牛备身是他们的子侄后辈的最佳出身;而在一般的仕人子民们看来,那简直就是时尚与帅哥的代名词!

    “薛郎,你简直太适合千牛备身的服饰了,哈哈!”太平公主颇为自豪而且欢喜异常,不顾形象的大笑。

    “朝廷还没有正式任命,殿下就带我来定制官服,这也太高调了吧!”薛绍的额头之上黑线直冒,时尚先锋?招摇过市?这不是我一惯的风格啊!

    “相信我,这个任命一定会很快下达的!”太平公主无比自信,把薛绍拉到了一边悄悄的小声道,“父皇都削了我一百户食邑了,如果母后和那些宰相尚书还不封你这个官职,那除非是……”

    那除非是他们想和皇帝撕破脸?

    薛绍知道她的潜台词,只是微微的点头笑了笑,“好了,不必说了。”

    “薛郎,我好开心!”太平公主的脸蛋儿红朴朴的,仰起头来眼睛湛湛发亮的看着薛绍,柔声道:“我们今天喝两杯酒,庆祝一下好吗?”

    庆祝?

    薛绍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的病还没有好吗?”太平公主轻声道:“不喝酒也没关系,我们以茶代酒便可!”

    “不是。”薛绍面带微笑的,轻声道:“你难道忘了在这次事件当中,有一个人死了?不去祭奠也就罢了,如果还庆祝,岂是良善厚道之举?”

    “……”太平公主顿时愕然,欣喜的表情也了黯淡了几分,幽幽的道:“归根到底,你还是要怪我……你当真很喜欢张窈窕吗?”

    “没有。如果我当真喜欢她,就不会将她从府里赶出去了。”薛绍淡然道,“只不过一夜夫妻百ri恩,张窈窕主动垂青于我,对我只有付出也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她死了,我却升了官……我这个六品官职,还真像是张窈窕的一条xing命换来的!”

    “你千万别这么说。”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你的六品官职是‘禁中对策及高第’,皇帝陛下亲手下敕封授的。我与天后都曾亲眼见证。”

    薛绍轻叹了一声点点头,“那终归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太平公主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做得不对……现在,你想要我怎么弥补?”

    “不用你弥补。”薛绍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也弥补不了张窈窕什么了。我只想,去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什么事?”

    “让她,入土为安!”薛绍转头看着太平公主,“你同意吗?”

    “甚好。”太平公主面带愧sè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但这件事情我不方便出面,你去办吧!……改ri若有机会,我再到她坟前烧一炷香。”

    封建礼制,君不祭臣、夫不祭妻。

    大臣死了,皇族尚且不用去吊唁和祭奠,太平公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难得。

    “殿下,烧不烧那一炷香,都不打紧。”薛绍微微拧眉,凝视着太平公主,“我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有第二个张窈窕。”

    “我指天发誓!”太平公主指天竖起二指,正sè道:“保证,绝不再有!”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吁出,点了点头,“如此,才真是善莫大蔫!”

    ……

    太平公主不再坚持饮宴,薛绍将御赐端砚与《六军镜》挎上马鞍,骑着威龙回了家里。

    他刚刚下马还没有进门,府里的仆僮就惊喜的大叫,“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薛绍斥了一声将马缰交给仆僮,迎面就看到月奴飞奔而来,在她身后不远处则是跟着李仙缘与虞红叶。

    虞红叶也来了?

    “公子,你、你……没事吧?”月奴跑上前来,瞪大眼睛惶恐不安的看着薛绍。

    “月奴,习武之人胆大心细,你怎能如此慌张?”

    “月奴知错!”月奴咬了咬嘴唇,眼神无比的热切似有千言万语,轻声道:“月奴实在是太担心公子了,因此言语莽撞行为失据,还请公子恕罪!”

    “我很好,不必担心。”薛绍微然一笑,指了指马鞍,“去将马鞍上的东西取下来,小心搬到我的书房去,务必谨慎保管!”

    “是,公子!”月奴心头的一颗大石总算落地,欣然一笑长吁了一口气,方才还闷闷不乐萎靡不振的现在仿佛就有了一身的力气,袖管一撸就忙活去了。

    “薛兄,情况如何?”李仙缘上前来问道。

    虞红叶落后李仙缘一步,对薛绍微笑的拱了下手没有说话,十分低调的守着一个商人的身份。

    薛绍没有回答李仙缘,对虞红叶微笑道:“虞姑娘怎么来了?”

    “市井之中谣言蜚起,红叶担心公子安危,因此特意来看望公子。”虞红叶拱手道,“如今看到公子无恙,红叶也就安心了。”

    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这次事件让我卷入了一个凶险的事非漩涡之中,虞红叶却能不避嫌疑的亲自来我府上探望,倒是仗义!

    “薛兄,情况到底如何?”李仙缘急巴巴的道,“你倒是快说呀,可别急死小生了!”

    薛绍大笑,“若能将你急死,则是最好!世间便能少一神棍祸害,天下女子也能多一分安稳!”

    “呃!……”李仙缘尴尬又羞愤的涨红了脸,干笑了几声,说道:“薛兄都有心情拿小生来取笑了,可见已是安然无恙。如此,小生也就放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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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屈尊折贵

    nbsp;往皇宫里跑了个往返误了饭点,薛绍有些饥肠辘辘,便叫月奴去安排膳食。虞红叶说顺便带来了她刚刚自行制作的一批胰子,有请薛绍过目。趁着等饭的工夫,薛绍便叫虞红叶将东西取来一看。

    各种颜sè与不同香味的胰子做成了不同形状,堪称琳琅满目。

    李仙缘分外好奇,现取了一盆温水来试着洗了洗手,欢喜的道:“好东西啊,这可是薛兄这样的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的胰子,小生今ri便也奢侈了一回!”

    “李郎君如果喜欢,红叶愿意馈赠百枚以供取用。”虞红叶微笑道。

    “百枚?”李仙缘愕然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这东西要卖到二三十文钱一块,百枚就是一笔巨款了,小生不敢生受!”

    “想不到你这浪荡神棍也会有谦虚拒绝的时候。”薛绍笑了起来,李仙缘固然不知道,我们这种胰子的成本可能还不到一文钱一枚。

    “过奖、过奖!”李仙缘摸了摸发烫的脸,嘿嘿的笑:“小生平常是比较贪财,但还没有厚颜到要去白占一位姑娘的便宜!……咳,虞姑娘你别误会,此便宜,非彼便宜!”

    虞红叶的脸一红,“李郎君,你不解释仿佛还好一点……”

    薛绍摆了摆手,“李兄,虞姑娘送给你,你就收下吧!你也知道我正与虞姑娘联合经商,这批胰子就当是我请你办事的报酬。”

    “报酬?”李仙缘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薛兄又有事情吩咐了吗?”

    “是有。”薛绍道,“既然你jing通风水堪舆,就劳烦去找一方上好的yin宅。”

    “yin宅?”李仙缘愕然,“给谁用?”

    薛绍轻吁请一口气,“张窈窕。”

    李仙缘与虞红叶都吃了一惊,“张窈窕?薛公子要为她收尸下葬?”

    “是的。”

    “薛兄,不妥!”李仙缘慌忙道,“现在长安城里流言蜚语传得正猛,说是太平公主因为争风吃醋而杀了张窈窕!你在这时候出面给张窈窕收尸下葬,不是正应了谣言,让心怀叵测之人大有文章可做吗?”

    “谣言很快就会止歇。再说了就算它不止歇,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薛绍淡然道,“我必须给她收尸下葬。不管怎么说,一夜夫妻百ri恩,她又因我而死,我不能坐视不理。”

    “薛兄,就算抛开利害不说,这仍是不妥!”李仙缘道,“尊卑有分良贱有别,张窈窕一介娼妇……”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薛绍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愿意帮忙,我另外找人就是了。”

    “薛兄不必如此,小生也是一番好意提醒!但既然薛兄坚持,小生定当效命!”李仙缘叹息了一声,“哎,真是红颜命薄!小生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张窈窕的垂青,但好歹与她有过数面之缘。我会给她挑一处上好的yin宅归宿,保准让她来世有个好的命运。薛公子都能屈尊折贵去给张窈窕收尸下葬,小生也就献上故人的一片心意吧!”

    虞红叶深有感触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古有云‘肉食者鄙’,世间能有几个高宦王侯能像薛公子这样悲天悯人一视同仁,垂怜于一介贱籍娼妇?……薛公子,李郎君,红叶说一句本不该说的刻薄话语,原本平康坊的娼妇向来都是死便死了,如果能有好心人在乱葬岗挖个坑埋掉不致于葬身于野兽之腹,对她们而言已是不错的归宿。其实,就算是富贵人家没有嫁作正妻并且母以子贵的女子去世了,也都只能在荒郊野外草草薄葬。现在,以薛公子之高贵去替张窈窕收尸下葬,还有李郎君替她择选yin宅入土为安。如果张窈窕在天有灵,她当会瞑目安息!”

    “但愿如此吧!”薛绍默然的点了点头,心说张窈窕因我而死,我去给她收尸下葬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本以为是在情理之中,不料他们会觉得我是屈尊折贵了,是无比的伟光正……大唐真是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人们的灵魂当中都打上了尊卑的烙印。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做了。既能替张窈窕尽到一份心意,想必又能赢取一些人心、改善以往形象。这看似屈尊折贵,实则一举多得!

    “薛公子,虞姑娘所言尽皆实情。”李仙缘小声劝道,“不如这件事情,就让小生出面去帮你包办了吧?小生虽然是个官,但也是个方术之士,因此不怕那些闲言碎语。”

    薛绍皱了皱眉头,“我言即出,驷马难追。”

    “……好吧!”李仙缘默然的点了点头,“小生会留意大理寺那边的动静。若得方便了,自会回来通知薛兄。”

    “好,那就有劳你了!”

    饭罢之后,李仙缘便告辞而去,说是还要去监督和陪伴姚元崇读书。这神棍倒是细心,没有将张窈窕的事情告诉姚元崇这个潜心温书的宅男,以免乱了他的心神。临走时李仙缘说,薛府里的风水改造再花上三两ri就可以完工了,后面的事情没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只等大理寺那边关于张窈窕的案子有了定论,他再来薛府报信。

    薛绍觉得,虽然李仙缘是有一些轻浮孟浪看起来很不靠谱,但他其实还是挺能干的。自己身边缺的就是这种人。以后有机会要多网罗一点这样的人才在身边,多结交一点这种能干实事的朋友。

    虞红叶说有帐目要汇报有事情要请教,薛绍便将她带到了书房。

    回府之后薛绍一直没有见到妖儿,原来是在书房里誊书睡着了。她趴在书几上脸蛋儿压着书纸,口水流出了一滩弄湿了纸上的字迹,沾了一脸的墨水,模样甚是滑稽。

    虞红叶赧然失笑,上前拍了拍妖儿。

    妖儿惊弹一下坐了起来,慌忙的飞快念道,“黄帝受符再拜,于是设九宫、置八门、布三奇六仪、为yin阳二遁。凡一千八百局,名曰:天乙遁甲式!”

    虞红叶愕然,“薛公子,她念的什么?”

    薛绍笑了起来,大喝一声,“妖儿,醒来!”

    “啊!……”妖儿恍然一怔瞪大了眼睛看向薛绍,连轮了几下眼睛,“神仙哥哥,原来是你噢!……我刚刚梦到裴公逼我背书,我却背不出来,他就要打我的板子,可把我吓坏了!”

    虞红叶噗哧笑了,“就是你刚刚背的这几句‘天乙遁甲式’吗?”

    “对呀,《六军镜》之奇门遁甲篇!”妖儿认真真的点头。

    “六军镜?奇门遁甲?”虞红叶挺好奇。

    妖儿慌忙一巴掌捂到自己嘴上,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薛绍。

    薛绍摇头笑了笑,“妖儿,你以后再要是口风不紧,我就真要打你屁股了!”

    “神仙哥哥,我知道错了!”妖儿脸一撇,眼泪瞬间就涌到了眼眶边,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来,“你打我板子好了!”

    “我不打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薛绍笑了笑,说道,“这书你也不用誊写了。”

    “呜呜……”妖儿这下真的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磕头,“神仙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会好好誊书的,再也不打瞌睡了!”

    “别哭,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薛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我都有了正本,还用得着誊写吗?”

    “啊,真的?”妖儿瞬间不哭了,眼泪还顺着眼眶在往下流,却是小嘴儿一咧露出一对虎牙又笑了起来,“那我可以看吗?……那个奇门遁甲篇太好玩了!我想学!”

    “以后再说!……你先下去!”薛绍着实无语,妖儿这一哭一笑只在瞬间就能来个大反串,真是个奇葩中的奇葩!

    “噢,那我去厨房找大肉馒馒吃,我肚子好饿!”妖儿抹了眼泪笑嘻嘻的爬起来,“红叶姐姐,那我先去喽!今晚你又跟我们一起睡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咬你的!”

    “……回头,再说吧!”虞红叶的脸都红了,尴尬无比。

    妖儿总算是走了,薛绍和虞红叶差点整齐的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薛公子,这是最近的一些帐目。因为陈管家不在,只好请你亲自过目了。”虞红叶将一本帐薄递了上来。

    薛绍接过来随便翻了几页便将它合上了,微笑道:“帐目上的事情我绝对信得过你,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干便是了。需要用钱或是有什么要我出力的地方吗?”

    “不用。”虞红叶道,“最近我又联系了多家衣局布坊也多雇了一些信得过的人,帮忙赶制文胸。另外,我租了一处僻静的农舍开了三十八口大灶开始大量生产胰子,想必很快就可以开始售卖。只是有个问题红叶有些拿捏不稳——我们的胰子该要如何贩卖?如果我们卖得和市价一样,很难与那些老店相抗衡;卖得比市价便宜,又必然引起同行憎怒,这可是行商之人的大忌……那一ri我的小店就被邸店的同行打上了门来,薛公子也曾亲眼看到了。红叶至今,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法子——带你的同行一起赚钱。”薛绍说道,“你就不用亲自去贩卖了,这既需要租用门店又需要另外增加大批人力,短时间内不好cāo办,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就去主动联系那些卖胰子的老店好了,以低于他们的进货价格或是成本价格,把胰子批发给他们。相信他们不会拒财不收。至于他们后来再能赚到多少,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你只需要牢牢的掌握生产胰子的密方、管好你的作坊、经营好‘红叶’这个品牌。做好这三件核心之事,你不必事事都去亲历亲为,自然会有滚滚财源主动对你扑面而来!”

    “公子赐教,让红叶茅塞顿开!”虞红叶眼睛发亮,欣然道,“这样一来,红叶既不会遭人馋妒又布施了恩惠结下了人缘,以后,他们一定会争着抢着从我这里进货,争着抢着……替我们赚钱!”

    “聪明。”薛绍点头微笑,“商人无利不起早,你分利给他们,他们就替你卖命——这就叫,合作双赢!”

    “合作双赢……红叶又增长见识了!”虞红叶拱手来拜,“公子真是博学睿智,当为红叶之师君!”

    薛绍诡笑的眨了眨眼睛,我真有这么博学多才高大光明吗,最近怎么老有人要认我当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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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大理寺丞

    nbsp;薛绍在家里宅了三天,坐看长安城里云波诡谲,暗流汹涌。<冰火#中文

    这天半夜里李仙缘敲开薛绍的家门,说大理寺出了公文告示遍示全城,称张窈窕死于“江湖仇杀”,雇凶杀人的幕后黑手已然落网。

    那几个在长安城里煽风点火散布谣言、疑似武承嗣所派之爪牙的家伙被割了舌头,然后推到东市街口,当街就给腰斩了。万年县衙的人将死囚的尸首拖在柴草板车上遍示各坊,辑捕盗贼的不良帅带着衙役差人们四处张贴讣告文书,给此案来了一个最后的盖棺定论。

    这一下,长安城里再也没人敢于议论张窈窕一事了。只剩几个心慕张窈窕的书生发出一些哀叹之声,酒后写些诗句来怀念于她。不管百姓子民对于张窈窕一案的官方说法是信,还是不信,这件事情都这样尘埃落定了。

    历来,百姓对于很多的事情都是无法知道真正的真相的,官方的权威说法往往都是震聋发聩一力压百巧,轻松就能辗碎流传在人们中间的那些猜测和小道消息。

    在如今这个没有电子网络、信息传递不够发达的时代里,就算是死伤千万的重大战争与改朝换代的宫廷政变,这些重大事件的真相与细节都能被扭曲和改写,张窈窕一介娼妇之死,又算得了什么?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与上位者来书写,这就是话语权的威力!

    “薛兄,这件事情,看来就这样过去了。”李仙缘长长的吁气,说道,“张窈窕生前是个可怜人,原本她是出身川蜀一带的官宦人家,但她父亲被贬官下狱而亡,她被罚没为贱籍奴婢后来又沦落娼门。如果不是因为家道中落而遭逢这样的离乱,以她的姿sè和才气必然成为一方名媛,嫁个达官显贵谋个上品夫人,不是难事。小生听闻市井之间有传言,说张窈窕临终有言‘窈窕沦落娼门,早该一死求得解脱’,另外……”

    薛绍微皱了一下眉头,“另外什么?”

    李仙缘说道:“另外,张窈窕还和杀她的人说了一通遗言,外人却是没有听得清楚。好像有些话,还是转达给‘某个男人’的。”

    “知道了。死者已矣,不必过多议论。”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你选好yin宅了吗?”

    “终南山下,玄云观旁。小生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只待明ri带人过去动土。”李仙缘道,“大理寺已经放榜,让张窈窕的家人亲属去将她的尸身领回去下葬。她哪里还有亲人,东市的那几具尸首也吓坏了生前伺候张窈窕的那些爆炭和院奴,他们应付了衙门的盘问之后就仓皇逃命早没了影踪。以往张窈窕身边总是不缺书生仕子和风流豪客——这些人从来只对活着的张窈窕感兴趣,现如今张窈窕已是一具粉红骷髅,那些人哪会为她破财收尸甚至惹祸上身?因此,大理寺放榜已经有一整天,张窈窕的尸身仍是静静的躺在大理寺的停尸间里,围观看热闹的不少,肯去替她收尸的,还真是没有。”

    “……”薛绍陷入了无语的沉默。

    “薛兄,你不用这样自责。”李仙缘连忙劝道,“明ri去将她收了尸让她入土为安,你也可以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只是感叹,人生一世就如草木一晖,生死祸福皆是无常。”薛绍淡淡道,“明天你先带人去终南山打理好坟地,就近选在玄云观给她做两天水陆道场。一应花销都算在我的头上。另外,找人给她立块碑吧!”

    “立碑?”李仙缘愕然的怔了一怔,向来没有夭折女子单duli碑的说法,何况是一介贱籍娼妇。

    “只管去办吧!”薛绍微皱了一下眉头。

    “……好吧!”

    次ri清晨薛绍带上月奴和几名健壮的家奴,先在西市买了一副结实的大棺材,用驴车拖了停在皇城西侧的顺义门外。薛绍留他们在这里等候,自己从顺义门进了皇城南衙便到大理寺的门前。

    衙门刚刚开门,从里面走出几名佩刀把门的公人,薛绍上前撕了贴在衙门口的讣告。

    “你要给张窈窕收尸?”公人上下打量薛绍,一袭白衣如初雪无尘,气度风雅显然不是泛泛之辈,于是抱了拳小心问道,“郎君是张窈窕的什么人?”

    “朋友。”

    “好吧,郎君随我前来。”公人将薛绍带进了大理寺,领到一进厅堂前拱手道:“郎君先去今ri当职的寺丞办些手款,之后小人再带郎君去领了尸首。”

    “多谢。”薛绍略整了一下衣冠走进这一进厅堂。

    厅堂不大内里陈设也十分简单像个问案的公堂,只是左右没有水火衙役而是镇着两尊形如猛虎的狴犴石雕。最里面有一处案几坐榻,屏风上的图案是口衔宝剑的怒目睚眦。

    狴犴神兽威风凛凛,相传它急公好义仗义直言,明辩是非、秉公而断;睚眦则是xing格刚烈好勇擅斗,是克煞一切邪恶的化身。看这间大理寺丞的办公衙堂的摆设,但凡有人走进这里都会有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

    薛绍左右看了看却是不见人,也不知那大理寺丞去了哪里。

    大理寺是大唐国家的“最高法院”,负责调查与审理重大的刑狱案件,也对地方的断狱诉讼进行复核审核。“大理寺丞”官居六品是具体分管大理寺各项事务的“最高法官”。

    薛绍耐心的等了等,片刻之后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五十上下身材魁梧的富态男子,胡须有一尺来长,穿一身绿sè官袍系银sè腰带,头戴獬豸法冠,步履稳重眼神锐利,神态举止颇为从容干练。

    “阁下何人,所为何来?”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薛绍,问道。

    薛绍拱了一下手,“在下汾yin薛绍,揭了讣告专为张窈窕收尸而来。”

    中年男子神sè未变,但薛绍分明注意到他的眼角略微眯眸瞳之中闪过一道厉芒,眉梢也轻轻的扬了一扬,显然,他对这件案子的始末情由应该是心中有数。

    “原来是薛公子。”中年男子对薛绍拱手回了一礼,“本官狄仁杰,是今ri当职的大理寺丞。既然薛公子是来给张窈窕收尸的,那就有请薛公子来做个签押。”

    狄仁杰?

    薛绍连眨了几下眼睛,差点脱口而出‘大人,元芳呢?’

    “薛公子,请。”狄仁杰做了个手势,示意薛绍入座。

    “多谢狄公。”薛绍笑了一笑,在狄仁杰的公案边坐了下来。

    狄仁杰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薛公子因何发笑?”

    “久闻狄公断案如神嫉恶如仇,朝野民间推崇倍至,都说狄公是刚正廉明执法不阿的神探。”薛绍说道,“薛某久仰狄公圣名,今ri亲眼得见足慰平生,于是欣然一笑。”

    狄仁杰听完非但不喜,反而的双眉紧拧的闷吁了一口气,“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狄某,时常也会办些糊涂案子。ri夜思之,良心不安哪!”

    薛绍知道他是意指张窈窕这件案子,于是道:“案件的真相只有一个,但有些真相揭露出来,将会害死更多的人。公道自在人心,律法也不外乎人情。死者已矣亡人为大,现在,我只想让张窈窕尽快的入土为安。”

    “薛公子所言在理。”狄仁杰叹息了一声,凝神深看了薛绍一眼,说道:“本官有过许多设想,还曾派人四处找寻张窈窕的亲朋好友来替她收尸,但却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薛公子亲自来给张窈窕收尸。”

    “份内之事。”

    “薛公子,是个心存良善的xing情中人。”狄仁杰说罢拿出一纸文案来递给薛绍,“请公子在此签印画押,本官再派人手将张窈窕的尸身交还。”

    “多谢。”

    签押之后,狄仁杰叫来几名公人去了停尸间把张窈窕的尸身用一卷草席收卷起来,盖了一层尸布用板车拖起从后门而出到了顺义门外,交给了薛绍的家奴用棺材将其收殓好了,便准备载到终南山玄云观去办葬事。

    关注张窈窕的案子的人本来就不少,今ri皇城顺义门前出现了几个人拖一口棺材已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看到大理寺公人运了一具尸首出来装进棺材,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片惊哗,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议论与围堵,狄仁杰便亲自带了七八个公人沿途护送,直到薛绍一行人等出了长安。

    “多谢狄公仗义护行,薛某改ri必定登门致谢。现在我们已出长安,狄公留步请回吧!”薛绍拱手拜别。

    “本官与薛公子同去,送她一程吧!”狄仁杰长叹了一声,幽然道,“张窈窕这件案子虽然不是狄某亲手所办,但狄某感觉……很遗憾!”

    薛绍点了点头,“那就请吧!”

    狄仁杰深看了张窈窕的棺材两眼,饶有深意的道:“张窈窕虽是一介娼妇,但她的死背后牵系甚多。薛公子,不妨多加小心……走吧!”

    说罢,狄仁杰就拍马前行了,一路招呼那七八个大理寺的公人前后开道。

    薛绍心中顿时醒神,狄仁杰一介朝廷命官根本犯不着出席张窈窕的殡葬——难道他是担心有人对我不利,要在沿途保护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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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你来葬我

    nbsp;一路上狄仁杰未与薛绍多作闲谈。出了长安城,薛府的家奴就前后张打起魂幡抛洒起纸钱,到了终南山脚下便有李仙缘带着两名中年的道姑在此接应。一行人沿路上山,两名道姑摇起招魂铃念诵一些道家经文,把这一出殡葬做足了功夫。

    刚刚上了终南山不久,月奴拍马走到薛绍身边小声道:“公子,有人一路尾随我们。”

    薛绍早就发现了,是几名女子一路跟着离开长安城上了终南山。于是道,“有狄公带着官门公人在此,料也无妨。你不必造次。”

    “是,公子。”月奴拱手拜了拜,策马跟在薛绍身边。一双jing亮的眸子透过宫闱帽的黑纱密切的观望四周,如同一只戒备领空的苍鹰。

    狄仁杰看了月奴两眼,说道:“薛公子身边,卧虎藏龙。这位姑娘,身手必然不凡。”

    薛绍微微一笑,“狄公好眼力。”

    “薛公子这是要将张窈窕,送到玄云观去办葬事吗?”狄仁杰问道。

    薛绍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终南山上道观林立,狄公何以得知就是玄云观?”

    狄仁杰呵呵的笑了笑,“那两名道姑的襟袍上各绣了一朵紫sè流云,想必该是玄云观的人。”

    “狄公果然观察入微。”薛绍点头,“没错,是玄云观。”

    狄仁杰拧了下眉头,“薛公子,不如换个地方。”

    狄仁杰的声音不大刚好薛绍一个人听到,好奇道:“为什么?”

    狄仁杰招了一下手示意薛绍借步说话,二人策马走到道旁,狄仁杰小声道:“玄云观,是武家的人去年出资修建的。”

    “哦?哪个武家人?”薛绍不由得怔了一怔,还真是冤家路窄!

    “中书舍人,武攸宁。”狄仁杰低声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狄某也是碰巧听人说起过一回。至于他为何修了这道观,就无从得知了。”

    中书舍人官拜五品,算是帝王的“机要秘书”。但凡要朝廷要发布什么重要诏令,都由其中一名中书舍人负责起草,另外五名中书舍人分别要在诏令上签字发表意见——称为“五花判事”。

    “中书舍人武攸宁?”薛绍皱了皱眉,“我与他往ri无冤近ri无仇,见都没见过,更不知他有何来历。”

    狄仁杰轻抚了一下长须,意味深长道:“武攸宁的祖父武士让,与天后的先父是亲兄弟,武攸宁便是天后的堂侄。在诸多武家子侄当中,武攸宁算是有些才学的,一直颇受天后器重委以重用……他与武承嗣,一直交从甚密!”

    薛绍双眼一眯,狄仁杰的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显然他是知道张窈窕一案的所有幕后真相,这是出于一番善意在提醒我,谨防又与武承嗣起了什么冲突。

    薛绍心忖,狄仁杰的神断与清善之名一同流芳于后世,成为中华史上鼎鼎大名的清官能臣之表率。他虽然是在武周一朝做为武则天的宰相而标秉史册,但从政治立场上来讲,他一直都是坚定的“李唐拥护者”,为此没少受酷吏折磨,为官一生也是宦海起伏——现在他虽然才只是一个六品大理丞,但言语之间就像上官婉儿一样颇富chun秋笔法,显然是对武家子侄颇为抵触,却对我这个李氏皇族的外戚颇为亲近。

    “多谢狄公善意提醒。”薛绍拱了拱手,说道,“但我的友人已经事先安排妥当,更有道姑下山远迎一路相随cāo持殡仪,不好再半道改易。想来只是办个葬事而已,不用做何避讳。再说了,就算我避讳了,想害我的人终究是能寻到别的空子。与其惶惶避之不可终ri,倒不如泰然处之,以不变应万变。薛某,未尝真会怕了谁!”

    “薛公子果真气度超然坦荡磊落,狄某钦佩!”狄仁杰拱手回礼,四下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今ri朝会之上,周国公武承嗣被免去了秘书监一职从而赋闲,只保留了爵位与食禄。右卫将军武三思也被免去本职转授闲官。薛公子,不妨多加留意。”

    “多谢狄公!”薛绍拱手再拜,原来他一直都是想提醒我小心武承嗣与武三思的打击报负!……张窈窕的案子不过是一根导火索,二圣之间恐怕早就有了一些磨擦与分岐。李治一个不高兴,武则天立马就把原本想要重用的两个亲侄儿的官都给扒了。狄仁杰是个明眼人,他恐怕早就意识到了这一层,所以他才说“张窈窕一死的背后牵系甚广”。

    “薛公子不必客气。”狄仁杰拱手回礼,淡然道,“ri前狄某曾与裴尚书在南衙偶遇聊作片刻闲谈,裴尚书言及薛公子赞不绝口,说薛公子风雅卓绝器识非凡,是名门贵胄当中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今ri,薛公子以贵胄之尊而亲为一娼妇发丧,不畏流言不惧肖小,狄某甚是敬佩,裴公果不欺我!”

    “过誉了。我只是做了一些我认为该做的事情。”薛绍微微一笑,看来我替张窈窕收尸发丧一举,还真能收取一些名声。

    只不过,狄仁杰这番夸赞的话应该只是一些“官腔”,他是在假借裴行俭之口来表明他“拥护李唐”的立场,并有意试探我的立场!……在他看来我既是李唐公主的儿子、当今圣上的外甥、又和裴行俭“关系密切”,理当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我初入仕途正愁少朋寡友,狄仁杰不失为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于是薛绍说道:“在下愚见,狄公jing忠体国才智非凡,有王佐宰相之材,屈居六品大理丞,还真是有些屈才了。”

    “不,不。”狄仁杰摆了摆手,正sè道,“狄某才疏学浅资历浅薄,初任京官就能担任大理丞这样一个重要的官职,犹恐不能胜任。再者,大理丞执刑律而断狱讼,辨黑白而正视听,惩恶扬善为民请命,能干不少实事。对于大理丞这个官职,狄某是深爱且深敬!”

    “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狄公勤谨务实,在下钦佩。”薛绍微微一笑,没错,狄仁杰应该就是这样的xing格。

    历史上的狄仁杰忠心耿耿jing明能干,同一时代比他贤能的人,还真是不多。但他一生宦海起伏到了晚年将近七旬才真正担任宰相之职,究其原因,一是因为他的李唐立场在女皇时代并不十分让人放心,二是他的背后没有“薛裴”这样的大仕族做为出身与靠山,再者就是他这个清廉刚正、不事权贵的xing格了。

    倔老头儿!薛绍呵呵的笑,心里暗骂了一声。

    狄仁杰好奇又迷茫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他怎么又看着我笑,难道是我衣冠不整?

    二人没再深谈,随灵柩上了终南山。

    半山腰的山林密处有个并不十分显眼的道观,后临山崖云蒸霞蔚似有仙鹤异禽往来飞临,环境优雅草木清幽,颇有一番柳暗花明世外仙居的飘然风范。

    李仙缘说,他在这道观的后山择了一块沐ri月之菁华、食道观之香火的风水宝地,做为张窈窕的yin宅。这家玄云道观的观主脾气十分古怪,据说她xing格孤僻一向讨厌世俗闲人前来打扰,从玄云观建成之ri起,两年以来她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道观,也很少抛头露面几乎没有外人见过她的真颜。

    李仙缘也是凭着“同道中人”与先师李淳风的面子,颇费了一番口舌才办成了这趟差事。换作是寻常人等,道观的人是肯定不会应允的,出多少钱也不行。

    家奴与公人将张窈窕的棺材卸了下来抬进道观刚刚放稳,道姑们就委婉的将所有的男子都请出了道观之外,说是观主有洁癖不容世俗男子踏足道观,只好得罪。道场法事她们自会cāo持得体,待下葬之时再叫几名青壮劳力来抬棺下葬即可。

    “是挺孤僻。”薛绍也没在意,便叫李仙缘带路去看看他替张窈窕选的墓址。

    一行人绕到玄云观的后山见到几名丁壮正在那里挖土,另有两名石匠在敲打石碑。见到李仙缘过来,石匠问道:“郎君,这石碑就快要打磨好了,敢问碑上该要如何刻写?”

    “张窈窕之墓,五个字就行了。难不成还给她做个墓志铭?”李仙缘说罢就看向薛绍,“薛公子以为呢?”

    薛绍想了想,张窈窕的身世经历、出身年月与家世背景,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得详细,一时也无从考究。好吧,有几行句子让我记忆犹新的,倒是挺像她的人生写照。

    “取纸笔来。”

    薛绍执笔写下了那几行句子:“我本无根草,天涯自飘零。沦落秋风里,未见葬花人。”

    停笔,薛绍将写好的句子交给了匠人,让他照此原样刻到张窈窕的墓碑之上,就不用另外加字去说明,是谁题写的了。

    旁边众人吟哦念诵了一遍那几句,都一阵叹息了起来。

    “真是红颜薄命!”

    “薛公子,xing情中人!”

    薛绍没有与他们应声,看着那块墓碑,在心中叹道:张窈窕,今生算我欠你;如果真有来世……你来葬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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