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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玄武x     极品驸马txt下载     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云海仙踪

    nbsp;从长安出得城来再上了终南山,一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天sè已然渐晚。玄云观里扎好灵堂做起了水陆道场,有请男宾入内烧香。

    薛绍领头上了一炷香,在礼单上签下了“汾yin薛绍”的大名,并给玄云观添上了一万八千香火钱算是cāo办葬礼的费用和谢礼,满堂念经的老道姑小女冠将经文念得更加起劲了。

    财可通神是一回事,薛绍的英俊外表与高贵出身再加上这挥金如土的大手笔,着实让玄云观的道姑们惊艳了一把。但凡薛绍进进出出,身上都要落下一片火辣辣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将他给生吞了。

    食sèxing也,幽居世外的道姑们也懂寂寞啊!

    有了薛绍领头,狄仁杰与李仙缘这两位朝廷命官都来给张窈窕上了香、签了礼。

    众道姑暗相议论,这死者不是个贱籍的娼门ji子吗,怎的会有汾yin薛氏的贵公子来给她风光大葬,前来送殡的还有朝廷命官?

    玄云观置办了素斋,有请宾客到后观的草堂享用,但不提供“住宿”。天sè已黑夜路难行,下山怕是不那么方便了,到了长安恐怕城门也已关闭。李仙缘倒是早就做了安排,在玄云观旁边搭了几间行军帐篷,好歹可以过夜。狄仁杰这个大理丞ri理万机不便在此多作停留,于是告辞而去。临行之时再次叮嘱薛绍,须得多加小心。

    薛绍既来之则安之,草草吃了一些素斋便在道观后山的帐篷里安顿下来,准备明ri天亮后再下山去。

    因为有了狄仁杰的那些言语jing醒,月奴将帐篷移得更加靠近薛绍。等薛绍入内歇息,她盘腿抱剑屏息冥神而坐,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密切注意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李仙缘抱着一个汤斛来找薛绍,月奴如鬼影一般突然飘了出来,拦在他面前。

    “月奴姑娘,人吓人吓死人的!”李仙缘差点把给吓了个半死。

    “你一个神棍,也怕鬼吗?”月奴很不屑的直撇嘴,“这么晚了来找公子有什么事?”

    李仙缘笑嘻嘻的扬了扬手里了汤斛,“玄云观里密制的上好羊酪,想吃吗?”

    月奴面不改sè突然一伸手将整个汤斛抢了过来,这一手近似于幽冥鬼爪的功夫再次把李仙缘吓了一弹。

    用细长的银针试了一番确认无毒,月奴才将汤斛递还给李仙缘。

    “你倒是挺细心。”李仙缘嘿嘿的笑了笑,拿着汤斛钻进了薛绍的帐篷。

    薛绍正双手枕臂的躺着闭目养神,这时坐了起来,“李兄,有事?”

    “羊酪!玄云观密法自酿的上好羊酪!”李仙缘笑嘻嘻的拿出了两个杯子来各自倒满了粘稠的白sè饮品,递一杯给薛绍。

    羊酪是一种羊ru制成的饮品,从西晋开始就在仕族当中非常流行,是一味称得上高档与风雅的饮料,而且不便宜。时下茶叶已经开始普及与盛行,但它还无法取代羊酪的崇高地位。

    “这玄云观倒是好客。”薛绍拿起一杯浅浅的尝了一口,有什么好喝的,不就是酸nǎi似的东西么?妹子才喜欢!

    李仙缘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气做心旷神怡状的长叹,“绝品!绝品!天下美食,不过羊酪尔!”

    薛绍冷笑,少见多怪。万一让你喝上一口可乐,你还不号称飞升成仙了?

    “咦,薛兄以往不是最喜欢羊酪的么,今ri这是怎么了?”李仙缘看到薛绍那一杯都没怎么动,好奇的问道。

    “你喜欢,剩下的就都归你。”薛绍有些意兴阑珊,还扯了个哈欠。

    “薛兄可不要辜负了玄云观主的一番美意啊!”李仙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泛着诡笑,神sè颇为暖昧。

    “敢情你跟那女冠很熟啊?”薛绍冷笑,大唐的女道姑在历史上都是挺有名气的,说得不好听一点有些女冠那就是“半娼”,比如在历史上都鼎鼎有名的鱼玄机。

    在宋朝的全真教出现以前,很多道士都是不出家的,也没有戒荤食之类的禁忌。大唐的李家崇道,女道士的社会地位不低,她们可以凭借这一层身份的掩护用来逃婚、躲税、避难,或是抛开了世俗的道德束缚名正言顺的和许多俗家男客交从往来建立超友谊关系。时下,就有许多的女道观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风流场所,但不是有钱就能图个风流潇洒的地方。没点学问或者门道,女冠压根儿不搭理人。

    李唐皇室也有许多公主都号称修道,常年往返于各个道观却与才子诗人眉目传情暗通曲款,在史上留下了许多香艳故事。比如历史上唐玄宗李隆基的两个亲妹妹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都是修道的道姑,玉真公主还和李白、孟浩然这些人有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太平公主的“太平”封号也是源自她的“道号”,不过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当年她号称出家修道只是一个推脱吐蕃求婚的借口罢了。

    “薛兄,这一次你说错了。”李仙缘嘿嘿的笑,“小生非但不认识玄云观主,甚至见都没有见过。小生知道你言下何意,但玄云观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香艳地方。这个玄云观主极其神秘,从玄云观落成的那一天起,几乎就没有外界的生人见过她的真颜。据她观里的执事女冠说……观主不想沾惹了俗气!”

    薛绍笑了,“她还真把自己当仙人了?”

    李仙缘不以为意的笑道:“小生听到一些传闻,说玄观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冠,真正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落尘仙子。据说,当今太子殿下得闻她的大名都曾慕名上山亲临拜访,却没能见到她的面。再据说,她仿佛是真有一些神通修为,或能堪破天机预测凶吉祸福,或者驾鹤悠游徜徉云海太虚之间!”

    “瞎扯淡!”薛绍不禁好笑,“好些传闻,都是你这种嚼舌的神棍瞎编出来的!”

    “嘿嘿,传言或许失实,但,这个玄云观主当真神秘得勾人心魄。小生一直心里痒痒,非常想要见她一面。”李仙缘笑道。

    “那你去见呗!”薛绍笑道,“以你的本事,翻梁爬墙掏孔打洞都不在话下,我对你绝对有信心!”

    李仙缘伸手摸了摸脸,感觉有些火辣辣的,嘿嘿笑道:“小生好歹也是修道之人还是个科考出身的九品命官,怎能干出这等下作之事?……不过今ri玄云观主破天荒的叫人送来一斛珍酿的羊酪,可见她对薛公子是颇为青睐啊!”

    “胡说八道!”薛绍冷笑,“说不定那玄云观主比今ri来cāo持葬礼的道姑还要老,那怕是合了你的胃口。君子绝不夺人所爱,你只管放心大胆的上吧!”

    李仙缘表情就像是吃进了一把苍蝇一样难看,连连摆手,“罢了、罢了!小生还没有饥不择食到那样的程度!”

    黎明时分天边方才露出一抹晨曦,养成了每ri早起健身习惯的薛绍与月奴,早早的醒来出了帐篷。伺候了洗漱之后月奴说去道观里给公子准备早膳,稍后便可下山。

    薛绍觉得大清早的这山上的空气很好,想必负氧离子含量极高很适合晨间运动。尤其是昨天见过的道观后山那一片云海,早上的景sè应该不错。

    于是薛绍一路小跑的到了那里。

    玄云观的后山,悬崖耸峙云海翻涛,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巍峨与险峻。一轮红ri方才破空而出,霞光万丈光怪陆离,将这一方怪石嶙峋的山景装扮得像是域外仙境。

    “果然不虚此行!”薛绍大有心旷神怡之感,这比刻意爬山去欣赏ri出,还要多了几分意外的惊喜,“李仙缘倒也挺有眼光,在这里给张窈窕寻了一处yin宅。”

    看前方云波缭绕金霞缤纷,薛绍正准备往前走一些让自己置身在这片仙境之中好好的欣赏与感受一番,晨风一动霞云翻起,他看到前方悬崖边突起的一块怪石尖端有一个雪白的人影正背对着他,盘腿坐在那里有如飘浮在仙云金霞之中。

    朦胧之中看不真切,隐约可见那背影发髻高悬衣袂飘飘,拂尘轻扬披云戴霞,还真像是个九天降临的大罗金仙。

    终南山上道观林立,大清早会有道士在这里调息吐呐的修炼并不稀奇。薛绍见那人盘膝而坐在悬空突起的一块怪石上,万一擅自上前惊吓到他,把人家吓得掉了下去肯定不会是白ri飞升的仙侠景象,而是摔成一张谁也不认识的肉饼。

    所以,薛绍只是驻足看了两眼,提轻了脚步转身便走。

    走出不到三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长吟——“我本无根草,天涯自飘零。沦落秋风里,未见葬花人!”

    朗朗之声悠然传来,字字如珠清晰入耳。

    “女冠?”薛绍不由得心下一怔停步回头去看,只见方才盘坐在山尖的那个身影已经起了身,从烟云霞雾之中徐缓从容的朝他走来。

    薛绍凝神看着那女冠走近到,不觉眼前一亮。看她面貌大约二十上下的年龄,虽然素面朝天衣着也很是朴素简单,但五官生得相当的jing致,肌肤就像越窑的白瓷‘其洁如冰其温如玉’,身上穿了一袭片尘不染的白sè八卦道袍,身形高挑曲线婀娜,拂尘挥洒衣袂飘舞,真像是一个不食人烟火,刚刚从王母娘娘的璠桃宴上走下来的天庭仙子!

    女冠走到薛绍身前六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拂尘一扬微微颌首,对薛绍施了一个道家稽手礼,“居士在上,玄门羽客玄云子,这厢有礼了。”

    受佛家的影响大唐的道教也称居士,比如崇信道教的李白就自号“青莲居士”。羽客则是修道之人的另一种雅称。

    玄云子,玄云观……薛绍微然一笑回了一礼:“原来是玄云观主,幸会。俗门弟子薛绍,给仙姑还礼了。”

    玄云子缓缓的抬起头来,凝视薛绍,微然一笑。

    薛绍的心里条件反shè般的想到了一个字——媚!

    静如得道金仙,动如仙灵飘逸,笑起来却是一番天生媚骨的勾魂模样!……换作是别的大唐男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遇到了她,还真有可能把她认作是修炼得道了的千年狐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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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缘份非浅

    nbsp;玄云子撩了一下拂尘走近几步在薛绍面前站定,说道:“薛公子方才是想登临云海一观,又怕惊忧到了贫道么?”

    “是的。<冰火#中文&spades;”薛绍点了点头,我可不相信你真的能飞。

    “那么,现在请!”玄云子拿拂尘一指。

    “仙姑请。”

    薛绍与之并肩而行,二人的步履都是一样的从容轻缓。薛绍历经两世人生,还真没见过玄云子这样的奇异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天然的轻逸与洒脱,给人一种方外之人无yu无求的清静与飘逸,仿佛她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而像是深居云端俯瞰众生,一眼看尽人间繁华与史沟钩沉的大智慧仙子,淡漠内敛,解脱超然。

    二人并肩走上了那条突出在悬崖边的怪石,宽约两米两旁也没有护拦,脚下即是山风呼啸的万丈悬崖。稍一足失或是身边有人轻轻一推,摔了下去便是一个粉身碎骨。

    二人走出数步不约而同的停住,再往前可就得要直接去投胎了。

    薛绍眯起眼睛放眼看去,目力所及一片林海翻滚云蒸霞蔚,初升的太阳发出了万道金光,晨风吹扬云追雾绕。置身这一片云海奇景之中,就如同登临了天庭宫厥,入眼皆是妙不可言的奇美瑰丽。

    薛绍感觉,自己的心胸都在这一刻被打开了不少,仿佛自己也成了一个俯瞰众生纵观千年的修道真人,淡看云起cháo落静听风过花开,灵魂都像是出了窍正驾鹤游于太虚之间。

    真正的心旷神怡!

    现在,薛绍仿佛有点理解为什么玄云子会给人一种亦仙亦幻的感觉。常年置身于这样的地方入静修炼调息吐呐,纵然不会真的骑鹤飞升成仙了道,心中必然一片清明眼界也将变得开阔,整个人的xing情也会显得异常的豁达与淡静。

    环境与经历,造就一个人的xing格与气质。

    “敢问薛公子,可曾修道?”玄云子突然问道,嗓音固然清脆悦耳,但语调徐缓而通透,听起来真不像是一个妙龄的女子,倒像是一个修炼了几十年、已然看破红尘心无旁鹜的得道真仙。

    薛绍微笑的摇了摇头,“在下一介俗人,资质鲁钝蒙昧未开,既无根骨也无机缘,从未尝试过要去修仙了道。”

    “薛公子过谦了。”玄云子说道,“依贫道看,薛公子非但根骨奇佳,还颇富道缘。薛公子倘若修行,或可证得大道。”

    “哦?”薛绍条件反shè的想到了……传销。

    玄云子抖了一下拂尘,说道:“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但也曾久闻蓝田公子之大名。原本贫道一直以为,公子只是痴迷于声sè犬马的轻佻纨绔之辈,却没想到公子会为了一个凄苦的娼门女子亲自前来发丧。贫道一时好奇,于是昨ri在灵堂之中就曾见过薛公子了。”

    “然后呢?”薛绍淡然的微笑,堂堂的仙姑,还兴偷窥的?

    “贫道见薛公子风雅超然清峻通脱,气宇之间仿似带着一股几追仙姿的烟云水气,让贫道误以为公子也是修为jing深的同道中人。于是就有了方才的唐突之问。”玄云子转过脸来,面带微笑的看着薛绍,说道,“适才得知公子并未修道,贫道不由惊叹,想必俗世之间能像公子这样风骨奇异的青年才俊,已是绝无仅有。公子,真乃是人中之龙凤!”

    “咳……仙姑谬赞了!”薛绍感觉有点浑身不自在,听你文皱皱的说了这么大一通怎么感觉这晨风吹得身上都变得冷嗖嗖的,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直接夸我长得帅气质好不就完了吗?

    “薛公子如果以为贫道是在吹须拍马,那就真是大错特错了。”玄云子微然一笑,不以为意的淡然道,“我自幼追随家师归隐嵩山修行布道十余年,清心寡yu断绝红尘,饥食松饵渴饮山泉,夜卧藤床青灯古籍,常以辟谷导引之法引天地jing华入炼玄丹以求三清上境,是真正的方外之人。贫道除师门上下以外,很少结识世俗凡客。此前我与师兄云游布道途经终南,见此处峻极于天、接壤云海,颇像我追随家师修炼隐居多年的嵩山双泉岭,于是就留了下来结草为庐划地而居,后来便有了这玄云观。”

    说到这里玄云子停顿了一下,微然一笑媚意无双,“至入观以来,薛公子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俗门男客。”

    “那真是薛某的荣幸。”薛绍淡然一笑,说道,“仙姑跟我说这么多,难道是想劝我修道?”

    玄云子面带微笑的点点头,“薛公子如果愿意修道,我愿引荐家师与你认识。当然,薛公子出不出家那都不打紧。”

    “薛某很是好奇。”薛绍皱了皱眉,“仙姑为何想要劝我修道?”

    玄云子更加好奇的反问,“薛公子如此反诘,莫非以为修道还能有什么坏处?”

    薛绍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哦,难道长得帅气质好就得要修道,这都什么逻辑?

    玄云子看着薛绍的离奇神情,不由得笑了,“薛公子为何不问,家师何许人?”

    “现在问,也不迟?”薛绍不以为然的呵呵笑道。

    玄云子好似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薛公子,你真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怎么说?”

    “你可知,大唐的皇帝陛下都想追随家师修炼,并当面执礼口称家师为仙人,以上师之礼待之?”玄云子说道。

    薛绍眉梢一扬,“令师莫非就是——嵩山潘师正?”

    玄云子面带微笑轻扬拂尘稽了一手,“正是。”

    薛绍异讶的眨了眨眼睛,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道姑玄云子,还是名扬天下的上清茅山派大宗师,潘师正的徒儿!

    要说这潘师正,还真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大名人。据说他已年近百岁,是上清茅山教派的传人。他在嵩山双泉岭嵩阳观隐居数十年,尽其一生潜心jing研道经、佛理和儒义总结出一套融合了三教教义的道家新学说。然后潘师正在嵩山广收弟子宣经弘道,并且jing通养生之道炼得一手好丹。当今圣上李治一直身体不好,曾两次登临嵩山前去拜访潘师正,诚心向他讨教三洞、七jing之奥义与养生之法、治国之道。一来二去不仅仅是信道的李治,就连自幼信佛的武皇后都对潘师正极为尊崇,下令敕封他为“天师”并出巨资给他修了多处道观。

    上若有行,下必甚蔫。

    正因为有了皇帝李治的个人崇拜与推波助澜,潘师生所传的上清茅山道学很快名躁天下,俨然快要成为华夏道教之正统;潘师正本人,也成了天下人敬仰崇拜的大唐天师!

    潘师正的这个身份和社会地位,在以道教为国教的大唐帝国来说,已经是高得不得再高了。

    玄云子一个云游的女道士刚刚一脚踏上终南山,半点没客气的就“划地而居”占了这块风水宝地。终南山毗临长安一直都是道观林立、佛寺无数的宗教名山,其中挂名皇家的道观与佛寺都不少。就因为玄云子是潘师正的徒儿,非但没人敢来置疑或是与她争抢这块风水宝地,马上还有朝廷命官出巨资修建道观并请她当了观主——光是潘师正的一个女徒儿,这个谱儿都已经是大得可以!

    眼下薛绍却是浑浑噩噩的漫不经心、满不在乎,还真是难怪玄云子感觉有些对牛弹琴哭笑不得。

    “我见薛公子一身烟云水气的飘逸风采,颇似我那几位仙风道骨的师兄,想必是根骨奇佳与玄门有着不解之缘。”玄云子说道,“公子若有兴趣不妨常来敝观稍坐,贫道愿将毕生所学与公子分享。待公子哪天想要潜心修道了,贫道再将公子引荐给家师那也不迟。”

    退而求其次?

    薛绍越加好笑,莫非你是想要和我“双修”?

    “公子为何发笑?”玄云子面带微笑的问道,倒是不愠不恼。

    “承蒙仙姑错爱,但是,薛某当真只是一介尘缘难了的俗人,满心念着酒sè财气和名利官职这些东西,怕是无缘修道了。”薛绍笑道,“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可能与玄门有着不解之缘。改天如果有机会,我引荐你们认识。”

    “薛公子所指,莫非是太平公主殿下?”玄云子微笑道。

    薛绍差点一下笑出来,我本来是想说李仙缘的……看来这玄云子虽然号称是方外之人,但是对外界的事情并不陌生。想来也是,潘师正都能和二圣搭上关系,他的徒儿隐居终南却关注长安之事,倒也不足为奇。

    “嗯……没错!太平公主早年也曾号称出家修道,太平就是她的道号。”薛绍忍着笑,点点头。

    玄云子微笑的摇了摇头,“大唐以道为国教,天下修道之人不知凡几。但真正有着一颗道心的人,却不在多数。”

    “道心?”薛绍笑了笑,我仙侠小说看得不多,你别这样忽悠我。

    “无量天尊。”玄云子摆了一下拂尘稽手一礼,“薛公子,时辰不早,贫道该要回观静修了。”

    薛绍微笑回了一礼,“仙姑好走。”

    玄云子转身飘然而去,走出没几步就长声吟道:“薛公子,你我今生缘份非浅。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薛某期待。”薛绍无所谓的笑了笑,修道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好,这地方风景当真是不错,指不定我哪天就会来个故地重游,就算再碰到了也并不稀奇。

    薛绍观光了一番正要返回,李仙缘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薛兄,薛兄,我方才仿佛是看到玄云观主了!”

    “哦。”薛绍瞥了他一眼,大惊小怪。

    “你、你是没看到!你无法想像她的模样,小生也无法形容!反正,绝对就是真正的仙子下凡了才有的风采!”李仙缘像是着了魔一样表情扭曲,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传言果然不假,小生不虚此行!可惜她很快就闪身藏进了道观里,要是能和她说上两句话,那才真是三生有幸了啊!”

    “没出息!”薛绍冷笑不已,要是让你知道她主动约我双修,你还不得吐血跳崖?

    话说回来,她怎么就盯上了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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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白衣如雪

    nbsp;薛绍与李仙缘回了落脚处,月奴已经备好了早膳,玄云观的厨房里给俗客准备的一些小米粥和芝麻胡饼。<冰火#中文

    一行人将就吃了一些,李仙缘说大概是薛公子添的香火钱够旺盛,玄云观的人打算给张窈窕多做几天水陆道场,下葬之ri估计还要等上几天。李仙缘便自告奋勇的留在这里代为cāo持,“薛公子心意到了,就已是足够。不如早早的下山回去,长安那里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你呢!”

    “我家里的确是还有不少事情。如你所愿,我今天会走。”薛绍鄙夷的看着他,这神棍无非就是想赖在这里,碰碰运气想要再遇到玄云子罢了!

    李仙缘嘿嘿的干笑,“薛兄啊,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玄云子可是当今太子殿下,都眼馋觊觎的仙子美人儿呀!”

    “行,你别说了。我懂了,我理解。”薛绍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损友就是损友!

    吃罢了早饭收拾一番,薛绍正打算去玄云观上几炷香顺便和道姑们做个交待道别,不经意的看到不远处的山路上鱼贯走来一大群人,尽穿白衣,仿佛遍山翠绿之中覆盖了一片皑皑白雪。

    众人都有些惊讶,凝神一看,这些人全是女子,人数约在三到四百之间。月奴很是jing惕的上前打探了一番,惊讶的回报道:“公子,给那一群人领头的,就是昨ri一路跟随我们上山的几名女子!”

    “咳……”李仙缘的表情有点古怪的干咳了一声,小声道:“薛兄,她们好像全都是……平康坊的人!”

    “难不成你都认识?”薛绍狐疑看着他,是你这神棍把这些人招惹来的吗?

    李仙缘只是小声的碎碎念,“还不是以往跟着薛兄,长的一点见识?”

    那群人已经走近,见到薛绍这几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看着同样一袭白衣的薛绍。

    大多是妙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领头一名高个儿的清秀女子抱着一面琵琶仿佛是她们这群人的领头,二十来岁的比她身后的大多数女子要显得沉稳老成。她将怀中的琵琶递给身边之人,上前一步款款下拜,“奴家苏小燕,拜见薛公子。”

    薛绍点了下头,李仙缘上前一步道:“苏小燕,你带这些人上山来,所为何事?”

    月奴一听“苏小燕”之名不由得面露惊讶之sè,就算她这个不怎么出门的女子也对苏小燕之名并不陌生,那可是艳名不在张窈窕之下的京华名ji之一。据说她弹的一手绝妙好琵琶,坊间有传言说前太子李贤都曾将她召入东宫一赏曲艺,赞她“神乎其技、当世罕有”。

    “奴家和张窈窕是挚交好友,她去世了,我来送她。”苏小燕的声音不大不小似乎也没有带上什么特殊的感情,淡淡道,“与我同来的这些人,多半是平康坊里同命相怜的姐妹。薛公子,我们可以进去吊唁么?”

    薛绍点点头,“当然可以。”

    李仙缘皱了皱眉头,“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何必多言?”薛绍轻斥了一声,心说你还挺能演戏。如果不是你主动招惹、幕后推手,借这些女子百八十个胆儿,她们也不敢妄自上山来。

    苏小燕微然一笑,说道:“李郎君,张窈窕死的时候,我们并不知情也不敢多问;她死之后,我们这种人更是不敢多说一句;于是只能是在她下葬之时,来送上一程。李郎君口出此言,莫非是以为我们这些贱籍的娼门,还需要虚情假意的沽名钓誉么?”

    李仙缘干咳了一声,不回话了。

    “诸位,请吧!”薛绍心中越发认定,这事儿是李仙缘挑起的了。理由和动机,当然是为我赢取声誉……这神棍,有时还挺靠谱的,他居然能猜到我的心思!

    “多谢薛公子。”苏小燕弯腰下身正拜了一记,正sè道,“我想张窈窕如若在天有灵,当会含笑安息。其实,我很羡慕她。我们当中的许多姐妹,也都非常的羡慕她。”

    “你什么意思?”薛绍不禁皱了皱眉头。

    苏小燕微然一笑,说道:“小燕时常在想,如果有人赐我一死然后将我妥善埋葬,那或许就是我今生最好的归宿。张窈窕真的很幸运,身后能有薛公子替她收尸下葬,还能长眠在这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你不要冷嘲热讽!”月奴冷斥一声。

    “天地良心,小燕句句发自肺腑。”苏小燕微然一笑再对薛绍施一礼,对李仙缘、月奴等人也都纷纷施了一礼,然后慢慢朝玄云观走去。

    后面跟着的所有女子也都像苏小燕一样,静默无声的依次上前,依次一丝不苟的给薛绍等人施了礼,然后徐徐走进了玄云观。

    “公子,她们……”月奴很是不解,迷茫的直摇头。

    李仙缘悠然的长叹了一声,“或许,真是同命相怜;又或许,她们真是很羡慕张窈窕。”

    “难道她们当真觉得,死了埋掉,会比活着要好?”月奴不解的皱起眉头。

    “或许,说不准……大概,这个……”李仙缘扬眉,撇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把话说清楚!”

    李仙缘吓得往薛绍身后一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月奴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薛绍在场,真想把这装腔作势的李仙缘给揍一顿。

    薛绍心想,大唐的男人是很风流很幸福,狎ji养娼都是件挺光荣挺时尚的事情。但是对于娼ji本人来说,她们命如草菅**牲畜,只是男人的附庸与玩物。如果生得漂亮又有点才艺,年轻的时候或许还好过一点,等到年老sè衰,谁会负责将她们埋葬?

    不少名ji都会趁年轻趁名气激流勇退,带上钱财倒贴男人就算是扫地洗衣做奴婢也是心甘情愿,无非就是想为下半生早做打算寻个安身之处。但更多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能在人老珠黄之后找个地方藏起来,黯然消失孤独终老。名ji风光背后的凄凉与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之,那些姿sè平平混得不好的普通娼ji,就更不用说了。

    苏小燕这些人羡慕张窈窕“得了个好死”,还真是不无道理。

    时代的悲剧!

    薛绍摇了摇头,话说回来哪个时代又没有这样的悲剧呢?比起慰安妇来,她们或许又算是幸运的了!

    ……

    那群女子陆续都走进了玄云观,那些道姑们倒是安然接待了,让她们挨个的进去上了香。

    “公子,我们还要进去烧香吗?”月奴问道。

    “算了,走吧!”薛绍深看了李仙缘两眼“这里,就交给你了。”

    “薛兄自顾方便,这里会有小生仔细打点。”李仙缘心照不宣,拱手而拜。

    薛绍等人正准备上马离去,玄云观里突然变得很安静,传出一串清脆悦耳的琵琶声。曲乐轻柔低婉缠绵悱恻,似有说不尽的忧伤与哀思。

    “应该是那苏小燕弹的吧?我见她来的时候抱了一面琵琶。”月奴惊讶道,“弹得真好……伤至肺腑、催人泪下!”

    薛绍点了点头,就连不通韵律的月奴都能听出浓浓的忧伤之意,难怪苏小燕的名气那么大!

    琵琶弹了不过几弦,一个清脆柔婉的女声吟唱起来——

    我本无根草

    天涯自飘零

    沦落秋风里

    不见葬花人

    ……

    唱得是凄凄惨惨戚戚,足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连薛绍都感觉心里微微一颤,也只有感同身受的人,才能临场发挥唱得这么有感情!

    李仙缘惊愕道:“小生要去看看,是谁唱的!”

    不等李仙缘跑到玄云观门口,里面一群女子跟着唱合起来,隐约还传出嘤嘤的哭泣之声。

    李仙缘生生的定住,不敢进去了。

    薛绍拧了拧眉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她们是出卖了**,但比许多出卖灵魂的人要来得高贵!”

    李仙缘愕然的怔了一怔,“小生……从此再不狎ji!”

    “看到她们,月奴就觉得我已是太过幸运了!”月奴幽叹了一声,说道,“她们分明身世凄楚但是每天都要强颜欢笑,怕是难得能像今ri这样痛快的哭一场……现在月奴仿佛是明白,她们为何要羡慕张窈窕了!”

    “你这悟xing倒是挺高。”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上马扬鞭,“走了——驾!”

    月奴很快拍马跟上,后面三五家奴驾着一辆车儿从后跟随,一行人逶迤下了山去,将一片哀怨的曲乐与歌声抛在了身后飘渺的终南山上。

    玄云观后院凭山而建的一处悬空阁楼之中,窗户正对山南而开。玄云子立于窗前遥遥看着逐渐远去的薛绍一行人的身影,手中拂尘一扬,脸上泛起迷离的微笑。

    她身后走来一名身形斫长面容俊美气质宛如世外真仙的年轻道人,稽了一手意味深长的微笑道:“师妹,你为何选中了他?”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玄云子微然一笑,表情很是玩味。

    青年道人走到窗边对脚下的玄云观道场看了一眼,“三百娼门衣如雪,一曲葬花断人肠。或许,师妹的选择是对的。那个出身高贵的年轻男子,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师兄,小妹此愿,还须得劳你施以援手。”玄云子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看着青年道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乞求的神彩。

    青年道人放声哈哈的大笑,“你我同门十五年,你生平第一次开口求我!”

    “是,小妹在求你。”

    青年道人亦将手中的拂尘一甩,缓缓走到窗边双眼微眯看着前方已经快要消失的薛绍之身影,悠然道:“天地悠悠,祸福冥冥;一抔黄土,魂灵安在?”

    “师兄,小妹悟xing不佳,没有你那么深的修为。”玄云子轻声道。

    拂尘飞扬,青年道人呵呵的笑道,“三年前师妹在此结庐而居,贫道就知道你的用意了……终南望龙厥,通天有捷径!”

    玄云子微然一笑,“师兄,师父他人家都曾说了,修道之人或出世或入世,皆是造福苍生,不必拘泥于形式。”

    青年道人面带微笑的轻轻点了点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身世非凡尘缘难断,贫道也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

    “那师兄,帮是不帮?”

    “……无量天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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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杀进浴室

    nbsp;上官婉儿掩上御书房的房门,忍不住将兰花指拢到唇边,吃吃的偷笑了一声。<冰火#中文&spades;旁边的宫女和宦官都好奇的看着她,上官婉儿一挥袖,“走,全都走远一些!”

    “是……”

    一群人方才走出没多远,御书房里就传出了武则天的低沉怒吼,“你们这两个不肖之子,还敢跑到本宫面前来喊冤?”

    武承嗣和武三思慌忙跪倒下来屁股高高的蹶起,“天后息怒!侄臣有罪,侄臣有罪!”

    “哼!”武则天余怒难消的闷哼了一声,“莫非你们以为,你们那一点雕虫小技还能瞒得过谁?”

    武承嗣和武三思并排趴在地上不敢搭言,两人脸对脸的看着对方眨了眨眼睛,仿佛都是在问对方——是你走漏了消息?

    “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都站起来吧!”武则天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太让我失望了!

    “谢天后……”兄弟俩人站了起来,灰头土脸,不敢抬头。

    “眼下,你们也不要多想了。都给我好好的在家里闭门思过,不得再有任何造次!”武则天沉声喝斥道。

    “是……”虽然心里有着强烈的不甘,武承嗣和武三思也只能是应了诺。

    “别心有不甘。”武则天仿佛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冷嗖嗖的道,“承嗣仍是国公,三思也是三品虚衔在身。虽然削去了实职,但总好削去了肩膀上的脑袋!”

    兄弟俩人吓得整齐一哆嗦,削脑袋,如此严重?!

    “还不醒悟!”这四个字,几乎是从武则天的牙逢里崩出来的!

    “臣明白了!”兄弟俩慌忙拱手弯腰,两人不约而同的冷汗直下……了不得!普天之下能让天后都甘心认了委屈的,那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们这两个自作聪明的白痴,竟使出那等下作的愚蠢计谋,利用公主、构陷皇家!你们可知,那是十恶不赦之罪!”武则天压低了声音,字字沉闷,“如果这次不是薛绍以德报怨,关键时刻出手助了一臂之力,你二人的后果,不堪设想!武家的前途,毁于一旦!”

    “薛绍?”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时一怔面面相觑,“那不可能!”

    “莫非你们以为,本宫是在信口雌黄?”

    “臣不敢!”

    “武承嗣,你不学无术还自作聪明,太令本宫失望了!”武则天脸sèyin沉眉头紧拧,斥道:“你若有薛绍的半分才华与器识,本宫也有颜面在皇帝陛上面前替你争上一争。现在,你大可以死心了!今后,不许你再觊觎太平,更不许你掺合到她与薛绍之间!否则,本宫饶你不得!”

    “臣知道了……”武承嗣拱着手耷下了头来,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武三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武则天脸一转,又对武三思斥道,“你自命不凡眼高手低,你都出了一些什么馊主意!”

    “臣知罪!”武三思慌忙拜倒下来。

    武则天长吁了一口气,语气舒缓了一些,“最近你二人都收敛一些,休要再整出什么荒唐之事。武家,终究还是要以你们二人为顶梁大柱。今后,你们须得长劲一点,别处处给我脸上抹黑!”

    “是!”兄弟俩应了诺,这才心里暗暗放心了一些。听天后这口气,削去我们的实职不过是为了避一避眼下的风头。以后,我们还是会要再次崛起的!

    “另外,别忘了这次是薛绍救了你们xing命!”武则天的声音再度一沉,“你们不可再与薛绍寻衅,还必须与之修好!”

    “是……”兄弟俩也只能是应了诺,心里却都感觉到一阵别扭,听这口气天后已经把薛绍当作女婿、甚至心腹了,还要我们也把他当作是“自己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左右看看他二人,知道他们心里不服,说道:“在私,你们都是二圣的侄甥,一家人岂能自相阋墙?在公,你们都将是二圣的臂膀股肱,更加不能彼此攻讦!”

    “臣知道了。”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时脸sè一变,天后居然想要重用薛绍?

    “数ri后,薛绍将办起一席烧尾宴。”武则天说道,“本宫命你二人辎礼前去恭贺,不得有误!”

    “侄臣,遵命!”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时应了诺,心里岂是一个“郁闷”了得!!

    ……

    上官婉儿方才离开御书房,就被太平公主差人叫了过去。

    太平公主的心情仿佛非常不错,指着一堆叠放整齐的衣服说道:“婉儿你看,这些衣服多漂亮呀!”

    “好像是……男子武弁军服?”上官婉儿笑道,“公主殿下,又有兴趣排演一出武曲大戏了吗?”

    “不是。”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这些全是薛郎的!”

    “这可是千牛备身的花钿绣服?莫非是……”上官婉儿眼睛一亮,“衣绿执象?”

    衣绿执象,是指穿着六品的绿sè朝服、执象牙所制的笏板上朝。原本只有五品以上通贵才能执用象牙笏板,五品以下只能用竹木笏板。从而,“执象笏”也就成了官居高位的一个代名词。但是六品的千牛备身被特许可以执用象牙笏板,“花钿绣服、衣绿执象”便就成了千牛备身这一特殊官职的耀人亮点。

    “对!就是花钿绣服、衣绿执象!”太平公主心情美丽的婉尔一笑,“薛郎马上就要成为千牛备身了!三天之内,委任之事就已办妥!现在,官职任状都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说罢,太平公主扬起了一贴纸轴,满面chun风颇为自豪。

    上官婉儿也多少有些惊叹,“千牛备身的实职委任就像五品以上通贵一样,必须先有陛下亲自授意,然后五花判事中书拟旨,门下审核确认无误,再有尚书仆shè首肯,最后还得由吏部、兵部以及奉宸卫的将军一同签押才能正式委任下来。这诸多步骤一层层的执行下来,正常来说,十天半月并不稀奇。如今却是三天就办下来了,想必是……殿下每ri都在亲自督促吧?”

    “嘿嘿!”太平公主稍稍有点难为情的窃笑了两声,小声道:“婉儿,这一次的事情,我觉得很对不起薛郎。要不是他睿智而宽容,再加上禁中对策之时展现出惊艳的才华与沉稳的气度,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现在我就想对他好一点,希望能够尽量弥补我犯下的过错,挽回他对我的成见。还有,我觉得他说的很多话都非常有道理,连我父皇和母后都称赞他有静气、有才华、有器识。以后,我将收敛以往的任xing与跋扈,遇事多作思量,多听他的意见。你说——我这样做,对是不对?”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拱手拜道:“恭喜殿下!”

    “我问你话呢,恭喜什么?”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道。

    “婉儿恭喜殿下,是因为公主终于知道,该要如何与薛公子相处了。唯有心心相印相濡以沫,才能做一对真正的佳偶!”上官婉儿脸上的笑容更添几许暧昧之sè,“再者,公主殿下兴许真是好事将近了哦!”

    太平公主,心花怒放!

    “走!随我去一趟薛府!”太平公主笑容满面,“我要亲自把这委任状和新衣服,送到薛郎的手里!”

    “殿下,这不合适吧?”上官婉儿愕然的眨了眨眼睛,“这种事情,向来是品衔都没有的书令使或者宫中的宦官女使去做的。”

    “要不然,我干嘛叫上你呢?”太平公主笑道,“本宫,只是碰巧与你顺路,顺路!”

    “好吧……尚宫女使上官婉儿,听受公主差谴!”上官婉儿也笑了。

    不久后,太平公主的车驾行至下马桥,正遇到武承嗣与武三思。

    上官婉儿骑马跟在太平公主身边,远远看到后小声道:“殿下,前方将要遇到周国公。”

    太平公主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在他二人身边停一停。”

    武家兄弟也看到了太平公主的车驾,只能是下了桥来立于道旁,拱手而立。

    “臣,参见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撩开车帘,笑吟吟的道:“二位表兄免礼!”

    武家兄弟听她叫得这么亲热,却莫名的感觉一阵心惊肉跳,“谢……殿下!”

    “二位表兄这是要去哪里?”太平公主仿佛挺亲热的问道。

    武承嗣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说道:“微臣正准备四处找人打听一下,薛公子的烧尾宴是定在哪月哪ri?”

    太平公主差点噗哧一下笑出来,勉强忍住,说道:“这个嘛,如果方便,本宫会替你打听打听的!”

    “多谢殿下!”武承嗣拱手长拜。

    “走了。”太平公主扬眉吐气的放下车帘,你二人也会有向薛郎献媚的一天?

    “恭送殿下!”武家兄弟一同拜成了九十度,直到太平公主的车驾走远了,方才直起腰来。

    ……

    薛绍一路骑行下了终南山回到家里,风尘朴朴也有些累乏,便叫下人烧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进了澡桶里。

    脸上盖着一条热毛巾正在享受热敷放松,月奴跑到浴室门口来喊道:“公子,太平公主殿下驾到!”

    薛绍躺着没动,我泡得正舒服呢,还不让人洗澡了?

    “就说我不在家,等我回府了再去芙蓉园见她!”

    “不用你去芙蓉啦,本宫已经站在你的浴室门外了!”太平公主的声音,脆生生的响了起来。

    “啊?”薛绍一把扯掉脸上敷的毛巾,还搞突然袭击?!

    “你再不现身,本宫就要杀进浴室之中,将你生擒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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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锦上添花

    nbsp;上官婉儿和琳琅、月奴这些人都自觉的退离了浴室许远。<冰火#中文&spades;那么亲昵的打情骂俏,实在不好从旁围观。

    身边没有了碍人的耳目,太平公主恶作剧的兴趣就更浓了。她一阵坏笑的拍起了浴室的木门:“薛郎,你听到没有?再不出来,本宫就要发兵讨伐你了!”

    你发病吧!

    薛绍很是无语的直拍脑门儿,“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本将还能怕了你不成!”

    “哟,你这个光竿将军还挺硬气嘛!”太平公主咯吱的大笑,“是不是有个漂亮的美姬在替你捏肩擦背,所以你躲着不敢出来呢?”

    “胡说!”

    太平公主嘻嘻的笑,算你识相!

    “分明是两个!”

    太平公主气了个牙痒痒,使劲拍门,“坏人,你故意气我!我真的要杀进来了!开门、开门!”

    薛绍冷笑,“敌人想要杀进城来,我却跑去开门——殿下,请不要污辱我的智商行吗?”

    “你!……你气死我了!”太平公主直跺脚,“薛郎,你竟敢谎称不在家里!我可是公主,你这是欺君罔上!……你,你给我出来!我要治你的罪!”

    薛绍把毛巾搭在了脸上,躺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有本事,你进来!”

    “你出来!”

    薛绍不回话了,太平公主气得张牙舞爪在门外走来走去,像一只发现了兔子洞又钻不进去的饥饿小狐狸。

    “呜呜,你欺负人!”太平公主在门外干号起来,“我去告诉父皇,你欺负我!”

    薛绍任是不为所动,“那你赶紧回宫告状吧,别在这里打扰我洗澡了!”

    “你你你!……”太平公主气得直拍门,“我可是专程来给你报喜的!真是不知好歹!”

    薛绍顿时笑了,“难道公主殿下,给我送来了漂亮的宫女吗?”

    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太平公主气得一脚踢在了门上,疼得哎哟叫了起来,可怜兮兮的道:“薛郎,我受伤了!”

    哎,真受不了这家伙!

    薛绍无奈的将毛巾从脸上扒了下来,“你去正堂坐一会儿,我一会儿就来。”

    “我不嘛,我就要在这里等你。”太平公主十足小女人范儿,娇滴滴的道,“我给你带来了漂亮的新衣服,你洗完澡了正好换上!”

    薛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也回过神来,“千牛备身的制服吗?莫非我的任官这么快就落实下来了?”

    “那当然!本宫亲自出马,他们敢不尽快办妥?”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你赶紧出来,赶紧!”

    “难道你要让我光屁股出来?”薛绍没好气的道。

    “呃!……”太平公主愕然的眨了眨眼睛,脸蛋儿仿佛有点发烫,“那好吧,我叫朱八戒把衣服送进来,你穿好了赶紧来正堂噢!”

    “行了,你快走吧!”

    “那我等你噢,你快点来噢!”

    薛绍迷惑的眨了眨眼睛,黑山小妖今天的态度真反常,任凭我再怎么嬉笑怒骂她也是一副小鸟依人逆来顺受的样子——难道是吃错药了?

    过了一会儿朱八戒捧着一套千牛备身的军官制服进来了,武弁、腰带、袜子、和靴子都是配套的。

    “小奴恭贺薛公子,荣升六品千牛备身!”朱八戒弯着腰双手将衣服呈上,笑眯眯的道:“花钿绣服,衣绿执象,真是可喜可贺啊!”

    薛绍笑了笑,一边由他伺候更衣一边说道:“八戒,我怎么感觉公主今天有些怪怪的,不像平常的样子了?”

    朱八戒迷茫的轮了轮眼睛,“在小奴看来,公主仍是往ri的样子,不过是心情好像特别的好!……再或者,公主殿下对其他人依旧是以往的样子,却对薛公子,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薛绍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不一样?”

    朱八戒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早些时候公主殿下与上官婉儿闲聊时曾经说起,今后要对薛公子更加好一些,遇事也将收敛脾xing多听薛公子的意见,要和薛公子做一对心心相印的‘佳偶’呢!小奴愚见,这应该就是和以往的不同之处了吧?”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叫月奴拿些香胰子给你。一百枚,够吗?”

    “多谢薛公子赏赐!”朱八戒喜笑颜开。香胰子可是好东西啊,拿去孝敬宫中的嫔妃命妇那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薛绍穿上了那一套“花钿绣服”,朱八戒赞不绝口,几乎把他所能知道的赞美词汇都给说了个遍。薛绍自己照了照镜子,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千牛备身的花钿绣服,果然是华丽威武美观大方。穿上这套衣服,薛绍整个人都更jing神了,贵气俊朗自不必说,更添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凛然威风!

    穿上这一身儿走向前堂,薛绍自己府里的下人看到了都面露惊愕之sè,公子,越加英武俊朗了!

    太平公主正在前堂客厅里和上官婉儿闲聊,心情美丽欢声笑语不绝。薛绍一脚踏进来时,满堂居然静成了一片。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月奴、琳琅还有太平公主身边的那些侍婢全都看呆了!

    “没见过活人吗?”薛绍被一群女人用这种近似花痴的眼神盯着,都感觉有点不自在了。

    “咳……!”太平公主干咳了一声,笑道:“薛郎,你就是本宫见过的最英武的千牛备身,没有之一!”

    其他人都闷声憋笑,只有上官婉儿说道:“公主殿下,依婉儿愚见,别人穿上千牛备身的花钿绣服,那叫人靠衣装;薛公子穿上了,却是锦上添花!”

    “婉儿,难怪我母后夸你才学渊博机敏过人!”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你这马屁,真是拍得太漂亮了!”

    薛绍哈哈的笑,“殿下,应该说是,上官姑娘已经把大汉民族的语言文字,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啊!”

    “殿下和公子取笑了!”上官婉儿十分谦虚的颌首微笑,忍不住多看了薛绍两眼……的确是俊逸潇洒,英武不凡!

    “薛郎,你看!”太平公主扬起手中的一贴卷轴,“本宫给你带什么来了?”“职事官委任状吗?”薛绍上前道。

    “是的!”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凭此任状,你就可以随时去左奉宸卫走马上任!——快说,你打算给本宫派个什么样的彩头?”

    按不成文的常例,升官了的人自然得要给跑腿送喜的人封点红包当彩头。

    薛绍不禁好笑,“你一个公主,还好意思找臣子要彩头?”

    “我不管,我就要!”太平公主神气活现的扬着手里的任状,笑嘻嘻的道,“若是彩头不能让我满意,我就把它带回宫里去,不给你了!”

    上官婉儿等人在一旁赧然暗笑。

    月奴也难得轻松的笑了一笑,心说,太平公主好像没有以前那样令人讨厌了,这样才有几分配得上我家公子嘛!

    薛绍看着太平公主,有些无可奈何的笑道:“想要什么彩头,你就直说吧!”

    “不行,得是你自己主动给的,本宫又觉得满意了,那才会要!”太平公主笑嘻嘻摇着那份卷轴。

    旁边的一群人笑得更厉害了。

    薛绍对这个公然恶意卖萌的太平公主很是无语,于是凑到了她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太平公主的脸蛋儿飞快变作通红,连忙一手将卷轴塞给了薛绍,“给你、给你!”

    众人愕然,薛公子说了什么?

    薛绍拿着卷轴哈哈的大笑,小样儿,跟我耍宝你还嫩了点!

    薛绍看了看这一纸吏部的任状,封他为千牛备身、检校职方员外郎,加授通直散骑侍郎,这显然是一个文散官。

    在大唐的官制当中,凡是九品以上的职事官必然都授散官,也称为“阶官”和“本品”,类似现在公务员的科级、处级这种行政级别。散官与所领的职官品衔不一定相同,有外州的官员做到了三品刺史,散官或许只是五品六品,因此回京之后上朝时所排的班列很靠后;相反,某些没有领到实职、手下也没有实权的大臣,因为散官的品衔高在朝堂之上的座次很靠前,代表地位十分尊崇。比如许多年老秩仕了的老宰相或是一些皇族宗室,朝廷一般都会封他们三品以上的散官,给足俸禄和面子了再让他们安心的养老。

    “我不是武将么,怎么授我一个文散官?”薛绍好奇的道。

    上官婉儿答道:“薛公子,千牛备身一向都是以文散官做为本品,在职千牛备身的课考与升迁都遵循在京文官的方案,上朝班列也在文官之中。所以,贵族与仕族都认定千牛备身是清官一流,许多达官显贵的后代荫生也纷纷对千牛备身一职趋之若鹜,将其视为最佳的仕途起点。通直散骑侍郎是从五品下的文散官,那样薛公子便可以执象笏而上殿了,在朝班列与俸禄待遇也视同五品通贵。”

    “原来如此!”

    花钿绣服衣绿执象,清官一流最佳起点,千牛备身果然是一个很有面子、很有地位的官职。

    薛绍点了点头,再问道:“上官姑娘,那这个检校职方员外郎又是个什么官职?”

    上官婉儿答道:“薛公子,职方员外郎是尚书兵部的下属衙门‘选院南曹’的六品职事官,负责建设与管理城隍、烽火、边镇这些军事要塞,或是负责掌管大唐天下的所有军事地理图籍与军队的往来文书与军情驰报。”

    “多谢上官姑娘,我知道了。”薛绍点点头,上官婉儿不愧是天后的贴身秘书,朝廷这点事她是无所不知,简直比百度还好用。

    “婉儿,你还真是对我大唐朝廷的中枢建制,了如指掌呀!”太平公主赞许道,“怪不得我母后如此的信赖于你!”

    “殿下谬赞了,这些都是婉儿的本份。”上官婉儿谦恭的拱手答道。

    薛绍心想,朝廷特意加授我一个兵部的代理官职,看来二圣没忘了裴行俭的举荐,他们想让我培养一批人把这个蓝田秘码正式运用于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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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嫡系传人

    nbsp;薛绍此前担任七品检校太官令,除了领取官凭告身的时候去了一趟衙门,再也没有出现过。&spades;到现在,薛绍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仕途,步入了官场!

    “薛郎,如此一来你也是身兼文武双职了哦,就跟裴行俭一样!”太平公主的表情是既欢喜又自豪,说道,“这么大喜的ri子,你是不是应该设宴庆贺一番呢?”

    薛绍呵呵直笑,“殿下,你这一会儿讨赏、一会儿要饭的,哪里还像一个公主啊!”

    “你……”太平公主又羞又急一时无言以对,“婉儿,快帮我回话!唇枪舌剑,你最是擅长了!”

    上官婉儿噗哧一笑,“殿下,婉儿不敢!”

    “你看看你,至从到了我府上就一个劲的耍宝卖乖,快别闹了。堂堂的公主,让别人看笑话。”薛绍面带微笑的低声道。

    “哼,我专程给你送任状和衣服来,你都不肯谢我一声,还凶我!”太平公主别过脸去假愠的低声碎碎念。

    “一般是,不熟的人才谢来谢去。”薛绍微笑道。

    太平公主心中略微一喜,转头看向薛绍,“那你还怪我吗?”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也不例外。”薛绍淡然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还是那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蔫。”

    “嗯……”太平公主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眼神深深的看着薛绍,轻声道:“薛郎,我们以后……”

    “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说吗?”薛绍打断她,笑道。

    太平公主四下一看脸顿时就红了,还真是有好多人都注意着他们二人。虽然这厅堂里都是一些心腹,也真够难为情的。

    薛绍笑了笑说道:“殿下,我这就叫府里的厨子去备宴款待。凡殿下随行之人,都有赠礼。”

    “这还差不多。”太平公主笑吟吟的点了点头,眼神温柔的看着薛绍,轻声道:“薛郎,我好久没有骑马了!宴席还需要时间准备,你载我到曲江池边骑上一程吧?”

    “咦!”薛绍突然惊叫一声。

    太平公主差点被吓得一弹,惊问道:“怎么啦?”

    薛绍乍乎乎的道:“怎么只有衣服,不见兵器呢?明光甲、千牛御刀、千牛御弓,想必都是兵器中的极品哪,我期待已久!”

    上官婉儿面带微笑,耐心的说道:“公子,等到你到左奉宸卫正式上任了,才能被授予这些兵器。千牛刀和御弓可以随身携带,但马槊与铠甲这一类是不可以私自带回家中的。”

    “噢,早说嘛!”薛绍呵呵直笑,瞟了瞟小公主,她的嘴巴嘟得老长都能挂起好几个油瓶了。

    “装腔作势……讨厌的人!”太平公主撇着脸斜睨着薛绍,很委屈。

    薛绍暗笑,悠然道:“连riyin雨绵绵,难得天气晴朗。我的威龙宝马窝在马厩里也有些ri子了,该让它出去蹓跶蹓跶,不然都要长一身的肥膘了。我想到曲江池洗马去,有人同往吗?”

    “你你你……”太平公主瞪圆了眼睛指着薛绍,很羞愤。

    “你就说,去不去吗?”

    “去就去,我还怕你吗?”

    威龙载着薛绍和太平公主狂奔在开阔无人的曲江池边,风驰电掣。琳琅姐妹各乘一驹,在后面紧紧的跟着。

    “好迅猛、好刺激呀!”太平公主缩在薛绍的怀里,扑面而来的疾风与两旁飞闪而逝的景观让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心扉却是敞了个大开,此前的一些担忧和yin影,仿佛随着耳边呼啸的疾风一同飞逝而去了。

    张窈窕的事情,太平公主至今想起来仍是追悔与后怕。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和薛绍缘份断绝。如今还能窝在薛绍的怀里感受他的体温与呵护,太平公主既后怕又庆幸,还有一种甜蜜从她心底里荡漾开来,仿佛浸润了身心的每一处地方,蔓延到一个发梢。

    “绝尘千丈身已远,尘未落时万里还。来若疾风去如电,朝暮可至彩云边!威龙、威龙,真是绝世神驹!”薛绍大声的吟诵。

    太平公主大声的道:“薛郎,你好有才华!我要把刚才那首诗收进天下诗集当中,让它名扬当代,泽芳后世!”

    薛绍直咧牙,又来了!……环境或许真能改变一个人,前世我在安小柔的影响下,经常会摘抄背颂一些古诗辞来玩。但至从来了大唐这个墨客云集才子风sāo的大时代,我也情不自禁的对诗赋生出一些兴趣来了。

    “薛郎,东都洛阳瑰丽无比极其繁华,比长安过之而无不及!”太平公主兴奋的道,“你陪我去洛阳玩些时ri,可好?”

    “不行,我明ri就到左奉宸卫报道应职。”薛绍道,“我定居长安的时ri已经不短,该干些正事了。”

    “难道陪我就不是正事?”

    “男人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我咬你!”太平公主有些羞愤的张嘴咬上了薛绍的胳膊,却没舍得用上力气。

    与其说是咬,还不如说是吻。

    “怕了吧、怕了吧!”太平公主挺嚣张的样子。

    薛绍赧然而笑,“殿下,你这是趁机揩油啊!”

    “胡说!”

    薛绍突然一下勒停马匹,威龙身上的肌肉如同充气了一样团团鼓起,后蹄生生的定在了地上,前蹄一抬驮着薛绍与太平公主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人的长嘶。

    “哇——”太平公主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绷成了一团完全落在了薛绍的怀里。

    威龙四蹄落地,薛绍笑道:“殿下,你的骑术不行嘛,这也害怕?”

    “胡说!本宫的骑术……”太平公主嘴硬想吹一下牛,一想到那天在龙首池里落水的情景,脸蛋儿一红,忍住了。

    薛绍抬手指了指江堤边,“你看。”

    太平公主顺着薛绍所指看过来,看到堤边有两个人在垂钓。虽是隔得稍远,但也可以看清其中有一个是魁梧的年轻人,另有一个是须发灰苍的老者。

    “裴行俭吗?”太平公主问道。

    “是的。”薛绍点点头。

    太平公主的眼睛亮了一亮,“薛郎,这次你能当上千牛备身,多少也有裴行俭的帮助。我母后已经正式赐予你《六军镜》,那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向裴行俭请教戎武之事了。今ri既然遇到了,不如你我一同前去打个招呼,如何?”

    “下马!”

    二人下了马将马匹交给琳琅看管,薛绍牵着太平公主的手小心下了江堤,往裴行俭那边走去。

    仍有一段距离时,裴行俭显然是注意到了这边,连忙整了衣冠带着那个高大青年朝薛绍和太平公主迎了过来,深揖拜下。

    “臣,户部尚书裴行俭!”

    “臣,右卫中郎将,李多祚!”

    “拜见公主殿下!”

    薛绍听到那青年的名字和官职还略微有点吃惊。这青年一向沉默寡言像个仆从一样的跟在裴行俭的身边,薛绍一直以为他是裴行俭府里的一名家奴,也就从来没有去打听这他的名讳——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官拜四品的将军!

    太平公主雍荣大度的微微一笑,“裴公不必多礼。李将军,也请免礼!”

    薛绍面带微笑的对裴行俭二人拱了拱手,“裴公,李将军,多ri不见,别来无恙?”

    “托薛公子福,我二人都好。”裴行俭笑眯眯的道,“殿下与薛公子今ri好雅兴,是来郊游的吗?”

    不等薛绍答话,太平公主抢先一步答道:“裴公,我二人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殿下找老臣有事吗?”裴行俭笑容可掬的问道。

    “当然是来答谢裴公的举荐之恩。”太平公主既和善又不失雍容的微笑道,“所幸有了裴公的举选推荐,于是薛郎才有了禁中对策的机会。二圣一同考了薛郎,薛郎文武全才禁中对策及高第,我父皇亲手下敕,擢他为千牛备身。这一切,都是托了裴公的福呀!”

    “哦,薛公子要成为千牛备身了?”裴行俭与李多祚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一同拱手道:“真是可喜可贺呀!”

    “全凭裴公提携,薛绍没齿难忘!”薛绍笑而回礼,心说方才这些话如果是我亲口来说,会显得谄媚或是夸耀;从太平公主的嘴里说出来,裴行俭和李多祚听了会舒服多了。

    “裴公,还有一件事情,你肯定想像不到。”太平公主有点神秘的微笑道。

    “哦?殿下可以说来给老臣听一听吗?”裴行俭甚是好奇的道。

    “二圣将卫公兵法之《六军镜》,赐予了薛郎!”太平公主说道。

    “啊?”裴行俭和李多祚同时表情略微一变,惊讶道:“六军镜?”

    薛绍点点头,“正是六军镜。”

    裴行俭惊讶的看着薛绍,表情凝滞的有三秒钟,随即脸上浮现出会意的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六军镜乃是我师祖李卫公的兵家著作,别说是我,就是先师苏定方也从未亲眼见过。”

    薛绍顺势道:“如果裴公想看一看六军镜,薛某愿意拱手奉上。”

    “不、不!”裴行俭连忙摆手,“六军镜乃是当朝**,是二圣赐予薛公子的,老夫不敢觊觎!”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裴公是李卫公的嫡系传人,虽然没有见过六军镜,想必却对书中的内容已是烂熟于胸。如此,看一看也是无妨了。此外,薛郎虽然得授此书,但却从来没有当过将军,除非能有裴公的言传身教,否则他肯定无法真正读懂书中的内容,那岂非是平白的浪费了卫公传下的兵法,也辜负了二圣的一番期望?”

    薛绍一听,乐了。太平公主这张巧嘴,还真是能说!她非但是给足了裴行俭的面子,也恰到好处的替我表达了想要求师学艺的心愿。此外,她特意说的是二圣而不是她母后,也算是顾及了裴行俭的名声、打消了他的一些顾虑。

    “好、好!公主殿下所言极有道理!”裴行俭轻抚须髯呵呵直笑,“那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就与薛公子做一回同窗,来一同拜读《六军镜》了!老夫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到师祖的兵法真迹,也是一大幸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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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无礼不动

    nbsp;闲聊了片刻,薛绍便有意带公主走。&spades;可是太平公主仿佛是对垂钓来了兴趣,跑到江边看了看裴行俭的鱼竿,又看了看他的鱼桶,眼睛就发亮了。

    “裴尚书,这是你钓的鲈鱼吗?”

    “是啊,殿下!”裴行俭笑呵呵的道,“殿下如果喜欢,老臣愿将这一桶鲈鱼相赠!”

    太平公主面露喜sè。

    薛绍知道太平公主非但贪玩还最爱吃鱼鲙,不等她开口,薛绍拱手道:“裴公,多有打扰,薛某这就告辞了!”

    “裴尚书,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太平公主一听薛绍这么说,只好打消了亲自试钓一把的念头,与他一同走了。

    “恭送殿下!”

    上了江堤,太平公主有些悻悻的道:“薛郎,你为何要这样急着走呢?”

    薛绍摆出了一副教授的姿态,字正腔圆的说道:“《礼记》有云,无礼不动,无节不作。不能诗,于礼谬;不能乐,于礼素。你是公主,裴行俭和李多祚是臣子,你与他们在野外偶遇,很多礼数不能周全。有违礼制,岂可久留?”

    “哎哟,饱读诗书的薛郎开始教训我了!”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我也没想久留呀,只是想试着钓一下鱼嘛!我从来没有玩过,感觉挺好玩的!”

    “你想钓鱼,改天我有时间陪你到辟静的地方钓个够。但不能抢占了裴行俭的鱼竿去玩乐。”薛绍说道。

    “为什么?”太平公主怏怏的道。

    薛绍说道:“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是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裴行俭虽是个带兵的统帅,但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儒。你若抢了他的钓竿去玩乐或是随意接受了他送的鱼,他嘴上不说,心中定然以为你是个不知礼法的公主。我不希望你在大臣的心目当中,留下这种不好的印象。”

    “想不到你还挺酸的,就像那些教我读书的老先生!”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

    薛绍笑了一笑,“你我二人私下在一起,怎么样都行。但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朝中大臣面前,我必须顾及到你的公主身份和形象。”

    太平公主咯咯的笑,“薛郎,你是在炫耀你的知书达礼与满腹才学吗?”

    “开玩笑,这还用得着我炫耀?”薛绍正义凛然并且一脸严肃,“我汾yin薛氏崇尚儒学以诗书传世数百年,一向是家学昌盛门风严谨,礼乐流范轩冕显荣!薛某自幼……”

    “嘿嘿嘿!”太平公主一阵坏笑打断了薛绍的长篇大论,“可我听说,你一向是不治家学、不守门风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太平公主咯吱吱的大笑起来,像是摇响了一串清脆的铃铛,“薛郎,薛郎,为什么你吹起牛来,脸都不红?”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吹牛!”

    太平公主凑得近近的盯着薛绍的脸,“我看你什么时候脸红、看你什么时候脸红?!”

    薛绍呵呵的笑,“别盯了,不可能的!”

    “难道你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略逊、略逊。”

    太平公主笑得满副灿烂,自然而然的挽住了薛绍的胳膊。薛绍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带着她慢慢走在了空阔无人的河堤上。琳琅二人一前一后牵着马,隔他们各有三十步的距离。

    “薛郎,和你在一起好开心!你不要急着去奉宸卫应职,多陪我玩几天好吗?”

    “不行。”

    “为什么?”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

    薛绍说道:“还记得你在入宫面圣,搬请陛下出手相助时,我们说过什么吗?”

    “记得。”太平公主轻轻点了点头,“我们要自己强大起来,不能一味的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

    “那么,我现在就是要去做这样的事情了。”薛绍说道,“从明天起,我才真正算是成为了一名大唐的官员,理当有所期求努力jing进。要陪你玩,每天下职之后都有时间;但不能因为贪图玩乐而延误了正事。那岂非是荒废了时光,蹉跎了青chun。”

    “这样也可以。大不了我也不在芙蓉游玩了,我回宫去。等你每天下职之后我再来找你!”太平公主展颜一笑,煞有介事的扬起了小粉拳,“薛郎——我支持你!大丈夫不可一ri无权!薛郎胜过那武承嗣百倍不止,他都能做到三品大员,你为何就不能呢?”

    薛绍呵呵的笑,笑而不语。

    “不过这一次武承嗣和武三思,都是倒了大霉了!”太平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奋之sè,说道:“我母后削了他二人的职事官,让他们回家面壁思过去了!而且,我今天出宫之时还遇到了他们,发生了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薛绍问道:“什么事情?”

    “我在下马桥遇到他兄弟二人,武承嗣问我,薛公子何时摆起烧尾宴?敢情,他们二人是要来捧场哦!”太平公主笑道,“分明是他们主动寻衅,然后一场争斗下来他二人完败。败了又来献媚示好。薛郎,你说好不好笑?”

    “不好笑。”

    “这还不好笑?”

    薛绍微微一笑,说道:“这兴许是天后的意思,他二人不敢违备罢了。”

    “……”太平公主略微怔了一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薛绍说道:“对天后而言,你和武承嗣兄弟都是她的至亲。你们争斗起来,她当然是不想看到了。何况这次的事情还闹得这么尴尬,如果一味的放纵你们争斗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结局。天后及时阻止并劝和,是在情理之中。”

    “我想,大概还有另一层用意吧?”太平公主微微一笑,不为自豪的道,“那就是我母后认为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想重用于你。因此她不想武承嗣兄弟与你为敌,希望你们能够团结一致为朝廷效力——换句话说,我母后把你当自己人了!”

    薛绍略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你笑得这么坏,显然是早就想到了吧?”太平公主盯着薛绍。

    薛绍笑道:“我忠于二圣为朝廷效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哼,避重就轻!”

    薛绍呵呵的笑,“你是天后最疼爱的宝贝女儿,我理所应当的就该是天后的自己人哪,难道不是吗?”

    太平公主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手臂挽着薛绍也更紧了一些,柔声的道:“薛郎,你兄长为何还没有抵京呢?”

    薛绍一听,哈哈的大笑!

    “讨厌,不许笑!”太平公主的脸一下就红了。

    刚才这句话,分明就是有催婚、急嫁的味道嘛!

    薛绍仍是笑声不绝,太平公主大窘,“琳琅,把马牵来!”

    骑上马,太平公主羞愤的绝尘而去,不等薛绍了。

    薛绍呵呵的笑了两声。

    琳琅之一牵着一匹马伺候在薛绍身边,“公子请上马,奴婢步行伺候。”

    “不用了,并不太远,走走也好。”薛绍看了她一眼,“琳,还是琅?”

    “奴婢琅儿。”琅儿不敢直视薛绍,表情当中有惭愧之sè,yu语还休的迟疑了一下,说道:“公子,我们姐妹……愧对于你。”

    显然是指,杀了张窈窕一事。

    薛绍不急不忙的漫步,淡然道:“忠于主事身不由己,不怪你们。”

    “她临终之时有几句遗言……”

    薛绍扬了一下手打断她,“逝者已矣,不说也罢。”

    琅儿略微怔了一怔,默然的点了点头,心想的确是不说也罢。说了出来,恐怕又会要影响到薛公子与太平公主之间,好不容易才修复了的感情。

    “公子睿智豁达,琅儿敬佩!”琅儿拱手而拜,心中多少还有一点感激。他不问,我也就不必担忧某一天会被公主殿下清算,离间他二人感情的罪名了。

    薛绍摇头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心说不是我真的有多睿智有多豁达,而是……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会留下什么话!

    稍后薛绍不急不忙的回到府里,宴席已经备好。太平公主坐等在前堂正厅里,见到薛绍慢慢的走回来,笑道:“克己复礼为仁,薛郎,本宫也是读过书、知礼法的!”

    还跟我拽文?

    薛绍仿佛是挺赞许的点了点头,“殿下窃夺我的马匹上骑上就跑,果然是知守礼法。”

    “我!……我可是公主!皇族是天下之主,你的马就是我的马!”太平公主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理屈辞穷,羞愤得一下就红了脸。

    薛绍笑而不语。

    “不许笑!”太平公主急道:“我忍着饥饿等你回府了一同用膳,这难道不是克己吗?不是复礼吗?不是为仁吗?”

    “好,是是是。”薛绍笑道,“太平公主殿下,果然是个宽厚仁德之主。”

    “嗯,对,就是这样!”太平公主转颜又笑了起来,“薛郎,本宫赐你一同用膳!快走吧,我饿了!”

    “不着急。臣子宴请主上正宴,当用礼乐。”薛绍认真的说道,“臣家里早就没有豢养乐伎了,让臣先去请一班乐工来,才能开宴。”

    “那本宫都要饿死了!”太平公又好气又好笑,“薛郎,你今ri偏要故意整我吗?一会儿是无礼不动,一会儿是君君臣臣,现在又要礼乐为奏,你没完没了吗?”

    “哦,还有礼教大防,男女有别呢!”薛绍正sè道。你不是要拽文吗?

    “……我生气了,我不理你了!”太平公主气鼓鼓的瞪着薛绍。

    薛绍一本正经的道:“臣说得可都是正理啊,殿下却要生气,莫非殿下以为知礼守礼也是错?”

    “……”太平公主几乎无语凝噎,忿忿道,“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yu存蔫!——我饿了,我要吃饭!”

    “不是殿下主动发难要与我比拼学问吗,莫非这就要认输了?那也可以,殿下既然认输了,那就答应我以后认真读书,多识礼法并且遵守礼法。”薛绍笑道:“然后,就可以去吃饭了!”

    “本宫没有输,为何要认输?”太平公主很不服气而且很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儿。

    薛绍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那臣,现在就去请乐工了!”

    “你……!”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肚子里咕咕一叫,忍气吞生的道:“好吧,我以后多读圣贤书多识一些礼法,行了吗?”

    薛绍正sè的点了点头,“子曰……”

    “佛都有火!”太平公主真是要气乐了,“再说,本宫就跟你拼了!”

    “子可没有曰过这一句!不是谈儒吗,怎么突然就转到释了?”薛绍大笑,“好吧,薛子曰,可以开饭了!”

    “不许笑!不许笑!”太平公无比羞愤。

    薛绍哈哈的笑,最近这段时间的书没有白读呀,用古人的武器打败古人,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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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孺子可教

    nbsp;饭罢之后天sè略微yin暗下来,还下起了一场小雨。&spades;太平公主的心情仿佛也就像是这天气一样,变得不那么美丽了。

    恋爱中的小男女,总会因为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心情大变。太平公主也概莫能外。想起今天薛绍屡次跟她说起“礼法”,言语之中又颇含讥讽之意,太平公主的心情变得有些郁闷起来。

    外面下了雨,薛绍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随口道:“这天一下就黑了。”

    “我这就回怡心殿去!”太平公主说罢就起了身来,有些气鼓鼓的样子。

    薛绍知道她是耍起了公主脾气,笑道:“殿下,我可没有催你走啊!”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礼教大防男女有别吗?”太平公主斜睨着薛绍,“天sè已晚,我得回去了!不用你留我!”

    薛绍失笑,我也没说要留啊!

    “不许笑!”太平公主越加忿忿,“婉儿,走了!”

    薛绍当真也就没有挽留,拱起手来,“臣,恭送殿下!”

    太平公主见状越发气闷,步子走得更快了,头也不回的登上马车一走了之。

    薛府的人见到此景无不胆战心惊,触怒了公主,这还了得?

    月奴也有些担忧,“公子,此前还好好的,怎的一下就闹成这样了?”

    “无妨。”薛绍淡然的笑道,“公主嘛,又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脾气大点是正常的事情。”

    “那她以往三天两头这样,公子如何消受?”月奴更是担忧了。

    薛绍略微笑了一笑,说道:“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她自幼就生成了这样的xing格,从前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但她现在遇到了我,潜移默化之间已经有所改变,以后只会更好!”

    月奴轻轻皱了下眉头,“但愿如此!”

    薛绍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恐怕是不容乐观!

    李唐的公主骄横跋扈是天下皆知的。更何况太平公主又是当今二圣唯一的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太子皇子见了她尚且怵让三分,想要改变她的xing格与行为,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有些事情,努力去做了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没机会。”薛绍淡然道,“月奴,以后记住——不管做什么事情,先要相信自己能够成功。有了这个信念,才会想方设法去完成;否则,就会给自己找无数条退却的理由,最终一事无成。”

    “是,公子!”月奴正sè抱拳,“月奴谨记教诲!”

    ……

    太平公主回到怡心殿里,心情好不烦闷。她钻进了寝宫里来回的踱步,碎碎念的道:“气死我了!太可恶了!……婉儿,婉儿你进来!”

    至从武承嗣一事后,太平公主俨然已经把上官婉儿当作了心腹和闺密。此前她还有些忌讳在她面前失了公主尊荣,现在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上官婉儿应诺而来,“殿下有何吩咐?”

    “婉儿,你说——薛郎他是什么意思,横竖都要挑我的不是!”太平公主忿忿的道,“本来我一番好意的给他送任状、送衣服过去,他倨傲得紧也就算了,毕竟张窈窕一事是我理亏不对,我便委曲求全由得他了。可是至从见到了裴行俭,他就没完没了的跟我说什么礼法,故意找茬儿来气我!婉儿,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

    上官婉儿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其实你非但不应该生气,反而应该开心。”

    “啊?”太平公主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摊着双手做不可思议状,“婉儿,我没听错吧?他都这样讥讽欺负我了,我还应该开心?”

    “殿下,其实旁观者清。婉儿觉得薛公子这样做,是有深意的。”上官婉儿轻声道。

    太平公主愕然的怔了一怔,眨了眨眼睛,“有何深意?”

    上官婉儿道:“婉儿实话实说,殿下可别降罪。”

    “当然不会了。”太平公主认真的道,“你只管直说,说得好我谢你,说得不好我也不会怪你。本宫说过了,我们是朋友嘛!”

    “谢殿下。”上官婉儿微笑的柔声道,“其实婉儿一直都觉得,此前薛公子只是出于臣子本份,曲意迎奉于公主殿下。可是到了今天,薛公子已经把公主当作是未来的妻子了。”

    “哦?”这句话对太平公主的触动可就是太大了,她心里的气愤顿时消散了大半,好奇的道,“何以见得?”

    “殿下,薛公子出身汾yin薛氏,这是一个儒学传世礼乐为荣的大仕族。”上官婉儿说道,“这样的大族子弟,是最为崇尚礼法的。今ri薛公子特意在公主面前频频提起礼法,莫非不是把公主当作了薛家的人来看待?”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难怪他今天在曲江堤边跟我说,私下在一起怎么样都是无妨,到了外面尤其是有朝中大臣在场时,无论如何也要顾及我的公主身份。”

    “那婉儿就真是要恭喜殿下了!”上官婉儿正儿八经的拱手深拜,“薛公子能够主动在外人面前维护殿下的贤德尊荣,显然就是把殿下的名声与形象,看作是自己份内之事——这是夫妇之伦呀!”

    “咦,有道理哦……”太平公主闻言心中略微一喜,此前的愤恼飞快的消散了开去。

    上官婉儿又道:“方才殿下也说,薛公子说,私下在一起时怎样都可。那也就意味着,并非是薛公子不近人情非要故意刁难殿下,而是一但殿下与公子成亲了,就难免要共同面对许多的人。比如,即将抵京来正式商谈婚事的河东县侯、薛家长公子薛顗。”

    “你说得对……薛郎毕竟年长,比我懂事比我想得深远。我只顾着和他在一起娱玩开怀,他却想到了今后和长远。”太平公主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汾yin薛氏是一个鼎盛悠久的大仕族,这样的大户人家最重礼法。薛郎倒是一直都很宽容,但他兄长可就未必了。此前我父皇也曾劝诫过我,如果想让薛族的人接受我这个公主,前提就是我必须是一个颇识礼法、行为得体的贤德之妇。否则,薛族之人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私下难免非议重重。如果这样,薛郎可就真是要左右为难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肯定也会因此受到很大的影响。”

    “殿下睿智。”上官婉儿轻声道,“所以薛公子今ri刻意提及礼法,弦外之音,就是希望殿下会是薛族的好媳妇,将来,夫妻二人能够和睦相处。”

    “难道他觉得,我是个不知礼法的人?”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殿下,从来都是礼多人不怪。再有俗语说,三ri之新妇,举止不得自专。眼下薛公子的兄长就要来长安了,殿下多注意一些,终究不是坏事。”

    “可我是公主,他们是臣子。让我委曲求全的迎奉薛家的人……我这心里,终究是有些怪怪的!”太平公主仍是皱着眉头。

    “这也正是驸马的难为之处了。”上官婉儿轻声道,“按世俗伦常来说,夫为妻纲,可又有君为臣纲——公主是主、驸马是臣,这经常会让人无所适从。”

    “……”太平公主郁闷的连贬了几下眼睛,“这我还真没细想过,我现在只想跟他在一起,因为我觉得特别开心。那我们将来,该要如何是好?”

    上官婉儿笑道:“殿下,来ri方长。殿下和薛公子的将来如何,只把握在你二人的手中。其实,只要殿下与驸马将来的感情和睦,在外如何示人、在内如何相处,都是可以私下商量的事情。”

    “你说得对,我最为渴求的无非就是和他有一个好的未来。至于那些繁文褥节,实在没必要顾及太多、想得太早!”太平公主羞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婉儿……我今天好像又发脾气抚袖而去了。我这坏脾气,怎的一点都没改过来呢?”

    “殿下,薛公子沉稳睿智胸怀豁达,想必是不会介怀的。”上官婉儿轻言道。

    太平公主鼓起了腮帮眼睛左右乱转,“那也不至于又让我去登门致歉,向他认错吧?……我堂堂的帝国公主,屡次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他会越来越得意忘形的!”

    上官婉儿噗哧一下笑了,说道:“殿下,小两口之间有个争执打闹再也正常不过了,要和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也大可不必伤及殿下的尊严。”

    “怎么和解?”

    上官婉儿笑道:“薛公子不是想让殿下多读诗书、多识礼法吗?殿下派人去找薛公子借一本《礼记》来看,他定能明白殿下之意,自然也就和解了。”

    “借书和解?”太平公主展颜一笑,“婉儿,你真是太聪明了,亏你想得出来!”

    薛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就去皇城报道上班。朱八戒骑着毛驴又来了,说太平公主殿下回到怡心殿甚觉寡味,想借本《礼记》来读,也好消磨时光。

    薛绍呵呵直笑,孺子可教!这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要改变太平公主的一些旧思维与坏习惯,还真得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啊!

    薛绍叫月奴弄来一口箱子,把一部竹简版的《礼记》和一部手抄线装版的《永徽律疏》一起装了进去,说道:“八戒,这书很贵的!”

    “呃……小人知道!小人半年的俸禄,未必买得起这两套书!”朱八戒不知道薛绍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的道。

    薛绍说道:“书固然是贵,但书里的知识更加宝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自有……咳,薛承誉,知道吗?”

    “啊?”朱八戒的眼睛都直了,什么意思?

    “走吧、走吧!”

    “是……”朱八戒连轮眼珠子,好吧,只能是原话转告给殿下,让殿下自己去琢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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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军队气息

    nbsp;次ri薛绍起了个黎明大早,将官服等物都架到了马背上,准备去皇城应职上班。

    千牛备身的职事官就不是以往检校太官令这种不用上班的闲官了,就工作本身而言是做为皇帝的贴身保镖,当然是要每天应职应卯的,偶尔还要参加朝会。

    临出门时薛绍叮嘱月奴,让她好好的守着门户,如果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以到李仙缘家里找他代为传话。

    “公子若得空闲,不妨多回家来。”月奴抱拳着说道。虽然没有小女儿的幽幽之态,但眼神之中却是一片依依不舍。

    薛绍点头笑了一笑,“记得要照顾好妖儿,家里我就拜托你了。你二人需得认真读书好生练武,每rijing进不可荒废!”

    “公子放心!”

    青龙坊离皇城可不近,薛绍骑马跑了好一阵才进了皇城朱雀门。

    皇城朱雀门和太极宫承天门连成一轴有一条大街,称为承天门大街。凡大唐朝廷的中枢衙门,九成都对称分布在承天门大街左右。

    这里地处皇城之南,因而被称为“南衙”。

    目前大唐的主要兵源是府兵,凡天下府兵皆归南衙十六卫统领。近年来才建起的左奉宸卫便是十六卫之一,卫府衙门倒是好找就在殿中省旁边,那一ri太平公主曾带薛绍去那里定制过军服。

    不过在去卫府报道之前,薛绍还得先去一趟吏部花费一笔不菲的朱胶绫轴钱,领取新的“官凭告身”。一般来说,除非是新官上任或者是更换了工作部门,否则许多官员在更换了职事官以后,是不会去更换官凭告身的。

    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东西——贵!

    但是,从七品闲官到千牛备身还加授了五品散官,这已经不是更换工作部门,简直都是平步青云了。所以,那朱胶绫轴钱还是要花的。

    薛绍到了吏部拿出自己的官职任状,说来换取新的官凭告身。接待他的青袍小官员看了一眼,当场肃然起敬拱手就拜,“薛将军,你的官凭告身理当由吏部尚书亲手堪发。下官这就带你去见魏尚书!”

    “好,多谢!”薛绍笑而回礼,“薛将军”,这可比“薛公子”听起来舒服多了!

    大唐中枢三省六部,中书省发令、门下省审核,尚书省具体执行。大唐的尚书省就像是国务院,总理天下政务与民生大事。

    常言道治民先治吏,吏清则民规。吏部管理天下百官,是尚书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官拜正三品,而其他的尚书都只是从三品。

    对于吏部尚书魏玄同,薛绍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并不十分陌生,因为薛克构曾经跟他谈起过。魏玄同是魏征家族的后裔,xing格也与魏征有几分近似。他有一个重要的政治主张,那就是他一向反对朝廷的“荫生”制度,认为贵族子弟无论良莠得到官职都太容易了;相反,一些有才有德的寒门仕子,却是晋升无望。

    这一政见,倒是与姚元崇不谋而合。因此,薛绍想要提携姚元崇一把,薛克构就刻意提起了吏部尚书魏玄同。

    那名小官带着薛绍到了魏玄同的官衙,薛绍入内拜见。看了魏玄同两眼,一个六十上下的干瘦老者,脸颊干瘪了下去,jing神却非常的健旺而且双眼炯炯有神,表情天生的好像就带着几分严肃。

    “哦,你就是薛绍。新任千牛备身。”魏玄同打量了薛绍两眼,不褒不贬的平声静气道,“本官听说,你是禁中对策及高第,得授此官职?”

    “正是。”

    魏玄同不动声sè,淡然道:“历来是禁中对策及第者,只授散官不与职事。千牛备身一职非同小可,身系陛下安危。你上任之后需得勤谨为勉,不得有任何失职失德之举。”

    “是。”薛绍应了一声,薛克构说得没错,看来魏玄同是挺反感贵族荫生的。

    魏玄同摸了摸胡须,用公事公事的口吻继续道:“凡大唐天下官吏,都要遵循‘四善二十七最’课考法来接受考核。除了三品以上大员是由陛下亲自来考核,其余的都由吏部来考核。官员每年一小考,四年一大考。九成以上官员课考成绩都在中等,得上等者凤毛麟角。近两年来京官只有一个人得过一次上等,他就是大理寺丞狄仁杰。他上任之初一年之内,审积案无数涉案一万七千余人,无一案错判无一人喊冤,他所得的也只是上等中的最末‘上下’。假如有官员得了下等,轻则会被御史调查或是降职免职,重则下狱流放甚至被斩首抄门。比如前番领军战败的萧嗣业,就被贬官流放了。”

    说到这里,魏玄同顿了一顿,正sè道:“若是千牛备身的课考得了下等,比一般的官员得了下等后果更加严重。这一点,本官必须事先知会于你。”

    “多谢魏尚书提醒。”薛绍拱了拱手,心说他这番话算是“忠言逆耳”。千牛备身是皇帝的贴身保镖,如果课考得了“下等”那可能就意味着护驾不力、皇帝出事了!——这显然是比一般的官员得了课考下等,要严重一百倍!

    官场自然有官场的规矩,由不得谁来任xing胡为。“四善二十七最”课考法想必是第一条摆明了的大规则。至于还有许多其他的潜规则,ri后都将一一面临了。

    “把你的旧官凭交来,本官现在就替你制办新的官凭告身。”魏玄同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薛绍如言照做。

    魏玄同取出一本红sè封皮的折本,亲手开始书写。

    薛绍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待他写完并且加盖了大印,才道:“魏尚书,我这官告费该交多少?”

    “不用了。”魏玄同淡然道,“千牛备身等同于五品通贵是由皇帝陛下亲敕授封,不用官告费。省下的这笔钱,你cāo办烧尾宴去吧!”

    薛绍心中一亮,拱手道:“如若魏尚书能够大驾光临下官的烧尾宴,则幸甚!”

    魏玄同仍是那副不卑不亢不怒不喜的样子,淡然道:“尚书户部的薛侍郎与本官是好友,他好像跟本官提起过这回事。”

    “下官失礼惭愧,下官早该登门延请魏尚书的!”薛绍拱手道,“择ri,下官定会亲临贵府呈上拜贴请谏,还请魏尚书能够屈尊降临!”

    “好说。”魏玄同不露机锋,只说了这两个字。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拿好官凭告身退出了吏部官衙,薛绍轻吁了一口气,这个魏玄同,很能装啊!

    和这些朝堂大员打交道,还真是挺费神的,一时之间很难摸透他们的心思,也猜不懂他们真实的立场与想法,只能摸石子过河。薛元超何尝不是这样子?相比之下,狄仁杰可就要耿直多了。

    可能是官做得越大,人就越老jiān巨滑吧!

    薛绍牵着马驮着两个大包袱,到了左奉宸卫的卫府衙门前。远远就看到门前插着两竿大旗枪,有两面大旗在飘扬。门口左右各有四名卫士值戍,军服和普通大唐军士所穿的青绯阜袍明显不同,除了衣服上有一些漂亮的钿绣,战袍之上还绣有一头栩栩如生野xing十足的金牛,美观大气英武不凡。

    军队的地盘果然不一样,看这粗犷高大的门庭和威武雄壮的军士,一股苍劲雄壮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薛绍牵马上前,那几名军士一看到薛绍的马眼睛就亮了。再打量了他一眼,当先一人上前一步道:“军机重地,来者何人?”

    薛绍拿出自己新领的官凭告身,“新任千牛备身薛绍,今ri前来上任。”

    众军士略微变sè,当先那人看过了薛绍的官凭,神sè间肃然起敬,恭恭敬敬的将官凭还给了薛绍,抱拳拜道:“原来是薛将军!备身卢思义失礼了!”

    备身,虽然只比“千牛备身”少了两个字,但却只是八品的武官。薛绍这个六品的千牛身备,算是他的顶头上司。

    “见过薛将军!”其他的军士们也一同抱拳来拜。

    “兄弟们不必客气。”薛绍抱拳还了一礼,微笑道,“我初来乍道,时刻还得需要兄弟们的帮衬。”

    “薛将军太客气了!”

    卢思义一挥手,“你们两个,赶紧帮薛将军打点行礼、伺候马匹!”

    “是!”

    薛绍点了点头,“有劳兄弟们了。”

    卢思义看着威龙宝马,羡慕的道:“薛将军,这可是有价无市的绝世良驹啊,不知薛将军,从何得来?”

    薛绍笑了一笑,他这话大有一点打听我的底细的味道。倒也是人之常情,新来了一个领导,总该要弄清对方的来路与底细才行……好吧,如你们所愿!

    “宫中所赐。”

    “哦,原来如此……”卢思义果然脸sè微变不敢再问,后面的军士也都惊了一惊。

    两名军士分别扛起了包袱牵了马,卢思义道:“薛将军,就让末将请你进入卫府!”

    “好,有劳。”

    “将军请!”

    薛绍一脚踏进行卫府的门槛,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异常的宽敞。入眼先是一片若大的校场,地面十分的平整硬实,想必是平ri里军士们集结或是cāo练给踩硬了。校场两旁像是大库房,各有一批军士守备,四处可见各sè的旗帜与整齐的兵器架子以及拴马的大桩,远处还有一批人在cāo练骑shè或是练举石锁,一片呐喊叫好之声。

    军队的雄浑与奔放气息十分浓郁。

    薛绍感觉血管里有一股悸动在蠢蠢yu动,让他的心跳都慢慢加快起来。

    没错,这就是军队的气息。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军队;却有着同样的男儿张扬与孔武阳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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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千牛御刀

    nbsp;大校场以北有一排高檐房舍,卢思义指着那里道:“将军,那里便是左奉宸卫的府衙与居舍。冰@火!中文将军是六品备身将有一个单独的官署,那既是将军处理公职的所在,也是将军的寝居之处。”

    薛绍看了看那一片房舍和自家大宅的建筑风格相近,一样的斗拱飞檐高梁大柱,多栋这样的房子连成了一大片。

    “我的官署是哪间?”

    卢思义答道:“薛将军要住哪间得由长史来酌情安排。卫府的内务,全由长史打点。末将这就带将军去见冯长史,他的官署在二进院,与卫府将军和中郎将的官署在一起!”

    “好。”薛绍点点头。

    左右奉宸卫的人员编制并不多,也没有设正三品大将军,只设了一员从三品的将军做为最高长官。将军以下,便是两名中郎将。这三个人算是薛绍的顶头上司。另有一名主管内务的从六品长史,虽然官职比薛绍低了半品但他手上的实权不小,至少是管着所有人的衣食住行和点卯签到这些事。

    “薛将军来得不巧,两位中郎将都已经带着兄弟们去了宫里当差。现在只有冯长史在卫府里。”卢思义一边走一边说道。

    “将军呢?”薛绍自然的问道。

    卢思义笑了一笑,说道:“我们左奉宸卫的将军一直是由左卫将军、梁郡公李孝逸检校的。他老人家十天半月也难得来一趟卫府,平常都是两位中郎将在打点上下。”

    李孝逸?

    薛绍心中略微一动,这个人的名字听起来很耳熟。他居然能身兼两卫将军之职,就连陛下的贴身卫队也交给他统领,看来是极受二圣的宠信了。

    卢思义带着薛绍进行了一间官署,里面书卷如山但并不零乱,有六七个青袍绿袍的文官在伏案书写或是整理书架,一片忙碌但不忙乱的井然气象。

    “冯长史可在?”

    “什么事?”一位身着绿袍头戴襆头的中年文仕从书架后探出头来,打量了薛绍一眼,“这一位是……”

    薛绍微笑的拱了一下手,“在下薛绍,是新来上任的千牛备身。”

    “哦,是薛将军!下官失礼了!”冯长史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卷,对其他几名文官招手,一群人连忙站到了薛绍面前,整齐划一的拱手来拜,“见过薛将军!”

    除了一个将军两个中郎将,左奉宸卫内部就没有人比薛绍的官职品衔更高的了。

    “诸位同僚不必客气。”薛绍回礼。

    “下官昨ri得到上峰指令,告知卫府新任了一名千牛备身,原来就是薛将军!”冯长史笑容可掬的道,“薛将军真是凛凛一躯,龙凤之姿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笑呵呵的跟着附合,就像是和薛绍认识了很久很亲热的样子。

    薛绍笑了一笑,“冯长史取笑了。我初来乍道,什么也不懂。大小的事情,还得有请冯长史和各位同僚多多周全。”

    “好说、好说。”冯长史笑眯眯的点头,“薛将军,就让下官先带你去你的官署看看吧,下官昨ri得知消息后,马上就差人收拾好了,只等将军上任入住。”

    “好,有劳。”

    冯长史和卢思义一起带着薛绍,来到了方才经过的临近校场的第一进院落,打开了其中的一间大宅,说道:“这里进门是待客大厅,两旁分别是官署与书房,后面这间主宅是将军的住处,旁边另有五个偏间是将军的属下们住的。”

    薛绍一笑,这么说我不是光棍司令,手下还有兵呢!

    “将军请!”冯长史拿出钥匙分开打开了官署、书房与主宅的门,然后将一串钥匙交给薛绍,说道:“以后这些地方就都是薛将军的地盘了,钥匙都交给将军。千牛备身初一十五的朔望大朝必须得和京官百僚一起上朝,平ri里左右奉宸卫共有二十四名千牛备身分作四班,由中郎将率领在陛下御前护卫。也就是说,若无特殊情况,薛将军每月只有七天左右的时间必须在宫中当职。其他的时候嘛……”

    冯长史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卢思义在一旁给薛绍递眼sè,薛绍心领神会,这个冯长史弦外之音应该是“除了必须在宫里当职的七天,其他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事”。但七天之外能够做些什么,显然得要过了冯长史这一关,内务考勤就是他主管的工作之一。

    县官不如现管,看来这个冯长史算是卫府里的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薛绍笑了一笑,官嘛,大家都彼此给点面子给点照顾,也就都好办事了。于是道:“我新官上任不ri将摆一席烧尾宴,不知冯长史有没有时间大驾光临呢?”

    “哎呀,薛将军盛情相邀,下官岂敢推搪!”冯长史面露喜sè的拱手就拜,“下官必当亲至、必当亲至!”

    卢思义在一旁暗笑,看薛将军骑的那匹马就能想像,能够受邀参加他的烧尾宴的人肯定都不是寻常角sè。想必冯长史是早就弄清了这位新任薛将军的来历底细,瞧瞧,受邀参加一个烧尾宴他都高兴成这样了!

    “到时,本将会亲自下贴延请。”薛绍拱手回礼,说道,“对了,这些房间里面都住了哪些人?”

    冯长史的态度马上变了个样,殷切客气了许多,“这些房间里每房可以住两个人,五个房间十个人,刚好是一‘火’。前任千牛备身离职之后房间就都腾空了,现在能有哪些人再住进来,还得是薛将军说了算。”

    “哦?”薛绍有点不解。

    卢思义连忙抱拳道:“薛将军,就让末将住进来吧!”

    薛绍心中一动,难道是要让我自己挑选手下?

    冯长史低声道:“薛将军,你可以挑选十名本府的卫士住进来,他们就都是薛将军的亲随了。将军要去当职,就得是率领他们同去。”

    “原来如此,多谢指教!”薛绍点了点头,“卢思义,那你就先住进来吧!”

    “多谢薛将军!”卢思义颇为欢喜。

    整个卫府有一百名备身军官、一百五十名主仗军官,另有两三百名普通的卫士,但只有一百二十人能成为千牛备身的亲随,此前卢思义就是个看大门的八品备身。

    “冯长史,还有其他的同僚呢?”薛绍问道。

    “今ri恰是左奉宸卫当职,一位中郎将带着六名千牛备身及其麾下,去了大明宫含冰殿当职。”冯长史道,“另一位中郎将则是率领备身左右去侍奉朝班尚未回府。其他的一些同僚嘛,要么是去休了旬假,再不就在校场上练武或是在房间里休憩读书。总之不会有人公然在外四处游荡,倘若是被御史撞见可就麻烦了。”

    薛绍点了点头,千牛备身只需要朔望上朝、每月有七天必须护卫皇帝左右,其他应该能有不少的私人时间,难怪那么多人羡慕这个职位。

    “薛将军不如稍候,下官去叫人取来将军的一切应用之物,另外还得去请殿中省尚衣局的人来给将军量体裁衣定制军服。”冯长史挺热情的道。

    “量体裁衣就不用了,军服和官服之类的,我都有了。”薛绍道,“你去把别的东西取来就行。”

    “哦?……那好吧!”冯长史愣了一愣但也没多问,心说还没上任就有军服和官服了,这事儿当真新鲜!

    稍后冯长史叫人取来了一大堆的东西,无非是笔墨纸砚、床褥盆碗这些ri用之物,再者就是弓箭、锥刃与解绳刀这种常见的军用器械。

    薛绍疑惑的道:“怎的没有铠甲和千牛御刀?”

    “薛将军,铠甲只能是在当职之ri由卫府军库堪发,用完了马上就要归还军库。”冯长史面露一丝难sè,“至于这千牛御刀嘛,可就说来话长了。不如就让卢思义替将军慢慢详解。”

    “莫非这其中还有许多说道?”薛绍更好奇了。

    卢思义抱拳道:“将军有所不知,千牛御刀向来是由皇帝陛下亲手颁赐,左右奉宸卫里真正的千牛御刀向来只是各设七把,其中将军占一把两名中郎将各占一把,剩下的四把千牛御刀,将由十二名千牛备身与十二名备身左右共同来争夺。争不到的,就只能配备普通的千牛刀了——就像末将的这一种。”

    说罢卢思义就将腰上所悬的刀解了下来,递给薛绍。

    薛绍拔出刀来看了看,刀身湛亮锋芒毕露,但比普通的横刀要短一些、刀身要宽一些。这样的刀形利于快速拔刀适合贴身近战,的确是为保镖量身定制。

    “试一下?”薛绍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感觉这千牛刀比华丽狭长的横刀更顺手更实用。

    卢思义指了一下门外,“薛将军,那里有试刀石。”

    薛绍提刀走出户外,对着那块棱角分明半人高的试刀石猛砍了下去,哧啦一声如同砍削的松软木头,直接将一块石头削去了拳头大的一角!

    “好刀!”薛绍不禁惊叹,想不到大唐还能造出这样的极品军刀!

    “薛将军,若是拿千牛御刀来砍末将的这把刀,那也就像是千牛刀砍这块试刀石一样的了。”卢思义的双眼之中一阵jing光乱冒,沉声道:“将军,何不夺一把来?”

    薛绍斜眼看着他,“如何夺?”

    “简单。”卢思义眉梢一扬,“打败其中一个,持刀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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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千牛讲武

    nbsp;二十四个人用淘汰制的办法去争夺四把千牛御刀,能简单?

    薛绍笑了笑,如果我能夺来一把千牛御刀,那对卢思义来说我就是一个“够实力”的头儿,他也就算是跟对人了。

    的确是军队里该有的气氛,人人皆有一颗好斗争胜之心!

    虽然千牛背身的官品是文散官,出身、背景、才学与外形都是出类拔萃,世人都将千牛备身视为清官。但是归根到底千牛备身还是要有过硬的身手,一但皇帝遇险,身份血统、诗赋文章和英俊潇洒是杀不退敌人的。

    所以,千牛备身本质上仍是以战斗为天职的军人。再者,军队从来都是一个强者为尊世界,谁的拳头够硬、谁更爷们儿,谁就更有地位和发言权。

    所以薛绍觉得,想出“争夺千牛御刀”这个办法的人,真是够聪明。以大唐之富有,不可能铸不出足够数量的千牛御刀。但是千牛有二十四位、刀却只给四把,争夺之激烈可想而知,奉宸卫的军人素质在这种淘汰制的比拼当中,自然也就上去了。

    “将军,何不一试?”卢思义仿佛是比薛绍还要心急,还要兴奋。

    薛绍道:“怎么试?难道我刚一来就去找同僚打一架?”

    “当然不是了。”卢思义认真的说道,“奉宸卫有成例,每月都有千牛讲武会,四名执有千牛御刀的将军会接受他人的挑战。如果输了,就要让出千牛御刀。当然,只有六品的千牛备身与备身左右才有挑战的资格。此外,但凡有新来的六品千牛,卫府都会专程为他举行一次讲武会。只要他有足够的实力,初来乍道就能拥有千牛御刀!——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无上的荣耀?”薛绍笑了一笑,反过来,那个被抢走了千牛御刀的人岂不是就“无比的耻辱”了?

    那我要是连挑战都不敢,想必也要被所有人看不起!

    如此说来,千牛备身看起来是个无比光鲜与悠闲的职事,但生存的压力也不小。要是没有真才实学,就算凭借祖辈的福荫和高官的门路混了进来,那ri子也肯定过不下去。

    “那今天会有讲武会了?”薛绍感觉自己心中蛰伏已久的豪气,仿佛是被激发了出来。

    “必然会有!”卢思义听到薛绍这样问,激动的道,“将军不妨好生准备一下。”

    “你告诉我怎么讲武就是了。”薛绍也有一点期待了,这样的氛围,我喜欢!

    “很简单,就是近身肉搏,胜者为王!”卢思义说道,“我们是千牛卫士,不同于其他的普通军士,诸如骑术、翘关和箭术对我们来说都是末等。我们的本职是贴身保护陛下,因此,近身肉搏生死相拼才是我们最该做的事情!”

    薛绍顿时就笑了,近身肉搏一直都是“血狼”的最强项。虽然现在这副身体还远远没有达到我的最理想要求,但比起刚来大唐时已经强健了很多。但相比于这个时代的武者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仍是心里没底。

    现在拿千牛讲武会来做个试炼,未尝不可!

    赢了,当然最好。就算是输了,也至少让我有了竞争的对象与努力的目标。假以时ri,也定要赢回来!

    “我,姑且一试。”薛绍说得很淡定,脸上还挂着微笑。

    “薛将军,真汉子!”卢思义兴奋不已,“千牛讲武会可是一项盛事啊,有时皇帝陛下都会亲临观瞻,这可比宫中的角抵jing彩了一万倍不止!”

    “那倒是。”薛绍笑了笑,角抵向来是以表演为主,上次我在宫里参加过一次角抵,对手居然是朱八戒……

    冯长史见薛绍对千牛讲武会有兴趣,忙道:“今ri恰巧轮到本卫去宫中当值,还得要七天他们才回卫府来。薛将军不妨主动去一趟含冰殿,一来千牛备身上任之初必须先要面圣参驾,二来也好趁早拜会中郎将与诸位同僚。”

    “好。”薛绍点头,“那我现在就去更衣,即刻便去大明宫含冰殿。”

    “下官愿陪薛将军一同入宫!”冯长史的一双眼睛仿佛也在冒光了。

    就连冯长史这种纯粹的文官说起千牛讲武也是这副兴奋的神彩,薛绍已经可以断定,左奉宸卫里的尚武与竞争的氛围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浓烈。

    那么千牛御刀的归属,意义就真的是非比寻常了!

    “薛将军,请带末将一起去吧?”卢思义更加激动与热切期待。

    薛绍淡然一笑,“你难道不是本将的亲随么?”

    “多谢将军!”

    稍后薛绍换上了花钿绣服,一行三人都骑了马直接往西而行在皇城西侧的安福门出了皇城,然后转道北行。

    南衙位于皇城最南,含冰殿位于最北的大明宫内,如果径直北上将要穿越太极宫与大明宫这两座庞大无比的宫殿群,而且禁内不许骑马奔驰。薛绍等人绕着皇城跑了很大一圈来到大明宫玄武门,凭借冯长史的通行军令和各自的官凭告身从这里进了大明宫。

    怪不得奉宸卫是七天一轮岗,要是每天都这样折返往来,那就什么事情也不用干了。

    临近玄武门可就是羽林卫的地盘了。羽林卫做为皇帝的直嫡亲勋部队,成员全是雇佣军没有一个府兵,他们脱离南衙十六卫并且卫府衙门也单独设在玄武门外的壁城之中,因此有了“北衙”之称。

    北衙和大明宫内随处可见一队队往来巡视的羽林军,皇帝李治所居的含冰殿外围,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相当森严。但是含冰殿以内,就全是奉宸卫的jing戒地带了,任何人不得擅闯包括羽林军将领,甚至包括太平公主这样的皇族也必须先要通报。

    一路经历了重重盘查,薛绍等人好不容易才到了含冰殿前。在此戍卫的奉宸卫将士自然是认得冯长史,问明来意,便进去向中郎将通报了。

    “千牛备身随侍护卫皇帝左右,必然有中郎将率领。”冯长史小声的道,“薛将军切莫得罪了二位中郎将。否则,那ri子就真的不好过了。”

    “本府的中郎将是哪两位?”薛绍问道。

    冯长史四下看了一眼,没有闲杂人等,小声道:“有句话不知道薛将军听说过没有——千牛二童,禁内杨公。飞骑玉冠,莫予争雄。”

    薛绍笑了一笑,“没听说过,倒是挺顺口。”

    “这是军士们编出来的歌谣,形容奉宸卫、羽林卫与后宫禁中的几位武功最厉害的高手。”冯长史说道,“千牛二童,就是指左奉宸卫的两位中郎将周季童与李仙童。此前他二人都是千牛备身,因为武艺特别出众屡次在千牛讲武会上力挫群雄,因而受到陛下的赞赏陆续被提拔为中郎将。”

    “周季童,李仙童?”薛绍回忆了一下,挺陌生的名字,“他们各自有何来历?”

    冯长史说道:“周季童的父亲周道务官拜三品营州都督,是大唐的封疆大吏与戍边大将。周家四世四公家门极其显赫,周道务还娶了太宗皇帝与韦贵妃所生之女‘临川公主’为妻。当今陛下登基之后封临川公主为长公主,对周氏夫妇相当的信任与器重。周季童文武全才,是周道务的第四个儿子。他凭借父辈恩荫做了千牛备身,一身功夫很是了得,三年前被陛下提拔为中郎将。”

    薛绍听罢点了点头,若论出身这个周季童可不比我差多少,关键在于他的父母仍然在世而且混得都还不错。冯长史说他文武全才一身功夫很是了得,想必也不会是唬人。纨绔二代要混个闲散高官倒是不难,要做到奉宸卫中郎将,可就真得要手下有点本事才行了。

    “那李仙童呢?”薛绍又问道。

    “李仙童自然也不简单!”冯长史话说一半生生的打住,以目视前方低声道:“薛将军,来的那一位就是周中郎!”

    薛绍抬头一看,宫殿之中走出一个身披光鲜战甲的青年将军,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虎步流云,外形称得上是威武雄壮、英俊不凡,气质也很沉稳干练,颇有不怒而威的上将风范。

    能做到奉宸卫中郎将成为大唐皇帝的贴身卫队长,周季童首先得有一副出众的仪表。

    走到薛绍等人面前,周季童只瞟了薛绍一眼,就转头对冯长史道:“冯长史,你们来干什么?”

    “周将军,这一位是新上任的千牛备身,薛绍薛将军。”冯长史道,“下官引领薛将军前来参拜陛下。”

    “见过周将军。”薛绍抱了一下拳。

    周季童不冷不热的看着薛绍,手按在刀柄上也没回礼,淡淡道:“回去吧,陛下正忙没空见你。”

    三人都愕然一怔,如同当头被淋了一桶冷水。

    薛绍眉头一拧看向周季童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敌意……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

    “还不走?”周季童的声音冷了几分。

    “是,下官马上就走。”冯长史连忙给薛绍递眼sè,示意他快走。

    薛绍皱了皱眉头,站着没动。

    “薛将军,快走吧……”身后的卢思义有些担忧的小声道。

    周季童见薛绍没动,下巴一抬满几乎是用鼻孔“盯”着薛绍,“你想违抗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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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怕他个鸟

    nbsp;薛绍一听到“违抗军令”这四个字,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表情也就不那么和善了。<冰火#中文

    前世在军队里混了那么多年,薛绍太了解军队里的一些“潜规则”了。老兵欺负一下新兵,这是挺正常的事情。其实很多的团队或者说环境,比如一个班级、一支球队或者是一个办公室里,新来的人受几天孤立冷遇或者被前辈支使跑腿打杂穿一穿小鞋,都属于正常的范畴。

    但是“违抗军令”这种话可就太上纲上线了,严重的都够得上军法砍头。这已经不是给冷遇穿小鞋了,周季童摆明了就是在仗势欺人、当众打脸!

    所以,薛绍站着没有动。

    今天要是掉头走了,身后唯一新收的亲随卢思义肯定会彻底看衰薛绍,以后在左奉宸卫里也就没有威信可言、没有好ri子可过了。

    “我看你今天像是喝多了。”周季童也没有发怒,依旧是用他的鼻孔对着薛绍,冷哼了一声道,“冯长史,你没有告诉他奉宸卫的规矩么?”

    “下、下官,还没来得及跟薛将军说。”冯长史连忙伸手来拉薛绍,“薛将军,先走吧!有什么回头再说!”

    “冯长史,不着急。”薛绍就像是一竿插在石头里的铁枪,任凭冯长史用上暗力拽了几下根本就是纹丝不动,淡淡道,“你现在告诉我规矩,也不迟。”

    “这……”冯长史松了手,脸一下就黑了,表情甚至透出几分恐惧来。

    卢思义倒是站着没动也没什么惊慌的神sè。或许他很想亲眼见识一下,自己刚认的这个“新老大”究竟有几分成sè。

    “我来告诉你。”周季童不急不忙脸皮却是绷得紧紧的,眼神也很是不善,“奉宸卫是军队,军队里从来都是按军规来办事。此外,军规管不到的事情,我周某人的话,就是规矩。”

    薛绍“哧”的就笑了。

    周季童双眼一下瞪圆,怒视薛绍,“你居然敢笑?”

    冯长史噤若寒蝉,身体都有些筛糠起来。

    卢思义则是悄悄的后退了一步。

    “难道我笑一笑,也归周将军管吗?”薛绍很是淡然,面带微笑。

    “我说过了,在左奉宸卫里凡是军规管不到的地方,都归我周某人管。”周季童上前一步几乎是和薛绍胸顶胸、脸对脸、鼻子顶着鼻子,一字一顿道,“现在,我命令你哭!”

    薛绍不退不避,嘴角略微向上轻轻一扬,“我拒绝。”

    “军令如山。你今天第二次违抗了军令。”周季童冷笑一声,“冯长史,违抗军令者该当何罪?”

    “这、这……”冯长史已经有点慌了。

    “不用问他了,我来告诉你。”薛绍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平静的说道,“《永徽律疏》有言,凡出征在外阵前当敌,或行伍阵列之中,或于巡禁哨岗之时,有抗官长命令者处以杖刑,因违令而诒误战机、泄露军秘失职者,削官去职贬为庶民判流放两千里,刑期一年以上。屡犯或后果恶劣者,斩。”

    周季童眉梢一扬眼睛睁大了一圈,明显是惊讶了。

    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一手按刀慢慢的绕着薛绍走了半圈,说道:“既然你熟知律法,不如就去大理寺做个刀笔吏更为合适。放心好了,我会呈达上峰的。”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也就只配舞文弄墨耍嘴皮子,滚回去做你的文职俗吏吧!

    “周将军,请恕薛某直言,你怕是没那权力。”薛绍淡淡的道,“薛某的千牛备身一职,是陛下亲手下敕授封,五花判事中书拟旨、门下宰相会审决议、尚书吏部正式任命的大唐职事官。就算薛某犯下了死罪,也只能由陛下亲自下令制裁或由御史纠察弹劾,轮不到周将军来发落。除非大唐的朝延换作是周将军自家开的,否则,周将军就别幻想要把薛某扔到大理寺,去做什么刀笔吏了。”

    “你!……”周季童一下就气煞了,你是在骂我谋反吗?

    这话堪称诛心,可比“违抗军令”还要更加上纲上线了!

    “薛绍,你先是两次违抗军令,现在又敢顶撞官长!”周季童面对面的怒瞪薛绍,“我看你是活腻了!”

    “周将军,请注意你的措辞。”薛绍仍是平静,一板一眼的道:“首先,按律来说,我现在既没有在阵前临敌也没有在行伍军府之中,更没有在应职戍卫甚至没有正式上任。周将军的无理要求我当然可以不听,那算不得违抗军令。其次,周将军威胁我活腻了,无非就是想要以上欺下滥用军法。如果周将军这么做了,接受御史弹劾与审问的,必然是周将军,而不是我。”

    周季童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的隆起,脸也涨红了,双眼之中如同喷火。

    但是,无言以对!

    冯长史张圆了嘴巴连连眨起眼睛惊叹不已,厉害、厉害!这唇枪舌战的功夫,周季童是明显不如薛绍!更为神奇的是,薛绍居然对本朝律法了如指掌、倒背如流!

    卢思义仍是不动声sè,但是,他脚下刚刚退回的那一步又悄悄的迈了上来,站得离薛绍更近了。

    “好,很好。”周季童拿手指点点戳戳的指着薛绍,慢慢往后面退走,“你要见陛下是吧?那就站在这里等着!”

    说罢,周季童猛然一个转身,大步走了。

    “呼……”冯长史与卢思义同时重吁了一口气。

    薛绍呵呵的笑了两声,号称文武双全的周季童,战斗力也不过如此!

    冯长史小心翼翼的道:“薛将军,我看今ri是见不到陛下了,不如且回吧?”

    卢思义没有吭声。

    薛绍略微笑了一笑,“既来之则安之,等一会儿再说。”

    “周将军在御前戍卫,他不通报,陛下怎会见你?”冯长史叹息了一声,“薛将军真不该这样得罪了周将军,这几年来左奉宸卫里还真是从来没人敢得罪了他,包括另一个中郎将李仙童李将军,也都处处逊让他三分。”

    “我看,就算我不得罪他,他也未必会善待于我。”薛绍无所谓的笑了一笑,“我吃的是皇家的饭,拿的是朝廷的奉禄,既没有违法也没有犯罪更不欠他周季童什么——我有什么可以怵怕的?”

    “……”冯长史无言以对,或者说是不想跟薛绍辩论下去了,只是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卢思义低声道:“薛将军,周将军整起人来可是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全府上下没人不怕他。凡是跟他处不好关系的,无论是八品备身还是六品千牛,全都得要卷铺盖走人。薛将军这以后,恐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薛绍双眉一拧,“怕他个鸟!”

    卢思义的表情悚然一变,抱拳:“将军,真是条汉子!”

    薛绍的嘴角轻轻的扬了一扬,未置可否。

    片刻之后。

    冯长史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薛将军还要等多久?”

    “纵然是天荒地老,也要等出个结果。”薛绍道。

    “那薛公子就在这里再等一等吧,下官在卫府里还有一些公务要料理,先就告辞了。”冯长史道。

    “好,冯长史去忙吧!”薛绍不以为然的道。他一个长史,根本犯不着为了一个新来的同僚而得罪上司,情理之中。

    “下官告辞!”冯长史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薛绍平静的道:“卢思义,你也可以一起走。”

    “我……”卢思义犹豫的吞吐了一下,咬了咬牙,“我陪将军一起等!”

    薛绍点了点头,看在这句话的份上,你方才退后一步的事情就先不跟你计较。

    卢思义站在薛绍的后背,心里一阵犹豫和打鼓,周季童一向对我不待见总是派我去守大门……不知道这个新来的薛绍,有没有能耐和周季童抗上一抗?

    半个时辰过去了,薛绍站在那里几乎没有动过。

    从含冰殿里走出一名身着胡服男装宫女来,五官漂亮体态婀娜,步伐间却不像是弱柳扶风的小女子,隐约透出几许飒爽英姿。待她出了殿门时,门口的千牛卫士将一把剑交还给她。

    除当值戍卫的千牛以外,任何人不得执兵刃靠近皇帝身侧。

    卢思义看着那宫女眼睛顿时放亮,脖子都朝前伸长了一些。

    薛绍见到那宫女,不由得微然一笑。

    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那宫女显然也是看到了站在殿前的薛绍,惊讶的怔了一怔,快步朝薛绍走来抱拳一拜,“琅儿拜见薛公子!”

    “啊?”卢思义低呼一声,眼睛一下就直了。

    薛绍点了点头,“你来此作甚?”

    “琳琅一同伺候公主殿下前来拜见皇帝陛下,一直都在殿中伺候,此时奉殿下之命出去办些事情。”琅儿面露一丝惊讶之sè,“薛公子怎会在此?”

    薛绍略微笑了一笑,“你看我这一身装束,就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花钿绣服,却无佩刀与铠甲……”琅儿眨了眨眼睛,“薛公子是新官上任,专程来拜见陛下的么?”

    “没错。”

    琅儿点了点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公子稍候,待琅儿入内禀报!”

    “好。”

    薛绍笑了。莫非太平公主知道我今天要来上任,因此专程在这里守株待兔?

    卢思义有点傻眼了,想问却不敢开口,抓耳挠腮。

    薛绍回头看了他一眼,“卢思义,以后站在我后背的时候,不要随意动作。我很讨厌那样的坏习惯。”

    “末将遵命!”卢思义连忙低下头去抱拳一拜,心里一阵发慌……莫非他刚才注意到了我退后一步的事情?

    薛绍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卢思义如蒙大赦,额角流下两滴冷汗也不敢“随意动作”的抬手去擦了。

    过了片刻,琅儿进了一趟含冰殿里出来,但没有再朝薛绍走来,径直朝另一方走了。紧随她之后,周季童去而复返,走到了薛绍面前。

    “你也就只会凭借一张嘴,一张脸来吃饭。”周季童直咄咄的盯着薛绍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

    薛绍微然一笑,“偶尔也凭拳头。”

    “好极了。”周季童咧嘴一笑,“你不是想见陛下么?现在请吧!”

    “多谢。”薛绍不动声sè抱了一拳,大步朝含冰殿内走去。

    混蛋!

    周季童恼火的闷哼了一声,居然敢走在我前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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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自有应对

    nbsp;大步前追,周季童好歹赶在薛绍之前一脚踏进了殿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懂不懂规矩,候着!”

    薛绍无所谓的笑了笑,站定等候。&spades;

    “陛下,臣已将薛绍带到。”周季童入内参拜道。

    皇帝李治未及发话,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了起来,“周将军,你怎么说话的?难道薛绍是犯人吗,你要将他‘带到’?”

    “臣并非此意!臣言语欠妥,请陛下恕罪!请殿下恕罪!”周季童连忙道。

    “罢了!”李治的声音。

    薛绍站在殿外听到太平公主的声音,不由得乐了。听口气太平公主对周季童很是不爽,莫非以前有过节?

    按理说能到奉宸卫来当差的人,都是出身官宦人家、读书明理识大体的子弟,更加明白官场上的一些规则与潜规则,随便得罪人、哪怕是得罪属下,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是周季童为什么一见面就摆明了跟我为敌呢,难道是跟太平公主有关系?

    薛绍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殿内传出宦官的高声,“宣,薛绍入丹墀面圣。”

    帝王所居的宫殿门槛外一截台阶与空地,经常涂成丹朱sè,因此用丹墀代称帝王所在之地。

    守在门口的两名千牛备身,仔细检查了薛绍的身上确定他没有带利器,然后让他坐在门槛上脱了鞋才许进去。

    薛绍步入丹墀转过两道御堂屏风,见到御陛之上坐着李治,太平公主坐在一旁捧着一本书像模像样的在认真拜读,挺像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注学子。

    薛绍看到她这副样子就好笑,装腔作势!

    周季童一手叉腰另一手握着刀柄就站在御陛之侧,离李治很近。另有四名花钿锈服的千牛备身披甲带刀的立于殿中的梁柱之下,离得稍远。

    “臣薛绍,拜见陛下!”薛绍上前礼拜。

    “免礼,赐座。”李治的声音很平常,既不亲昵也不生疏。

    “谢陛下。”

    宦官取来一副坐榻,薛绍跪坐上去。虽然不习惯这样的坐姿,但这不是在家里,只能入境随俗了。

    “薛绍,你今天走马上任千牛备身,成为朕的贴身护卫。”李治说道,“你可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陛下,臣知道。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薛绍拱手拜了一拜。不过是些过场的客套话,想必是不用长篇大论。

    “好。那朕也就不多说了。”李治看来也没兴趣多说废话,他转头看了旁边的周季童一眼,说道,“千牛讲武的事情,你知道吧?”

    薛绍心中略微一动,“臣,略知一二。”

    李治轻抚须髯点了点头,“既然你是新来的千牛备身,按惯例卫府应该专程为你举行一次千牛讲武会。方才周季童也对朕说了,择ri不如撞ri,就在今天给你举行一场千牛讲武会。你意下如何?”

    李治这话一说出来,假装在专心读书的太平公主便装不下去了。她将书本放下惊诧的看着李治,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表情明显是在表示置疑与反对。

    李治对太平公主视而不见,只是平静的看着薛绍,等着他的答案。

    周季童很是安静的站在李治身侧,一直都像并不存在的空气或是没有生机的土偶,保镖做得很专业。

    薛绍抱了抱拳,“陛下金口已开又是卫府的成例,臣自当如命。”

    “那行,周季童,你去安排。”李治随意的抬了一下手。

    “是,陛下!”周季童抱了一下拳,斜睨了薛绍一眼,嘴角轻微往上挑了一挑露出一抹冷咧又透着杀机的微笑,然后大步朝外面走去。

    周季童刚一走,太平公主急切的扯了一扯李治的衣袍,低声的道:“父皇,怎能让薛郎参加千牛讲武?”

    “为何不能?”李治反问。

    “这……”太平公主一时无言以对,焦急的眨了眨眼睛,表情当中透出许多的担忧与焦急。

    薛绍平静的坐着,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李治拿起一本书来,说道:“凡朝廷用人皆要能者在其职。千牛备身这样的职事官是最容不得滥竽充数的,千牛讲武就是千牛备身进门后的一次检验,非常有必要。太平,莫非你认为朕的安危并不重要,因而千牛讲武不用举行?”

    “儿臣并非此意……”太平公主无言以对,面露愧疚与焦急之sè,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委曲又担忧的看着薛绍。

    薛绍视而不见,仍是平静的坐着。心想,李治这话是很在理的,他这么做也是对的。常言道“皇权不下县”,字面意思即指君王不能直接对县一级的衙门发号施令。诚然君王有着无上的权力,但是官场自有体制,各个系统各个衙门,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办事方法与规则。皇帝如果“越级”干涉下面的人办事,那破坏的就将是体制与规则,让下面的人无所适从。事无巨细连县一级的事情也去管,那帝王也将累得半死。

    所以,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皇帝一般只需要管好身边的宰相、重臣,提纲契领的打理好朝廷的中枢衙门、制定国策、发布国家政令就行了。帝国的皇帝带着格格阿哥们三天两头的跑到民间到处折腾瞎打抱不平,这种狗血桥断一般只会出现在言情戏剧里。

    “薛郎,这可怎么办?”太平公主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心里一急,可就忍不住了。

    “太平,你不得多言。”李治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敢于举荐薛绍来做这个千牛备身,他自己也言辞凿凿的在皇后面前担保过自己能够胜任,那就必须是他自己来面对这一切,不能指望任何人去帮他开脱或是承担。”

    “陛下所言极是。”薛绍拱了拱手,“臣,愿在千牛讲武会上慷慨一战!或胜或败,自食其果!”

    太平公主的脸蛋儿都白了一白,身子也微微的颤了一颤,“薛郎,千牛备身这些人的武艺功夫很是了得,万一伤着你……”

    “你住口。”李治有点不耐烦的打断她,“既然你对薛绍如此没有信心,又何何必举荐他来做这个千牛备身?”

    “陛下说的是。”薛绍微微一笑,“公主殿下不必顾虑。臣,自有应对!”

    听到“自有应对”这四个字,李治一直平静淡然的表情略微变了一变,抬头看着薛绍,说道:“朕倒是听说你懂得一些武艺。但是朕身边这些千牛近卫的身手,估计不是你能想像的。薛绍,你自求多福量力而行。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认个输。那些同僚,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薛绍仍是微微一笑,“陛下,臣,自有应对。”

    “好,朕拭目以待。”李治也不多说了。

    既然左奉宸卫里有“千牛讲武会”的成例,做为中郎将的周季童也正式提出了,那皇帝李治就没理由反对。否则,他破坏的就是左奉宸卫的规矩,损害的就是他的卫队长的权威与威信。那以后奉宸卫还怎么正常运作,周季童还会不会忠于他?

    这种事情在帝王看来,是最得不尝失的。

    再加上薛绍是李治的外甥和准驸马,李治如果拒绝讲武会无非就是向别人宣布“薛绍不行,我怕他受辱或是受伤”,这便是任人唯亲因私废公。这样的名声,也是帝王最不想承担的。所以,尽管李治一向很疼太平公主,也对薛绍颇有好感,但在千牛讲武会的这件事情上,他只能让周季童按例来办。

    李治将手中的书本揭开一页,悠然道:“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太平,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太平公主在一旁苦着脸看着薛绍,对李治的话完全充耳不闻了。

    薛绍不觉有些婉尔,太平公主还跑来找李治求学《礼记》了。

    “太平,朕在跟你说话!”

    “噢……”太平公主悻悻的拿起书,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男不言内,女不言外。非祭非丧,不相授器!”

    薛绍顿时笑了,分明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她根本就没把李治的问题给听进去。

    李治也有点哭笑不得,把书本往书几上一扔,“罢了,你自己读吧!有不懂的,再来问朕!”

    薛绍暗自笑了笑,李治这样的老师和太平公主这样的学生,还真是配绝了。虽然李治的身上也有一些帝王的威严,但总体来说还是颇为宽和的。相比之下,武则天就要威厉得多了!

    话说回来,李治今天的态度跟那天在御书房里大不一样,可能是四周有这些千牛备身的缘故。那些屏风后面也坐着记录帝王一言一行的起居郎,左史记言右史记行,就算李治是帝王也不敢乱说话、乱做事。否则不好的言行记录在了史书之上,臭名昭著受世代子孙的口诛笔伐。

    所以,就算是大唐的帝王,他的行为也是受到诸般约束与监督的。除非他铁了心要做个不记名声的昏君和暴君,才不用顾忌这些。

    周季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向李治回禀说他已经把千牛讲武会的事情安排妥当。午时过后左奉宸卫的人全体臣集结于北衙校场,连正在当职的也请右奉宸卫的同僚去顶替了。除了检校将军李孝逸,六把千牛御刀的持有者齐聚一堂。

    “到时,任由薛绍挑选一位,来进行挑战!”周季童说道。

    他这话一说出来,薛绍和李治同时皱了皱眉头,按例不是只有四把千牛御刀参与角逐的吗?中郎将是不接受挑战的!

    周季童抱拳道:“陛下,其实臣一直都觉得,中郎将也应该参与到千牛讲武当中来。否则中将郎很容易骄傲自满不思jing进,或许哪天中郎将比属下的武艺都要更差了,自己却还不知情。这显然不足以服众,也容易犯下失职之罪!”

    李治点了点头,“周爱卿所言,不无道理。既然是你卫府中的家事,就由你们自己去商议决定好了。”

    “谢陛下!”周季童拱手拜道,“臣已经与李中郎商议过了,既然陛下允许,那就从今天起,中郎将也参与千牛讲武,将成为本卫府新的定制。”

    一扭头,周季童目露寒芒的看向薛绍,“薛绍,你敢来挑战本将吗?”

    薛绍全身的肌肉与韧带几乎在同时绷紧了一弹!

    “薛某,恭敬不如从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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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我踢死你

    nbsp;听到薛绍这句话,太平公主猛然心惊肉跳,若非碍着李治在场,她都想一下跳起来替薛绍翻口,然后痛骂周季童一顿。冰@火!中文

    李治却是不以为然的呵呵直笑,“男儿尚武,这是好事。千牛讲武,更是宫中一大盛事。朕有些ri子没有观赏千牛讲武会了,今ri,到场一观。”

    “陛下若能亲临,左奉宸卫将士必然欢欣鼓舞!”周季童惊喜的抱拳而拜。

    太平公主深呼吸忍住内心的愤恼与焦急,“陛下,儿臣陪你同去。”

    “好。”李治摆了摆手,“周季童,你去将观战台安顿好。顺便,将李孝逸与裴行俭请来,陪朕一同观战。”

    “是!陛下!”周季童兴奋的抱拳一拜,“臣这就去亲自打点!午时过后,臣恭请陛下与殿下观临!”

    周季童大步流云的走了。

    太平公主忍不住了,连忙起身走到薛绍旁边对着李治拜倒下来,“父皇,周季童分明是公报私仇要欺负薛郎,你怎能放任不管,还有意助长他的气焰?”

    “胡说!”李治沉喝了一声,“千牛讲武是左奉宸卫的成例,周季童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十八岁入伍在朕身边伺奉了有十年之久,一向忠心耿耿勤谨能干,几乎从来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左奉宸卫在他的带领之下,尚武成风军威壮丽,南衙十六卫与北衙之内,无人不称周季童是一个非常称职的中郎将,是一个忠君体国的能臣良将。太平,朕知你爱郎心切,但绝不能因私废公污陷忠良!”

    “……”太平公主被李治这一通“高屋建瓴”的话轰得哑口无言。她下意识的瞟了瞟御陛两旁的屏风,那后面各有秉笔起居郎正在奋笔疾书,记录皇帝李治的一言一行。

    于是,太平公主不敢再多说了,只是侧过了头来无比担忧的看着薛绍。

    薛绍淡然道:“殿下不必忧虑。”

    太平公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真的。”薛绍微微一笑。

    太平公主浑身都轻轻的颤了一颤,“薛郎,你还笑得出来?你可知千牛讲武会是何等的重大?诚然那周季童不敢当众把你杀了或是重伤,但如果众目睽睽之下你被他打倒在地,那可就……”

    “颜面尽失吗?”薛绍呵呵的笑了一笑,“殿下,我现在是一名军人了。”

    “军人又怎么了?”太平公主咬了咬嘴唇,军人就能不要面子了吗?

    “军人,当以战斗为天职。”薛绍微笑道,“面对挑战,军人必须予以强力的反击。就算战败,也绝不能退缩;就算阵亡,也绝不能投降!”

    “我!……”太平公主几乎气结,“我后悔让你成为千牛备身了!”

    “胡说!”李治再度斥骂了一声,“任命薛绍成为千牛备身,是朕的意思,是朝廷的决议,那能是你的意愿吗?”

    “陛下恕罪,儿臣失言!”太平公主慌忙拜下。左史记言右史记行,皇帝李治都不敢造次,何况是公主?

    薛绍拱手道:“臣,谢陛下知遇提拔,谢朝廷委以重任。臣一定不辱使命,会做一个称职的千牛备身。”

    “太平,你真该多学一学薛绍。身为帝国公主,你的眼量与器局能不能放大一点,怎能只盯着一人一事呢?”李治说道,“能够做到六品千牛的,都是名门望族的仕家子弟,谁不是出身高贵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个个自命不凡?但正因为有了千牛讲武,他们每一天都要刻苦练武专于jing进。如若不然,他在卫府之内根本就没有立锥之地,也随时有可能被淘汰免职。奉宸卫内部尚武成风、竞争激烈,千牛将士也从来都是最jing锐、最勇猛的。那些想到奉宸卫里来混个千牛出身的贵族子弟,事先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份才能与身手。”

    太平公主无言以对,李治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她和薛绍来听的。言下之意,千牛备身一职绝对容不得滥竽充数,能行便行,不行走人。

    “陛下,臣会证明自己的。”薛绍拱了拱手,淡然道。

    “很好。”李治点了点头,“薛绍,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朕现在告诉你。”

    薛绍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还请陛下明示?”

    李治说道:“你可知,当年你父亲就曾是左奉宸卫将军?”

    “啊?”薛绍和太平公主都同时吃了一惊。

    李治悠然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时光荏苒哪,转眼十七年过去了。那是麟德元年,朕亲手下敕封你父亲驸马都尉薛瓘,为左奉宸卫将军,让他成为朕的御前禁卫大将。”

    “臣,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薛绍点了点头,麟德元年,那不就是我们举家被贬废房州的年份吗?如此说来我父亲的左奉宸卫将军可能屁股都没有坐热,就被罢官贬废了!

    “那时候你大概只有三四岁,怎能知道这些?”李治说道,“你父亲上任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定下了‘千牛讲武’的规矩。当时,朕和皇后亲临了第一次千牛讲武会,对他此举颇为赞赏。从此,千牛讲武成为奉宸卫的成例。其他各卫偶尔也会效仿用以竖立尚武之风。但是,只有奉宸卫才有朕亲赐的千牛御刀。因此千牛讲武独一无二,是大唐军队里很多军官都想一呈威风的地方。”

    太平公主喃喃的道:“想不到千牛讲武的规矩还是薛郎的父亲定下的……莫非,这就是天意?”

    “所以,这世上最不应该逃避千牛讲武的人,就是薛绍。”李治说道,“太平,朕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此事,才提议让薛绍担任‘千牛备身’一职。”

    太平公主低下头去低声的碎碎念,“我若早知道薛绍会要参加千牛讲武,打死也不如此提议!”

    “殿下!”薛绍都有一点不耐烦了,“莫非,我就一定会输?”

    “呃!……”太平公主愕然,“你以为千牛备身那些人都是吃素的?那全是大唐帝国万里挑一的jing锐卫士啊,中郎将更是个中的翘楚,你!……”

    “殿下不必说了!”薛绍突然出声打断太平公主的话,“就算是败了,也是兵家常事。男人大丈夫,输得起才赢得起!”

    太平公主恨恨的咬了咬牙狠瞪了薛绍两眼,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担心你呢!

    “陛下,臣现在去准备一下。”薛绍拱手拜道。

    “好,去吧!”李治摆摆手,没有多言。

    薛绍起身就走。

    “喂!……”太平公主伸手想抓住薛绍的袖子将他拉住,一下没能拉住,薛绍大步走了出去。

    太平公主焦急又郁闷的凑到了李治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忿忿然的低声道:“父皇,都怪你!”

    李治很无辜的扬起了眉毛,“这哪能怪到朕的头上?”

    “哼!”太平公主jing惕的瞟了瞟左右的起居郎,凑到李治耳边低声道:“要不是你此前主张让周季童做驸马,还逼着儿臣与他相处,薛郎能有今ri之祸吗?”

    李治略微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那要是薛绍处处不如周季童,你选他做甚?”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周季童!”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再者,谁说薛郎不如周季童了?看那周季童成天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板着一张臭脸,其实就是一块大木头,根本没有薛郎半点的雅量与风趣!”

    “难怪你此前连番恶作剧,把周季童整了个灰头土脸下不来台,让他丢尽了颜面。”李治呵呵的笑,“那归根到底,周季童会迁怒于薛绍,还不是因为你?”

    “我我……这怎能是我的错?”太平公主苦着脸摇起李治的胳膊,“我又从来没说过喜欢周季童,是父皇你逼着我去和他相处的!”

    李治呵呵直笑,“太平,其实你应该这样想。有个周季童跳出来针对薛绍,也并非坏事。男人嘛,尤其是年轻的男人,就得要好斗、就得要有一颗争心。好的对手和强大的敌人,更能有利于男人的成长。如果老是一帆风顺尽享呵护,那男人能成得了材吗?”

    “反正都是你在理,我说不过你!”太平公主撇了撇嘴,闷闷的哼了一声,“反正这一次,都是你的错!”

    “放肆!”李治恼火不过了沉喝一声,“你是在指谪君王吗?”

    “……儿臣不敢!”太平公主瞟了瞟左右的屏风,怏怏的拱手拜了一拜,冲着李治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低声的恨恨道:“我不理你了!我找母后去!”

    李治苦笑的摇了摇头,摆摆手,“去吧、去吧,带上你的《礼记》,一同去!”

    “坏老头儿!”太平公主低声的嘟嚷了一句,提起裙裾飞快的溜走了。

    “这……”李治哭笑不得连连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太平公主跑出含冰殿急忙就问琳琅,“薛郎呢?”

    “薛公子方才和一名卫士,往北衙校场去了。”

    “走得这么快!”太平公主有点悻悻,正好看到周季童朝这边走来。

    “周季童!”太平公主唤道。

    “臣在。”周季童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拱手拜了一拜,“殿下有何吩咐?”

    “你,你们!”太平公主抬手对身边的琳琅和宦官,以及守备在宫殿门口的卫士们指了一圈,“全都转过去!”

    众人不敢违备,只好乖乖的都转过了身去。

    周季童愕然的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不好的预感。

    “你给我站好!”太平公主低声的恨道。

    “是……”周季童哪敢废话,只好目视前方站得标标直直。

    太平公主绕走到周季童的身后,咬了咬牙提起裙裾来,抬脚就对着周季童的大腿一脚踢了上去!

    坏人,我踢死你!

    踢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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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三名亲随

    nbsp;薛绍与卢思义一同到了北衙校场,有许多羽林军卫士正在这里摆设鼓角、插设旗帜,搭建一处讲武台。<冰火#中文&spades;

    李治上台之后整修大明宫,为加强禁宫防御在玄武门之外增设瓮城建起重玄门,让羽林军驻守瓮城把军府衙门也设在了这里。“北衙”便成了帝王直辖御前兵马的总部。

    薛绍看到那些军士当中有不同的两种衣甲,便问卢思义怎会这样?

    卢思义说,那其中应该是有“千骑”的人。

    原来北衙这里除了羽林军,“千骑”的军府衙门也设立于此。千骑的前身是百骑,是李世民登基后专门挑选的一百名武艺jing良的世家子弟,做为他打猎与练箭的亲随与心腹。两年前武则天下令将百骑扩充为千骑,与羽林军一同戍卫大明宫。从此北衙除了羽林军,又多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御前军事力量——千骑。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羽林军的火头军送来了饭菜。卢思义和羽林军的人好像很熟,上前搭讪了几句,火头军就挺热情的给他二人各送了一顿饭菜。得知薛绍要参加千牛讲武会,还特意多加了一大碗炖羊肉给他增壮气力。

    薛绍吃了个大饱,御林军的火食果然不错,这样的标准都赶得上一般的富足人家了。

    没多久,讲武会的台子搭起来了。北面还搭起了观战席,因为皇帝要亲临,伞盖旗帜一片光鲜,军鼓大角林林而立。陆续有羽林军和千骑往这边集结而来,站成了整齐的班列准备观战千牛讲武,很快就聚集了上千人,个个兴致勃勃。

    这还真是有点出乎薛绍的意料之外,看来他们说的千牛讲武是“宫中盛事”,半点不虚。

    稍后,有一队人马整齐开到了讲武台边。看那衣甲明显比羽林军和千骑的要更加光鲜耀眼,尤其是前排的一批人个个高大帅气,身着花钿绣服与上等的明光战甲,鹤立鸡群光芒万丈,简直就像是一群走上了t台的顶级男模。

    奉宸卫的人来了。

    “将军,中郎将李仙童带着卫府的兄弟们都来了,那个身着赤甲赤袍的就是李中郎。”卢思义小声的说了一句,抱一抱拳,“末将也该过去了。”

    卢思义小跑上前站入了班列之中,薛绍走了过去远远的打量着那个李仙童。

    中郎将是四品职事官,因而李仙童的花钿绣服按五品以上官吏的制式作绯红sè,一身明光战甲也是以红sè基调为主饰以金黄与靛蓝,极其耀眼美观大方。光是这一副衣甲就是拉风气派得不行。

    李仙童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仪表非俗生了一对八字胡。常言道面由心生,他看起来要显得温和一点,不像周季童那样张扬刚烈。

    李仙童看到薛绍走过来,笑呵呵的先拱起手来,“薛将军,久仰、久仰!”

    “属下见过李将军。”薛绍抱拳回礼。

    “薛将军新官上任,本将不及迎讶,还请莫怪。”李仙童笑容可掬的一派和气,说道,“得闻薛将军要参会千牛讲武,本将马上就带着卫府的兄弟们一同前来观战了。薛将军可要拿出真本事来,让我等兄弟开开眼界呀!”

    薛绍笑了一笑,“薛某雕虫小技,不得不献丑了。到时李将军与兄弟们莫要笑话才好。”

    李仙童哈哈的笑,抬手指了一下站好的奉宸卫班列,说道:“趁着兄弟们都在,薛将军先挑好亲随吧,稍后讲武会时,也好有人伺候薛将军。”

    “好。”薛绍点了点头看向奉宸卫的班列,除了仍然守在含冰殿的周季童那些人,全府上下的备身主仗这些基层武官和普通的士卒、文职都来了,共计五百余人。

    李仙童一挥手,“除文职外,你们当中已经做了亲随的,站在左边。没有做亲随的,站到右边。任由薛将军挑选。”

    五百人动了起来很快分成了两班,左边一些六品牛千各带着自己的十名亲随闲散的凑在一起看起了热闹。剩下还有一半的人站成了班列,像菜市场上摆放整齐了的土豆玉米任由薛绍来挑选。

    “薛将军,你自己挑吧!”李仙童笑眯眯的道。

    薛绍点了点头走到右边的队例之前看着他们。我初来乍道,哪里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和心思,万一我挑中了他却不乐意呢?

    于是薛绍说道:“你们当中有谁想做我亲随的,上前一步。”

    这话说出来,一片静悄悄的。众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在犹豫不决。

    薛绍皱了皱眉头,恐怕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人都知道了我要“挑战”周季童,因而担心跟了我会竖敌于周季童。

    场面很尴尬,左侧的那群人当中已经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窃笑了。

    薛绍看着卢思义,提高了一些声音,“有谁想做我亲随的,上前一步!”

    卢思义咬了咬牙,走出班列站在了薛绍面前,“备身卢思义,愿意追随将军!”

    “好。”薛绍点了点头,“还有吗?”

    没人动。

    薛绍皱起了眉头,看来周季童在左奉宸卫里的威望的确是很高,我差不多已经被他们孤立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有谁想做我亲随的,上前一步!”薛绍沉声道,“此时不来,以后可就难了!”

    “我愿追随薛将军!”

    “我也愿意!”

    两名穿着普通卫士军服的青年站了出来。

    全场响起一片嘲笑的喧哗之声!

    卢思义脸sè难看的挠了挠头,低声说道:“薛将军,千牛备身的亲随历来只要备身和主仗这样的军官,从来没人招用普通的小卒。否则,带将出去也未免太没面子了!”

    听着全场的一片嘲笑之声,那两名青年脸都臊红了,又给退了回去。

    “你们叫什么名字,官拜何职?”薛绍指着那两个青年大声问道。

    那两名青年只好站了出来,抱拳回话道:

    “末下唐真!”

    “末下潘奕!”

    “我等……都是白身!”

    “很好,站过来。我暂时就只要你们这三名亲随了。”薛绍点了点头,背剪双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人,一字一顿的道,“唐真,潘奕,我担保你们不再是白身!”

    全场一片哗然!

    好多小卒追悔莫及想再迈出步子来,可是薛绍已经有言在先暂时不再收人。也有人冷笑不迭,这人好大的口气!

    李仙童仍是笑眯眯的样子,走到了薛绍身边来说道:“薛将军,一时也不用着急,回了卫府再招亲随也不迟。讲武会就快开始了,带你的人站班入列吧!”

    薛绍淡然的点了点头,“好”。

    午时快到了,皇帝和周季童等人还没有过来。讲武台这里聚集了有两三千卫士。除了北面的观战席,密密麻麻全是人。

    左奉宸卫的两个班列离讲武台最近,形状也最是奇怪。最前面的那个班列个个衣甲光鲜,十二个千牛备身与十二个备身左右,每人率领十人一火的亲随站成一个方阵,本该是最整齐。但是薛绍这一列只有孤零零的四个人,像是一个工整的方块被快刀削去了一截,其中还有两个穿着土黄sè军服的小卒,显得很是突兀与刺眼。

    薛绍站在排头,感觉背后有无数的目光在戳他的脊梁骨。不远处的羽林军和千骑那边也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饱含诧异与嘲笑。

    薛绍深呼吸,回头对卢思义等人道:“你们尴尬吗?”

    “有点……”卢思义挺老实的苦笑答道。

    唐真和潘奕的年纪都只有二十上下可能刚刚入伍不久,脸皮挺薄,两人都是一脸通红神形瑟缩,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抬头、挺胸、站直!”薛绍大喝,“越是被人瞧不起,就越要证明我们是最出sè的!”

    “是!!!”三人整齐的像绷紧的弓弦浑身一弹,站得笔直。

    薛绍这一声大喝可是吼得全场一群人都听到了,奉宸卫的班列里发出一片不大不小的嘘声,好多人在冷笑。

    身着赤甲的中郎将李仙童站在方阵的前面,另有四个身着绿sè衣甲的千牛备身和他凑在一起谈笑生欢显得极是亲密。所有人都在整齐的站班,这五个人却显得很是闲散,仿佛是在炫耀他们独特的优越感。

    听到薛绍这一声大喝,那五个人回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又自顾聊天去了。“那四个绿sè衣甲的是什么人?”薛绍回头问道。

    “薛将军,那就是四个执有千牛御刀的千牛备身!”卢思义在薛绍身后小声的道,“个子最高的那个是程伯献,其父程处弼是三品右金吾将军,其祖父是开唐名将、卢国公程知节。四个千牛备身当中,他的武艺最高而且马上功夫极强,惯使家传的马槊!”

    薛绍打量了程伯献几眼,身材极高绝对不少于一米九十,当真是鹤立鸡群。他的祖父程知节便是后世妇孺皆知的“程咬金”,但是“三板斧程咬金”只是演义小说中的形象,历史上真正的程知节并非是武艺差劲的无脑莽夫,而是一名勇冠三军战功赫赫的开唐名将,使的武器就是马槊。

    “薛将军,另外三人从左到右分别是刘冕、崔贺俭与程齐之。”卢思义低声的说道。

    薛绍眯着眼睛打量他们,“简单给我说一下他们的底细。”

    “刘冕是左仆shè宰相刘仁轨之孙,自幼就跟随刘仁轨四处征战,一身功夫是在征战之中打磨出来的。”

    “崔贺俭出身清河崔氏名门大族,他自幼勤好武艺练了一手极是厉害的刀法,在成为千牛备身之前还举了进士,是左奉宸卫里公认的大才子。他的伯父是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崔知温。”

    “程齐之的父亲是镇戍北方的当朝大将程务挺,武艺得自家传,最擅长的武器也是马槊。传闻程务挺率军作战极其骁勇如同烈火燎原势不可挡,被人称为‘古之恶来’,突厥人最怕的就是程务挺!程伯献与程齐之二人都姓程,马战都很厉害也都使马槊,因此军中有个说法叫做‘槊不过程’。”

    薛绍双眉紧拧的点了点头,这些人都是大有来头啊!和他们比起来,此前父母都已双亡多年、空有风流之名的“蓝田公子”,还真是屁都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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