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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x     极品驸马txt下载     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1章 判若两人

    薛绍在洛水大军的军营里一呆就是十天,如鱼得水。他身边的郭安这些人明显感觉到了他这十天里发生的巨大变化,和在朝中为官时的模样,绝对判若两人。

    在朝的那位薛尚书,总是衣冠楚楚步履沉稳,谨慎威严少言寡语。但至从来到洛水大军亲自督战大演武,他马上就变得精神抖擞激情飞扬,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他现在每天都和斥侯部曲们一同进行大运动量的武课操练,甚至还亲自上阵指导了几次翊府越骑的骑战演练。骑兵练阵是相当辛苦的,一天下来吃进的土都要以斤论算。可是养尊处优的薛尚书非但不嫌弃,还兴奋得像是头次上阵的小兵卒子。

    郭安等人知道,他们的薛少帅曾经是离开过,但现在真的又回来了。

    下午,饭后。

    薛绍在帅帐里刚刚接到了党金毗和郭大封从各自营盘里,发来的作战计划。

    这一次党郭二将自己安排的大军演,是按照薛绍上次大讲武的模式班进行的。

    当时薛绍与薛楚玉这一对“王牌组合”变成了敌对的作战双方,薛楚玉主攻薛绍主守。过程当中薛楚玉的骑兵连战连捷势如破竹,就差最后一步就要彻底击垮薛绍。但是薛绍用“诈谋”来了个让薛楚玉相当不服气的反败为胜。但[是战争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哪里还有道理可讲,结果当然是薛绍胜了。

    这一次的大军演则是党金毗主攻,郭大封主守。薛绍看了这对活宝的作战计划,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说呢?

    党郭二将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掐起架来用的招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出招拆招就像是早就编排好了的武术套路。再者他们彼此实在是太了解对方了,连对方将在什么时候上茅厕都是一清二楚。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拟定了在对方主将上茅厕的时候,用斥侯实施“斩首行动”的秘密计划。

    这实在太扯了!

    “去,把这对活宝给我叫来!”薛绍都要笑岔气了,赶紧对郭安吩咐。

    隔日,党郭二将从各自的作战营,来到了薛绍的主帅大营。

    薛绍也不多说,把他们二人的作战计划分别给了对方看。

    党郭二将大眼瞪小眼的看完了,同时惊叫起来。

    “噫!!”

    “呀!!”

    “你是不是偷听我说梦话了,居然知道我的全盘计划?”党金毗像一尊怒目金刚瞪着郭大封,“你这老小子,也太不地道了!”

    “胡说八道!”郭大封也大怒,“我这叫料敌先机,谋定而后动!”

    “谋个屁!就你那脑子,还会谋?”党金毗咆哮起来,“倒是你这老小子想要干些什么,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掌个屁!”

    “不服啊?”

    “战场上见输赢!”

    两人都很上火胸撞胸的顶在了一起,眼看就要掐起架来。

    “你们两人,闹够了没?”薛绍说了一句。

    党郭二将连忙收敛一同抱拳而拜,“少帅恕罪!”

    薛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模拟实战的大军演,被你二人弄得像过家家的闹剧。那些军事计划,是你二人事先商量好了的吗?”

    “绝对没有!”党郭二将异口同声的回答,很冤的样子。

    薛绍摇头直笑,“算了,你二人根本不适合当对手,还是当盟友比较合适。”

    党郭二将一愣,“那谁跟我们打?”

    薛绍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人。”

    “那不行!”党金毗马上大叫起来,“我们打不过!”

    “就是,薛楚玉都没干得过,我们更不行!”郭大封叫得更狠。

    “没跟你们商量,这是命令。”薛绍很想板着脸,但却忍不住在笑,说道,“你们就能保证将来在战场上遇到的对手,会比我差吗?”

    二将无语了,开始拍脑壳。

    “好了,你们每人分给我一万步骑和部分辎重。我两万兵主守,你们三万人主攻。”薛绍说道,“给你们十天的时间组织人马重新筹备作战计划,够吗?”

    “够!”

    薛绍笑呵呵的坐了下来,“没事的话,你们可以去忙了。”

    “有事、有事!”郭大封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很谄媚的样子,“少帅,其实我们兄弟俩老早就想去拜会你一下了,可是各种原因一直没能去得成。难得现在你把我二人一同招来了,就跟我们多说几句话呗?”

    “行。这也快到饭点了。”薛绍笑道,“郭安,去安排一桌好饭,我和二位将军边吃边聊。”

    “这个好。”党郭二将大喜,“好久没和少帅一同喝酒了。”

    “肉管够,酒没有。”薛绍说道,“等大军演结束了,我再请你们好好的喝几杯。”

    “行!”

    饭桌上,党郭二将以茶代酒都敬了薛绍很多碗,就恨那碗里的不是上好的剑南烧春。

    “少帅,这一次咱们未经请示就擅自发动了军演,不会有麻烦吧?”郭大封问起了这一件,很是值得一问的事情。

    “谁说这是擅自发动了?”薛绍从怀里拿出一份东西来,甩给他二人,“看吧!”

    郭大封连忙拿起,党金毗将头挤了过来,两人凑在一起看。

    这是一份兵部下达的命令,令文中说敌国有异动,洛水大军发动大军演以示震摄。

    二将特意看了一下发令日期,是半个月前。也就是,薛绍自投牧院的五天前。

    二将大喜,“少帅做事颇有分数。现在我二人放心了。”

    “这还真不是我事后伪造的。”薛绍微笑,说道,“河北薛讷汇报军情,说突厥在我边境外集结了大量人马,行迹可疑。我是先给薛讷下达了命令让他发起云朔代三州军演以示震摄,尔后才决定洛水大军演的。只不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把这道命令先给压了一压。”

    党金毗突然大笑,“少帅果然老奸巨滑啊哈哈哈哈!”

    “蠢货!”郭大封一巴掌拍到了他脑壳上,“这叫神机妙算、深谋远虑!”

    “是是,我没读过书不会说话,我蠢货,我嘴笨!”党金毗连忙致歉。

    薛绍哈哈大笑的摆手,示意不打紧。

    “少帅,牧院的事情,应该就此了结了吧?”郭大封问道。

    “当然。”薛绍微笑,“不然,我还能来到洛水大营和你们捉对厮杀吗?”

    “那就好!”二将再次异口同声。

    郭大封喜形于色的道:“少帅安稳,我们也就安稳,五万洛水大军的兄弟,全都安稳!”

    “是啊!”党金毗也道,“这老小子时常对我说,如果洛水大军是一颗树,那少帅就是咱们的根。以前我不明白,现在算是全信啦!”

    薛绍哈哈大笑,“看来郭大封的确是,比你多读了几本书啊!”

    “这往后,我也读!”党金毗很不服气的样子。

    郭大封都快要笑死了,“改天我先教你,把自己的大名三个字给认全了。别见了党金毗三个字,管它叫鳖孙子!”

    “我跟你拼了!”

    饭罢之后,党郭二将有说有笑的结伴离去。心中大石落地,他们轻松愉快的就像是过大年一样。

    郭安上前来报,“少帅,太后昨日去了武承嗣家里,并将所有的武家子侄都召集一堂,训示了大半天。公主殿下仍旧每日去往上清观,只与玄云子在一起。”

    “公主那边不用盯着了。”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武家召开重大家庭会议了,这有点意思。”

    “武承嗣这次被收拾得比较惨,太后可能是去安慰一下吧?”郭安说道。

    “应该是。”薛绍笑了一笑,“武承嗣就算再不争气,那也是太后的亲侄。换作是一般的臣子,他早该死了十七八次了。但这个亲侄儿对太后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他代表的是整个武氏大家族。太后再怎么样,也不会动手去挖断自己的根。这次她对武承嗣敲打得比较厉害,生怕真的敲折了,跑去安慰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属下认为,太后这一次召集所有的武家子侄会议,会给他们交待一些重要的原则问题。”郭安说道,“类似这一次的唆使御使弹劾少帅,以后应该不会再轻易发生了。那些牧犬,以后也不会再来骚扰了。”

    “仅此而已吗?”薛绍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这些还真就是次要的。玄云子跟我说的那些事情,才是最为至关紧要的!

    “至于其他,属下愚钝,那就猜想不到了。”郭安笑道。

    薛绍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从牧院出来,直接就来了洛水大营。一连十日没有回家,公主那边该给个交待了。”

    “少帅不妨写一份家信,属下马上代为送到。”郭安道。

    “你不能去。”薛绍直摇头,“现在你要是落到了太平公主的手里,她不把你盘问个三天三夜,是不会松手的。”

    郭安一怔,连忙道:“那派张成去。”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顺便让他把段峰和牛奔给召来。这两人也是一对活宝,闲了下来没事做就会跑到城里喝酒赌钱、撒泼闹事。把他们拉到军营里来练练兵也好,将来上了战阵不会那么手生。”

    “是!”

    晚上,斥侯张成带着薛绍的家信来到了太平公主府,将信交到了太平公主手上。

    太平公主看完了信,气不打一处来,“张成,郭安为何不亲自来?难道是因为本宫太过卑微,不配他亲自来跑这一趟?”

    “必然不是。”张成连忙答道,“郭头领陪着少帅钻进了深山之中指挥斥侯参与大军演,职责重大根本抽不开身哪!”

    “可恶!”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把信一摔,“驸马躲着我,连一个小小的斥侯头领也躲着我张成,我便扒了你的皮送去给他二人看看,怎么样?”

    “啊?”张成傻了眼,悻悻的道,“公主要扒,那就扒好了……属下这就去用开水泡上一泡,扒起来也顺手一点。”

    “滚出去!!”太平公主大怒,“果然是什么将就带出什么兵,一个小小斥侯也学得和他一样的油嘴滑舌!”

    “是!”张成哪里还敢耽搁,撒腿就跑。

    “滚回来!”太平公主气乎乎的又喊了一声,马上提笔潦潦草草的写了几大字,封好扔给张成,“本宫给驸马的回书,拿去再滚一次!”

    “是!”

    次日,张成带着牛奔段锋一起到了薛绍处报道,顺便捎来了太平公主的家书回信。

    薛绍展信一瞧,上面横七竖八的写了几个气乎乎的大字“再若不回,我便偷奸养汉!”

    薛绍当场哈哈大笑,就算你有那个胆量偷奸养汉,那也得看有没有汉子具备那个胆量和能够,拢得了你的身!

第792章 急召回宫

    为期三个月的大军演,在经历了将近二十天的准备时间之后,终于要正式开打了。

    虽然党金毗和郭大封的个人能力比起薛楚玉来有所差距,但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党郭二将共事多年彼此相当的默契,合作起来威力也是不容小视的。如今他们二将分两路合击薛绍,薛绍背腹受敌处境相当的不利。再加上党郭二将从心理上高度的重视薛绍,早已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严防死守,宁肯寸功不建也绝不贪功贸进。

    在战争当中足够的谨慎,就会少犯错。战争的胜利天平,往往会倾向于犯错更少的那一方。

    党郭二将在生活当中是大大咧咧的像一对活宝草包,但上了战场的这份谨慎还真是比较罕见,这或许就是他们得以拜将的看家法宝。

    他们的格外谨慎,甚至一度让薛绍感觉自己手中最大的优势——斥侯精兵,都将难以发挥重大的作用。

    “这两人有意思。”薛绍对左右笑道,“明明是他们主攻,却一上来就先当了缩头乌龟,紧紧锁着乌龟壳,死活不让我有机可趁。”

    “他们和薛楚玉不同。”郭安也笑道,“玉冠将军为人豪迈意气风发,每战当先力争得胜,并追求势如破竹酣畅淋漓的大胜。党郭二将驻守京师, 多年,只练出了一门擅长防守的邪门功夫。再者面对少帅,他们若能争得一个平局亦是大胜。所以未及开战他们就摆出这种严防守死的照门,倒也不奇怪。”

    “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壁垒,也没有不犯错的人。”薛绍笑道,“明天就要正式开打了,战场见真章!”

    为了养足精神,这一晚薛绍睡得比较早。方才入梦不久,郭安进来将他叫醒,“少帅恕罪,有朝廷使者来到。”

    “这么晚?”薛绍知道应该是大事,于是请进来使。

    使者是一名官中的宦官,薛绍认得,武则天的心腹侍从。进来就先拜礼致歉,并说太后有要事紧急宣见薛驸马,刻不容缓。

    “公公可知,有何军国大事?”薛绍问道。

    “老奴不知。”宦官答道,“太后知道薛驸马正在紧急练兵,若非万不得已,也不会在这时候宣请驸马入宫。还请驸马见谅,能够早些动身。”

    “好,我知道了。”薛绍挺为难,眼看这大军演就要开始了,我要是走了,谁来指挥呢?

    “少帅,要不给党郭二将下令,暂缓开战?”郭安提示道。

    “数万将士准备了二十多天,因我一人之故而暂缓,说不过去。”薛绍道,“再者现在通知暂缓也来不及了,说不定我的使者还没赶到他们就先打过来了。就算来得及,党郭二将早已汲取了薛楚玉败阵的教训,得到消息他们还会以为我是在使用诈谋呢!”

    “倒也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郭安点点头,“既然少帅不得不暂缺,可另外指派一人临时代为指挥作战。少帅速去速回,应该也不会碍了大事。”

    “那谁来呢?”薛绍看了看帐蓬里的这些人,除了郭安这些斥侯,就只剩下钟绍京和王昱这些行军记室和书令使了,于是道,“郭安你来?”

    “别,我肯定不行。”郭安笑道,“我就是一个斥侯,只学了一点偷鸡摸狗的小贼功夫。指挥大阵仗,那是绝对的不行。”

    “钟绍京?”

    “属下只会写写画画,指挥作战必然全军覆没。”钟绍京拱手直拜,“少帅赶紧另择高明,否则这一仗若是输了,少帅英名必然毁于一旦哪!”

    薛绍只好将眼睛锁定到了王昱身上,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属下……连马都还不会骑!”王昱有点紧张的走了过来。

    “谁说将军就得长于骑射勇冠三军了,没听说过白袍陈庆之吗?”薛绍道,“你刚认识我那一会儿,不是口口声声说就想当一名驰骋疆场的将军,并且天天读兵书、时时向我请教吗?”

    “属下那只是纸上谈兵啊!”

    “所以啊,现在机会难得,你有没有胆子实践一回?”

    “这……”王昱犹豫,紧张,但眼神当中也闪耀出一些兴奋和激动的光芒。

    “就你了!”薛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差点一下把他拍得坐倒在地。

    郭安等人哈哈大笑。

    “不许笑!”薛绍大喝一声,非常严肃的说道,“我走后,王昱暂代主帅之职。军法如山令行禁止,不得有误!”

    “是!”众人郑重应诺。

    薛绍把自己腰上的太乙御刀卸下,放到了王昱手上,“这是我的令剑,现在交给你。别紧张,别害怕,脑子里面怎么想的,就怎么去指挥作战!——要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

    “少、少帅……要不,你再考虑一下?”王昱还是有点紧张,嘴唇都发干了,“这要是输了,属下可承担不起!”

    “我既然委托给了你,就是信得过你。胜败兵家常事,有什么承担不起的?”薛绍道,“倘若赢了,我薛某人的一个随身书吏也能干翻两名大将,那是大大的风光;哪怕输了,那也是我的决策不关你事。输得起才赢得起,懂吗?”

    “我、我……”王昱非常紧张,手都在发抖,不敢接过令剑。

    “吱吱唔唔的,还是个男人吗?”薛绍大喝,“接剑!!”

    “是!——”

    片刻后,薛绍跨上了马和那个宦官一同离营,准备去往皇宫。

    “薛驸马,这可真是难为你了。”宦官笑道,“让一个书令使执掌帅印指挥大战,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呀!”

    薛绍无所谓的哈哈一笑,“没有谁是天生就会打仗的,很多古之名将都没学过兵法,还不就是因为生在了乱世打着打着就打会了?——更何况那王昱还学过兵法,在我身边跟随了这么久呢!”

    宦官笑道:“名师出高徒,也对,也对!”

    “我没教过他什么。但我知道,人总是被逼着没办法了才会一咬牙的挺过去。熬过的次数一多,不知不觉的就成就了大器。”薛绍一拍马,“走了,进宫!”

    次日黎明时分,薛绍赶在早朝开始之前进了皇宫,在迎仙宫前求见武则天。

    武则天正准备出门去上朝,听说薛绍来了,马上宣布说取消今日朝会,先行宣见薛绍。

    薛绍觉得很奇怪,究竟是什么大事,竟让武则天把早朝都给取消了?

    议事的地点居然不是御书房,武则天先行了一步,然后叫宫人把薛绍请到了内廷九洲池边,上了一座龙舟。

    薛绍刚上船后就后悔了,居然莺歌燕舞丝竹声声,显然不像是商议重大军国之事的环境!

    “薛郎!”

    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唤,薛绍听到这声音就觉得一阵脑仁疼!

    奶奶个腿的,太平公主!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太平公主很高兴的呼唤,薛绍扭头一看,她正站在龙舟最上层的甲板上,迎着河风衣带飘扬的在跳舞。那一副活泼灵动的小模样,薛绍还只她未出阁的时候见过。

    薛绍苦笑不已,“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不会!——你快上来呀,看我跳舞!”太平公主咯咯直笑,看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薛绍只得叹气摇了摇头,“来了!”

    上了甲板,薛绍见到武则天正坐在一旁美滋滋的喝着茶欣赏太平公主的舞蹈,先上前参拜。

    “不必多礼了,坐吧!”武则天笑吟吟的道,“看来我们的薛少帅,心中很是愤懑呀!”

    “没有。”薛绍苦笑,“不知太后紧急宣见微臣,有何要事?”

    武则天朝着太平公主努了一下嘴,“这算不算是要事?”

    薛绍挠头,“算,算!”

    “你别不服气。”武则天假愠的板了板眼,“你与公主的感情如何,不仅仅是你们的私事,那也是国家大事。本宫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执政太后,都有权过问有权调解。”

    “是,太后说的在理。”薛绍心中微微一动,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上纲上线了?难道是要拿“婚事”来跟我摊牌了?

    “太平,你歇会儿。”

    武则天亲昵的唤了一声,正跳得起劲的太平公主像只蝴蝶一样的就飞舞了过来落在了武则天的身边,香汗淋漓的喘着气儿,很不淑女的翻了薛绍一个白眼——“哼!”

    薛绍不怀好意的干笑,小声道,“你都快要当奶奶了,还撒娇呢?”

    “胡说八道!”太平公主一下就被气乐了,“麒玉才多大?”

    薛绍像模像样的瓣着手指,“两岁啊?三岁,还是四岁?”

    “你这个爹当得真算是可以。”武则天叹息不已,“也难怪太平要对你不满。”

    薛绍呵呵直笑,心中却道:我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多大吗?现在都给你了借口了,你就赶紧说吧,不就是要逼我们离婚吗?

    “太平,瞧你这一身是汗的,赶紧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别着凉了。”武则天满是疼爱的说道,“稍后再来和我们一起饮茶。”

    “好。”太平公主答应得很干脆,起身要走时没忘了再翻薛绍一个白眼,“哼!”

    薛绍苦笑不已,小样儿直来越得瑟了!

    武则天在一旁笑,“薛绍,你也曾是个风流公子,理当知道这女人就得要呵护疼惜她才会对你死心塌地,尤其是不能冷落了。”

    “臣哪敢冷落了公主?”薛绍苦笑。

    “还说没有?”武则天佯作愠色,“你在军营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天,洛水大营距离洛阳城不过十五里,回一趟家很难吗?”

    “这个……军务繁忙,没办法呀!”

    “借口。”武则天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声,“你分明就是要躲着她。”

    薛绍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与武则天苦苦纠结了,于是道:“太后,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稍后我会向公主解释认错的——若无其他要事,太后能否让船靠岸,臣还得马上赶回军营,指挥大军演啊!”

    “你这样一个态度,让本宫如何信你?”武则天叹息了一声,“罢了,你们夫妻俩的事情自己去解决。本宫叫你来,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调解你们夫妻之事——你来看。”

    武则天叫侍人拿上来两个章本,交到了薛绍手里。

    

第793章 公主摊牌

    薛绍连忙打开章本来看,这第一本是一份中书省已经拟好的圣旨,就差门下省审核通过,然后就要发布成令了。内容是——朝廷即将放弃安西四镇,镇守弓月城的安西虎师即将被调回京城。到时将归于朝兵散于府,其中的部分雇佣兵将分派到洛水大营归于右卫麾下,由检校右卫大将军薛绍统一率领。

    “太后,这不合适!”薛绍看完之后马上说道,“安西四镇是大唐鼎立在西域半壁江山上的四根擎天玉柱,一担撤去,半壁江山迟早沦陷,丝绸商路从此断绝。这笔损失无可估算。以后再要将它夺回来,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你说的这些理由,朝堂之上以及阁部之内,都多次有人提出过了。”武则天道,“但是,若非万不得已,本宫又何尝愿意放弃这千里国土呢?”

    薛绍皱眉,“不知太后,作何考虑?”

    武则天说道:“其实近三四十年来,大唐与吐蕃交战的主要战场就是在西域一带。吐蕃兵强马壮占尽地利之优,我朝与之交战败多胜少,最多也就只能将它们的兵锋扼止在大非川以外,不令其踏入河陇界地,从而威胁到关中腹地。”

    “近年来吐蕃日渐强盛,虽然无法打破河陇黑齿常之与娄师德的河源防线攻入中原,但是他们对西域绝对是志在必得。现如今,西域各大部族与吐蕃暗通曲款遥相呼应,对大唐则是阳奉阴违屡发叛乱。我朝虽然多次平叛成功,但却屡平屡叛。如此打来打去,我朝兵力疲惫粮草不敷,对西域的控制能力更加日见薄弱,目前就连正常的赋税都已难于征收。从而军队所需的一切粮草军饷都要依靠后方的千里转运。你是兵部尚书你肯定知道,为了养活安西虎师镇守弓月城的几万将士,我朝可是征发了几十万民夫辗转数千里,连年累月不间断的给他们运送粮草辎重。每年光是客死在路上的民夫,都是数以千计。”

    “与其这样得不偿失劳民伤财的苦苦支撑,还不如趁早放弃西域那一块鸡肋之地,收缩防线集中力量,减少民众负担,养息征战士卒。若其不然,非但安西四镇迟早将会沦陷,就连安西虎师这一支精锐军队,也将全军覆没血本无归啊!”

    武则天说了很多,薛绍也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就沉默了。

    光从军事角度上讲,安西四镇极地咽喉兵家必争,是绝对不容放弃的。但是从国运民生上客观的分析,目前的西域也的确是一块鸡肋之地。与其苦撑,不如早弃。

    归根到底,大唐近年来战争太多军力实过于疲惫了,无法再对西域形成有效的镇劾与管控。正如武则天所说这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而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沉疴。大唐苦苦的拖了这么多年,到武则天的手上,她必须要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为自己改朝换代做铺垫。于是她才决定把安西虎师那一支吞吃财赋的“大老虎”,暂时时牵回来圈养在笼子里。对于入不敷出劳民伤财的西域半壁国土,她也打算暂时放弃。

    这就像是一个病了很多年的病人,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切除手术”了。

    “臣不反对这一议案。但是臣,保留自己的意见。”薛绍说道,“倘若他日形势好转机会到来,我朝还是要收复西域,重塑安西四镇的。”

    “对。”武则天微然一笑,说道,“我就知道,这满朝文武只有你和本宫心意相通。现在放弃安西四镇,绝对是不得已之举。就如同没有谁会真的愿意,切去自己的五脏六腑而去换得一线生机。将来若得时机,西域,那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倘若真有这一仗,臣愿请命前往!”薛绍抱拳道。

    “为时尚早。”武则天微然一笑,“你再看看另外一本。”

    薛绍拿起另外一本看了看,这是突厥国向大唐宗主国上书的一份国书,请求大唐发兵,协助他们征讨“素怀不臣、滋边扰乱”的契丹与奚族。

    薛绍看完,当场就火了,“骨咄禄和元珍,当我们是傻子吗?”

    武则天笑道:“你先别急着发火。说说,你是什么看法?”

    薛绍说道:“北方的突厥、契丹还有奚族,都是大唐的附庸。契丹是否不臣是否需要讨伐,这得是我们说了才算,什么时候轮到突厥指手划脚了?——突厥目的,就是想要吞并契丹与奚族从而强大自身,却打出了一个为大唐扫清门户的旗号,从而师出有名。一但我们答应了他,会极大的滋长他们嚣张跋扈的不臣气焰,并且会丧失那些原本对我朝拥护的部族之人心,比如契丹与奚族。”

    “若是不答应呢?”武则天问道。

    “突厥从来就、根本就没打算尊重我们这个宗主国。之所以先行上书问上一问,是为了最大可能的讨要一些好处,再不然哪怕只是得到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也可。所以,我朝若是不答应,突厥照样会出兵征讨契丹。”薛绍说道,“所不同的是,契丹与奚这些部族的人心不会离散,我们做为宗主国的公正形象,不会堕落。”

    “说得好。”武则天道,“这让本宫联想到了,当年新罗半岛上的三国混战。当时高句丽最强大,新罗最弱小,百济国附庸于高句丽一同施压妄图吞并新罗。大唐得到了新罗的求救请求之后,果断出兵援救新罗,跨海而战先灭百济,然后里外夹攻平定高句丽,最终扶植新罗一统半岛。”

    “但是时过境迁,现在,我们好像不能再这么做了。”薛绍说道。

    武则天表情深沉的点了点头,她比谁都清楚薛绍说的这是一句大实话。现在西域都要主动放弃,安西虎师都快养不起了,还拿什么东西去扶助契丹抗击突厥?

    薛绍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如今朝野动荡国内不宁,军队将才凋零战力疲惫透支,这些军国大事还真是不好处理,就如同穷家难当!

    “说说吧,这件事情该要如何区处?”武则天发问了,“本宫接到这份国书之后第一时间就先行宣你来见,而且是在舟船之上四下无耳的秘议。若是拿到朝堂之上公议,吵得沸沸扬扬没得一个结果不说,还会让朝野上下都对我朝的军队战力丧失信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薛绍点了点头,“容臣三思。”

    “不着急,三日之内给本宫答复,如何?”

    “好。”

    这时太平公主回来了,换上了一身漂亮的宫廷盛装,光彩照人贵气万丈。

    薛绍看着她呵呵直笑,“殿下,你今天真漂亮。”

    “意思就是,我以往都是人老珠黄入不得你的法眼喽?”太平公主的话很呛,而且翻着手不合淑女形象的小白眼。

    “怎么可能!”薛绍笑眯眯的大言不惭的道,“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唯一哒!”

    满船的人都大笑起来,武则天直摆手,“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回家了再打情骂俏吧!——下令,靠岸!”

    双脚刚刚踩上结实的土地时,薛绍的心莫名其妙的就安稳了下来——居然不是找我摊牌、让我离婚!

    “薛郎,想什么呢?”太平公主的脸蛋儿红朴朴的,挽着薛绍的胳膊非常亲昵的、暖昧的小声道,“我们回家吧?”

    薛绍看着她雪白而丰满的半裸酥胸,居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心想道:还真是当兵当三年,母猪赛貂蝉……我在军营里窝了二十多天,现在看到太平公主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冲动啊!

    太平公主显然是读懂了薛绍那副色迷迷表情当中的意味,红着脸蛋儿急急的拉着他就跑,不停的喊道——“回家回家回家!”

    小别胜新婚,这一夜薛绍可算是累了,也美了。

    很多的夫妻矛盾,往往就是一场床间酣战就能让它化为乌有。这一夜温存下来,薛绍和太平公主仿佛也回到了从前,彼此都很开怀,也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大庆幸之感。

    夜已经很深了,夫妻俩相拥在一起,却未入眠。

    “薛郎,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太平公主总算是主动提起了这一层。

    薛绍眨了眨眼睛,“知道什么?”

    “非要装蒜吗?”

    “当真没装。”薛绍道,“玄云子是对我说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不认为她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要你改姓,你肯定接受不了吧?”

    薛绍皱眉,这一点还真是没想到,玄云子也不知情没有对我说。

    “怎么改?”

    太平公主说道:“前些日子你在洛水大营练兵,我娘先后赐了几位大臣改姓为武,他们都接受了。其中包括你熟悉的将军张虔勖,还有弹劾过你的那个御史来子珣。”

    “你觉得我会接受得了吗?”薛绍问道。

    太平公主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薛绍,摇头,“就连让冯小宝改姓为薛你都接受不了,你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改姓呢?”

    薛绍轻叹了一声,说道:“其实吧,如果只是我自己改姓,问题并不大。姓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并不十分在乎。真正要紧的,是我身后的这个薛氏大家族。总不能逼着他们和我一起全改了姓吧?就算逼着他们全都一起改了,百年薛氏旺族的那些青史留名的祖宗们,那也无法改啊!”

    “这倒是……”太平公主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如果要你放弃我们的婚姻,也更不可能了,是吧?”

    薛绍斗然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平公主,眼睛里精光直冒!

    ...

第794章 武朝公主

    薛绍的这两道眼神再配上他杀气十足的气场,能让一个壮汉都双腿打软直哆嗦,太平公主当然也被吓坏了。但她没有逃,而是连忙光着身子从被窝里爬起来紧紧抱住薛绍的脖子,“薛郎薛郎,你别动怒!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也是宁死不从的!”

    薛绍将她推开了一些抱在怀里,平声静气的问道:“这是你母后的意思吧?”

    “她……她老早是稍稍的提过——老早!”太平公主强调了“老早”,但究竟是多早却未明说,然后胆战心惊的道,“但她老人家比我们更加清楚,我们两人的婚姻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问题!——今日在龙舟上,你还看不出她的态度吗?”

    薛绍沉默的点了点头,武则天一直都想要破除旧有的门阀大族对权力的陇断,从而增强自己的力量、稳固自己的统治,但这不代表她真的不需要任何门阀的助力。

    政治家讲求的是现实利益,他们不会感情用事,不会因为某人是前朝的臣子自己就不用。除非真正是得不到的,才会想要彻底毁了它!——如果我能率领整个汾阴薛氏大族和强大的军队武装力量一同支持武则天,必能使她事半功倍甚至比历史上的她还要提前几年登基。那么除非她傻了,否则,她又何乐而不为? 呢?

    “那、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太平公主小心翼翼的说道,底气很是不足的样子。

    “说。”薛绍很平静。

    他的这份平静,让太平公主极度的不安。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薛绍发觉自己似乎是太过严肃,吓到她了。于是笑了一笑拥她入怀一同缩进了被子里,“说吧,我听着呢!”

    “让你娶一个武家的女儿。薛武两族联姻。”太平公主总算是说了。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这个玄云子跟我说过了。但对方这个人选,一直都没有定——我瞧来瞧去,武家的那些歪瓜裂枣就没一个能比得上我家公主夫人之万一的。到时我还得认武承嗣那些个挫货当大舅哥,这真是个大不幸的大悲剧啊!”

    “那你娶是不娶?”太平公主问道。

    薛绍无所谓的一笑,“娶便娶吧,家里粮食管够,多一张嘴我不介意。多个媵妾给你担茶倒水的,也还不错。”

    太平公主摇了摇头,幽幽的道——

    “不是媵妾,是正妻。不是歪瓜裂枣,是未来武朝的……公主!”

    ……

    此刻,迎仙宫望仙台上。

    妖儿不在,但仿佛真有了一位仙子从天而降飘然立在迎仙台上,白袍胜雪衣袂飞扬,沉默而悲悯的俯瞰着整座神都城池。

    在她旁边只有一个人,就是现如今执掌皇权的当朝太后武则天。

    “玄云子。”武则天轻唤了一声,说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前来求见本宫。”

    “是。”

    武则天微微一笑,“说事吧!”

    “贫道仍是觉得,无法堪受大任。”玄云子摇了摇头,眼神凄迷的看着夜空,平静的道,“肯请太后放我出宫,让我回终南山清修。”

    “不可。”武则天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粗暴。

    玄云子沉默了良久,“为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武则天微笑,“你可以将它视为上天对你的恩赐,或者是上天对你的惩罚。都可以。”

    “如此说来,贫道已经没有了选择?”玄云子问道。

    武则天仍在微笑,“当然有,你也可以选择从这里跳下去。凡事,一了百了。”

    “太后知道,我不会。”玄云子一点都不激动,更谈不上气愤。

    “对。”武则天这下真的笑了,“玄云子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之人,她绝对不会选择逃避,哪怕她即将面对的是她的天劫。所以本宫选择了你。本宫从来就不会看错人。”

    玄云子仍旧很平静,“我想见一次我的师兄,司马承祯。”

    “现在就可以。”武则天拍了一下手,“去把司马真人请来。”

    玄云子总算露出一丝惊愕,“师兄何时到的神都?”

    “一个月前。”武则天微笑道,“他知道你的天劫就要到了早就来了神都,一直等着你说,想要见他。”

    “……”玄云子无语以对,喃喃的道:“师兄的预言终究是成真了,只要我红鸾星动,就命里该应此劫。”

    “事情,可能没你想像的那么糟糕。”武则天淡然道,“本宫固然不具备你们的修为道行,但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困难,只有提前认输和主动放弃的懦夫。”

    玄云子双颦微皱的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若无他事,本宫这就回去歇息了。”武则天道,“你在此稍候,司马真人马上就来了。”

    “送太后。”

    ……

    薛绍有些吃惊。

    他是听玄云子说了不少事情,从而应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没有错。武则天是动了让薛绍与太平公主离婚、然后再把太平公主许配给武家侄儿的念头,但她一直讳莫如深只对太平公主一个人说过。太平公主强烈抗争以死相逼,但武则天从来都是一个不会轻易动念头、动了念头也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太平公主的抗争收效甚微,心中压力十分巨大。她曾一度失控冲出武则天的房间在内廷乱跑,然后就跑到了上清宫与玄云子不期而遇。

    玄云子是个有心之人,她既不问也不劝,只是陪着太平公主喝酒解愁。喝到醉了,太平公主就一五一十的把心中的事情都对玄云子说了。既然已经打破了禁忌,后来太平公主索性对玄云子无话不说,并且渐渐的对充满智慧与冷静异于常人的玄云子,有了莫大的信任和依赖。

    两人从此经常暗会,商量对策。一来二去武则天也知道了,索性把她二人同时宣来挑明了事情,并让她们二人合力,尽快拿出一个针对此事的最佳对策。

    让薛武两家联姻,就是玄云子提出的构想。但是这个人选却是相当的难挑一直悬而未决,因此武则天的态度也一直都不是十分明确。但是玄云子说,太后“或许”还是比较的倾向于“薛武联姻”的。

    只是“或许”,就不能代表太后已经放弃了逼迫薛绍与太平公主离婚的念头。

    这就是玄云子所知道的,以及她对薛绍所说的一切。

    若非是得到了这些证实,薛绍也不会搞出后来那许多的事情,比如自投牧院,洛水演武这些。

    当时薛绍自己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武则天当真是铁了心要逼我离婚,首先就会夺我兵权。那么当她看到我主动送上紫金鱼符、主动投进牧院,就会顺坡下驴的因而为之。

    到那时,洛水大演武……就真的不只是“演”了!

    没兵符又如何?

    “薛绍”这两个字,比兵符更管用!

    遗臭万年又怎样?

    总好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所幸,事情并没有朝最坏的方向演变。

    今天从太平公主的话里不难感受出,武则天也的确是已经改变了主意,已然寄望于薛武两家联姻,但是——

    “太平,连皇帝都只有一个皇后正妻,我哪能娶两房正妻?”薛绍问道,“首先申明,要我和你离婚,那除非是我死了,否则绝对不可能!”

    “你别说死,我怕!”太平公主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我不说。”薛绍抱紧她,“那让我再娶一房正妻,是怎么回事?”

    “我母亲这辈子做的好多事情,都是开了古往今来之先河。”太平公主红着眼睛,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现在再多一件赐你娶两个正妻,这很奇怪吗?”

    “这倒是……的确不奇怪!”薛绍愕然,同时也悟了——对啊,她都能成为几千年男权世界里的唯一女皇,现在让我多娶一门正妻,小巫见大巫的有什么奇怪?

    “你怎么就不问问,那个未来的武朝公主是谁?”太平公主酸溜溜的道,“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我这个太平公主反倒不是公主,她却是公主了呢!”

    薛绍脸一板,“谁敢说你不是公主,我就要打得他管你叫皇奶奶!”

    太平公主噗哧笑了,使劲摇着薛绍的脖子撒起娇来,“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母亲是肯定要改朝换代的。到时候我这个李家的女儿可就真的不是什么公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未来的武朝公主是谁吗?”

    “管他奶奶个腿的,反正她只能给你担茶倒水!”薛绍蛮横不讲理的一翻身压到了太平公主的身上,笑得很是邪气,“我俩鱼水行欢,就赐她在一旁摇旗呐喊!”

    “不羞、不羞!”

    太平公主红着脸儿的娇羞模样,瞬间让薛绍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别……消停一下!”太平公主轻轻推着薛绍结实的胸膛,“人家还没缓过神来呢!”

    薛绍便哈哈一笑的翻身过来将太平公主搂在怀里,轻抚她光滑的后背,认真道:“除了你我离婚,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让你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也愿意?”太平公主问道。

    薛绍淡然的一笑,说道:“权力,财富,名望,地位,这些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正能够伴我一生的,让我的子孙后代都永远铭记的,只有你——我的妻!”

    太平公主紧紧抱着薛绍,“我永远记得你曾说过,我是你生命的另一半。以前我不太理解也不太相信,现在——我懂了!”

    “你若真懂。”

    薛绍亲吻她的额头——

    “我亦无悔!”

    

第795章 一生归宿

    三日后,朝霞万丈时。

    太平公主立在堂前檐下,双手轻执于腹前,目送薛绍牵着马走出家门。

    这样的事情,夫妻俩人以往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但今天,感觉特别不同。

    薛绍回头看她,朝阳下清风中,太平公主袅娜一立已然极尽风情,把世间女子所能拥有的雍容、端庄和高贵演绎到了极致。

    那么美,美到让人心醉。

    太平公主看着薛绍,一人一马,极尽风流叱咤天下!

    “再让我选一千次,薛绍,你仍是我唯一的驸马!”太平公主的声音很轻,脸上的笑容温柔到可以融化千年的坚冰。

    薛绍回过身来,轻声自语,“为了你,我愿与一切为战!穷尽我一生打下一座大大的天下,让你做我永远的女王!”

    太平公主显然是无法听见,但她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滴滴如珠,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薛绍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我是你生命的另一半。而你,是我永生的归宿。”太平公主看着薛绍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边流泪一边微笑,“这真好!”

    今天没有早朝,薛绍进了皇宫直接去往贞观殿,准备到御书房觐见武则天。《 途经含元殿旧址时薛绍惊讶的发现,明堂居然已经修好了一大半。除了工程进展之快令人叹为观止之外,这明堂的辉煌与高大,也着实令薛绍惊叹了半晌。

    薛绍无法用肉眼精确的计算眼前这座明堂的高度,但凭自己前世的经验来判断,它至少相当于二十层大楼的高度。整个洛阳——甚至可以说如今整个地球上最高的人造高楼,非它莫属了!

    薛绍真是有点无法想像,如今这公元七世纪的大唐人民,没有水泥没有钢筋混凝土更加没有机械化设备,他们是怎样建起的这样一座骇人听闻的巨楼?

    改天有时间,一定要进去好好的参观了解一下。

    正要骑马离去时,薛绍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薛驸马请留步!”

    薛绍回头一看,一个大和尚正冲他笑眯眯的打招呼。

    柳怀义。

    薛绍本不想搭理他,但还是下了马,“大师唤我?”

    “阿弥陀佛。”柳怀义像模像样的唱了个佛诺,笑眯眯的客客气气的说道,“薛驸马当朝贵人日理万机,小僧本不该无礼耽误。但迫于无奈,确有一些小事想要叨扰驸马一番。不知驸马可否稍移贵步,小谈片刻?”

    薛绍笑了一笑,“可以。”

    “驸马,请!”

    柳怀义把薛绍请到了他监工明堂的临时住所里,殷勤倍至的先给薛绍上了茶,然后恭恭敬敬的递上来一个四四方方边长尺许的锦包盒子,小心翼翼的道:“小僧请住驸马不为他事,专为赔礼道歉的来了。”

    “此话从何说起?”薛绍瞟了一眼那盒子,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该是装的一些金银珠宝之类。

    “哎呀……这个!”柳怀义满副痛心疾首的神色,小声道:“小僧的义父,现如今忝居牧院推使一职。前不久,不是因为一些误会冒犯了薛驸马么?——小僧当时正巧没在洛阳,否则也就不会酿出此等误会了。小僧回京之后听说此事,都顾不得父父子子的礼数,把那我那义父痛斥了一番。我那义父倒也幡然悔悟知道自己错了,但他又没有那个胆量来当面向驸马道歉认错,所以……”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既然是误会,那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我不会计较的。”

    “薛驸马大人大量,小僧代我那义父拜谢驸马了!”柳怀义说着还真的双膝下跪的磕头。

    薛绍哪会让他跪下,连忙将他一把拉住,“大师莫要如此夸张,我可承受不起。”

    “此许薄礼,还望驸马莫要嫌弃,笑纳为盼。”柳怀义亲自将盒子抱起往薛绍手里塞。

    “大师,你别害我。”薛绍笑道,“如今朝廷正在大力整饬吏治,贪腐一类查得最狠。你的意思我已明白,我的态度也已表达清楚。这多余的物件,还请大师收回。”

    “这……”柳怀义很为难的表情,“驸马若不收下,我那义父心有不安哪!”

    薛绍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吧,他现在正准备要查谁,你若能告诉我一声,可比任何物件都要更加让我满意。”

    柳怀义眼睛一亮,看来是薛绍还真是诚心要接受讲和!

    “若不能说,也没关系。”薛绍淡然道,“我一向言出如山,说了不计较,就真的能做到。”

    “对薛驸马,绝对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柳怀义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的爽快,拉住薛绍的手腕小声凑到他耳边,说道:“小僧听我义父说,牧院最近准备查处史馆的两位大臣。”

    “史馆?”薛绍皱了皱眉,“那都是一些潜心治学校书写史的儒生,手上都没沾什么权力,这有什么可查的?”

    柳怀义的表情变得颇为诡谲,小声提醒道:“这左史记言,右史记行哪……”

    薛绍顿时明白了,牧院要查的是跟随在武则天和皇帝身边,每日记录他们一切言行的史官起居郎。换句话说,有些东西武则天是特别不希望记录在案、公布于众并留之于后世的,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她和柳怀义的事情。

    但现在的史官起居郎可能不是特别听话,所以得查。

    薛绍默然的点了点头,好吧,虽然我不是很赞成这样的行为,但是我总不能连武则天的**权都去干涉。

    柳怀义显然是具备了很强的举一反三之能,马上问道:“怎么,史馆里有薛驸马的挚交好友?”

    薛绍刚准备脱口而出一句“没有”,马上心念一动,说道:“认识几个。关系特别要好的,倒是没有。”

    “那……牧院需要回避哪些人吗?”柳怀义问得很认真。

    “唔……”薛绍做仔细思考状,说道:“暂时没想到。若有,我再告知大师如何?”

    “不必如此麻烦了。”柳怀义很大方的样子,说道,“但凡往后,若是牧院不小心冒犯了薛驸马的人,驸马不妨派个跑腿小厮拿一张条|子,直接到牧院找我义父便是。相信他一定会竭力代为周全的!”

    薛绍乐了,这么说牧院的酷吏特务们,以后也会乖乖听我的话了?

    “怎么,驸马不信?”柳怀义满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现在我们就可以一试——你看牧院的监牢里现在关了哪些人,驸马随手指定一个,然后派人送一张条|子过去,绝对马上放人!”

    薛绍笑道:“那要是太后发觉了,斥责怪罪下来又该怎样?”

    “唉,放心!”柳怀义顿时笑了,“太后日理万机哪会过问牧院细节?大抵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结果便了。其实吧,为官之人谁能经得起一个查字?最后谁有罪、谁无罪,还不都是牧院说了算?——驸马不必犹豫,以后但有差谴不妨直接发话便了。”

    “好,我就领了大师这份人情!”薛绍笑着点头,心说既然我现在无法彻底的改变“酷吏政治”这一局面,但以后我要是想保个什么人,倒是可以去牧院试上一试。柳怀义说得没错,为官之人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的确没人经得住一个“查”字。更何况牧院还往往用尽酷刑屈打成招,翻覆手之间就可以让一个弄潮于天下的当世名臣,永堕地狱。

    “时间不早,我得走了。”

    “恭送驸马!”

    薛绍骑上马走了,一边走一边想道:既然柳怀义是武则天的枕边人,应该是从武则天那里得授了很多的机宜。让柳怀义和我搞好关系,应该是武则天的一个重要态度。

    这往后,我是不是也得陆续和武家的人“和解”呢?

    很有可能!——哪怕是表面和解!

    进了御书房,武则天显然是在特意等着薛绍,二人早已约好三日后商谈突厥之事。

    “来了?坐。”她仿佛还有一些迫不及待,问道,“思考得如何了,跟本宫说说?”

    薛绍说道:“太后,臣有必要事先申明。臣的意见,只能是一面之辞。军国大事非比儿戏,不能单凭臣的一己之见就做出定夺。臣建议,很有必要博采群臣之高见,尽量集思广益,方能做出最佳的决断。”

    “这个本宫当然知道。此事晚些必然会在阁部与宰相合议。”武则天道,“但在此之前,你的意见非常重要——说吧!”

    “是。”薛绍抱了一下拳,说道:“臣的意见就是,派谴使臣携圣旨前去,明令禁突厥、契丹与奚族私相争斗。并宣请他们的可汗与酋长亲赴洛阳,听从我朝的调解。”

    武则天说道:“这不大现实,契丹和奚族的酋长可能会来,但突厥那边很有可能不会理会。”

    “臣知道。”薛绍说道,“但是我朝做为宗主国,必须要给出这样一个公正无私居中调解的明确态度,以示绝不偏袒任何一方——这叫,先礼后兵!”

    “哦?”武则天有了一点兴趣,“说下去!”

    “正如太后所言,契丹和奚族的首领大约会来,而突厥可汗骨咄禄肯定不会亲自来,最多派个使臣做为代表,草草前来应付一番。”薛绍说道,“到时,我朝就当着他们三方的面直接表明态度。这个态度必须明确,而且强硬——首先,明令禁止他们私相开战。其次,无论哪一方先行动了兵刀,一但我朝查明之后,必然出兵联合另外两方,合力击之、不灭不休!”

    “如此一来,可同时牵制突厥、契丹与奚族三方势力,令其不得擅动!”武则天眼中精光一绽,大亮,不禁脱口赞道:“薛子镇国,果得其妙!”

    薛绍呵呵一笑,妙啥?跟美国学的!

    

第796章 两朝驸马

    谈完了突厥之事,薛绍再主动提出了一个申请,就是卸去检校御林军和尚武台祭酒的这两个临时职务。

    武则天不同意,但是薛绍坚持请辞。

    “那你总得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武则天说道。

    薛绍便答道:“臣检校千骑使,本来就是则天门动乱时的一个临时举措。现在新任的千骑副使周季童已经熟悉了他的新职事,千骑内部也很稳定一切都已步入正轨。臣如今只占着一个空衔,却让周季童遇事都要先来向我请示,难免令他施展不开处处掣肘,反倒耽误了很多事情。所以臣认为,现在是时候扶正周季童,让他独挑大梁了。”

    “那尚武台呢?”武则天道,“这是你一手创办的新衙门,怎能离了你?”

    薛绍说道:“尚武台创办之初百废待兴,的确是离不得臣。但是现在,尚武台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只等明年开春举行第一次武举,就算正式的步入了正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除了编排课程、培训教头和完善个别细节,基本再无其他要事。尚武台丞萧至忠一直都在负责日常的工作,干得很不错。臣的意向就是把这大半年的时间腾出给他,让他和其他的尚武台臣僚早些习惯彼此的角色定位与工作配合。如果真有区处不下的事情* ,臣这个夏官尚书仍是可以出手管上一管的。”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武则天点了点头,态度明显有了很大松动,说道:“你是希望周季童和萧至忠这些人,尽快的挑起大梁能够独挡一面,对吗?”

    “对。”薛绍抱拳一拜,说道:“臣记得太后曾在朝堂之上对百官讲过《贞观政要》,其中有一段话让臣印象深刻——大厦云构,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我朝人才济济英杰辈出,丝毫不亚于微臣。臣一人身兼多职本就有违吏制,同时也限制了其他同僚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才华,为朝廷出力。长此以往,臣反倒会成为朝堂之毒瘤,阻塞其他有识之士的晋升之路啊!”

    武则天若有所思,“你当真想清楚了?”

    “绝对清楚!”薛绍苦笑道,“其实身兼多职……臣也颇觉有些疲累啊!”

    武则天呵呵直笑,点了点头,“好,那就依你所请。”

    “臣谢太后体谅!”薛绍拜了一礼。

    武则天微笑点头,看向薛绍的眼神之中再添了一丝认可与欣赏。

    因为,不是所有人在权力面前,都懂得知足常乐并能真正做到明智进退。

    权力就像是毒品,只有不断加大它的剂量才有可能保持它的独特快感。所以,大权在握但又不揽权贪权的人,向来是极其稀少的。

    武则天和薛绍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裴炎,曾经他也是一位鞠躬尽瘁精忠谋国的社稷良臣,最初可说堪称完美。否则以二圣的识人之能,不会对他寄予厚望委以重任。但后来他却渐渐的迷失于权力的魅惑,最终导致身败名裂。

    薛绍提出这两项退让权位的申请,完全是出于深思熟虑。一则身兼多职的确是太累了,贪多嚼不烂根本兼顾不过来,结果反倒树大招风引人妒恨。再者以薛绍自己对武则天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再出现一个类似裴炎的权臣的。自己能够牢牢握住最关键、最核心的军队力量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用意那就是,借以缓合和武则天之间的“紧张关系”。

    虽然这一次的风波没有直接撕破脸,但薛绍心里清楚裂隙肯定是存在了。自己能让紫金鱼符都变成废铁,并视牧院如无物百般戏弄,武则天的心里能不担忧吗?于是薛绍才会主动退让出一些权位,这或许能让她心中稍安。

    诚然武则天这种熟谙帝王心术的上位者,不会绝对的相信任何人,但至少自己已经摆明了一个无心揽权只专注于军事的端正态度。她再要多想,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太后,若无他事,臣就请告退。”薛绍准备走,“洛水大营正在大军演,臣需得亲往主持。”

    “慢着!”武则天突然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本宫要与你细商。”

    薛绍眨了眨眼睛,“还请太后示下?”

    武则天起了身,慢慢走到了薛绍身边来。

    薛绍了解她的这个习惯动作,若非重大或是私密之事,她不会这样。

    “有件事情,本宫已经思虑良久,一直在找个好机会要对你讲。”武则天道,“今日看来,是时候了。”

    薛绍做迷茫状,“太后有事大可直接吩咐,又何必延俄?”

    武则天居然露出一丝苦笑,“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度让本宫有多么为难。现在,总算有了一个称不上良策的解决办法。”

    “究竟何事?”

    武则天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斥退了御书房里的所有人,然后才道:“还记得你我二人在望仙台上,说过的那些话吗?”

    “臣当然记得!”薛绍道,“臣现在仍旧坚持,太后应该早正君位。”

    武则天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吐出,“谈何容易!”

    薛绍心头一亮,得了,她总算是不再装蒜,直接在我在前承认了!——这是否标志着,直到眼前这一刻,她才真正把我当作了心腹股肱呢?

    “泱泱华夏数千年,你可曾见过一个女皇?”武则天微微苦笑,说道,“别说是君临天下的女皇,哪怕是一个小家之中也不允许女人多管闲事。牝鸡司晨唯家之索……呵呵!”

    “臣知道,太后面临的阻力和压力,都很大。”薛绍点了点头,武则天的这一个“呵呵”,其中真是包含了海量的信息。

    “你说得没错。”武则天悠然道,“本宫无疑是在逆天而行,一路走来无比孤独。因为真正能够帮到本宫的人,向来是寥之寡少。”

    薛绍眨了眨眼睛,“太后,臣能算得上一个吗?”

    武则天笑了,“本宫一直都在热切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薛绍心中一亮,话说开了反倒好办,于是道:“君位不正则天下不宁,纷纷扰扰内忧外患。臣虽然能力有限,但臣也一定会竭力辅助太后,早正君位共铸盛世!”

    “早正君位,共铸盛世。”武则天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睛连连眨动。

    薛绍很熟悉她的这个微表情,因为太平公主也有这样的习惯动作——当别人的话,说到她心坎里去的时候!

    “别的不敢保证,臣会尽力说服军队的各大将领,率麾下战将与部伍,一同力挺太后登基。”薛绍道,“还有汾阴薛氏一族,也将全力支持太后!”

    武则天的眼睛亮了,“几成把握?”

    “九成!”

    武则天的表情,激动欣慰之极。她用一个从未有过的动作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伸出手,拍在了薛绍的肩膀上。

    “本宫,终究是没有看错人!”

    “早正君位结束乱局,君臣合力共铸盛世。”薛绍拱手,认真道,“这是臣,不变的初衷!”

    武则天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既然如此,本宫要跟你讲的事情,就很好开口了!”

    “请太后示下!”

    “你再娶一个武家的女儿吧!”武则天面带微笑的道,“本宫将会赐她为公主,并特赐为正妻,视与太平相当。”

    “呃……?”薛绍做目瞪口呆的愕然状。

    “两朝驸马两位正妻,普天之下古往今来第一人——你意下如何?”

    薛绍无语以对,连眨眼睛表情尴尬。

    “本宫的用意很是明白。以你的智慧,必能深切理会。”武则天道,“至于对方的人选,本宫已是煞费苦心百般挑选。最终,必能令你满意。”

    薛绍微微苦笑,挠头,“太后……”

    “不许推辞,目前也不用多问。”武则天道,“你就当作这是本宫交给你的一趟重要差事,其重要程度不亚于你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争。因此,务必办妥不容有差!”

    “是!”

    薛绍抱拳,得了,话全都说透了——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武则天长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薛绍也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两块心头大石,同时轰然落地!

    “太后,臣现在可以去洛水大营了么?”薛绍再请道。

    “不可。”武则天笑容可掬的道,“枉你曾经号称蓝田公子,如今怎会变得如此的不解风情?”

    薛绍直轮眼珠子,“那臣现在,该去做点什么呢?——纳彩问名纳吉请期,这也太早了一点吧!”

    “真要到了那时候,此等琐事根本不用你来亲自劳烦。”武则天道,“你这棕婚事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你与太平的大婚。所以,你将有很多事情要去亲自料理。以你的智慧,必然不难想到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所以本宫也就用不着一一赘述。总之这段时间你哪里也不许去,甚至可以不办公务不来上朝——去为婚事多做准备吧!”

    薛绍苦笑,“好吧,臣知道了!”

    “去忙吧!”武则天面带微笑很是和善,说道,“本宫建议你先见一个人。”

    “谁?”

    “天台白云子,司马承祯!”

    

第797章 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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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承祯和玄云子关系非比一般的密切,薛绍是早就知道的,还曾经一度以为他俩是一对双修道侣。

    实际上,如果是不认识他俩人的一个陌生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也会有如此暇想。因为他们看起来,实在是太般配了。

    单从外貌上说,玄云子冷艳冰清宛如脱尘仙子,司马承祯俊朗潇洒真如神仙中人。薛绍觉得他俩若是生在21世纪,那绝对是天生的偶像派明星,一辈子靠脸吃饭不用愁。再者从性格与气质上讲,他两人也绝对般配,都是一样的智珠在握飘逸洒脱,根本不像红尘中人。

    乃至于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薛绍的心里都有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司马承祯要找我,不会是因为我做了第三者要找我决斗吧!”

    虽然对玄云子和司马承祯没有成见,曾经还多少有些交情,但现在薛绍莫名的对他二人感觉到一丝厌烦。思来想去,又想不出他二人究竟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自己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二人产生一丝的敌视感。

    直到回家见到太平公主,薛绍明白了!

    一夫二妻,那将太平公主置于何地?——薛绍在心里本能的,把玄云子当成了一个非法入侵者,将会破坏自己和太平公主的感情和家庭!

    <“薛郎,回来啦?”太平公主像二人初恋时一样的欢快上迎,挽住他的胳膊温言问道,“和母后谈突厥的事情,谈得怎么样?” “还不错,谈得蛮投机。”薛绍笑容可掬的随口一答,并没有说起任何细节——最近太平公主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从现在起,不应该现给她增添任何的烦恼!="" “晚上想吃什么?”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问。="" “鲈丝鲙。”薛绍答得毫不犹豫。="" “我不嘛!”太平公主摇头薛绍的胳膊撒起娇来,“最近几天都在吃这道菜,这是我最爱的,你就知道牵就我——快说一道你现在特殊想吃的菜!”="" 薛绍怪笑一声,贼兮兮的瞟向了太平公主雪白高耸的半裸酥胸,“这道菜,百吃不厌。”="" “坏人,不理你了!”="" 薛绍哈哈大笑,揽她入怀,“安然,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太平公主眨巴着眼睛,既羞涩又期待的小声道:“还生啊?……你当我是下猪崽的嘛,真要给你生一窝啊?”="" “生多少我都喜欢。”薛绍抱着她,轻吻她的额头,“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拈花惹草的坏德性,但是在我心里,你的地位是永恒不变无可取代的。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结晶与骄傲,也是我们共同的生命之延续——就该多多益善啊!”="" 太平公主笑容温馨的轻轻点头,她很能理解薛绍为什么会突然提出一个“生子”的要求,以往这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即将成为武朝的驸马,如果自己能在这段时间内生下子嗣,无疑会让世人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太平公主与薛绍永远不可分离。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早已化作了亘古不变的亲情!="" 薛绍的兴头突然就上来了,“走,造人去!”="" “大白天的,你羞不羞!”太平公主哭笑不得,“家里还有客人正等着你呢!”="" 薛绍微微一怔,“谁?”="" “天台白云子,司马承祯。”太平公主道,“他在后院花圃里,独自等你许久了。”="" “不见。”薛绍拉起太平公主就走,“今天我们去大哥家蹭饭吃,晚上也睡那里。”="" 太平公主连忙将他拉住,“薛郎,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想见他。”薛绍没好气的道,“他和玄云子都是一个德性,神神叨叨飘来飘去,自以为高深莫测不沾人间烟火,其实心里的想法比谁都多但又全都藏着掖着。用军队里的一句粗话来说,那叫装逼!”="" 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讨厌装逼过头的人。”="" 薛绍吹了个口哨,威龙宝驹马上撒蹄跑了过来。他不由分说的把太平公主抱上马鞍,自己飞身而上扬鞭就走。="" “等、等等!!”太平公主急了,“就算你不想见,总得给别人一个说法吧?如此逃避,且是待客之道?”="" “朱八戒,你去应付一下!”="" 薛绍大叫了一声,骑马载着太平公主已然冲出了家门。段峰牛奔和琳琅等人都始料未及,看到他二人跑出了家门才去牵马想追。但等他们出得门来,哪里还能见到薛绍和太平公主的影子?="" 威龙宝驹载着夫妻二人,直奔洛阳南城安业坊的薛顗家中而去。街坊邻人们全都习惯了太平公主前赴后拥的阵势,哪里见过她以这样一种方式出门,无不惊呆。="" 太平公主有点不高兴了,“薛郎,你这么可做不对。”="" “没什么打紧。”薛绍傻兮兮的笑道,“不就一个牛鼻子道人么,凭什么他想见我,我就必须见他?我乃当朝驸马,他算什么人物?”="" “……”太平公主有些无语以对,幽幽道,“你当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薛绍沉默。="" 太平公主道:“你应该知道的。但你为何躲着他?”="" “因为我不想听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薛绍道,“实话告诉你,太后今天已经跟我说了再婚之事,我也答应了。但我一点都不关心对方是谁,更加不想了解她。我只当再婚是一件公务,就像我做为夏官尚书办过的很多公务一样!——现在我只想好好的陪我的妻子散心,不想被那些公务折腾。这有这样的权力,不是吗?”="" “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太平公主幽幽的道。="" 薛绍斗然勒住马,正色道:“我凭什么要对她公平?我欠她什么了?——我对她公平,谁对你公平?谁对我们夫妻、我们的家庭公平?”="" 街上四周有不少人,闻声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其中不乏有人认识薛绍和太平公主,无不惊愕。="" “别在这里吵——快去大哥家里吧!”太平公主的脸都红了,连忙催促。身为公主,她很少在平民面前公然露面,更不用提在大街上吵嘴了。="" 薛绍不再多言,策马而走。="" “安然,抱歉。我不该这样凶你。”走出一段路四下无人时,薛绍轻声道。="" 太平公主半回过身来微笑摇头,“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在竭尽全力的牵就我呵护我,生怕我因为你的婚事而受到一丝的伤害。”="" 薛绍微笑,被人懂的感觉不错,尤其对方是自己深爱的妻子。="" “但是,这不能以伤害对方为代价。”太平公主轻声道,“尤其对方还是……玄云子。”="" “咴——”="" 薛绍再度勒马而停,这次拉得更急,威龙险些人立而起。="" “你怎么了?”太平公主稍稍受了一点惊,但更多的是惊奇于薛绍的反应之大。="" “我猜过是她……但没想到,真的是她!”薛绍双眉紧锁,说道,“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怎么就不幸了?”太平公主有点急了,“玄云子不好么?连我都曾一度嫉妒于她!”="" “她没什么不好。”薛绍淡然道,“但是,她是最不应该成为我妻子的那一个人!”="" “……”太平公主怔了片刻,迷茫的摇头。="" “先不说了,去大哥家里。”="" 薛绍再度启动了马匹,这一次夫妻俩都默不作声了,直到抵达薛顗家中。="" 薛顗不在家中,大嫂萧氏接到他夫妻俩颇有些惊愕,“殿下,二郎,你们就这样骑着一匹马就过来了?”="" “对啊!”薛绍笑道,“简装出行,轻松自在。”="" “你行军打仗的粗怪了,当然是怎么样都行。但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且能不带仪仗抛头露面的随你一路颠簸而来?”萧氏满副慎怪的指责薛绍,“二郎,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这是对公主和皇室的极大不尊,你知道吗?”="" 萧氏就是那种真正做到了“长嫂如母”的人,她不仅把薛绍当作孩子一样的抚养长大,在现如今的生活当中也的确是尽到了一位母亲的爱心与职责。所以薛绍在她面前始终都像长不大的孩子,此时听了她的一大串责备只是笑嘻嘻的道:“大嫂教训得是,我下次不会了——饿了,有吃的吗?”="" 太平公主也在一旁帮腔,“大嫂你就别怪薛郎了。其实,偶尔这样骑马奔驰一回,我还颇觉放松与惬意呢!”="" “哎,真是拿你们没办法。都已是两个孩子的爹娘了,自己也仍像孩子一般!”萧氏无奈的摇头而笑,“都来膳食堂吧,我方才做了一些酥点,正好垫个肚子。稍晚一些你大哥就要回家了,我马上叫厨房准备一下,今晚好好吃个家宴。你们兄弟俩也有段日子没有聚首了,得好生喝两杯才是。”="" “好!”薛绍的心里美滋滋的,这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太平公主笑容甜美看似心情也很不错。每次来薛顗家,她总能感觉到一种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的放松与温馨。她知道,这才是亲情的原汁原味。倒不能说自己的父皇母后和皇兄这些人不爱自己,但是皇宫那种地方好像根本就不容许亲情的过度滋长。="" 所以成亲这几年来,太平公主越来越感觉“薛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难道真应了那句老话,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的水?="" “安然。”薛绍突然凑了过来,小声对太平公主道,“稍后见了大哥,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原来你不是专程逃跑呵!——又要我回避对吗?”="" “不用。”薛绍微笑道,“我是先跟你说一声,好让你有心理准备。到时候,你也适当的给我帮一帮腔。”="" “何事?”="" 薛绍道:“我已答应你母亲,将来会率领汾阴薛氏全族支持于她。但这件事情显然不是我一个人能就办到的。我大哥——九指薛侯,在薛族当中的声望和地位,可比我这个当朝驸马要高得多!”=""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还不错,谈得蛮投机。”薛绍笑容可掬的随口一答,并没有说起任何细节——最近太平公主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从现在起,不应该现给她增添任何的烦恼!="" “晚上想吃什么?”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问。="" “鲈丝鲙。”薛绍答得毫不犹豫。="" “我不嘛!”太平公主摇头薛绍的胳膊撒起娇来,“最近几天都在吃这道菜,这是我最爱的,你就知道牵就我——快说一道你现在特殊想吃的菜!”="" 薛绍怪笑一声,贼兮兮的瞟向了太平公主雪白高耸的半裸酥胸,“这道菜,百吃不厌。”="" “坏人,不理你了!”="" 薛绍哈哈大笑,揽她入怀,“安然,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太平公主眨巴着眼睛,既羞涩又期待的小声道:“还生啊?……你当我是下猪崽的嘛,真要给你生一窝啊?”="" “生多少我都喜欢。”薛绍抱着她,轻吻她的额头,“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拈花惹草的坏德性,但是在我心里,你的地位是永恒不变无可取代的。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结晶与骄傲,也是我们共同的生命之延续——就该多多益善啊!”="" 太平公主笑容温馨的轻轻点头,她很能理解薛绍为什么会突然提出一个“生子”的要求,以往这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即将成为武朝的驸马,如果自己能在这段时间内生下子嗣,无疑会让世人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太平公主与薛绍永远不可分离。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早已化作了亘古不变的亲情!="" 薛绍的兴头突然就上来了,“走,造人去!”="" “大白天的,你羞不羞!”太平公主哭笑不得,“家里还有客人正等着你呢!”="" 薛绍微微一怔,“谁?”="" “天台白云子,司马承祯。”太平公主道,“他在后院花圃里,独自等你许久了。”="" “不见。”薛绍拉起太平公主就走,“今天我们去大哥家蹭饭吃,晚上也睡那里。”="" 太平公主连忙将他拉住,“薛郎,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想见他。”薛绍没好气的道,“他和玄云子都是一个德性,神神叨叨飘来飘去,自以为高深莫测不沾人间烟火,其实心里的想法比谁都多但又全都藏着掖着。用军队里的一句粗话来说,那叫装逼!”="" 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讨厌装逼过头的人。”="" 薛绍吹了个口哨,威龙宝驹马上撒蹄跑了过来。他不由分说的把太平公主抱上马鞍,自己飞身而上扬鞭就走。="" “等、等等!!”太平公主急了,“就算你不想见,总得给别人一个说法吧?如此逃避,且是待客之道?”="" “朱八戒,你去应付一下!”="" 薛绍大叫了一声,骑马载着太平公主已然冲出了家门。段峰牛奔和琳琅等人都始料未及,看到他二人跑出了家门才去牵马想追。但等他们出得门来,哪里还能见到薛绍和太平公主的影子?="" 威龙宝驹载着夫妻二人,直奔洛阳南城安业坊的薛顗家中而去。街坊邻人们全都习惯了太平公主前赴后拥的阵势,哪里见过她以这样一种方式出门,无不惊呆。="" 太平公主有点不高兴了,“薛郎,你这么可做不对。”="" “没什么打紧。”薛绍傻兮兮的笑道,“不就一个牛鼻子道人么,凭什么他想见我,我就必须见他?我乃当朝驸马,他算什么人物?”="" “……”太平公主有些无语以对,幽幽道,“你当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薛绍沉默。="" 太平公主道:“你应该知道的。但你为何躲着他?”="" “因为我不想听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薛绍道,“实话告诉你,太后今天已经跟我说了再婚之事,我也答应了。但我一点都不关心对方是谁,更加不想了解她。我只当再婚是一件公务,就像我做为夏官尚书办过的很多公务一样!——现在我只想好好的陪我的妻子散心,不想被那些公务折腾。这有这样的权力,不是吗?”="" “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太平公主幽幽的道。="" 薛绍斗然勒住马,正色道:“我凭什么要对她公平?我欠她什么了?——我对她公平,谁对你公平?谁对我们夫妻、我们的家庭公平?”="" 街上四周有不少人,闻声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其中不乏有人认识薛绍和太平公主,无不惊愕。="" “别在这里吵——快去大哥家里吧!”太平公主的脸都红了,连忙催促。身为公主,她很少在平民面前公然露面,更不用提在大街上吵嘴了。="" 薛绍不再多言,策马而走。="" “安然,抱歉。我不该这样凶你。”走出一段路四下无人时,薛绍轻声道。="" 太平公主半回过身来微笑摇头,“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在竭尽全力的牵就我呵护我,生怕我因为你的婚事而受到一丝的伤害。”="" 薛绍微笑,被人懂的感觉不错,尤其对方是自己深爱的妻子。="" “但是,这不能以伤害对方为代价。”太平公主轻声道,“尤其对方还是……玄云子。”="" “咴——”="" 薛绍再度勒马而停,这次拉得更急,威龙险些人立而起。="" “你怎么了?”太平公主稍稍受了一点惊,但更多的是惊奇于薛绍的反应之大。="" “我猜过是她……但没想到,真的是她!”薛绍双眉紧锁,说道,“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怎么就不幸了?”太平公主有点急了,“玄云子不好么?连我都曾一度嫉妒于她!”="" “她没什么不好。”薛绍淡然道,“但是,她是最不应该成为我妻子的那一个人!”="" “……”太平公主怔了片刻,迷茫的摇头。="" “先不说了,去大哥家里。”="" 薛绍再度启动了马匹,这一次夫妻俩都默不作声了,直到抵达薛顗家中。="" 薛顗不在家中,大嫂萧氏接到他夫妻俩颇有些惊愕,“殿下,二郎,你们就这样骑着一匹马就过来了?”="" “对啊!”薛绍笑道,“简装出行,轻松自在。”="" “你行军打仗的粗怪了,当然是怎么样都行。但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且能不带仪仗抛头露面的随你一路颠簸而来?”萧氏满副慎怪的指责薛绍,“二郎,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这是对公主和皇室的极大不尊,你知道吗?”="" 萧氏就是那种真正做到了“长嫂如母”的人,她不仅把薛绍当作孩子一样的抚养长大,在现如今的生活当中也的确是尽到了一位母亲的爱心与职责。所以薛绍在她面前始终都像长不大的孩子,此时听了她的一大串责备只是笑嘻嘻的道:“大嫂教训得是,我下次不会了——饿了,有吃的吗?”="" 太平公主也在一旁帮腔,“大嫂你就别怪薛郎了。其实,偶尔这样骑马奔驰一回,我还颇觉放松与惬意呢!”="" “哎,真是拿你们没办法。都已是两个孩子的爹娘了,自己也仍像孩子一般!”萧氏无奈的摇头而笑,“都来膳食堂吧,我方才做了一些酥点,正好垫个肚子。稍晚一些你大哥就要回家了,我马上叫厨房准备一下,今晚好好吃个家宴。你们兄弟俩也有段日子没有聚首了,得好生喝两杯才是。”="" “好!”薛绍的心里美滋滋的,这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太平公主笑容甜美看似心情也很不错。每次来薛顗家,她总能感觉到一种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的放松与温馨。她知道,这才是亲情的原汁原味。倒不能说自己的父皇母后和皇兄这些人不爱自己,但是皇宫那种地方好像根本就不容许亲情的过度滋长。="" 所以成亲这几年来,太平公主越来越感觉“薛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难道真应了那句老话,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的水?="" “安然。”薛绍突然凑了过来,小声对太平公主道,“稍后见了大哥,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原来你不是专程逃跑呵!——又要我回避对吗?”="" “不用。”薛绍微笑道,“我是先跟你说一声,好让你有心理准备。到时候,你也适当的给我帮一帮腔。”="" “何事?”="" 薛绍道:“我已答应你母亲,将来会率领汾阴薛氏全族支持于她。但这件事情显然不是我一个人能就办到的。我大哥——九指薛侯,在薛族当中的声望和地位,可比我这个当朝驸马要高得多!”="">

第798章 假如清君侧

    薛顗回来了,一家人共进晚餐,其乐融融。

    薛顗反复说起了薛绍自投牧院之事,当时他正因公外出到华阴县办事,等他回来时这件风波已经过去了。但是薛顗还是尾婉的批评了薛绍几句,说他有些“恃宠而娇、恃才傲物”了。薛绍也没有和他过多争辩或是解释,大哥爱说几句就让他说好了,自己听着就行。

    饭罢之后,薛绍与太平公主很默契的一同来到了薛顗书房,借口对弈,实则准备对薛顗展开“大游说”。

    薛顗可不笨,看到这架式就知道他夫妇俩是有备而来,于是笑道:“二郎,你我兄弟之间就不必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哟,难得大哥如此干脆。”薛绍笑道,“你可猜一猜,我准备跟你说点什么?”

    薛顗左右看了看他二人,眨巴着眼睛,“家人一本关门说话,我便直言了——是不是大事将近了?”

    薛绍和太平公主同时点了点头。

    “哎……”薛顗长叹一点,轻轻摇头。

    “大哥有何感慨?”薛绍问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薛家终究是李唐之旧臣,先朝之外戚。”薛顗道,“怎能不感慨?”

    太平公主道:“大哥,* 我还是李唐的嫡公主呢!”

    薛顗微微一怔连轮眼珠子,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也对哦!

    “有些话外人不好明说,我这个嫡公主倒是说说无妨。”太平公主道,“就我个人而言,是我父兄做皇帝还是我母亲做皇帝,区别并不大。而且我认为,哪怕我母亲真的改了国号当了皇帝,这个国家从根本上讲,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不过是,穿上了另一件外衣而已!”

    薛绍和薛顗同时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敢说啊!

    ——没错,这样的话也还真是只有太平公主敢说,哪怕是在家里!

    “我说得不对吗?”太平公主双手一摊,很直白很坦荡的样子,“只不过是东都作神都,长安变西京。三省六部换了名称,但仍是以前的那个三省六部。众臣依旧单日上朝双日不上;军队也好朝堂也罢,所有制度仍和贞观永徽大同小异。再要往细了说,大唐的朝廷近三十年一直都是我母亲在主政,所不同的是以往是我父皇或是皇兄请他临朝称制代为执政;往后,大概就是我母亲以皇帝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直接执政——换句话说,无论是朝廷军队还是天下百姓,这三十年来都已经习惯并接受了我母亲执政。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代为执政’,迈进一步改为‘直接执政’而已!”

    “公主说到要害之处了。”薛顗道,“恰是这一个‘代为’一个‘直接’,二者之间有如天堑鸿沟啊!”

    “所以,我们才需要大哥相助一臂之力。”太平公主把“我们”说得比较重,显然是在强调。

    薛顗当然是听出来了,于是眨了眨眼睛看向薛绍,在征询他的态度。

    “不瞒兄长,我已经答应了太后,将率汾阴薛氏全族与军队力量,一同力挺她早正君位。”薛绍如实答道。

    薛顗顿时陷入了沉默。

    从能力与作为上讲,薛顗自知远不如自己的二弟薛绍。但他毕竟有着多年的为官经验,深知政治之厉害与官场之凶险。从薛绍的话里,他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太后登基改朝换代已是必然,只是一个迟早的问题!

    薛顗不由得想道,其实至从先帝驾崩之日起,太后就已显露峥嵘。但当时没人会想到她真会想要当皇帝,毕竟古往今来无此一例。女人当皇帝,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没过几年,痴人说梦居然就要变成事实……薛顗眼神灼灼的看着薛绍,他知道,这其中少不了薛绍的鼎力支持。别的不说,以薛绍如今在军方的实力,他跺一下脚整座洛阳城都得抖上三抖。他不明确表态,太后根本不敢言及“登基”之事!

    ——军队,就是这么狠!

    薛顗沉默不语,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太平,你下去陪一陪嫂嫂。”薛绍想要支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微笑的点点头,乖巧的施了礼便走了。她心理清楚,自己能说的话都已经说透,再留在这里只会碍眼。看这情形薛顗终究是有心魔,而这个心魔,只有薛绍一个人能够诛杀。再多一个人在场,薛绍都将无法出手。

    “大哥,你可以直说了。”薛绍态度诚恳的道。

    薛顗深皱了一下眉头,起身打开门朝外张望确定没人,再将窗户推开一些确定太平公主已经走到了楼下进了厅堂与萧氏在说话了,他才坐了回来。

    “二郎,为兄实在不甘心!”薛顗的表情十分深沉。

    薛绍平静的问道:“你仍是无法接受太后改朝换代?”

    “对。”薛顗道,“请原谅为兄的固执,我从小就接受儒家教化,怎能接受一个女人称帝之事?再者,虽然先帝将我薛家流放了十年的确有负我等,但再怎么说,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现在却要让一个外姓的女人夺去江山,让我等李唐的皇亲国戚跪伏在她的脚下山呼万岁——这情何以堪哪?”

    “大哥说的,都是道理。”薛绍仍是十分平静,“但从大局考虑,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

    “细枝末节?”

    “对。”薛绍道,“小弟如今忝居夏官尚书深知许多重大国情与内幕。其中有一些,大概是兄长很难发觉与想到的。”

    “何不说说?”薛顗问道。

    薛绍点了点头,“单从目前的国内情势上说,如果没有太后,如果在位的仍是庐陵王或者是如今的皇帝自己在亲政。那么,我们的朝堂之上究竟是谁在发号施令,就真的难说了。或许是裴炎,或许是韦后,或许是某个德高望重的皇族前辈,也有可能是你的二弟薛绍。甚至有可能,会是一个或者一群你想不到的内廷宦官,就如同东汉末年的十常侍乱政。”

    薛顗愣了,细细一想,薛绍说的这种可能性还真的是存在。先帝驾崩之后,无论是庐陵王还是现在的皇帝李旦,都是既无政治之根基,又无镇国之力与治国之能。如此君弱臣强,便是朝堂派系纷争、天下一片大乱的前奏。别的先不说,光是顾命大臣裴炎一个人,就绝对不是庐陵王所能对付得了的——就连当时的薛绍,也被裴炎死死的压住翻不得身。如果没有太后的存在与出手,往后这江山姓李还是姓裴,那都是难说。

    “从国外的周边形势上讲,就更是一目了然。”薛绍说道,“太后本人虽然不大懂军事,但是她懂得用人。小弟不才,如今号称薛子镇国。很多军国大事,从御林军选将到对针对突厥的外交与军事铺排,太后都对我言听计从。很多年轻的将领,陆续脱颖而出担纲重责。尚武台得以成立,武举即将开办。我敢断言,我朝将才凋零外战不利的被动局面,用不了几年就会彻底发生改变。而这个改变,就是基于太后善于用人,敢于用人。而且是在她并不擅长的军事领域——大哥,你应该知道这是很不容易的,需要非比一般的魄力与勇气!”

    薛顗听得很认真,偶尔点一点头以示认可。

    “大哥。”薛绍说道,“这么多年你也应该看到了,我朝至李勣之后罕有良将,仅凭我的先师裴公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如今大唐的版图越来越小,四夷越来嚣张跋扈,突厥甚至脱离大唐自称为汗国了。这外界的周边局势,可以说是相当危急的。只是我们的朝堂之上,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的意识到这一点。就算意识到了,也很少有人真正的引起了重视!”

    “没错……”薛顗深以为然的点头,“包括为兄本人在内的很多人,如果不听你说起这些,将仍旧沉浸在天可汗的泱泱天朝梦之中。”

    薛绍说道:“太后很早就意识到了,她一直都很想做出改变,而且也的确是付诸了实施。薛子镇国,就是她付诸实施的重要一步。大哥,她是个女人没错,但是她的眼光、理想、抱负、才能和魄力,并不输给大多数的男人。如果因为她是女人我们就否定她的一切,这是否太过狭隘?——反观庐陵王和如今的陛下,他们能有此等作为吗?”

    薛顗沉默。

    “岂不说作为。”薛绍轻笑了一声,“他们能不能把皇位坐稳,都是个严重的未知。”

    薛顗重叹了一声,显然是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用意。

    “皇纲失统,则朝野混乱一片乱斗,群雄并起乱世降临。”薛绍说道:“如果没有太后牢牢的稳稳的把控着这个朝堂,让它大体安稳没有崩坏。别说什么薛子镇国,你二弟的脑袋现是由谁提着,我们薛族是否还存在于世,都将是未知——大哥你想过没有?”

    “说真的,为兄的确没有想到过这些。”薛顗深呼吸了一口,说道:“毕竟,历史没有如果。你说的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让我如何想到?”

    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历史没有如果,我赞同这句话——那我们说眼前的!”

    “好。”薛顗双眼放光顿时来了精神,警惕的观察了一下门口,压低声音说道:“如今你兵权在握声望极高,如果联合李唐的至亲皇族发动兵变清君侧——又当如何?”

    薛绍笑了,就知道大哥心里会有如此想法!

    “你为何发笑?”薛顗好像还有点生气,“这很可笑吗?”

    “不可笑。”薛绍不笑了,认真道,“假如清君侧……这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

    

第799章 薛绍的意志

    薛顗眼见自己的弟弟被他引到了自己的话题上来,禁不住眼冒精光的兴奋不已。乐文移动网

    薛绍看到大师这副表情,却是在心里一阵叹息——大哥是典型的儒生,要他动手杀只鸡都会捂眼皱眉的惊魂不定。他对军事一无所知,却以为手里有几个兵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仅凭几个兵就能解决的问题,那还叫问题吗?如果武则天的问题能够如此轻易解决,还会等到三十年后轮到我们这些人来动手吗?

    不难想像,现如今像大哥这样抱着单纯的理想主义的人,不在少数。这其中很有可能就包括那些,快要到了火烧屁股才升起一丝危机感来的,李唐皇族一大家子人。

    “二郎,如果你愿意出手,为兄可以居中串联。”薛顗很来劲,小声道,“李唐皇族最有威望的几个人,都和为兄颇有交情。像霍王李元轨,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

    “大哥。”薛绍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说道:“起事能否成功,姑且不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成功了,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薛顗轮了轮眼珠子,说道:“当然是把陛下从偏殿里接出来坐上龙椅,成为真正的皇帝啊!”

    “然后呢?”薛绍平静的问道,“朝堂之上,谁说了算?”

    “当然是……”

    “皇帝吗?”薛绍笑了,“那么我问你,太后与皇帝,谁强?”

    “当然是太后。”薛顗倒是答得毫不犹豫。

    薛绍道:“那么,就连太后都被我扳倒了,皇帝自己坐在龙椅上能坐得安稳吗?他心里会想什么?”

    薛顗不由得愣住了,心说这倒真是一个问题。古往今来没有不多疑的帝王,如果凭借政变把现任皇帝给扶正了,他心里最大的忌讳必然是扶正他的那些人——他们能把自己扶正,就能把自己再次拉下马另立一位新君,甚至是夺了这座江山自己来!

    “到时候,出兵发动政变的你二弟薛绍,就会成为皇帝里的头号大敌。”薛绍道,“假如太后真的倒台新君真的亲政了,以新君的能耐和根基,绝对无力掌控大局。那些发动兵变成功清君侧的李唐皇族们,他们会淡泊名利的激流勇退,把君权真正的、完全的交还给皇帝吗?”

    薛顗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摆得很清楚,没有谁能经得起权力的诱惑,尤其是那些从一出生起就接触权力的皇族们,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权力的美妙。

    “那么又有问题出现了。”薛绍道,“那些仗着自己辈份极高身份尊崇又立下了从龙之功的皇族们,会甘心屈居于我之下,听我颐指气使吗?”

    薛顗再度摇头。如果那些“尊贵”的李唐皇族们都是毫无野心的逆来顺受之辈,以如今太后的实力之强,早就让他们甘于投降死心臣服了,又哪来的这么多麻烦呢?

    “好,那你二弟又多了一批敌人——曾经最亲密的战友们,一起发动政变扶正皇帝的李唐皇族们。”薛绍说道,“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利,说得难听一点,就像是饿狗抢食。从来没有光明可言,更加没有公正可言。谁成功了,谁就是王者。你二弟何德何能,能同时抗得住皇帝与皇族的夹击?——还有第三股势力一定会出现,大哥你想过没有?”

    “什么第三股?”薛顗问道。

    “就是

    曾经支持太后的人。”绍答道,“这批人将会很多很多,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阶层,他们会汇成一股洪流,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洪流!”

    “这……怎么说?”薛顗惊讶的问道。

    薛绍道:“太后以先帝才人的身份再嫁先帝成为皇后,从此重回政坛执政三十年,走到今天离皇帝之位只差一步。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怎么做到的?”

    “诡计多端,善于捕获机会收买人心。”薛顗答道。

    “大哥说的这些,不可否认。”薛绍笑了一笑,“但更为主要的,是她一直都在尽力的少犯错,而多做对的事情。时至今日,反对她的人固然是不少,但是支持她的人——更多!”

    “这怎么可能?”薛顗惊道。

    “这怎么就不可能了?”薛绍提高了一点嗓门,说道,“三十年,我们的朝堂大体安宁,国家并未分崩离析;天下百姓大体安居乐业,并没有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现如今,反对太后的声音,多半出自李唐的皇族及其拥护者们,因为他们是前朝的既得利益者。但是支持太后和能够接受太后的,却是天底下的大多数人。因为对于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们来说,安居乐业才是他们最大的追求。谁让他们的生活更好,他们就拥护谁。至于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意义并不太大——大哥你曾做过刺史州官,深黯民情。小弟说的这些,在理吗?”

    “是,在理。”薛顗不得不承认,说道:“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反对太后的只是少数的皇族、贵族和官僚,但支持太后的却是剩下的绝大多数人,对不对?”

    “对。”薛绍道,“再回到之前的话题,如果我起兵清君侧,天下万民都会惊奇万分——太后执政不是蛮好的嘛,为何要清除太后呢?换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无半分执政经验的皇帝亲政,就真的能让这个天下更好吗?还有那些从一出身就只沉浸在鲜衣怒马纸醉金迷当中,从未做过半点对国家有益之事的李唐皇族们,他们就能让这个天下更好吗?——当然他们最大的疑问只会是,难道自己人斗得死去活来、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就真的比太平盛世安居乐业更好吗?”

    “……”薛顗无语沉默了。

    “一言以蔽之,你二弟薛绍如果真的起兵清君侧了,姑且不论成不成功,我的行为首先就会被天下万民认作是——不义之举、祸害国家!”薛绍道,“简而言之,我非但不会成为拥立皇帝的大功臣,反而会成为为犯上作乱的逆臣。大哥你信不信?”

    “不……会吧?”薛顗很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会?”薛绍淡淡的道,“你难道忘了皇帝与太后是什么关系?难道皇帝会自己出面承认,是他真要大义灭亲的干掉自己的母亲,好让自己上台吗?如此大不孝之事,就算是真的他敢亲口承认吗?——最终,还不是得要捉一只替罪羊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薛顗彻底怔住了,这些事情,他还真的没往深处想过。

    薛绍继续道:“之前我已说过了,就算政变成功,皇帝会视我为最大威胁;李唐皇族的那些从龙功臣也会视我为最大的敌人。到时候,你二弟就算真是一位道德真君,也会被他们合力诋毁为乱臣贼子,成为替罪羊,成为天下人的众矢之的。更何况我不是道德真君呢,

    因为我确实是起兵政变扳倒了我的岳母和恩师,扳倒了从我入仕第一天起就一心的栽培、提拔与保护我,最后亲手把兵权交给我、对我深信不疑的——那个人。”

    薛绍深呼吸了一口,“大哥,如果你的二弟真的变成如此不忠不义、万民讨伐的卑鄙小人和历史罪人,你还会认他吗?”

    薛顗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度难看。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政变这样复杂而凶险的事情,竟能被自己想像得那样的单纯和简单!

    “好,就算我能不计一切个人得失,拼得一个身败名裂和遗臭万年,也要光复李唐神器。”薛绍继续道,“那么,光复后的李唐就真的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好吗?”

    “二郎,你别说了!”薛顗连忙伸出双手来拼拿挥动制止薛绍,连喘粗气大汗淋漓,情绪十分激动,表情非常的困苦。

    “大哥,今日我兄弟俩人关起门来,说一句从未说过的掏心窝子的话。”薛绍道,“如果,起兵清君侧扶正当今皇帝这件事情,于公于私来说真的可行,根本不用等到你来游说于我。”

    薛顗惶然一惊,表情呆滞了。

    “既然不用游说,那也就证明了,谁的游说都没有用。我,薛绍——绝不会反!”薛绍语气很重,但脸上却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说道:“大哥你想过没有,太后难道还不知道我是李唐之戚,会是她潜在的威胁吗?那她为何还会放心大胆的把兵权交付于我?”

    “这确实有些令人费解!”薛顗的表情又增添一丝惊奇,是挺奇怪,为何太后明知道我二弟是太宗皇帝的嫡女——城阳公主之子,还会如此重用于他、并将厘定生死的兵权交付于他呢?

    “因为她清楚的了解我的处境和我的意志。”薛绍道:“先说处境,我若是起兵反了,她的确是招架不住;但同时我也会毁了我自己,毁了薛族,毁了这个原本还算不错的国家。你二弟薛绍虽然不是什么圣人良师、道德英雄,但也从未想过要当一个毁灭国家、荼毒万民、害人害己的历史罪人——这就是我的意志,太后相当的了解。”

    “你若……不反呢?”薛顗迟疑的问道。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我若不反,就会成为拥立太后登基的重要功臣,留得有用之身,还可以去做很多的事情。与此同时,汾阴薛氏一族非但能够得以保全,还会在新朝大放光彩。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家不会崩坏,所有的秩序都能得以保存。在此基础之上,我们就都还有机会通过我们的努力,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让我们自己的人生,也更加的有意义!”

    薛顗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

    “大哥,人不能总是活在虚无的理想与憧憬之中,现实远比书本里构画的幻像更加重要。按照儒家的说法,只有三皇五帝与西周时才是最为理想的时代,但问题是,我们回得去吗?——终究,我们仍是要活在现实之中!”薛绍说道,“再说了,如果忠于某一位君王就真的是忠臣了,那么两汉时代就已经立族于汾阴并从此扬名于世的薛氏一族,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朝代更迭之后,为何还能保存至今并朝气蓬勃呢?”

    “忠于社稷,远高于忠于君王……”薛顗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叹出,一巴掌拍在桌上,“二郎,为兄明白了!”

    (本章完)

第800章 无常索命

    薛顗终于答应薛绍,放弃“清君侧”这样一个并不现实的愚蠢念头,转而愿意出面帮助薛绍一起,说服汾阴薛氏的其他族人。○

    有了大哥的点头,薛绍知道这件事情就已经是成功了一半,心中一块大石可谓落地。

    从薛绍的父辈算起,当时他的父亲、同样也是大唐驸马的薛瓘就已经在薛族之内颇富声望,如果不是因为被流放,号称“天下文宗”的薛元超都未必能比得上薛瓘。而到了薛绍一辈,继承了父辈侯爵并担任了多年刺史的薛顗,在薛族内重获尊重名望极高。后来薛绍与太平公主大婚之时,二圣封薛顗为公爵并将他调到京城为官,使他的声份地位更上一层楼。

    现如今随着薛族旗帜薛元超的去世,薛顗在薛族内的影响力已是无人可极。薛绍本人虽然贵为驸马手握重权,但在汾阴薛氏这个儒学大家族里,讲究的是辈份、学问和德操。在这三点上薛绍都没什么优势,此前不治家学沉湎于声色的蓝田公子,在族内甚至一度声名狼籍。近年来成为了驸马的薛绍,则是忙于仕途与征战很少有机会参与族内的事务,和族人之间的交往也并不太多。所以真要论及在薛氏大家族内的人望和权威,薛绍比起自己的大哥薛顗来说可算是差远了。否则,他也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先要说服自己的大哥。

    当晚,薛绍夫妇便在薛顗家中住了下来。

    次日没有朝会,薛绍趁热打铁的邀请大哥一同前去拜访薛族的另一位重要族老,如今的户部侍郎薛克构。

    薛绍对薛克构这个小老头儿的印象一向还不错。记得他为人和善很好说话,但不知道在“女皇”的重大问题之上,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虽然他这个户部侍郎的官儿比起薛绍来说是差了那么一截,但是在族内的影响力却是远比薛绍大了十倍不止。当年薛元超仍然在世之时,私下见了薛克构那也是客客气气的口称“族老”并以殊礼待之。

    午饭过后,薛绍兄弟俩便着手准备前去拜访薛克构,太平公主声称也要同去,薛绍便答应了。早些时候琳琅等人已经带着太平公主的卫队找了过来,看来今日出行无可避免的还得打出一点排场。

    出发之前薛顗还有一点忐忑,私下问薛绍,“如今牧院的人无处不在,把文武百官盯得很紧。朝堂上的大臣们全都不敢私下相聚了,走在路上碰到了熟人都不敢随意攀谈。你我如此公然拜访族老,会不会惹上麻烦?”

    “不打紧。”薛绍就笑了,“从我自投牧院的这件事情过去之后,牧院的人轻易不敢再来招惹我了。索元礼甚至转托他的义子柳怀义来向我说,以后只要我想过问牧院之事,派个小厮递一张条子过去,就能一切办妥。”

    “真的?”薛顗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惊讶道,“索元礼何许人?文武百官谈之色变的索命恶鬼啊,他会听凭你的摆布?

    “就算他肯,我也没兴趣摆布一个恶鬼。”薛绍笑道,“但是牧院的人暂时不敢再来招惹到我以及我的家人,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

    “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薛顗很是释然的长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又有点憎怪的道,“二郎你为何不早说?为兄近些日子以来,可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但凡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以为是牧犬来犯!”

    薛绍呵呵直笑,“大哥,你当年可是曾经力搏恶犬救下过小弟的,如今怎会如此怕狗?”

    薛顗也哈哈大笑,“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呀!”

    在太平公主的仪仗队护卫之下,薛绍一行人去往薛克构的府上。可是到了他家时却发现府门紧闭。侍卫上前叫门,良久也是无人应答。

    薛顗说,现在的大臣多半如此,在朝办完公务马上回家,回家之后府门紧闭拒不见客,连家中至亲来了也会吃上一道闭门羹。目的,只是为了避免被牧院的人给盯上。

    薛绍不禁有点气恼,武则天是要打击政敌没错,但下面的牧院却是将她的意图给十倍、百倍的放大了,只把京城搞得一片白色恐怖,官不聊生。

    转念一想,这仿佛是华夏几千年的“优良”传统。上头发一道旨令下来,下面的人如果没把事情干出十二分的漂亮,就不足以显出自己的能干与忠心。于是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就像牧院现在这样的,大臣们只要私下会见亲友,就有可能会被强行冠以一个“私结党朋”的莫须有之罪,从而就被严查重审。

    “你,过来。”薛绍招手唤来一个太平公主的仗仗队卫士。

    “驸马请吩咐!”

    “伸出手来。”薛绍拿出自己的官印,在他手上印一记上去,然后对他道,“你骑上快马跑一趟牧院,叫一名牧院判官来此地见我!马上!”

    “是!”侍卫二话不说,骑上快马风也似的跑了。

    太平公主好奇问道:“薛郎,你干什么?”

    薛绍道:“我们是不怕牧院的人,但是薛老怕呀!于是我索性叫个判官来这里看着我们私下聚谈,以毒攻毒,兴许薛老就不会怕了!”

    太平公主咯咯直笑,“亏你想得出来!”

    薛顗直叹气,“二郎,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等着?你我兄弟等等无妨,公主殿下岂能如此?”

    “大哥不必介意。”太平公主说道,“薛郎能等,我也就能等。”

    薛顗苦笑了两声,“那好吧,只好委屈公主了!”

    没过多久,那名侍卫去而复返,马背的后面多了个人。薛绍一看,巧了,还正是自己那天在牧院消谴过的判官,张知默!

    张知默来得急呀,都顾不上坐马车带随从,坐在侍卫的马背后面就来了。马匹刚刚停稳他就慌忙滚鞍下马,上前对薛绍就拜,“张知默拜见薛驸马!不知驸马唤我前来,有何驱使?”

    薛绍的嘴巴对着薛克构家的大门努了一努,“我想拜会自家的族老薛侍郎,可是他不敢开门。你去替我把门叫开!”

    “呃……是!”

    张知默犹豫了片刻,走到门前大力的砸门,并大声叫道:“我乃牧院判官张知默,有紧急要务面见薛侍郎速速开门!”

    话刚落音,门开了!

    门口站了一个男子,慌慌张张哆哆嗦嗦的拱手拜道,“薛、薛成……恭迎张判官!”

    薛顗这时在薛绍耳边小声道:“京城有传言,判官上门无常索命,牧院受审阎罗殿前。今日薛老这一家人,肯定是要狠受一番惊吓了!”

    薛绍瞟了门口那个薛成一眼,见过。记得他是薛克构庶出的一个儿子,没有做官,只在家中治学并照顾老小,是薛克构家里的大管家似的人物。

    张知默冲着薛成没好气的道:“薛成,你也太不懂礼数了。太平公主殿下与薛驸马还有河东薛公,三人一同在此,你居然恭迎我这个小小的牧院判官,是何道理?”

    薛绍笑了,教训得好!

    薛成一愣,这才醒过了神来,慌忙出门客客气气的拱手立在了太平公主的车驾前,又是恭请又是道歉恕罪的,说了半天。

    “好了,带我们进去拜会你的父亲吧!”薛绍不想听他唠叨了,直接说道。

    “这……”薛成有点犹豫,下意识的看向张知默。

    张知默当场就怒了,“你看我作甚?我不过就是听凭薛驸马使唤的一个马前卒子,来替他叫一叫门的!”

    “是是……在下多有怠慢!”薛成马上答应下来,“公主殿下,薛驸马,薛公你们快请!”

    薛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来我们三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牧院判官的面子大呀!张知默,你要和我们一起进去坐坐,顺便从旁监听一番吗?”

    “下官抵死不敢!”张知默连忙弯腰下拜,那腰都快要弯成了九十度,“下官就请告辞。驸马再若有所差谴,只管派人来唤便是。下官一定随传随到,竭诚听凭驸马使唤!”

    “判官客气了。”薛绍笑了一笑,对那名侍卫道,“仍由你来负责,把张判官送回牧院。”

    “是!”

    张知默客客气气的一一拜别了薛绍和太平公主以及薛顗,这才翻身上马和那侍卫一同去了。

    薛成早就目瞪口呆,表情僵硬得像是泥胎菩萨一样了。

    薛顗则是兴奋的一拍巴掌,“二郎,你真行!竟连牧院判官,也能供你使唤!”

    薛绍呵呵一笑,“我们还是快点进去,拜会族老吧!”

    三人在薛成的恭请之下进了薛克构的府第。走到半道薛克构本人已经匆忙迎了出来,见了薛绍等人先是呜呼唉哉的大叫了几声,然后连声道:“薛驸马你们来便来了,偏还请个判官上前叫门小老儿只当是无常前来索命了,差点就在里间上吊自尽了啊!”

    “二郎,看你干的好事!”薛顗当然只能是帮着数落薛绍了,“吓坏了族老,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薛绍真是哭笑不得,连忙拱手道:“我的错,我的错。族老勿怪,族老恕罪!”

第801章 决择

    薛克构在朝堂之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用“精似鬼”来形容他那是再也确切不过。如今的朝堂是一个什么样的格局与态势,薛克构但凡不是一个傻子都已是看得清清楚楚。今日当他看到薛绍、薛顗还有太平公主这样一个“庞大”的阵容前来造访之时,对他们的来意便已是心知肚明。

    薛克构心想,眼下这副情形,说得好听一点叫做“盛情相邀”;说得难听一点,也能称之为“先礼后兵”。牧院的判官都能随传随到的听凭薛绍的使唤,真要收拾我这么一个位不高权不重的小老儿,那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啊!——话说回来,他们已是给足了我的面子,我又哪能不知半点好歹呢?

    于是乎,对薛克构的“游说”工作进行得相当的轻松。小老头儿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这一度让薛顗大跌眼镜——难道我薛氏一族的人,都已经对李唐毫无眷恋之情了吗?

    离开薛克构府上的时候,薛顗的表情是挺落寞的。但不是因为破灭了什么幻想,而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否真的是泥古不化、顽固过头了?

    “大哥,你怎么了?”薛绍发现薛顗有些情绪不对,上前问道。

    薛顗叹息了一声,小声说道:“我没想到,薛克构这样德(高望重的族老,会如此干脆的一口答应。人人都在趋吉避凶、择木而栖……此前,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天真太过愚昧,从而早已脱离了现实、早已被大多数的人所遗弃了?”

    “大哥,你想多了。”薛绍笑道,“你别看薛克构答应得很是干脆痛快,他心里有多么挣扎却是不会告诉我们。今日你也看到了,一个牧院判官就吓得他差点去上吊,就足以见得他心里承载的想法和压力,未必会比大哥少。”

    “如此说来,如果没有我们的这一次登门上请,他也会一直犹豫不决彷徨忐忑了?”薛顗问道。

    薛绍微然一笑,“从来就没有一只耳朵,被一张嘴真正的说服。决定,其实早已存在于薛克构的心里,我们只是起到了一个推助和诱导的作用。或者说,我们的拜访就如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平公主插了一言,“夫君主说得没错。很多的犹豫和彷徨,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的出现就能得出最终的决择。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念头’其实早已存在于自己的心中。当外来的某个诱因刚好和这个念头不谋而合之时,决择,就会变得很容易了!”

    薛绍看着太平公主微然一笑,“公主真是英明极了!”

    “从驸马那里学来哒!”太平公主笑嘻嘻的。

    薛顗左右看了看他们夫妇俩,表情变得一愣一愣的,“你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如今连说话的腔调变得一模一样了!”

    稍后,一行人经过天津桥南头,薛顗准备往南回家,薛绍夫妇的家则是在桥的北面。

    “大哥,我们暂且就此别过了。”薛绍抚着薛顗的背,小声道,“别忘了你答应小的弟的事情。事关生死存亡与举族之安危,大哥切勿再作彷徨。”

    薛顗微笑的点头,“你说得没错,从来就没有一只耳朵,被一张嘴巴真的说服。事到如今大哥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什么样的念头都曾经存在于我的心中。但如果不是因为二郎你的缘故,为兄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听话听音,薛绍立刻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漏洞,小声道:“是不是李温那些人,又来找过你?”

    薛顗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是来过。但我此前已经答应过你,不再与之私下交从。于是我一概避而未见。”

    薛绍的心里顿时升起一丝后怕的寒意——如果没有我反复多次的从旁劝说与规劝,大哥还真会因为“李温”这样的诱因做出另外的选择,从而重蹈历史上的覆辄!

    “二郎放心。为兄现在主意已定,不会再有任何的彷徨与犹豫了。”薛顗坦然的微笑道,“事后想起来我才发觉,此前我是有多么的短视和愚昧——不相信自己的亲兄弟,莫非还要去相信那些居心叵测的外人吗?”

    薛绍长吁了一口气,“大哥,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果李温那些人再来找你……”

    “那你就叫牧院多派几个人来,日夜不停的紧紧盯着我家。”薛顗笑道,“想必,李温等人就不敢再来了。”

    薛绍顿时笑了,“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做权宜之计吧!”薛顗也点头笑了笑,再道,“如果为兄和薛老,能够早日率领汾阴薛氏一族的知名族人,联名上书支持太后早正君位,那才是人心大定隐患尽除之时!”

    “对。”薛绍点头,“如此,就要辛苦大哥了!”

    “交给我吧!”薛顗叹息了一声,苦笑道,“这些年来,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忝为兄长,却一直都在坐享其成的沾你的光。现在我也该为我们这个家,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情了。”

    “大哥你别这样说。我们的父母去得早,如果没有你和大嫂含莘茹苦的养育我和三弟,我们说不定早就夭折了,又哪来的今日?”说着,薛绍拿起薛顗断去了一根指头的左手,轻声道:“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大哥斩去这根指头来为我做药引的情形。九指薛侯……你的二弟,穷尽一生倾其所有,也无法偿还你的恩情!”

    薛顗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忽的一下转身就走,背对着薛绍挥了挥手,“为兄走了,不必相送!”

    薛绍凝视着大哥的背影,突然感觉,只是比自己大了十五岁的大哥,竟然是那么的苍老。那些年举家生活在流放之地的痛苦与挣扎,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青春与心血。为了照顾两个弟弟长大成人,他更是殚精竭虑倾尽所有……现在该是到了,我反过来照顾他的时候了!

    稍后,薛绍夫妇俩回到了家里。还没坐下来喝一杯茶,朱八戒便告诉薛绍,司马承祯还在家里没走呢!

    薛绍不由得笑了一笑,“他还挺有耐性。”

    “那真是个牛鼻子怪道!”朱八戒惊奇的道,“我跟他说驸马与公主因事外出短时间内不会回府,他就决意留在府里一直等着你们回来。小人给他安排厢房和膳食,他全都不要,只在后院的柳林里找了块大石,闭目调息盘石而坐。就如此不饮不食纹丝不动的过了两天一夜啊!”

    薛绍顿时想起了玄云子曾经说过的一段话,并且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朱八戒听得一愣一愣的,“驸马,你在说啥?”

    薛绍若有所思的道:“司马承祯,必然是精通辟谷之术。”

    太平公主上前来道:“薛郎,还是去见一见吧?司马承祯,再怎么说也是当今名仕。太过轻慢,终究不好。”

    薛绍点了点头,“八戒,带我去见他吧!”

    “是!”

    薛绍来到了自家后院的柳林里,见到白衣如雪的司马承祯就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目入静。非但看不出他有任何餐风露宿的困顿与狼狈,反倒是气色红韵衣袂飘逸,还真像是很多电影电视中见过的那种,隐居世外的得道高人。

    远远的听闻脚步声,司马承祯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见是薛绍,他便站起身来落下青石,轻扬抚尘稽首而立,“贫道司马承祯,参见薛驸马。”

    “仙长请了。”薛绍上前还了一礼,微笑道,“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驸马言重了。”司马承祯的表现很是淡然,“贫道此来,其实只是受人所托,将一件东西亲自交到驸马手上。”

    薛绍略感好奇,“不知是何物?”

    司马承祯拿出了一个素色老旧的小布包,递到薛绍面前。

    薛绍伸手接过,有点沉——似曾相识!

    他顿时心中一动,连忙打开那个布包,一块铁质的道家法简赫然入目。他稍一查看,就见到了法简上雕刻的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白虎法简?”薛绍惊声道。

    司马承祯微然一笑,“看来,驸马并不陌生。”

    “的确。”薛绍正色看着司马承祯,“我的手上已经有了玄武法简和朱雀法简。前者,曾是很早以前你的师妹玄云子托人送给我。后者,是裴公的夫人拿给我,让我带着它去求见太白医师孙真人。再加上这一块白虎法简,我有三块了!”

    司马承祯微笑,“这就是太白医师孙真人仙去前昔,托贫道转赠于你的。”

    “你说什么?”薛绍大吃一惊,“孙真人……仙去?”

    “是的。孙真人已然仙去了。”司马承祯点头,“他留下两枚开坛法简,青龙与白虎。白虎赠与了薛驸马,青龙则留给了我的师妹玄云子。”

    “这东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特殊用意?”薛绍问道。

    司马承祯摇头,“贫道,实在不知。”

    “那玄云子肯定是知道了?”薛绍再问道。

    司马承祯微然一笑,“那就得问她了。”

    薛绍顿时一醒神,这牛鼻子还蛮狡猾的,先是勾起我的好奇心,然后再谈及玄云子的事情!——好吧,你成功了!

    “我会去见她的。”薛绍表态了。

    司马承祯淡然一笑稽手一拜,“使命达成,贫道告辞了。”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薛绍问道。

    司马承祯摇了摇头,“原本是有,但贫道见到薛驸马之后,就打消了那些念头。”

    “为什么?”

    “因为贫道突然顿悟,既然薛驸马愿意来见贫道了,那就证明薛驸马的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择。”司马承祯微然一笑,说道:“既然薛驸马主意已定智珠在握,贫道又何必再要说尽废话班门弄斧呢?”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薛绍平声静气的道,“这么说吧,我和玄云子大概会要成亲。这件事情,你有何看法?”

    司马承祯面带微笑的沉默了片刻,拂尘一扬稽首拜道:“贫道告辞。”

    薛绍顿时笑了,“那就是无话可说了?”

    司马承祯居然就这样走了。

    薛绍看着他的背影,直撇嘴,“闷骚牛鼻子,神神叨叨装神弄鬼。不说拉倒,我直接去问玄云子不就是了!”( )

第802章 胡作非为

    这一回薛绍真是铁了心要好好的陪一陪太平公主,在家里狠狠的窝了七八天连门都没出。

    薛绍觉得,如果不经历一点波折和考验,自己和太平公主之间的感情很有可能会在一成不变的生活当中,慢慢的归于平淡与冷漠。在经历了这次的风波之后,薛绍才真正的发觉原来自己是那样的深爱太平公主,终此一生,自己哪怕失去一切,也不想失去她。

    太平公主则是说,有的夫妻像是一碗好汤,香气扑鼻入口味美,但盛放的时间久了难免就会变味,甚至有毒。而有的夫妻则像是一坛老酒,经久弥香回味悠长薛郎,五十年后你还会像今天这样牵我的手,吻我的唇吗?  小说;“当然。”薛绍笑而答道,“我每天都要吻你这个,风华绝代的小老太婆。”

    太平公主当场就怒了,把薛绍拽进房里,狠狠的大战了数百回合。

    这几天里,两人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造人。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笃定了一个念想,一定要在短期内再次怀孕。生男生女都没关系,但是再生一个孩子绝对是必须的!

    如此,又过了数日。薛绍仍是没有出门。

    太平公主太了解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些天他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专心陪自己绝口不提公务,与以往大相径庭。太后倒是说过让薛绍近期不用上朝、不用搭理公务。但太平公主知道,这并不代表薛绍就真的不惦念兵部的事务,尤其是城外的洛水大演武。

    “薛郎,你还是去官署看一看。”太平公主主动来劝薛绍了,说道,“身为朝廷重臣,哪能彻底不管份内的公务了呢?”

    “没事,有姚元崇在误不了事。”薛绍笑道,“我就想好的陪一陪你。明天我们启程去瑶池玉林小住一段时间怎么样?很久没去过了。”

    “不行。”太平公主一口回绝,她很少像现在这样态度坚决,说道,“如果让你荒废了公职来与我朝夕陪伴,我无法感觉到真正的快乐与幸福。你还是去官署吧!”

    薛绍微微一怔,顿时笑了,“我们成亲几年了,你倒是头一次把我往门外撵。怎么,才陪了你几天,你就腻了?”

    “当然不是。”太平公主一点不像开玩笑,而是一板一眼的认真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在温柔乡里呆得太久,从而忘却了理想、消磨了斗志。那样,你就不是我爱的那个薛郎了。”

    薛绍轻执她的双手,“我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薛郎,但我听你的。明天我就去官署看看,顺便进宫一趟,把我们薛族的事情先向太后做一个简要汇报。”

    太平公主微笑的点头,说道:“我爱的那个薛郎呀,时而顶天立地豪气纵横,时而风流猥琐诡诈多端;有时霸气张扬叱咤风云,令天下人惶惶震惊,有时也会像一个孩子那样跳脱任性胡作非为,让人头大如斗哭笑不得。”

    “那我不是一个怪胎了?”薛绍哈哈大笑,“有意思,我还真是头次听到如此的评价!”

    “这普天之下,还有人比太平公主更有资格如此全面的评价于你吗?”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好啦,不用等明天了我知道你早已是心急火燎急着要去官署,只是不好开口。趁天色还早,快去吧!“

    “我哪有!”薛绍瞪大眼睛,言辞凿凿。

    “朱八戒,把威龙牵来。”太平公主不容置疑的下令了,转过头来对薛绍嗔道,“骗谁也别骗自己,更别想骗过你的妻子王昱那个愣头小子接掌了你的剑印在指挥大军演,还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模样了。你快去看看吧!”

    薛绍哈哈大笑了两声,捧起太平公主的脸狠狠的亲了她两口,然后箭步迈出翻身一跃就骑上了威龙宝驹,顷刻间扬鞭疾驰而去。

    太平公主目送薛绍离开,摇头微笑,“真想不透,原本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的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

    薛绍赶到官署正是午饭时分,大多数的同僚都在。薛绍径直走向姚元崇的官署,刚好看到他在捧着一份厚厚的公文,看得聚精会神。

    薛绍轻手轻脚悄悄的猫到了他身后,朝公文上瞟了一眼,突然大叫一声,“开饭了!!”

    姚元崇全身弹起大声惊叫,双手一抛公文飞起,差点一下没被吓得晕死过去。

    薛绍哈哈大笑,“姚侍郎,受惊了受惊了!”

    姚元崇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看着薛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像发怒又像苦笑,表情都扭曲了。

    薛绍捡起公文呵呵直笑,“淡定,淡定。”

    “吓死我了!”姚元崇一口气总算是喘了过来,哭笑不得的道,“尚书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薛绍拿起公文细看了两眼,不由得眼睛放光,“这是刚刚送来的大军演汇报?”

    “是的。”姚元崇恢复了常态,说道,“那个王昱还是不行啊,损兵折将的连输了六阵,派出去行刺的斥侯都被人活捉了一半,连郭安都栽了。现在他已是陷入重围举步维艰,士气低落缺兵少将。想必撑不了几天,他就要被党郭二将彻底击垮了。”

    薛绍一声不吭,细细看完了整篇公文,双眉皱起沉思了良久,突然说了两个字,“未必。”

    “那还能怎样?”姚元崇双手一摊,说道,“党郭二将本来就是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虽然不是特别擅长于摧城拔寨,但胜在谨小慎微精于防范。他们或许很难打出气吞如虎酣畅淋漓的大胜仗,但也不会斗然崩盘一溃千里。照眼前这个情形来看,党郭二将只要能够守住优势,胜利迟早就会到手。而这,恰恰是他们最为擅长的。”

    薛绍点头,“分析得不错。再说说王昱?”

    姚元崇苦笑了一声,“属下倒是跟王昱挺熟,但对于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却是一无所知闻所未闻。从大军演开战后的一些军情汇报上分析的话,王昱表现得惊慌失措生涩无比,从而昏招百出连吃败仗,不太像是一个能够带兵的将军。”

    “连你这个朝夕相处的人都对王昱的军事才能一无所知,那可想而知,党郭二将必然也是一头雾水。”薛绍笑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也就是说,王昱的胜算,其实要比党郭二将的更大!”

    姚元崇笑了,“书本上的东西毕竟是死的。眼下的局面,几乎已经是胜负已分。属下实在是看不出,王昱翻盘的胜算究竟何在?”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薛绍笑道,“但战争往往就是,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知道鹿死谁手。”

    姚元崇脸色一正,“那除非你现在去往洛水大营,中途接手指挥作战!”

    “不可能。”薛绍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算是真的要输,我也要让王昱独自作战,输他个一干二净彻彻底底。”

    姚元崇笑道:“那你岂不是英名扫地威风尽丧?”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薛绍道,“赌一把?”

    “赌就赌!”姚元崇刚出口就反悔了,呵呵直笑的摆手,“不行不行,今时不同往日了。堂堂的尚书和侍郎,岂能在官署里赌博?”

    “好。”薛绍一本正经的道,“那咱们就去饭堂,赌他一把!”

    姚元崇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你可是三军统帅当朝重臣……”

    “少废话,开饭了!走走走!”薛绍笑哈哈的拉着姚元崇就走。

    姚元崇哭笑不得的只得随他而去,心中想道:什么事情让他心情如此大好,竟像个小孩子要过大年了一样?

    饭后不久,薛绍去往贞观殿找武则天。走到御书房时,正巧碰到上官婉儿抱着一大堆书卷从里面出来。

    薛绍见她抱得实在太多,上前说道:“才人,我帮你。”

    “不敢劳烦薛驸马。”上官婉儿婉言谢绝,微笑道,“这些都是内廷的私密文书,太后明令只许我一人经手。否则,我也不会亲自抱着了。”

    “这倒是。”薛绍点了点头,“太后在里间吗?”

    “在。”上官婉儿微笑的答了一句,眼神闪烁,看似有话讲又不大好开口的样子。

    薛绍问道:“你是想问王昱的事情?”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驸马能懂猜心之术?”

    “我要是真懂,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薛绍笑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上官婉儿微笑道:“我听闻他正在代替驸马,指挥洛水大军演。不知情况如何了?”

    “连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薛绍有些惊讶。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我是听太后说的。她老人家对城外的大军演,一直颇为关注。”

    薛绍笑了一笑,武则天“格外”关注大军演,这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上官婉儿小心的问道:“驸马,王昱……他输得很惨吗?”

    薛绍哈哈一笑,“我的学生,怎么可能会输?”

    “那他胜了?”上官婉儿的表情很是惊奇,还有一句没说出来他什么时候成你的学生了?

    “快了!”薛绍自信满满或者说大言不惭的直点头,“大军演一有消息,我会派人马上通知太后。到时候,你也就知道结果了。”

    “好,那我拭目以待婉儿告辞!”上官婉儿明眸善睐的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薛绍在原地杵了许久方才动弹,拍着胸口暗自道:我的个乖乖,婉儿暗送的这个秋波,直把我的小心肝撞得扑通扑通的跳了个七荤八素!

    这姑娘,媚功见涨啊!

    

第803章 落跑新娘

    武则天今天特别忙,因为有一大批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告密者,等着她亲自接见。听说薛绍求见,她犹豫了一下,没像以前那样让薛绍等着或是下次再来,而是直接将他宣进。

    薛绍进去一看,书房里还有三四个衣衫破旧的平民。薛绍一眼瞧见他们时心里就反应了过来——毫无疑问,这是告密者!

    难怪一个个的看起来不是形容猥琐就是贼眉鼠眼再不然奴颜媚骨。

    ——虽然薛绍可以理解武则天打击政敌的必要,但是对于特务政治以及这些告密者,丝毫提不起任何的好感。

    “太后既然有事,臣可以下次再来。”薛绍主动说道。

    “无妨。”武则天显得很和气,“有事你先说,让他们等着。”

    薛绍看了这几个人一眼,说道:“臣要说的,或许是军国之秘。”

    武则天挥了一下手,“你们先下去!”

    “太后、太后!”其中有一个男子急了,连忙道,“小人将要说的,也是重大军国之事啊!”

    薛绍真想臭骂他一顿,你算什么东西,也有军国之事可说?

    武则天有点不耐烦的皱了下眉,“那你赶紧说。”

    那名男子如获至宝,急忙道:“小人要检举当朝驸马薛绍,他与绿林匪盗洪门首领赫连孤川暗相勾结,并且豢养了很多的私兵,他必然是在欲图不轨啊,太后!”

    薛绍一听——咦,这个杂毛居然当着我的面检举我,故意的吧?

    武则天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简直可以说是绿了!

    薛绍虽然没作声,但脸色也不大好看。

    “一派胡言!”武则天斗然大喝一声!

    举报的男子惊呆了,惶惶然道:“太、太后,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啊!”

    “还在胡说!”武则天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这样的雷霆之怒了,巴掌拍下去,桌上的砚台都震翻落地,“推出去,斩了!”

    门外的千骑卫士听闻号令,哗啦啦的就冲了进来。

    “啊?!”男子大惊失色,“太后,你可是有言在先,就算举报之事查而无实,也不予计过啊!今日怎的,又要食言而肥斩杀小人?”

    “太后且慢。”薛绍出声道,“他说的有道理,既然是有言在先,太后就不可以过后反悔。否则朝令夕改,朝廷将失信于百姓。”

    “多谢、多谢贵人救命!”男子如同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跪倒在地拼命向薛绍磕头。

    武则天冷哼了一声,“你可知你眼前的这位贵人,是何许人?”

    男子迷茫的摇头。

    “他就是薛绍。”

    “呃……”男子彻底傻了眼。

    武则天摆了摆手,示意千骑卫士先下去,余下闲杂人等也都退下了。

    薛绍对武则天道:“太后,臣是养了不少的私兵,这都是臣在出征作战的时候将要随军征战的斥侯,绝对不可或缺。臣与赫连孤川的事情早向太后有所汇报,外界却是罕有人知。此人前来告密,必是受人指使。不知他背后是什么人,怀有什么样的目的?”

    武则天点了点头,“那这个人,交给你了。”

    “臣要他何用?”薛绍笑了,说道,“臣只是想说,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谁来举报臣都不害怕,臣更加不害怕接受任何调查。”

    “薛绍,本宫还不了解你吗?”武则天道,“方才本宫要将他推出斩首,就是为了表明本宫对你深信不疑的态度。非但如此,本宫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你恶语中伤,或是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

    那名男子一直跪倒在地,武则天和薛绍的对话是一句句的听得清清楚楚。他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现在说的这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太后,既然如此,那就放了他吧!”薛绍淡然道,“臣没兴趣跟这样的小角色较真,放他回去跟他的主子说,再有什么阴谋诡计,只管使出来好了。”

    “薛绍,本宫就是欣赏你这样的大气!”武则天欣慰的点点头,同时挥了一下袖子,那名告密的男子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薛绍无所谓的笑了一笑,“太后,臣现在可以说事了?”

    “说吧!”

    薛绍道:“近些日子,我与兄长联络了几位重要的薛氏族人。他们一致表态,愿意鼎力支持太后。”

    武则天眼睛一亮,笑容立马浮现在了脸上,“薛郎,辛苦你了。”

    “份内之事。”薛绍拱了拱手,“另外,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臣想请动牧院的人,对我大哥的家院,不分昼夜严加监视。”

    “哦?”武则天惊咦了一声,“此举何意?”

    薛绍轻叹了一声,说道:“臣也是,不得已之举。谁叫我大哥交友太广,为人又太过热情好客呢?什么样的人登门上访,他都拂不下颜面拒人于外。”

    “本宫明白了。”武则天会意的点点头,“防患于未燃,确实有这个必要。”

    “其实这个点子,倒是我大哥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薛绍知道,这句话是一定要说的。不然大哥在武则天心里的形象可就要坏掉了。

    武则天笑了,“看来你大哥,倒也颇为醒事——好,本宫会给牧院吩咐下去的。”

    “谢太后。”

    “对了,本宫正有事情要跟你说。”武则天说罢,从自己的桌案上翻了一翻找出一本奏折递给薛绍,对他道,“日前你针对突厥的献策,本宫在与阁部会商之后最终定夺,直接采取了你的提议派出了使臣前方北方,代表我朝出面调停突厥、奚族与契丹之战的争端。今日本宫刚刚才收到使臣的回书,你先看一看。”

    “是。”薛绍拿起奏本细细看了一阵,脸上露出了笑容,“太后,看来我们的计策好像是生效了。”

    “是你的计策。”武则天微微一笑,颇为欣慰的说道,“一书一使敌得过千军万马,薛郎,你真了不起!”

    “太后过誉了。”薛绍拱了拱手,说道,“虽然突厥暂时撤了兵并且答应派谴使臣来京,接受本朝的居中调停。但是臣以为,他们只是他们暂时的、表面的妥协。甚至有可能,他们是在顺水推舟的使诈。目的就是起到一个麻痹我朝、并让契丹与奚族放松警惕的作用。”

    “的确,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武则天道,“那依你之见,该要如何应对?”

    薛绍道:“两手准备。一则积极筹备调停议和,催促三部族的使臣尽快来京城。二则,我们北方的云朔州三州军演不能停,务必须提高警惕随时防备突厥发动突然袭击。”

    “嗯……”武则天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么本宫即刻与前方使臣回书催促于他,并让他转告契丹与奚族的首领,不可放松警惕麻痹大意。如何?”

    薛绍道:“太后,臣以为,只要突厥没有犯规在先,我朝还是要保持原有的中立的态度,不能过度的偏袒于奚族与契丹——至少不能,公开的这么做。否则,将会失信于戎狄,给他们煽风点火起兵闹事的借口。”

    “……有道理!”武则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么等契丹与奚族的使臣来了京城,由你这位夏官尚书代表我朝负责接待,如何?”

    “臣遵命。”

    “薛子镇国,军事无忧啊!”武则天很是欣慰与放松笑了起来,再道,“本宫还有一件小事要问你。”

    “太后请讲?”

    “城外的洛水大军演,现在进行得如何了?”武则天问道。

    “臣正准备向太后秉报一番。”薛绍说着,就将从姚元崇那里拿来的军报交给了武则天看。

    武则天看了一阵,啧啧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太后,可惜什么?”

    武则天道:“本宫以为,王昱既然能够蒙你青睐临时执掌剑印指挥作战,必有神奇之处。没成想,他居然把仗打成了这样。本宫原本是对他抱有特殊期待的,现在看了这份军报,难免有些失望啊!”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太后,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将会如何。上次的大军演臣都已经输得底掉了,最后不是用了一招诈谋把薛楚玉给擒了吗?”

    “哈哈!”武则天大笑,“真要说起来,本宫还是你的帮凶呢!”

    薛绍也笑,“太后那不叫帮凶,叫盟友!”

    “对、对!”武则天呵呵直笑看似心情很不错,“听你这么一说,本宫又对王昱抱有最后一丝期待了。如果他能得胜,我朝岂不是又添一位名将?”

    “太后,一战之胜负说明不了太大问题,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军演而已?”薛绍道,“王昱这个人,臣带他的时间不是太长,能教给他的东西也很少,军事方面仅限于帮他解析过几句兵书上的句章断落。但是他谦逊谨慎勤勉刻苦,品质倒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悟性与资质究竟如何。”

    “如此说来,倒是一块可造之材。”武则天笑着点了点头,“此一战虽然不足以判断他是否有将帅之才,但至少表明他已经迈开了第一步。你这个做老师的以后就因材施教了。”

    薛绍呵呵直笑,“臣还年轻,自己都还在学习当中,当不了谁的老师。”

    “学无长幼能者为先。”武则天道,“就是让你给本宫当老师、指点本宫的军事,那都是绰绰有余的。教一个王昱,必然不在话下——你就上一点心,带一个出色的学生出来给我们大家瞧瞧吧!”

    “好,臣就试一试。”薛绍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心想你这算神马意思,明明知道王昱是上官婉儿的表弟,还特意嘱咐我正式收他做学生——有本事你把上官婉儿也派给我啊!

    “你,见过司马承祯了没有?”武则天又问起了这一茬儿。

    薛绍道:“见过了。”

    “意下如何?”

    薛绍直轮眼珠子,什么意下如何?——他又没跟我说什么,只是送了一块法简给我。

    “嗯……还行!”薛绍只能如此回答了。

    “什么叫还行?”武则天直皱眉,“这几天你和玄云子相处得怎么样?”

    薛绍一愣,啥玩艺儿?我天天陪着太平公主,别说是相处,我是想都没想过她!

    “看你那表情,倒是本宫唐突了?”武则天面露惊咦,“玄云子出宫有些日子了,你没和她在一起?司马承祯事先没跟你说?”

    薛绍摇头,一脸茫然。

    武则天很是怅然的长叹了一声,“现在你有事情做了。赶紧去把失踪的玄云子找来——你要成亲,总不能没有新娘吧?”

    薛绍顿时哭笑不得,心想玄云子你要真是落跑新娘跟人私奔了,我衷心祝你幸福快乐一辈子不被我和武则天给找着,那可就省了我很多事了。余下武家的女人虽然多是歪瓜裂枣,我随便娶一个回家就当买了个新丫鬟吧,只为完成这一趟任务而已——我可不想,最后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 )

第804章 忽悠失败

    薛绍回到家里的时候,脚步轻盈吹着口哨,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太平公主见他这副神情不禁好奇,“薛郎,升官啦?”

    “难不成,我就是个官迷?”薛绍笑眯眯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心情大好的吹着口哨就往后院走。

    “你去做甚?”

    “练习骑射。”

    太平公主直愣神,“练个箭,用得着这么开心?——站住,你给我站住!”

    薛绍被她拽住了衣袖只得站住,“宝贝夫人,何事惊慌?”

    太平公主道:“你快告诉我,你遇到什么大喜事了,心情这么愉快?”

    “最近我的心情一直这么愉快呀!”薛绍笑道:“与心爱的女人乐朝夕之与共,世上还有比这更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胡说!”太平公主板起了脸,“你若不说,我就不高兴了!”

    “行,说就说。”薛绍笑嘻嘻的道,“玄云子,失踪了!”

    太平公主先是一愣,随即惊叫起来,“你说什么?”

    这下换作是薛绍愣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玄云子失踪了,多半就是逃婚呗!”

    “她失踪了,你怎的还如此开心?”太平公主真是无语了,连忙拉住薛绍,“快,你快去把她找回来——发动你的斥侯还有洪门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将她找回来!”

    “等等!”薛绍正了正脸色,“我找她回来干嘛呢?”

    “成亲啊!”太平公主满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想不明白吗?”

    “安然,你听我说。”薛绍双手捂住她的肩膀,说道:“我是答应了要娶一个武家的女子过门,但这不代表,我非得要娶玄云子,对吧?”

    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玄云子究竟有什么不好,你百般嫌弃?”

    “恰好相反,玄云子非常好,没有任何值得我嫌弃的地方。”薛绍认真说道,“但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我才不愿意娶她。”

    太平公主愣住了,“何解?”

    薛绍先把太平公主扶到了正厅里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式,说道:“现在我们家里,还算不错吧?——我是指家庭气氛很和谐,对不对?绝对不会出现妯娌不和、妻妾争风这样的内乱,对不对?”

    太平公主点点头,“当然。”

    “但我如果娶了玄云子,马上就会打破这个和谐。你信不信?”薛绍道。

    “不信。”太平公主认真的说道,“以我对玄云子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成为你说的那种女人。相反,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配得上和我并肩而立,一同成为你的正妻,那也只能是玄云子!”

    “波!

    薛绍打了一个响指,“问题恰好就是出在这里!”

    “我不明白。”太平公主的表情挺严肃。

    薛绍说道:“这世上没人娶过两个正妻,我薛绍是头一遭。那么等到我将玄云子娶回来之后,家里的事情听谁的?”

    “当然是听我的。”太平公主理所当然的答道,“我是公主!”

    “到时玄云子也是公主。”薛绍道,“就算你和玄云子曾经是好朋友,但将来如果真的在一起生活,你能保证你们之间不会有争端?别的不说,现在你在家里绝对是说一不二,琳琅和仙儿这些人绝对不会违逆于你。但是你敢对玄云子随便发号施令甚至是让她给你下跪吗?”

    “我不会这样做。”太平公主一板一眼的道,“因为我敬重她!”

    “好,就算你胸怀如海真的能够做到。”薛绍再道,“但是真当我和玄云子成亲洞房的时候,你就能保证你心里能痛快?虽然我现在也有媵妾,但我对她们所有人的眷顾和宠爱加起来,也比不上你的一半。换句话说,我有义务给你足够的尊重和爱护,但是媵妾只能逆来顺受,多话都不能有一句。但将来玄云子她也是正妻,她完全有资格向我索爱。再者我了解我自己,我确实风流好色。假如我真的被玄云子的姿色所迷从而减少了对你的着顾与关爱,你怎么办?”

    “……”太平公主咬着嘴唇,沉默了。

    “如果我只是迷恋于某个媵妾或是外面的女人,你做为公主做为正妻,有一百种方法把我拉回来。”薛绍道,“但是如果我被玄云子迷住被她位走了,你能怎么办?你会甘心独守空房,成全我和玄云子的幸福吗?——你不能,绝对不能!”

    “……”太平公主仍旧沉默,而且眉头也皱了起来。薛绍说的这些,她不是没想过,但还真的没想过这么深入、这么透彻。

    “于是我们的家庭不可能再有以前的美满与和谐,你与玄云子也不会再是朋友。”薛绍道,“安然,自古皆是一山难容二虎,何况——还是两只母老虎?”

    “胡说,你才是母老虎!”太平公主总算是吱了声,但她的回击显得非常无力。

    “还有。”薛绍继续滔滔不绝,“你们两个已经有了麒玉和宁晋这一子一女,他们这一对兄妹在家族当中地位绝对不可动摇。但是,如果我和玄云子有了孩子,那同样也是嫡出的子女。将来我们老了的时候,孩子们之间如果有了争执,比如爵位之争、财产之争、宠爱之争,我该怎么办?”

    “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太平公主没好气的斥道,“就算都是嫡出,那也有长幼之分。有什么不好办的?”

    薛绍撇嘴皱眉的故意弄出一个惊悚而怪异的表情,小声道:“如果仅凭长幼有序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那玄武门……”

    “行你别说了!”太平公主连忙一挥手打断了薛绍的话,玄武门这三个字突然就让太平公主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亲兄弟之间尚且自相残杀,何况同父异母的?

    “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想到。”薛绍说道,“假如将来你母亲改朝换代,你的身份虽然不会被削夺,但武家必然成为正统的皇族。到时候你这个前朝的公主面对新朝的公主,你心里能痛快?势必会有一争长短之心吧!与此同时,武家的那些亲王会愿意看到自家的妹子,在夫家被前朝的公主压过一头?——好了,到时家庭矛盾很有可能会激化为李武两家的矛盾。我这个姓薛的驸马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那就只有一个死定了的结局!”

    “你越说越离谱!”太平公主一瞪眼,“胡扯一气尽是些没用的!”

    薛绍嘿嘿一笑,“怎么会是没用的呢?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如果不是玄云子而是别的另外一个武姓的女人,那就活该她倒霉嫁给我。我保证让她当一辈子的老处女,你信不信?”

    太平公主狠狠的一怔,眼睛都瞪圆了,“这……这也太狠了一点吧?”

    “没办法,为了家庭和谐,为了我的爱妻和我心爱的儿女,还有薛族未来的前景,我只好牺牲她了。”薛绍说道,“安然,你应该了解我。面对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不会头脑发热的胡做非为。玄云子失踪了,就让她失踪好了。我会找个机会劝请太后,让她另外再去挑个人选与我成亲。到于对方的外貌德性甚至年龄与婚史我一概不在乎、一概来者不拒。唯有如此,才是最为圆满的结局!”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冷静了许多,淡淡的道:“其实你说了这么多,我听出了一些你的心声。”

    薛绍微微一怔,“我说的,就是我的心声!”

    “不是,绝对不是。”太平公主淡淡的道,“你知道玄云子很漂亮很迷人而且聪明绝顶,你更加知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因此你是在担心我争不过玄云子,总有一天你会移情别恋,真正的投到她的怀里去。”

    “……”这下换作是薛绍沉默了,好吧,太平公主看来没那么好忽悠!

    “你本来就是喜欢玄云子的,对不对?”太平公主幽幽的道。

    “没有。”薛绍答得斩钉截铁,“我承认我很欣赏她,但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让我满头雾水捉摸不透的女人。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你知道吗?”

    “安全感?”听到这个新词太平公主稍稍的愣了一愣,随即就笑了,“那是因为你懦弱!”

    “我怎么就懦弱了?”薛绍瞪大了眼睛,感觉像是遭受了某种污辱。

    “因为玄云子太聪明,她让你捉摸不透,同时你的心事好像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太平公主说道,“这就好像你是赤身裸体的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却是一袭盛装高高在上满怀嘲讽的看着你。这让你感觉很没尊严,同时,也有那么一点恼羞成怒。”

    薛绍苦笑了一声,“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没人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太聪明的人往往容易孤单一辈子,这其实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经得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反复纠结,尤其是爱情与婚姻。安然,你我都不是这样的人。”

    “……”太平公主还想说下去的,听到最后一句,她闭嘴了。

    “总之,我不会娶玄云子。”薛绍像是做出了最后总结,“我和她只适合做朋友,最多只能做到知己。我想,玄云子心里也是么想的,否则她不会逃走。如果我和她真的成了亲,非但是我们这个家庭的悲剧,也是我和玄云子这两个人的悲剧。因为,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轻轻的摇了摇头,“光是说服我,没用的。”

    薛绍笑眯眯的长吁了一口气,这么说我说服你了?……这也不错嘛!

    “你不找,我去找。”太平公主突然把脸一板,“薛武联姻这么大的事情,岂是逃避就能解决?就算你真的不愿意娶玄云子,那也得把她找回来,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当着我娘的面去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寻求别的解决办法!”

    薛绍愕然。

    “你还不肯去找是吧?”太平公主仿佛还动了一点怒气,“我马上把赵秉诚叫来给我配免孕汤喝,这辈子不和你生孩子了,你信不信?”

    我靠!

    薛绍的脸都要绿了,“不用这么狠吧?!”

    “要!就要!——说,你找是不找?”太平公主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薛绍,像一尊气势汹汹的茶壶。

    薛绍真是头大如斗哭笑不得了,“行,你淡定,我找就是了!”

    “这才乖!”太平公主那脸色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刷的一下又回到了如沐春风的笑容之中,弯下腰来捧着薛绍的下巴,在他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口,“赶紧把人找回来呵,给你三天时间——别想讨价还价了,就三天!”

    然后,太平公主就哼着愉快的小调儿,步履轻盈精神爽的走了。

    薛绍先是无语望苍天的愣了半晌,然后抹了一把冷汗碎碎念的骂道:奶奶个熊的,忽悠失败!

第805章 洪荒猛兽

    后来薛绍静下来想了一想,太平公主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自己不想娶玄云子,那也有必要将她找回来当面把该说的话都给说清楚。然后再一起去找武则天协商,这样才是处理问题的最佳办法。

    逃避,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复杂。

    至此,薛绍也算是打定了主意。但是郭安等人现在正在洛水大营参加军演,怕是很难抽得开身那就只好自己亲自去找喽?

    若大的一个天下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薛绍细下一想,玄云子不是一般人,她是暂时失踪了没错,但这个失踪仅限于我和武则天等人不知道她在哪里。换句话说,她是否有意逃婚、是否真的藏了起来,还有待商榷。以她的个性,一声不吭的躲藏起来的这个可能性,其实是很小的。

    那要找她,就不见得有多难了。

    次日,薛绍带上左右门神骑上马离开了家,直奔终南山玄云观。

    到了这里一看,薛绍有些惊呆玄云观已经化成了一堆灰烬!

    稍稍的查验了一下现场,薛绍没有发现有人遇难的迹象,也没有找到道君塑像和法器法桌这些东西的残骸。也就是说,不像是突然的失火或是有人恶意纵火,倒像是井然有序的搬迁之后再放的一把火。

    正当薛绍四下查看时,一名樵夫打从旁边路过。薛绍便主动上前请问于他,这座道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樵夫告诉薛绍说,这里大约个把月以前就被一把火给烧光了。当时火很大,附近多家道观和佛寺的僧人道士都来救火,但被一群人拦在了外面。看那情形,那群人像是某个官宦人家的仆从,气焰嚣张得很。

    “那有闹出人命吗?”薛绍问。

    “这倒是没有。”樵夫答道,“我听静安寺的住持大师说,那群人放火烧观的时候先把女冠们都给轰了出来。放完火以后,又将女冠们都给带走了。同时还把道君塑像这些东西也都用车子拉走了,十好几车呢!”

    薛绍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樵夫走后,薛绍仍是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心里就在琢磨:玄云子虽然人不在官场,但是她背后的隐实力是不容忽视的。如果真是某个官员派人来烧了她的玄云观还把观里的人和物件都给带走了,那这个人要么是奉了武则天的号令在行事,要么他就是玄云子的至亲,这才烧了不怕惹事。

    武攸宁!

    薛绍斗然想起了这个人,他和武攸暨都是玄云子的亲哥哥,玄云观本来就是武攸宁给玄云子盖的。现在他一把火烧掉玄云观、逼得玄云子住到皇宫的上清观里去,这样玄云子就能离武则天很近,对武攸宁来说固然是件好事的确,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看着玄云观的一摊灰烬,薛绍有点头疼线索断了,现在该去哪里找人呢?

    寻思良久,薛绍脑海里砰然一亮那天司马承祯来找我,只给了我一块白虎法简,说是太白医仙孙思邈临终前托他交给我的纪念之物。既然孙思邈是玄云子的启蒙恩师并对她有养育之恩,他现在过世了,玄云子必然会去拜祭啊!

    薛绍一拍脑门,“我真是笨得可以走,去太白山斗母峰!”

    一路辗转,薛绍和他的左右门神在次日午时左右,抵达了斗母峰下。

    看着蜿蜒向上延伸到半天云里的阶梯,薛绍情不自禁的想到上次和月奴一起来这里,给裴行俭寻仙问医的往事。

    “再临此地,裴公早已不在,药王也登仙而去了。”薛绍忍不住感慨万分,“时间,过得好快啊!”

    “少帅,你在嘀咕啥呢?”牛奔乍呼呼的道,“这梯道怎的如此陡峭,往上好像还有积雪,怕是还结了冰。难不成我们要四脚着地的爬上去吗?”

    薛绍顿时笑了,“对,是得爬。”

    “那我可就爬了!”牛奔二话不说扑倒在地,蹶着一个大屁股就往上爬。

    薛绍和段锋哈哈的大笑。

    “你、你们别笑!”牛奔紧张兮兮的道,“我一到高处就心里发慌腿肚子抽筋,你们再笑,我一紧张就得摔下去变作肉酱了!”

    恐高症?

    薛绍不禁笑了,“算了,你留在山脚下看守马匹等着。我与段锋上去便好。”

    “行,行,这最好不过了!”牛奔如蒙大赦马上起了身来,拍拍手就牵上了马缰,笑嘿嘿的道,“那你们速去速回呵!”

    “我们走吧!”

    薛绍叫上段锋,二人结伴上行。走了很久,天快黑时才上到峰顶,见到了孙思邈住过的那个药庐。

    薛绍走近,四下打量这里收拾得挺干净,显然还有人住。于是他高声问了一句,“有人在吗?”

    “何人造访?”有人应声,出来一个青衣童子。

    薛绍认得他,上次登峰时遇到过,孙思邈的药童徒儿。

    “咦,是你呀?”那童儿显然也认出了薛绍,连忙上前稽首一拜,“郎君再次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令师……”

    “家师早已仙去多时了。”童儿答道,“郎君不知吗?”

    “我知道。”薛绍道,“我此来一是为了拜祭,二是想要找一个人。”

    “郎君找谁?”

    “玄云子。你认识吧?”

    青衣童儿顿时笑了,“我师姐我当然认得了。你要找她并要祭拜先师,这便赶巧了她在先师的墓地旁边结了一座草庐住下,要为先师守墓呢!”

    薛绍顿时心头一亮,“在哪里?”

    “王屋山,天坛峰。”童儿答道,“其实,至从上次郎君将先师请下山去,他嫌斗母峰太高太陡就没再回到过这里了,只留下贫道在此打理药庐。先师后来去了天坛峰隐居,也便是在那里羽化登仙了。”

    薛绍顿时长叹了一口气,“离此地远吗?”

    “若有马匹倒是显得不太远,就是夜太深了这山路实在难行,多有危险。”童儿答道,“郎君不如暂且在药庐歇息一夜,明日天亮了贫道再给你带路过去如何?”

    薛绍沉吟了片刻,“那便叨扰了。”

    当夜薛绍就和段峰在药庐住了下来。牛奔粗人一个行军打仗餐风露宿不过是小事一桩,现在留他独自一人在山脚过夜倒也不用薛绍惦记。

    晚上薛绍有些睡不着,便找童儿借书来看。药庐里自然只有医书,童儿给他一本《丹经》。薛绍随意翻看了几页,味同嚼蜡满头雾水,但是催眠的效果也达到了。

    正当他将要放下书本吹灭油灯入睡时,不经意的一眼瞟到了一行字,顿时睡意全无精神抖擞。

    “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密烧之……这可是火药配方!”薛绍不禁惊叹出声,“孙思邈居然在《丹经》里面记载了火药配方!”

    这东西对特种兵出身的薛绍来说,当然不算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小儿科。实际上,薛绍带兵打仗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一直都有研制火药用于军事的想法。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火药这东西在大唐朝代来说,就是一头不分敌我的杀人凶兽。一但自己把它放出来,就必须要对它有着足够的掌控力。否则,后果没人能够想像!

    大唐的朝廷对于“军用物资”一向是看得极紧,别说是要把火药用于军事这样的巨大革新,就是一两匹战马的添置和废弃也有着严格的审查制度。所以对于火药的“掌控力”不光是局限于技术,更重要的薛绍自己要有足够的资本和权力,才有可能真的驾驭得了它。

    以前,薛绍就算有想法也没那个空闲和时间,更加缺乏掌控于它的足够实力。比如早在裴炎时代,自己就算是鼓捣出了这东西,也很有可能被裴炎一巴掌拍死不予施行,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好像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了!

    思及此处,薛绍斗然变得兴奋异常。他马上披衣而起,趁着这盏油灯写下了二十多页的文字,全是用于研发火药并运用于军事的相关东西。

    待他收笔,已是天明。

    童儿打着哈欠推开门时,薛绍把那些纸笺折好放进了怀里,起身走出了房间。

    “咦,郎君起得这么早?”童儿见到薛绍有些惊奇,“昨夜没睡好吗?”

    “睡得不错。”薛绍把《丹经》还给他,微笑道,“这本书很好,还给你。记得要好好保存莫要遗失。”

    “先师遗物,贫道当然是万万不敢遗失。”童儿收回书,发现薛绍神色有异,好奇问道,“郎君,这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其实我根本不懂医术,只是觉得令师留下的医书应该都是至宝。所以,没事就不要随便给别人看了,尤其是我这样的门外汉。”薛绍微笑答道。

    青衣童子呵呵直笑,“一般人我肯定是不会给他看的,但郎君你不是外人嘛!”

    薛绍点头笑了笑,心说我可不想告诉你,这本丹经里面其实是藏了一头洪荒猛兽。而我即将把它降伏于麾下,充当我摧残拔寨杀人如麻的战争利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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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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