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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x     极品驸马txt下载     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春节请假通知

又要过年了~

    记得去年的除夕之夜,我都是在码字当中度过

    没有聚会,没有休假

    一年下来,疲劳积累得很多很多了,乃至于有点‘精’神透支的感觉

    今年过年,准备休息几天了

    从明天(腊月二十九)开始,到正月初四,我都在老家乡下过年,没法更新了

    通知大家一下,敬请谅解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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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唇亡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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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过了半月,已是上元佳节。[薛绍清楚的记得去年此时,自己曾与薛楚玉一同伺奉先帝李治登上朱雀城头,与万民同庆佳节。

    一转眼,物是人非。

    一场春雪袭击了丰州军镇,比年前的那场大雪来得更加猛烈。薛绍与十万将士感受不到半点春天的气息,仍需与严寒艰苦的斗争。

    薛绍本想组织起新一轮的大练兵,因为缺少肉食,只得暂且作罢。随着时间的推移,薛绍心中的危机感与日俱增。相比于其他的将校,曾经深入草原与突厥贵族多次近身交手的薛绍,更加了解自己面前面对的敌人。

    待严寒过后,鸷伏许久的突厥人肯定会卷土重来,侵袭大唐。这个时节,正是大唐春耕的紧要关头,中原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将会投入到农业生产当中去,边防难免会有所松懈。与此同时,熬过了一个艰苦寒冬的突厥人消耗了太多的粮食和物资储备,急需补充。

    一场战争,眼看就要随着严寒的消退,而汹涌杀来。

    薛绍唯一捉拿不定的是,突厥人会对哪里动手。大唐的北方从河北的幽州到阴山南麓的丰州这千里疆界,在突厥人看来就像是一张长条桌儿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从哪里下口,主动权完全在突厥人的掌握之中。

    这让薛绍很恼火,但也无计可施。上千年来,以农耕为主的中原人在和北方游牧人的战争当中,因为天然的劣势一直都处于这样的被动防守状态。

    薛绍只能和古往今来的许多戍边大将一样,用预测的方式来估计突厥人将要袭击的地带。他遍观如今大唐的北部防线,幽州是大唐的边防重镇,兵力雄厚城池坚固而且地理位置偏离富庶的河北腹地有些遥远,突厥人应该不会强攻幽州,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薛绍自己坐镇的丰州,情况与幽州有些类似,而且兵力更加强盛、更加贫穷苦寒,突厥人更没有理由前来攻击。因为他们现在缺的不是一场战争的胜利,而是目的明确的要去掠夺资源与财富。

    一顿排除法预测下来,薛绍认为,一但突厥南下侵袭,目的地只有两个——河北的云州和朔州。

    朔州和代州形同一体,如同并州大都督府的两扇大门,同时也是大唐的北方国门。一但这两个州被攻破,突厥人就能长驱直入的杀到河北腹地大肆劫掠,甚至威胁到大唐的北都。

    上次裴行俭北伐之时,朔代二州就曾是战争的主战场。当时,薛绍与朔州都督程务挺、云州都督李文谏并肩作战,共御突厥。薛绍使了一手黑虎掏心奇袭黑沙,从而逼退突厥大军并且一战成名。

    现在李文谏仍旧坐镇云州,但是最令突厥人忌惮的程务挺,已经被调回帝都执掌御林兵马。

    如此再一推算,朔代二州最有可能被突厥人选定为,开春之后南下侵略的突破口!!

    思及此处,薛绍马上想到一个人。

    ——薛仁贵!

    这位年届七旬的老将军复出之后,接过了程务挺身上的担子,坐镇朔代镇守北方国门。

    受伤后的野兽更加凶残,至从上次黄花堆一役战败之后,突厥人鸷伏蓄势已久。一但卷土重来,势必给朔代二州带来一场空前强大的战争风暴。

    薛绍没理由质疑大唐战神薛仁贵的能力,但又不得不替他捏一把冷汗——毕竟是七十高龄了,行军打仗既是重体力又是重脑力活儿,这位老人家久疏战阵,身边还没有特别得力的助手,他能扛得过来吗?

    大唐的北部边防长达千里,呈一线串联之势。一但在某一个点上出现缺口必将形成一场灾难,其他的点守得再好也是白搭。之前突厥人孤军深入洗劫河陇牧马监,就是前车之鉴!

    薛绍正琢磨得有些头疼,郭元振与薛楚玉按例一同前来汇报一些军事。

    薛绍说道:“楚玉兄弟来得正好。我有一事,正待与你商议。”

    “那我是不是该回避?”郭元振笑嘻嘻的道。

    “你少废话。”薛绍板了板脸,说道:“有件事情我们心里都有数,一但严寒褪去,突厥人就会南下入侵。方才我参照军事地图比对了良久,心中计较,突厥人很有可能选择朔代二州做为突破口,意图入侵河北。”

    二将同时精神一凛,薛楚玉道:“巧了!末将与郭将军,适才正准备向少帅求教此事。我二人私下商议,也认为突厥人很有可能进攻朔代二州!”

    郭元振也不再嬉笑,正色道:“突厥南下入侵,向来都会选择两个时段,一是中原农忙的春耕之时,二是九月鹰飞秋收之后。上次黄花堆一役之后,突厥人退回大漠休养生息整顿内部,已逾数月。想来他们也早已憋足了力气,就等着开春一战了。现在保守估计,突厥叛军至少控弦三十万。如此庞大的兵力,比前两次的叛乱兵力都要雄厚得多。而且阿史那骨笃禄与阿史德元珍这两人,也远比奉职和伏念更加厉害,然其野心也更加庞大。通过这段时间的内部整顿,我们有必要最大程度的相信骨笃禄与元珍已经统一了草原各部的兵权并加强了他们的权威。这样一来,他们最大的短处就得到了弥补……一但卷土重来,势必更加凶猛!”

    一席话说得薛楚玉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峻,他道:“年前我曾收到我家长兄的一封家信,说朝廷已有预料突厥人会在开春之后南侵,因此频频调兵谴将增援河北边防。长兄薛讷就被调往代州充任司马,辅佐老父。可是朝廷再一次迁都回西京,兵力因此捉荆见肘。河北边镇目前面临一个防线过长、兵力寡少的不利局面。一但突厥大举南侵,我担心老父和兄长在朔代二州,支撑不住!”

    “我要跟二位说的,就是这个问题。”薛绍说道,“朝廷迁都陛下复出,这本不是坏事。可是这也意味着我们大唐的朝局仍是非常的动荡。内部不稳,无以攘外。而骨笃禄与元珍却趁此机会进一步的巩固了他们在草原上的地位,实力更盛往昔。此消彼涨,我认为今年将是边患连连大战频仍,对我们来说相当艰苦的一年。我们非但要守好丰州防线、发展银川屯田、巩固军队实力,还有必要应对突厥人对我们的友军展开的疯狂攻击。这绝对不是多管闲事,因为幽州、云州和朔代,与我们所在的丰州构成大唐的整条北部防线,彼此形同一体。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不用多说。”

    “可是河北的军事,并不在少帅的管辖范围之内。”郭元振提醒道,“哪怕少帅只是上书朝廷提请注意,也会有僭越之嫌。边帅预于国政,这可是大忌啊!”

    “我正为此事头疼。”薛绍说道,“我若私自调兵擅离职守的越界作战,绝对是死罪一条。朝廷上有那么一些人,向来最恨我们这些边帅擅做主张不听他们的调谴。因此上书请战,多半也是难以行通。”

    “难道我们十万朔方军,就眼睁睁的看着突厥人猛攻河北却无动于衷?”郭元振咬牙道,“恨我不是当朝宰辅,否则!……”

    “废话就不必说了。”薛绍摆了摆手,说道,“楚玉,你有何高见?”

    “现在我只担心老父的安危。”薛楚玉浓眉紧皱,说道,“既然大的战略行不通,不如就请少帅许我些许时日的假期,准我先行前往代州探望老父,顺便一探战况虚实如何?”

    “我正有此意。”薛绍说道,“你若以私人的名义告假省亲,则是无妨。如若突厥人当真猛攻朔代,你既可以留在老帅身边辅佐用兵,也可以派快马前来向我报急。”

    “可是朝廷那边……”薛楚玉很担忧。

    “这你不用管。”薛绍的神情异常坚定,“代州距此将近千里,多有关山阻隔道路崎岖难行。你须得早日启程尽早赶路。到了代州你也不必多说,只称是去探亲。一但军情紧急,你须得随机应变——切记!切记!”

    薛楚玉深吸了一口气郑重一抱拳,“末将,这就动身!”

    “大雪封路,你如何动身?”郭元振担心。

    “就算是爬,我也得尽早赶到老父身边。”薛楚玉再一抱拳,“少帅,郭将军,告辞了!”

    “慢着!”薛绍将他叫住,说道,“多带几个得力的亲随一同前去,只做微服出行的平民打扮。吴铭调养了一批信鸽,颇为得心应手。你不妨随身带上两笼。但有急事,你就飞鸽传书与我便是。记住,用第九套蓝田秘码!”

    “是!”

    薛楚玉重重的一抱拳,把手掌打得一声大响。眼神炽热的深看了薛绍与郭元振一眼,他转身大步流云而去。

    薛楚玉走后,郭元振一直愁眉不展而且满腹狐疑的看着薛绍,喃喃道:“你又准备干一些出格的事情了,对吗?”

    “有吗?”薛绍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你现在的气度与神色,就与你当初征讨白铁余时有得一拼……”郭元振满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吸了一口凉气儿说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心里肯定又有了一个……断子绝孙的作战计划!”

    “闭嘴!”薛绍怒喝,“老子刚刚生了儿子,你别乱说话!”

    “我该死!我该死!我掌嘴!我掌嘴!”郭元振轮起手掌狂刷自己的嘴巴,当真扇得叭叭作响。一边扇他一边说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奇袭黑沙这样的战术,只能用一次!”

    “住手!”薛绍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神情异常的冷静,说道:“阴山横亘于前,突厥游骑往来不绝,元珍绝非等闲之辈,黑虎掏心的奇袭战术根本没用。”

    “那你如何打算?”郭元振满副忧色的道,“二竿子确是骁勇无敌,薛老帅更是旷古烁今的一代战神。可是他们父子二人再如何勇猛,也架不住突厥人兵力雄厚,群蚁蚀象。朝廷方面,又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朔方军前往河北助战——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助其一臂之力?”

    薛绍神情冷峻的慢慢踱到了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一片白到刺眼的茫茫雪景,沉寂如山一言不发。

    郭元振的心里却是一阵寒意在油然而升,心中惊道:每逢将要干些大事,他就是这般的沉默寡言!……坏了,坏了!名动天下的薛少帅,又要干出一些离经叛道的惊人之事了!

    【书友们新年好,给大家拜年了!】i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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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大刀阔斧

    三日后,大雪终于停了,而且天空现出了暖人的‘艳’阳。-这意味着冬天正式离去,‘春’天已经降临到了丰州这个边远苦寒之地。

    十万朔方男儿血管里的‘激’情与战意,仿佛都被一朵‘艳’阳给点燃了。全军上下举营而动,清理积雪修筑城池,修整校场‘操’练兵马,一派热火朝天之势。

    这天气一暖,薛绍顿觉肩膀上的担子就变重了,他也甩了膀子准备大刀阔斧的大干一场。

    摆在眼前的第一要务,就是解决全军的吃饭问题。

    只要薛绍一天还是朔方军的统帅,这副担子就一天不会离开他的肩膀。兵者民之司命,一个不懂民生的统帅迟早一败涂地。毕竟战争的胜负,很大程度上处决于国力和强弱,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军队的后勤能否得到保障。

    银川军屯的开发,正式提上了日程。

    虽然朝廷还没予薛绍正式的答复,所请求的耕牛与种子这些生产资料也没有配发过来,但薛绍在大雪刚刚停止的第三天,就派出了他的行军记室苏味道与管记李仙缘,率领一批熟悉农业耕作的书令使与地道的农民兵们,一起去了银州考察地形。后方都督府的刘幽求得到薛绍的命令也亲赴银州,汇同银州本地的官员,一同参与了实地考察。

    考察的时间肯定不会很短,薛绍把任务‘交’待下去之后没有坐地干等,而是亲自接过了薛楚‘玉’留下的工作空缺——‘操’练骑兵。

    朔方军的骑兵组建日子已经不短,也曾参与过实战,因其彪悍的战力在朔方军乃至大唐的整个军界,都享有极高的盛誉和威名。薛楚‘玉’留下的那一套训练方案也非常的成熟与完善,真正需要薛绍‘操’心的事情并不太多。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尽快选出新的骑兵将领,在薛楚‘玉’暂时离队的这段日子里担纲起“领头羊”的责职。

    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选将”这种事情,在军队里面非常的重要。尤其是朔方军这样的边防野战军,一个不称职的将领是得不到麾下将士认同的,那就很可能发生抗命不遵、以上犯上、甚至是“兵强则逐帅”的恶劣之事。

    骄兵悍将固然是长于征战,但也是一样的有利有弊。

    很显然,除了薛绍这位主帅,薛楚‘玉’麾下的‘精’锐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其他的领袖。因此薛绍从薛楚‘玉’的“告假”第一天开始,就亲自的临时兼任了骑兵大将与跳‘荡’军的统领。与此同时,薛绍千挑万选的把两名“副将”一起带了来,丰州司马唐休璟,与新人张仁愿。

    唐休璟虽然不是朔方军的老人,但他是检校丰州都督薛楚‘玉’的直嫡下属。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无论是从政还是带兵都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性’情刚烈而沉稳,为人正直果敢且富有远见和谋略。

    按理说唐休璟这样的“老手”没理由给薛楚‘玉’这个弱冠青年当绿叶。但薛楚‘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情,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像他这样年少有为呢?就连他的父亲薛仁贵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还在落魄潦倒的打猎为生。唐休璟没什么不服气的,二人一直合作的相当密切,兼负起了丰州绝大多数的日常军务。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唐休璟的出现很容易就被骑兵将士们接受了。

    至于张仁愿,明眼人都看了出来薛绍是打算“破格”的重用他了。这个“科举”出身的文生在朔方军里面其实并不稀奇,十八岁中进士的少年天才郭元振,似乎比他的名气更大。但是薛绍偏就看中了张仁愿身上独一无二——军事天赋。

    就像是酒一样,绝世佳酿与普通的村醪白干在成份上有百分之九十九是相同的,但偏就那百分之一不同的东西,决定了二者的尊卑优劣。“天赋”亦是如此,薛楚‘玉’的天赋无疑是万中无一百年罕见。但在张仁愿的身上,薛绍也仿佛看到了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东西。

    薛绍让张仁愿和跳‘荡’军一起训练,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张仁愿没有让薛绍失望,他竭尽全力的玩命似的训练,倾尽心血百倍的学习。很短的时间里,他就完全的适应了跳‘荡’军特殊又艰苦并且非常复杂的训练与作战方式,并很快脱颖而出成为最优秀的骑兵战将之一。

    军队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张仁愿凭借自己的天赋、努力和迅速强大,获得了跳‘荡’军全军将士的认同与尊重。

    薛绍这才任命张仁愿为三千跳‘荡’军的副统领,全军上下无人不服。

    与此同时,唐休璟也暂时接掌了薛楚‘玉’留下的职务空缺,担任起一军越骑的副行军道总管之职。

    一“军”两万五千人。

    这一军越骑是朔方军的中流砥柱与‘精’华所在,其中的三千跳‘荡’军则是薛绍最为倚赖的杀手锏。对于唐休璟与张仁愿的突然活跃,李多祚与郭元振等人看在眼里悟在心中,知道薛绍绝对不是急着要找人取薛楚‘玉’而代之,“人走茶凉”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在官场上和军队里的任何地方,但绝对不会发生在薛绍与薛楚‘玉’之间。那么,薛绍一定就是在为某个神秘的军事行动未雨稠穋。

    但是薛绍不说,没人敢问。军事机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只能是主帅一个人知道。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薛绍把唐休璟与张仁愿提拔了起来,暂时接替了薛楚‘玉’留下的空缺。军队得以稳固,薛绍由此心中稍定。

    这时,后方夏州都督府运来了今年的第一批补给,其中有大量的活羊‘肉’食。朔方军的训练强度顿时加大,模拟实战的军演也举行了起来。唐休璟与张仁愿像上次的洛水军演时的薛楚‘玉’一样,担纲了假想敌与薛绍率领的主力大军对战。

    这次军演和洛水军演不同,以军战演练与正面的野战对抗为主。薛绍把自己当作了磨刀石,重点磨励唐休璟和张仁愿麾下的骑兵。

    唐休璟麾下一共中有两万五千人,薛绍手中则有七万多人。面对三倍于己的“敌军”的正面围剿,唐休璟和张仁愿吃尽了苦头。薛绍对他们一点也没有客气,七军六‘花’阵、风后握垒阵这些野战军阵一一的演练下来,唐休璟等人几乎全都脱了一层皮。唐休璟本人身为主将,好几次在演习中挂彩甚至差点丧命。张仁愿更是被郭安等几个斥侯生擒过一次,被薛绍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抽’了鞭子——敌军战俘,这样的待遇不错了!

    这种强度的军演,朔方军也是第一次经历。将士们隐约感觉到,薛绍这样拼命的打磨骑兵,肯定是别有图谋。

    大军演在十五天以后结束。

    当天,李仙缘带着大量的图文资料回了丰州,向薛绍汇报银川平原的考察情况。

    李仙缘说,银州确实土地‘肥’沃灌溉方便,地势也非常适合农耕,至少可以开垦出七千顷良田。但真正想要开发那里也不是易事,至少需要大量的耕牛、骡马和相当雄厚的人力物力做基础。早前王方翼担任夏州都督时就曾想过要在银州屯田,但因为一场瘟疫导致牲畜大量死亡,才不得不作罢。为此,王方翼还研究古籍开动脑筋发明了新的农具用人来拉犁,称为“耦耕法”。这才保障了当时的百姓农耕正常进行。

    同时李仙缘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年前薛绍曾给朝廷上表请求耕牛和种子农具开发银川,现在朝廷已经给了批复。理由原因说了很多,但简而言之就两个字——拒绝!

    一头耕牛、一粒种子也没有给夏州都督府,只叫薛绍静等朝廷的补给到来。

    薛绍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裴炎。

    裴炎一直想要在军队里发展势力,一直都对薛绍和朔方军深为忌惮。现在朔方军要开发银川屯田,本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但这在裴炎看来,则是薛绍想要“经济独立”脱摆朝廷的控制。

    薛绍越来越觉得,自己和裴炎之间的矛盾已是不可调和,二者无论是站在‘私’人的角度还是在对国家大事的态度上面,都有那么一点“八字相冲”。

    “少帅,朝廷不支持,开发银川军屯一事恐怕会是一纸画饼啊!”李仙缘担忧的道。

    薛绍反复看了几遍朝廷的批复,说道:“朝廷虽然没有答应给我们耕牛种子和农具,但也没有态度强硬的禁止我们开垦军屯。黑齿常之不就在河源开了五千多顷军屯么,也没见朝廷怎么不满,相反还给过黑齿常之嘉奖,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屯田之事黑齿常之能干,我们凭什么不能干?”

    “少帅的意思是说,我们不靠朝廷自己开田?”李仙缘问道。

    薛绍双眉一皱把奏疏摔到了桌子上,说道:“没有耕牛,我们就用耦耕法,用人来拉犁!没有种子,我们‘花’钱去向三州的百姓购买!没有农具,但我们有铁矿、有铁匠。咱们别的没有,但有势在必行的勇气和信心,还有十万名吃苦耐劳的‘精’壮劳动力——朝廷不支持,咱们就自力更生的开垦军屯。总而言之,谁也别想阻止我!”

    李仙缘愕然的怔住了,呆呆的看着薛绍。

    薛绍正一肚子火气,没好气的道:“看我作甚?”

    “少帅至从离开了京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甚觉惊异!”李仙缘说了一句大实话。

    薛绍冷笑了一声,“在京城里夹着尾巴做孙子,那是没办法了。现在我肩负起了艰难的军国职责与历史使命,手中还握着十万弟兄的‘性’命。谁再敢‘逼’我做孙子,但叫他知道薛人屠的爆脾气!!”;--46261+dsuaahhh+25610474-->

第621章 天机

    李仙缘为薛绍的坚决和强硬所震惊了。--他提醒薛绍说,开田之事光有信心和劳动力是远远不够的。离开了朝廷这个坚强的后盾支持,朔方军吃饭尚且都有问题,又哪来的多余‘精’力和人力物力,去开荒垦田呢?

    李仙缘还表达了一层意思,光是收购种子和打造新农具,我们就需要大量的钱财来周转。而且这个“周转”非是一般的复杂和困难,它所涉及的生铁和种子这些东西,都属于大唐帝国的重要“战略物资”。换句话说,那些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薛绍既不反驳也不解释,只叫李仙缘回银川去,叫苏味道和刘幽求等人继续为开荒垦田做准备。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必多管。

    李仙缘见薛绍满副智珠在握,心中只有狐疑但没敢多问,带着薛绍的命令回了银州汇同刘幽求等人,开始策划银川屯田的各个大体方略与实施步骤。

    五日后,晴,清晨。

    天气仍是有些寒冷,但薛绍的房间里却是一片‘春’光十‘射’。

    月奴一大早的就“‘性’致”极浓,薛绍还没有睁开眼睛,她就开始用一双巧嘴儿把小薛绍给唤醒,然后轻车熟路的骑在了薛绍身上,狂野的驰骋。

    一番‘激’烈的**之后,月奴汗如雨下娇|喘吁吁的趴在薛绍身上,不肯动弹了。

    “公子,你越发雄壮了!”

    薛绍一巴掌拍在她丰满娇‘挺’而富有弹‘性’的香|‘臀’上,“你也越发贪吃了!”

    “我就想给公子生个孩儿……”

    薛绍哈哈一笑,突然一个拧身翻了过来将月奴压在身下,“那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等一下……月奴还没有缓过劲来呢!”

    薛绍才不理会,双手就直接捂了上去,顿时故作惊愠的道:“你这贼‘女’子,是不是每天都在偷喝羊‘奶’?”

    “啊,月奴没有!”月奴一下没反应过来。

    薛绍笑道:“那怎的这对儿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挺’了?”

    “……嘻嘻,月奴也不知道!兴许就是公子‘摸’大的呢?”

    两人正欢,窗棱处传来几声“咕咕”的鸟叫声。

    薛绍一个‘激’灵,“我去看看,像是信鸽!”

    “噢……”月奴恋恋不舍的看着薛绍披衣起‘床’,自己钻进了被子里面,将身子裹得严实。

    薛绍打开窗,果然看到窗外有四五只信鸽在那里轻盈的漫步,脚上还都带着信筒。

    薛绍不由得心中一动,亲自出‘门’将那几只信鸽‘腿’上的信筒取来。纷纷展开一看,有一些是相同的,其实一共只有两封信。

    其中一封是虞红叶传来的消息,说她接到薛绍的传令之后已经率商队出发,信鸽发出之时她的商队已经踏入延州地界,不日将抵夏州。

    另一封信则是薛楚‘玉’从代州发来,用第九套蓝田秘码所写。信中说,突厥起二十万大军力寇云州,其况甚危!

    “其况甚危”四个字让薛绍心中猛然一紧,适才的那一点风流心思顷刻间‘荡’然无存。

    “公子,怎么啦?”月奴窝在‘床’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赶紧起‘床’,我有要事‘交’办于你!”薛绍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更衣披甲。

    月奴连忙应诺起身,“公子何事吩咐?”

    薛绍说道:“虞红叶马上就要到夏州了,我要你亲去迎接并从此留在她身边助她行事。我会写一封亲笔书信你带去‘交’给刘幽求,让他全力协助虞红叶将商肆办起来。”

    “啊?”月奴一怔,“公子要我走?”

    薛绍认真的看着薛绍,说道:“月奴,虞红叶的商肆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如果不是因为军务紧急,我会亲赴夏州。现在我派你过去,就是想让你直接代表我本人。你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了吗?”

    月奴恍然一醒神,连忙点了点头。

    “在你走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让你知道。”薛绍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的处境相当的艰难,朝廷方面有裴炎掣肘,掐着我和朔方军的喉咙。虞红叶是朝廷特许的河陇盐铁军商,隶属于夏州都督府麾下治管,实际上,它就是武太后给我的一条生财活水,是朔方军将来的衣食父母,也是我与裴炎抗争的底气和本钱。现在你知道,虞红叶的到来有多重要了吧?”

    “月奴知道了!”月奴剑眉轻扬的郑重应诺,“公子只管吩咐,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帮助虞红叶办成一切她该办和想办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让她收拢夏州都督府治下的所有矿山、盐井和粮食布匹这些官办物资的经营权。”薛绍说道,“这些行当,以往就已经有人正在经营。有些矿山和盐井,或有世家或有豪绅在把持。‘私’底下,更不缺乏走‘私’货的盐枭和马帮。虞红叶要想迅速在河陇站稳并将这些东西争夺过来,明争暗斗绝对是必然。因此到了必要的时候,武力或将不可避免——到时你就是薛人屠的化身,但绝对不可以明目张胆的宣扬你我之间的关系!”

    “为何?”月奴不解。

    薛绍耐心的说道:“大唐律法森严,明文规定军将与官员不得预于商旅,不得与下人争利。更何况我还是贵族和驸马?因此,我只能作为虞红叶的隐藏后盾,不能直接出面干预她的经商之事。刘幽求那边也只能尽可能是给予虞红叶各项方便,无法直接‘插’手她的实际经营。以后,就由你就代表我去和虞红叶合作。小事自行解决,有大事不决者可‘私’下来问我。记住,你与她相处尤其抛头‘露’面之时,只以‘私’人朋友相称。哪怕别人明明知道你是我爱姬,你也不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出我的旗号去办事。”

    “月奴明白!”月奴认真的点头,“总之,月奴与虞红叶在一起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我的‘私’事,与公子断然无关!”

    薛绍不由得呵呵一笑,“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你赶紧准备动身,我这就写下书信‘交’你带走。”

    “公子……也不急于一时嘛?”月奴突然撒起娇来,一丝不挂扑到了薛绍身上|将他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腻乎乎的哼道,“月奴就要离开公子了,他日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呢!”

    薛绍被月奴的吐气如兰‘弄’得耳边一阵痒痒,小腹处更有一股暖流强势升起。

    “那么,本公子现在就灌饱你!”

    “月奴定要为公子生一个宝贝儿‘女’!……啊,轻一点!”

    当天下午,月奴和吴铭带着薛绍派给的一队百人亲兵,扬蹄出发。薛绍来了夏州以后豢养和训练了一批心腹近卫,共有两百人。他们平常隶属于郭安麾下形同斥侯,但他们不属于朔方军,只是薛绍的‘私’人部曲。

    “部曲”在军队里来说,当然是泛指属下的将士。但它在大唐时代还另有所指,意同‘私’兵。“部曲”形同家奴属于“贱籍”人士,但比家奴的身份要略高一些。家奴是主人的‘私’财如同牛马一般可以自行买卖,部曲则是契约雇佣的关系。

    薛绍至从担任了右卫大将军,就开始豢养部曲。留在洛阳保护太平公主府的二十‘女’班剑,和来了夏州以后新训练的两百亲兵,都是薛绍的曲部。这些人只效忠于薛绍一人、是薛绍的‘私’有财产,他们打仗的时候随从征战,平常护卫左右并负责办理薛绍的一些‘私’事。

    这一批部曲,是吴铭亲自训练的。

    成‘色’如何?很少有人知道。

    但有一次郭安不经意的向郭元振等人泄‘露’了一句,说少帅的‘私’人部曲,绝对不比斥侯差!

    如今过半的薛家部曲随月奴与吴铭一同去了,足以见是薛绍对虞红叶一事是何等的重视。

    这件事情安排下来之后,薛绍马上召集李多祚、唐休璟和郭元振这一批重要的大将,商讨军事。

    “河北开战了!”薛绍只用一句话,就把所有将军们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打的哪里?”李多祚问道。

    “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突厥人没有攻打朔代,而是打的李文谏坐镇的云州!”薛绍说道。

    “咦?”众将果然也觉惊讶。

    郭元振想了一想,说道:“会不会是调虎离山?突厥人的谋主阿史德元珍,惯用此术!”

    “我也认为郭将军所言有理,但更加觉得,虚实难辨。”唐休璟说道,“我与元珍‘交’过手,他用兵飘乎不定甚是诡奇,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就拿上次他围困丰州来说,今日看似围城打援,明日又像是调虎离山,再过两日他又可能发起真正的猛攻仿佛势在必得。因此,云州战事必须谨慎对待。周围的友军是否对其进行救援,需得三思而后行。”

    “唐将军所言,或许也正是老帅薛仁贵目前正在考虑之事。”薛绍说道,“突厥二十万大军寇犯云州,兵力之多前所罕见。老帅若救云州,则朔代空虚很有可能被调虎离山趁虚而入;老帅若不救云州,云州则有倾城之危。一但云州被破,朔代二州也难得苛全,并州大都督府危如累卵。总而言之,河北防线兵力太少,目前战况必然危急。”

    众将官都听出了薛绍的弦外之音——我们必须前去救援!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丰州与夏州的西北这一块,才是朔方军的本职所在。如果挥师河北前去助战,除非有朝廷的调令方能成行。否则,擅自调兵越界作战,任谁都吃罪不起!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薛绍看着众将官,神秘的微然一笑,说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我有一计,既能挥师驰援河北,又能自圆其说不被朝廷追责!”

    众将官同是眼前一亮,“愿闻少帅高见?”

    “天机,不可泄‘露’!”薛绍神秘的一笑,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众将官,听我号令!”

    所有将官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衣甲嚯嚯齐声暴喝——

    “末将听令!!”;--46261+dsuaahhh+25617663-->

第622章 掩耳盗铃

    次日黎明,天空一片墨‘色’漆黑,寒风凛冽如刀。。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整个丰州大军镇,如同一个沉睡了的巨人相当的安静,只有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整齐的来回走动。

    蓦然间一阵刁斗大响,惊醒了整座城池!

    丰州从不休闲,所有的将士都习惯了和衣而睡,谨防急战。如今刁斗即是战争的号角,将士们顷刻之间从‘床’上跳起,紧然有条的‘操’拿兵器奔出帐篷,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集结成列!

    薛绍已经和李多祚、唐休璟这些大将来到了大校场上坐镇指挥。斥侯飞骑来报,说东面惊现峰火示警,有敌军夜袭白鬃原!

    丰州以东濒临‘阴’山的黄河沿岸,有一片相当丰美的草原特别适合放牧,名叫“白鬃原”。以往这里曾经大唐用来安置突厥降户的一片牧场,突厥反叛之后这里的胡人牧民逐渐减少,只剩下一批汉民在此谋生。其中除了少量的牧民,更多的则是内地来的商人在此落脚。

    大唐与草原开战之后,朝廷明文禁止了中原与草原的边境贸易,突厥人也会时常抢|劫中原来的汉商。但也正因如此,中原与草原之间的贸易利润呈几何倍数的往上翻,毕竟草原的工商业都非常的落后,他们无比依赖中原的茶米布匹和生产工具等物。

    商人是为逐利而生,他们总有办法火中取栗的来赚取利润。

    于是,白鬃原这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成了走‘私’汉商的集结之地,大量的财富和货物在这里屯集和中转,使得白鬃原成了一个富得流油、龙蛇‘混’杂的边境榷场。

    薛绍来到丰州之后,曾经想要取缔白鬃原这个大黑市,但与众将官相商之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白鬃原的存在。

    原因很简单,商人的消息向来灵通,白鬃原的走‘私’商可以是薛绍免费的“斥侯”。而且,就算薛绍取缔了白鬃原,商人们仍然会想尽千方百计的去走‘私’,防不胜防。与其这样,还不如将他们规范起来暗中派人统一管理,既能征得一份税收,也能获取一些军队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查知的草原内幕。

    如今,白鬃原已经是一个不存在于大唐版图上的“边贸榷场”,它身后的保护|伞就是大名鼎鼎的朔方军!

    如今突厥人夜袭白鬃原,等于是一拳打中了朔方军的眼睛并且抢走了钱包——这还了得?!

    薛绍当场勃然大怒,马上点起了朔方军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前去火速救援白鬃原。让众将士惊奇的是,一向坐镇指挥的薛少帅这一次亲自提刀上马要去督战,众将士拦都拦不住。

    不过是片刻之后,唐休璟担任先锋率领前部飞快的杀出了丰州城,直奔白鬃原而去。紧随其后负责接应的是朔方军的哼哈二将独孤祎之与沙咤忠义。郭安等斥侯快马如飞化身为幽灵,刚出城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薛绍率领中军主力部队,稍慢半拍井然有条的开出了丰州城。

    李多祚拍马相送,紧紧跟在薛绍身边。

    上万人的部队出城还需要一些时间,二人走到一旁僻静之处。

    “少帅,当真要去?”李多祚双眉紧皱,满是担忧。

    “丰州,‘交’给你了。”薛绍小声的说了一句,并递给李多祚一封书信,“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我离开太久会有谣言四起,军中人心浮动。所以我写下了这一封亲笔书信,算是给众将士的一个‘交’待。你择一时机,将其遍示诸军即可!”

    “好吧……”李多祚知道已经无法改变薛绍的决定,只得收下了书信,再道,“少帅离去之后,军事李某勉强可以代劳。但是夏州都督府的民生政务、尤其是银川军屯之事,如之奈何?”

    “我早已安排妥当,刘幽求、苏味道、李仙缘和吴铭月奴等人各有分派。”薛绍说道,“想来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但有万一,还请李将军拔刀相助力‘挺’他们!”

    “放心。少帅不在,朔方军仍是他们坚强的后盾!”李多祚斩钉截铁的说道。

    薛绍感‘激’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军士们的集结阵型,说道:“我该走了。”

    “少帅,千万要保重!”

    薛绍不再多言,勒马走到了骑兵阵列之前,拔刀出鞘大声喝道:“众将士,随我出击!”

    铁蹄震踏有如雷鸣,朔方军最‘精’锐的骑兵们跟着薛绍朝东奔杀而去。

    李多祚心事重重的勒马回城,然后下马走上了城楼。举目东眺,看到白鬃原的位置起了一片火光,像是发生了火灾。郭元振带着阎敬容和甘元暕等将匆忙赶来找到李多祚,一片李多祚的表情,心中都已经大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李多祚苦笑,“这分明就是掩人耳目嘛!”

    “还别说,朝廷上的那些聪明人,有时候还偏就吃这一套。”郭元振笑道。

    “能行吗?”李多祚甚是担忧。

    郭元振仍是笑眯眯的,但是‘胸’有成竹,“李兄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们都只是将军,唯独薛少帅能成为帅?”

    “这还真没有。”李多祚如实答道。

    郭元振说道:“那是因为薛少帅的政治头脑,远比我们都要更加清楚。像这等掩耳盗铃的招术,其实谁都骗不过,看似相当的愚蠢。但事情一但拿到了朝廷上去讨论,便能显出他的……大智若愚!”

    李多祚苦笑了一声,“好吧,看来我一辈子都只能当将军!”

    郭元振长吁了一口气,面带微笑的看着东面,轻声道:“现在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河北一战,将会怎样的惊世骇俗?”

    ……

    唐休璟率领数千前部杀到白鬃原,敌军早已扬长遁去,剩下白鬃原里一片火光和狼籍,很多牧民和商人正在惊慌逃命,大批的牛羊跑出了牲圈四下奔走。不时能够见到一些尸首,场面确实‘混’‘乱’而血腥。

    汉民见到唐军来救,纷纷跑来投靠求援。并告诉唐休璟说,约有数千突厥骑兵夜袭白鬃原,杀了一些人放了一把火,还掳走了一批黄白之货然后就逃了。

    “往哪个方向?”

    “东面!”

    唐休璟二话不说,率军就追。

    薛绍率主力随后赶到,更不停留跟着唐休璟就往前奔去,只留下了少数几个书令使和兵卒,负责在白鬃原善后。

    汉民们见到大唐王师之后心中稍定,纷纷回归自家。不久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今晚被杀的全是往日在白鬃原横行的地痞和流氓,再不就是深眼碧瞳的胡人。就连被抢走的金银和被烧的房屋帐篷,也都是这些人的资产。

    本地的汉民和落脚的汉商们,除了被惊吓一场,并未遭受什么大的损失!

    “这是怎么回事呢?”很多人开始好奇的思索。

    很快,前来处理善后的书令使就做出了“官方陈辞”,对今日的事件做了总结——突厥骑兵突然夜袭丰州治下的汉民村落,丰州大军紧急出击保护良民,并一路追击前去追讨被掳的人口与财货了!

    这样的事情,在边境城市最常发生。

    书令使的发言,将会成为“前方军情”被正式记录在案,迟早汇报给朝廷知晓。汉民的‘私’下议论之声,自然压不过军队的官方发言。反正也没有遭受什么不公,汉民们也就没作深究,听之任之了。

    薛绍与唐休璟率领骑兵追击敌骑,一追就是一整夜,黎明拂晓方才止住军队稍作休整。

    这时,他们已经离丰州有两三百里远了!

    休整之时,有两骑斥侯回来,秘报薛绍。

    “少帅,我们搜寻到了前军留下的秘码文书。”斥侯报道,“按照少帅的吩咐,张仁愿将军率跳‘荡’军化身突厥游骑,已经清洗了白鬃原里面的流氓恶霸、突厥细作和通敌‘奸’商。如今前军正扮作突厥骑兵,在我军东方一百里处的黄河南岸安营歇息,等候少帅军令行事!”

    薛绍满意的微然一笑,说道:“传我令,让他们沿黄河南岸一路东行不必停留,但需注意侦察和回避突厥人的斥侯——目标,朔州!”

    “是!”

    “另外传令给郭安,我必须在抵达朔州之前,知道突厥叛军的一切动向,与河北战局的大体战况!”薛绍说道。

    “是!”

    斥侯很快飞驰而去。

    薛绍心中略吁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歇息片刻,‘抽’出先帝所赐的太乙宝刀,用一块鹿皮细细的擦拭。

    唐休璟带着一瓮军士煮好的羊‘肉’汤和几张胡饼来见薛绍,二人对座共食补充体力。

    “少帅,属下但有一虑。”唐休璟直言道,“前方敌情未明,我军千里奔袭势必成为强弩之末。一但途中遭遇大股的敌军,或将危矣?”

    “我军千里驰援,非但突厥人想不到,就连我们自己人都想不到。”薛绍答道,“再者,前方有张仁愿假扮的突厥骑兵。就算遭遇了敌人,也不会突然就打起来,至少还得确认一番。这样一番周旋下来,我们就有时间机变应对了。还有,我们有理由对我们的斥侯充满信心!”

    “原来如此……”唐休璟眼睛一亮,笑道,“久闻薛少帅用兵正奇相辅虚实难辨,深知卫公兵法之真髓。今日观之,果然名不虚传啊!”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这只不过是个障眼法,不值一提。河北一役必是一场艰难的硬仗,突厥人兵力庞大志在必得,更兼元珍智谋过人难以用‘花’招对付……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46261+dsuaahhh+25628732-->

第623章 烽火英魂

    如果站在云州的长城城关之上放眼北望,入眼只能见到一片无边的荒漠与天际接壤。。 更新好快。寸草不生的戈壁和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上千年来一直都是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人的军事缓冲地带。

    可是今天,曾经了无人烟的荒漠与山岭之间,被一片茫茫无涯的突厥骑兵给塞满了。他们像爆发的蝗灾铺天盖地,像地底喷发的融岩滚滚汹涌。呐喊的骑士与战马的嘶鸣形成了一道道澎湃的气‘浪’,如飓风一般向着长城呼啸而来,似要毁天灭地!

    二十万突厥大军,再一次对云州发动了猛烈的正面攻击。

    云州都督李文谏曾经是幽州大都督,总管大唐在北方的半壁江山。因为此前中了元珍之计导致损兵折将并掳走了阿史那艾颜,被贬到云州充任边关守将,戴罪立功。

    今日,年过半百的李文谏站在烽火台上,看着眼前这黑茫茫的一片突厥骑兵……表情凝滞,脑海里一片空白!

    别说是二十万手执刀剑的凶猛敌人,哪怕是面对二十万只老鼠,也很少有人能够气定神闲。李文谏一介文吏,难于例外。

    “都督,突厥人准备发动第七次攻击了……”衣甲残破身负血迹的副将走到李文谏身边,进行了一次近似废话的汇报。

    李文谏低下头,双眼微眯的看了看城关之下堆积如山的尸首,说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不到五千。多半带伤。”

    “援军呢?”

    副将沉默。

    李文谏突然仰天大笑,“一代名将薛仁贵,居然会坐视城池被破无动于衷?”

    副将轻叹了一声,“朔代的兵,也不是很多。两京没有派兵来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终究是老了。”李文谏冷笑一声,一只‘肉’掌重重的拍在墙砖之上,“传我将令,死守云州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如若城破,李文谏杀妻灭子与全军将士一同上路!”

    “是!!”

    残破的战旗高高飘扬,负伤的将士被袍泽扶起,拄起长枪目如喷火的瞪着前方如同蚁‘潮’的敌人。

    五千残兵,瞬间爆出惊涛骇‘浪’之势!

    一队士兵,将李文谏的全家老幼带了过来,既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行数十人,全都站到了李文谏的身后。

    “夫君。”李文谏的老妻上前一步,在他身后说道,“如若城破,不劳你来动手。我李家满‘门’上下,与夫君一路同行!”

    李文谏仍旧定定的看着前方,他不敢回头。

    城上的将士们高举刀枪嘶声呐喊,“与都督一路同行!!”

    李文谏仍是那样‘挺’直了站在城关之上,一言不发目视前方,有如石塑。

    二十万突厥大军,不急不忙的缓缓前行。如同一头并不是特别饥饿的猛虎,在走近一只陷在了荆棘之中的羚羊。

    在离城关还有一箭之地时,突厥大军停住了。密密麻麻的行伍从中间分开一条道儿,从中缓缓解走出一辆九匹白马所拉的巨大银‘色’马车。

    银车的四周,有十六名奇装异服戴着狰狞面具的突厥‘女’巫,在举着火把不停的来回跳蹈。一匹青牛被拉到了银车之前,十二名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一拥上前将青牛放翻在地,尖刀入腹飞快的把牛心掏了出来!

    突厥叛军,全军欢呼!

    银‘色’大马车的车帘从中央分开,走出一个头戴红羽冠面缚薄红纱、披红袍着红衣、浑身上下赤焰如火的窈窕‘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表情石化了许久的李文谏看到此幕,神‘色’大动——“是她?!”

    “是艾颜那妖‘妇’!!”已经有人痛骂出声。

    艾颜抱着孩子站在银车上,‘女’巫将仍在跳动的牛心捧奉上来。艾颜拿起一把银‘色’尖刀将它刺进牛心,然后将其拔出,刀尖对着婴儿。

    突厥人和唐军不约而同的屏息凝神——她要干什么?!

    尖刀上的血迹缓缓下落,滴在了婴儿的嘴‘唇’之上。牛心之血强烈的腥味让婴儿哇哇大哭。

    艾颜扔掉尖刀举起婴儿,大声说道:“神之子告诉我,草原伟大的轧荦战神已经接受了我们的祷求,他战无不胜的光辉,将庇佑我们所有的勇士!——胜利,归属于突厥!”

    所有的突厥人全都高举刀剑,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呼声,高喊一个名字——

    “阿史那!”

    “克拉!”

    “库斯!!”

    戴着面纱的艾颜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城池,眼神复杂到有些空‘洞’。

    巫师将一条缀有长长红绦的金丝大马鞭,递到了艾颜的手上。

    李文谏和城头的五千将士,全都看着艾颜。

    艾颜也看着他们。

    缓缓的抬手,艾颜手中的金红大马鞭几经犹疑,最终还是指向了城头。

    突厥大军如同飓风在大海之中翻起的怒涛,铺天盖地的涌向云州这一仞孤城……

    两日后,晴,但有大风。

    薛绍所部朔方军骑兵,距离朔州不过百里之遥。前方假扮突厥骑兵的张仁愿所部跳‘荡’军,也已经去除伪装回归了本部。全军两万五千人紧急休整,为随时可能遭遇的硬仗养蓄体力。

    怒啸的西风,吹在崇山峻岭之间啸响连连,有如上古巨兽在凶猛咆哮。

    薛绍走到了较高之处坐在一块山石之上静静的看着远方,神‘色’有些疲惫,眼神非常的冷肃。

    “报——少帅,郭将军亲自送回紧急军情!”

    薛绍顿时‘精’神一振,“叫来!”

    在几名薛家部曲的努力搀扶之下,体力早已透支的郭安踉跄上前,险些一头栽倒在薛绍面前。

    “兄弟,这是怎么了?”薛绍连忙亲自动手将他扶住,问道。

    “两日前,云州……陷落!”郭安说完这句瞬间失力倒下,就如同一根始终崩紧的弓弦突然断去。

    “赶紧抢救!!”

    薛家部曲当中,不乏‘精’于医术的能人左右随行充当薛绍的‘私’人军医,他们匆忙将郭安扶到一边安置抢救。所幸郭安只是力竭晕厥,并无‘性’命之虞。

    薛绍看到郭安的脚底全是新结出的血痂,一层压着一层,有些地方已经能够见到骨头,怎是一个触目惊心了得!

    云州距此数百里,其中尽是难行的戈壁荒漠与崇山峻岭,还有无数的突厥敌人,斥侯绝对无法纵马疾奔。两天的时间,郭安不仅翻山越岭疾行数百里,还准确的找到了薛绍所在的位置,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两个时辰以后,郭安如同不死凤凰一样,悠然的睁开了眼睛。

    薛绍就在他的身边,“兄弟,你受苦了!”

    郭安斗然爆起死死抓住薛绍的双袖,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的吼道——“少帅,你一定要给李文谏都督和云州的袍泽们……报仇血恨!”

    “兄弟你别‘激’动,慢慢说!”薛绍一挥手,部曲连忙捧上一碗清淡的‘肉’汤喂给郭安来喝。

    郭安死死按捺住‘性’情,喝下了这碗‘肉’汤,眼泪却一直没停的就在流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薛绍耐心的小声问道。

    郭安平息了情绪,对薛绍娓娓说开。

    原来,突厥二十万大军寇犯云州,一连二十七日死不尽绝的攻打。云州守将李文谏率麾下一万二千五百名将士死守边城,寸步不让。二十七天之内,突厥人发起大型的猛攻七次,中小型的攻击不计其数。最后一战时,突厥人举营而出,并在阵前搞了一出“活祭誓师”。

    “怎样的活祭誓师?”薛绍问道。

    郭安双眉紧皱死死盯着薛绍,紧张的剧烈喘息,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帅一定想不到,是谁主持了这一场活祭!”

    薛绍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莫非是……艾颜?!”

    “不止有艾颜,她还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郭安深吸了一口气,“我打听得来,那个孩子是艾颜在祭拜突厥的轧荦神山之时,梦中受孕所生下的……突厥人说那是战神赐子,艾颜让他随了母姓,取名为克拉库斯意为‘神鹰’。鹰对突厥人来说就像是我们的凤凰,意指他是——神之子!”

    “神之子?”薛绍的眼神顿时滞住了。

    “少帅,那会不会是……”郭安‘欲’言又止,神情紧张。

    薛绍连连眨动了几下的一摆手,“说战况!”

    郭安紧张的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李文谏麾下只剩五千残兵,何以抗拒二十万突厥大军的攻击?李文谏家中老幼数十口全都上了城头,与李文谏一同守城。城破之时,所有云州守将无一逃亡、无一投降、无一生还!李文谏全家举火**,发出了云州长城最后一朵示警的烽火!”

    说到这里,郭安双眼通红,悲愤的哽咽起来,“突厥人冲进城关之后,把李文谏全家老幼和所有阵亡唐军将士的尸骨收拢起来,用大刀剁碎绊‘弄’一番,拿去喂给了他们的猎犬!……可怜我大唐万余英烈,竟死无葬身之地!”

    薛绍慢慢的站起了身来,静静的凝视着东方,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少帅,此仇不报,英魂何安?!”郭安锤地痛哭,好多将士都围了过来。

    “他们的英魂,已然化作烽烟飘向了各自的家乡,魂归故里!”薛绍出奇的平静,抬头看着头顶的苍穹,说道,“终有一日,我会用十倍、百倍的仇人之头,去祭奠他们!”;--46261+dsuaahhh+25641784-->

第624章 死亦同坟

    朔方军已经休整了四个时辰,军士们总算吃上了一顿热乎乎的饱饭。。 更新好快。

    冷兵器时代里的“千里奔袭”,其实是一件‘挺’“玄幻”的事情。换作是一般的军队早就被拖垮了。但是朔方军的将士,个个都得益于薛绍传授的“黄金睡眠法”。他们分班休息,平均每人休息的时间也就是一两个时辰,但是个个都已经恢复到了‘精’神饱满生龙活虎。再加上薛绍平常就特别注重士兵的营养与健康,一直都在用科学的方法来练兵。这使得朔方军的将士们不光是能吃苦能耐劳,单兵的身体素质和战斗力也远强于一般的大唐军人。尤其是经历了冬训之后,朔方军连人带马的耐寒能力几乎可以说已是冠绝于天下!

    早‘春’的严寒,一千多里崎岖难行的道路,辎重无法转运,大唐军队的活动严受朝廷限制——这诸多的不利因素加在一起,使得薛绍的这一场千里奔袭,有如神话一样不可思议!

    用薛绍自己的话来说,非但是突厥的敌人想不到朔方军会挥师来援,大唐的自己人也绝对想不到!

    这一切,都使得薛绍的这一支兵马,具备了“奇兵”的特质!

    “少帅,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唐休璟来问薛绍,“云州已经陷落,奇怪的是薛仁贵居然没有挥师去救,这绝对有悖常理。前方的战况,好像有些扑朔‘迷’离啊!”

    “虽然我对老帅薛仁贵不太了解,但我估计,迫使薛仁贵没有去救援云州的原因,无外乎两条。”薛绍说道。

    “愿闻少帅高见?”

    薛绍说道:“其一,朔州和代州本身也遭受了攻击,因此分身乏术。虽然我的斥侯还没有回报那里的军情,但以我对元珍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希望自己在猛攻云州的时候,身边突然刺来一记冷刀。围城打援牵制敌人的友军然后个个击破,是他惯用的手法。”

    “有理。”唐休璟深以为然的点头,“但属下也有疑问,为何郭将军都把云州的战况带回了,派去朔代的斥侯却还没有回信呢?”

    薛绍微微一苦笑,“郭安只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就翻越了几百里崎岖山道,普天之下怕是再难有人做到。我们距离朔州还有百里之遥更兼敌困重重,派去那里的斥侯往返起来‘花’上个两三日,极是正常。”

    “郭安将军,确属非凡!”唐休璟满是钦佩的点了点头,“少帅认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迫使薛仁贵,不出兵呢?”

    薛绍轻叹了一声,“云州隶属于幽州大都督府治下,朔代二州则是并州大都督府治下。二者归属不同,薛仁贵挂帅代州统率戍边兵马,但实际上他的行动是受并州大都督府之掌控。并州大都督府的封疆大吏,肯定不希望薛仁贵贸然出击救援云州。因为朔代是并州的‘门’户,万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导致朔代‘门’户‘洞’开,并州由此危矣。从大局上来讲,损失云州与并州遭灾,二者孰轻孰重已是一目了然!”

    唐休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其中的曲折利害若是不听少帅点拨,属下怕是难于参透。少帅睿智啊!”

    “没什么睿智的。”薛绍苦笑,“我曾经追随裴公参与过北伐,还曾经短时间坐镇并州大都督府总督粮草之转运。河北之事,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

    “如此说来,李文谏生当有此一劫啊!”唐休璟连连摇头,叹息不已,“可怜我云州数万军民,就这样遭受了突厥人的毒手!”

    薛绍双眉紧拧目‘露’‘精’光的沉思了良久,说道:“如果我是元珍,‘花’费如此之大的力气攻打云州,一定不会是真的看中了云州。云州是一个边城,类似于丰州。那里的一点点油水,根本不够二十万突厥大军塞牙缝!”

    唐休璟微然一惊,“少帅的意思是,突厥人的真正目的仍是并州?”

    “没错。”薛绍说得斩钉截铁,“朔、代、云三州原本形成犄角鼎立之势,彼此可以互通救援。如今云州已破,朔代再无近援有如孤城。而且,破了云州之后,朔代的长城天险对突厥人来说就已是‘荡’然无存,他们可以绕走云州,直接袭击朔代身后,形成合围之势!……元珍的胃口不小啊,他是想要一举粉碎大唐河北的整条防线让己军全无后顾之忧,然后再以摧枯拉朽之势直下并州,鲸吞河北!”

    “真是狂妄之极!”唐休璟怒声大喝,“少帅,如此说来现在朔代也是相当危急了,我们必须前去驰援!”

    “稍安勿躁。”薛绍面沉如水,平静的说道,“大战之前敌情不明,乃是用兵之大忌。我们必须等到斥侯回报明确的军情之后,再作行动!”

    “是!”

    朔方军继续休整,整饬军器修复马掌养息体力,静待敌情来报。

    这一次的战争,远比薛绍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困难、都要艰险。眼看战斗将要打响,薛绍感觉到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但是唐休璟和所有将士们看到的,却是一个稳如泰山静如渊池的薛少帅。他神情淡漠少言寡语,脸上仍然泛着自信而刚毅的微笑,举头投足之间不见一丝的紧张与慌‘乱’,和平常并没有两样。

    唐休璟暗暗惊叹,心说入仕不到三年的薛少帅,居然就已经练就了这样一副天塌不惊的大将风度,真正是罕见!……想来也是,他以弱冠之年就已经挂帅封疆‘弄’‘潮’于天下。居移气,养移体——古人诚不欺我!

    “报——”

    一骑飞驰而来,人马浴血面目难辨!

    郭安当下一惊,“少帅,定是冯援带回了朔州消息!”

    “快把人接来!”

    一群士兵匆忙迎了上去,将浑身带血的斥侯冯援抬了过来。众人入眼看到,他的背后还‘插’着几枚箭,鲜血流淌不止,‘性’命奄奄一息!

    “兄弟,有何情况?”郭安强忍悲痛,大声问道。

    冯援躺在郭安几人的臂弯之中,狂喘粗气直翻白眼,眼看不活,难以说出话来。

    郭安狠狠一咬牙,戳中了冯援身上的几个‘穴’位。

    冯援猛然吐出几口浓血,挣扎着说出话来:“少帅……属下潜入朔州,见到了‘玉’冠将军和他的兄长薛讷将军,他兄弟二人奉老帅薛仁贵将军之命,一同把守朔州城!”

    薛绍浓眉紧拧,“朔州情况如何?”

    “朔州守军不逾万,却被五倍以上的突厥人围困,日夜猛攻岌岌可危。”冯援答道,“‘玉’冠将军得知少帅挥师来援,甚为担忧。他身先士卒拼死护卫属下突围得出,只为给少帅捎上一句话!”

    “什么话?”

    “请少帅回师丰州保存朔方军之实力,莫要跳入河北火坑……楚‘玉’已报必死之心殉国于朔州。如此不及拜别,还望少帅恕罪!”

    话音刚落,冯援的动作和表情完全凝滞,眼睛瞪得许大,透出无尽的不甘。

    “兄弟!……”郭安大叫一声泪如雨下,死死抱紧了冯援的尸首,伸手慢慢的合上了他的眼睛。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了身来。

    全场寂静,只闻风啸而过。

    所有人,全都静静的看着薛绍。

    “先将冯援葬下。来日再迁尸骨,送归故土以礼改葬。”薛绍平静的下了一条命令。

    郭安等人一言不发,静静的带走了冯援的尸首。

    没有哀伤的哭泣,没有隆重的祭奠。只有一捧黄土,和一把‘插’在坟头的带血短刀。

    无名英雄的离去,悄然无声。

    “全军列阵!!!”

    薛绍一声大喝,两万五千名将士心中的热血瞬间被点燃!

    “我令!”薛绍骑上了威龙宝马,嘶声大喝,“全军分为五部!张仁愿率跳‘荡’军为前部,独孤祎之为左翼沙咤忠义为右翼各率三千人马,唐休璟为后军率五千人马,余部随本帅坐领中军!五部兵马各自错落三里,以锋矢突击之阵救援朔州!——战术,冲击破阵、分割敌军!只许向前、不许后退!只许冲袭突击,不许恋战困斗!战场之上看我旗语指挥!——有违号令者,当阵斩首!”

    “诺——”全军应诺,开始分兵布阵。

    唐休璟布好了兵阵‘私’下来见薛绍,小心翼翼的道:“少帅是主帅,岂能亲自冲锋陷阵?不如就让属下代为……”

    薛绍目光一寒,“我令已出,违令者斩!”

    “是……”唐休璟生咽了一口唾沫,只得退下。

    五军阵势已然备好。

    马蹄震震、衣甲霍霍。旌旗翻滚,刀剑煞雪!

    薛绍骑着威龙,静静的在军阵当中走过,眼睛一一看过那些士兵们。

    每一名朔方军将士,都是一样的神情果决坚定,目光清冷肃杀。他们的‘胸’膛之中,早已经充满了强烈的仇恨与浓烈的杀意。

    “我的袍泽弟兄们!!”

    薛绍猛然大喝!

    “诺!!——”

    两万五千名将士齐声大喝,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劲烈的西风黯然失‘色’,让穹顶之下的流云飞转奔逝!

    “我的袍泽弟兄们”,这一句话早已经成为朔方军最经典的台词。每逢薛绍练兵阅兵或是将要出征之时,只要喊出这一句,朔方军的将士们总能把身体里的每一丝战意和勇气都‘激’发出来,瞬然间斗志昂扬视死如归!

    薛绍大声道——

    “今日一战,敌人十倍于我!”

    “今日一战,我们没有退路!”

    “今日一战,将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战!”

    全场寂静无声,二万五千双眼睛,尽数落在薛绍身上。

    薛绍慢慢的拔出太乙宝刀——

    “我的袍泽弟兄们!”

    “薛绍与你——生亦同袍,死亦同坟!!”

    “生亦同袍,死亦同坟!!”全军大喝!

    太乙宝刀猛然前挥,“杀——”;--46261+dsuaahhh+25654465-->

第625章 仇人头

    朔州,狼烟滚滚,血火河山!

    薛楚‘玉’手绰一把硬弓,看着源源不断攀着云梯朝城关之上涌上来的突厥人,咬牙切齿目如喷火。--

    从清晨到日落,再从黑夜到黎明,突厥人的攻势从不断绝,竟让守卫朔州的唐军将士们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薛楚‘玉’从第一脚踏进朔州开始,就再也没有放下过手中的弓箭。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亲手‘射’杀了多少敌人,双臂早已发麻,虎口早已破裂流血。

    习惯‘性’的伸手‘摸’向身后的箭壶,空了!

    薛楚‘玉’怒声大喝,“箭呢?!”

    “少将军,没箭了!”身后负责搬运守城器械的士兵,大声喊道。

    薛楚‘玉’一咬牙将弓扔掉,拔出了腰间的天官宝刀冲向了一拨刚刚爬上城头的突厥士兵!

    “五弟退下!”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薛楚‘玉’早已冲进了一群突厥人当中,哪里还有空暇回身答话。

    薛讷率领一批刚刚从百姓当中征集来的生力新军冲上城头,看到薛楚‘玉’几乎是孤身一人闯进了敌群之中,大惊失‘色’。他连忙率领人手冲杀过来,想要解救薛楚‘玉’。

    不料,薛楚‘玉’就像是一枚扎进了敌人‘肉’身当中的箭矢,根本没有回头之意。他一人一刀,专挑敌人多的地方冲杀进去。所到之处无人可挡,手中宝刀削铁如泥衣甲平过,如同虎入羊群!

    薛讷和薛楚‘玉’做了二十多年兄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弟出手杀人。震惊与欣慰之余他也相当的担忧:五弟已经在城头之上亲自督战了两天两夜,在此之前他还身先士卒的冲出城关,护送一名斥侯去给薛绍报信,由此在突厥骑兵敌群之中杀了个通透来回——他再如何勇悍也终究是‘肉’体凡胎气力有限。照他现在这个打法,分明已是誓死如归!

    “嗖——”

    忽然一记冷箭飞来,被五人缠斗的薛楚‘玉’紧急闪避,仍是被‘射’中了头上盔甲,直接就将盔缨给削去了!

    好险!

    薛纳亲眼见到这一幕,瞬间有种魂飞天外恍然失神之感。情急之下,他怒吼一声不顾一切的杀向薛楚‘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兄弟二人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兄长身为守城大将,岂能恋战?”薛楚‘玉’大喝道,“还不退下城头,主持大局?”

    “朔州一切,已全在城上!”薛讷咬牙挥刀砍翻一名突厥人,大声道,“今日之事,只剩我兄弟二人共赴黄泉!”

    “上天待我不薄!!”薛楚‘玉’宛如虎吼大喝一声,翻飞一脚踢中了一名突厥人的脖子。那人如同被千金重锤击中,肩颈骨骼咔嚓作响如劈柴一般,当场轰然瘫倒在地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双眼瞪出眼眶直接咽了气。

    薛讷也红了眼睛,喉间发出的怒吼有如野兽一般狂野与狰狞,“杀!——”

    城关之下,突厥的士兵如同饥饿的狼群,凶悍而狂野的源源不断冲向城头。

    现在,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唐军,全都已经杀红了眼。除非有一方全部死光,否则这一场战斗就永远不会停止!

    这已经无关利益、荣誉和仇恨。

    战争的可怕,就在于战场之上的血腥与杀戮,像是邪恶的诅咒一样能让人头脑发热‘迷’失本‘性’,变得像野兽一样悍不畏死凶残无极,从而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死敌人!

    与此同时,代州的情形与朔州几乎没有差别。代州守将周道务曾是营州都督,曾一同参与了上次裴行俭统帅的北伐之战。在程务‘挺’被调回京城任职之后,薛仁贵走马上任代州都督,周道务也从营州征调而来成为了薛仁贵的臂膀。

    现如今,年过半百的周道务就如同薛讷与薛楚‘玉’一样,身先士卒的在代州城头督战,情况同样万分危急!

    云州陷落,朔代二州岌岌可危。但是身为朔代二州最高军事统帅的薛仁贵,则是在数日前就被并州大都督府差人前来,紧急唤到了并州商讨要事,至今未见放回。

    朔州城头的战斗,仍在惨烈的进行。

    薛楚‘玉’生平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他开始大口喘息眼冒金星,双臂麻木到有如断去,几乎没了多少知觉。放眼看去,四周全是突厥兵。哪怕他们站着不动让自己挥刀斩杀,怕是一天一夜也杀不干净!

    身边的袍泽,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双臂仍在机械的砍杀,头脑之中却已是一片空灵。薛楚‘玉’,仿佛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父亲——”鬼使神差的,薛楚‘玉’突然嘶声大吼。

    薛讷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身后——莫非是父亲大人来救援朔州了?

    没有啊!

    他再一转头看向薛楚‘玉’,居然见他流泪了!

    泪水夹着血水在他脸上流下,如同淌下了两行血泪。

    触目惊心!

    “五弟!!”薛讷大惊失‘色’的叫喊——没人能杀死他,但他眼看就要活活累死了!

    “啊——”

    薛楚‘玉’嘶声怒吼有如将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悲鸣,随后纵身跳起抱住一个刚刚从云梯上爬起来的突厥兵,往城下跳去。

    薛讷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跳起身来拼死抱住薛楚‘玉’。无奈薛楚‘玉’实在跳得太猛,薛讷也被带着一起往城墙之下坠去。

    万分凶险急中生智,薛讷狂吼一声将手中的横刀卡在了‘女’墙的缺孔之中,兄弟二人抱着那个突厥兵,居然空悬在了墙头之上!

    那个突厥兵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薛楚‘玉’一拳下去直中他的太阳‘穴’,当场血浆飞溅死于非命,尸身落到了城头之下摔了个血‘肉’模糊。

    “五弟,快……起来!为兄,支撑不住了!”薛讷咬牙大喊,却发现薛楚‘玉’没了回应一动不动。

    那一拳挥出,怕是已然用尽了薛楚‘玉’生平最后的一丝力气!

    “快看——西面来了兵马!!”

    城头之上突然有人惊声大叫!

    “救——我!”薛讷拼尽余力大声叫喊。一枚冷箭飞‘射’而来眼看将要‘射’中薛楚‘玉’,薛讷情急之下怒吼一声奋力抬臂将薛楚‘玉’提了上来紧紧抱在怀中。卡在‘女’墙之中的横刀却是受不住力咔嚓一响,就此断了!

    “休矣!”

    就在薛讷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有一根套马索直接将他兄弟二人捆住。城墙之上四名唐军将士拼死将他二人拉了上来,却有两人被身边的突厥兵砍翻在地,当即死于非命!

    “保护少将军!”薛讷喊出这一句,几乎没有功夫扭头去看城下的情况,马上就被一群突厥人团团包围了。

    薛楚‘玉’躺在地上,有如死去。

    唐军将士们拼死上前来助阵,总算将他抬出了战圈。

    这时,城关之下传来了一阵滚滚惊雷之声,有如天崩地裂、海啸飓风!

    “援军!”

    “是援军!!”

    城头上的唐军将士们嘶声大喊,几乎喜极而泣!

    薛讷总算‘抽’出身来定睛一看,只见城关之下西部方向,滚滚而来无数骑兵,铺天盖地有如怒洪滔天。虽然隔了许远看不清他们的旗号与衣甲,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用的是大唐骑兵冲锋之时惯用锋矢大阵,疾如烈火猛如奔雷,正杀向城下的突厥人!

    “苍天,这是哪里来的援军?”薛讷一时愣住了,斗然想起薛楚‘玉’拼死护送一名斥侯出城,薛讷斗然一个‘激’灵,“难道是五弟所在的朔方军前来救援?”

    “这、这不可能!!”

    城关之下,张仁愿独舞一条丈长马槊,身先士卒最先杀进了敌群之中。一击之下必然结果‘性’命,手中竟无一合之将!

    主将用命跳‘荡’军势不可挡,瞬间杀进了突厥重阵之中,将其攻城的阵形捣了个稀巴烂!

    突厥人对西面了无人烟的千里荒漠完全没有任何的提防,朔方军来得非常之突然,跳‘荡’军就如同一枚满弦之利箭,猛然扎进了突厥人的敌群之中。

    势如破竹!!

    左右双翼的独孤祎之与沙咤忠义各率三千骑兵,很快杀到。他们和张仁愿一同构成了一柄锋锐无匹的三叉戟,将猝不及防的突厥军阵冲了个七零八落!

    突厥人完全被打懵了,城头之上的薛讷和唐军一样的恍然如梦,难以置信!

    就在三叉戟刚刚扎进了突厥大军的要害深处之时,更多的骑兵从西面山丘的地皮线上滚滚而来。铺天盖地有如银河之水从天而降,滔滔之势将要毁天灭地!

    薛绍骑在威龙马上,手提太乙宝刀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在他身后“薛”字大旗迎风怒扬,另有六面主将发令的红‘色’大纛猎猎翻滚。

    “杀——”

    所有的愤怒与杀气汇成了这一个字,有如雷霆破空排山倒海!

    “真的是……朔方军!”薛讷张大了嘴巴再也难以合拢。

    战局斗然逆转!

    这突然的变故非但是让城关下的突厥人‘乱’作了一团,也让正在攻城和突厥人底气尽丧失魂落魄。守城的唐军将士深受鼓舞全都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将身体和灵魂当中所有的斗志和力气,全都挥洒了出来!

    “杀!!——”

    这已经不是薛绍,第一次亲身参与冷兵器战争。但是身先士卒的率领万人冲锋陷阵,确属首次。

    前世今生那么多次的生死历练,早就练就了薛绍一颗天塌不惊的铁打之心。但是今日挥刀砍翻第一个突厥人时,薛绍感觉自己就像是生平第一次杀人那样,瞬间双目充血‘迷’失了理智,陷入了疯狂的杀戮之中!

    杀!

    杀!!

    杀!!!

    薛绍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眼前看到的,只有杀不尽的仇人头!;--46261+dsuaahhh+25665661-->

第626章 一座城,一个人

    战争就是一台绞‘肉’机,战场,没有仁慈可言!

    在薛绍前世的军旅和佣兵生涯中,他早就已领悟到了这一点。.访问:щщщ. 。但只有真正亲生经历了万人大战的古战场时,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绞‘肉’机”!

    就在薛绍孤注一掷的拼命挥刀砍杀之时,入眼所见,尽是肢体的破碎与生命的消亡。鲜血汇成了溪流,尸体铺成了山堆。就连马匹都被眼前的血腥杀戮击起了兽‘性’,拼命的嘶号发疯的狂奔。

    威龙宝马奔驰起来有如一辆开足了马力的火车头,撞都撞死了六个人!

    太乙宝刀不愧是皇帝御赐的天下奇兵,薛绍挥舞着它连砍带斩,切碎了不知道多少突厥人的兵器。往往是两骑对冲一刀斩下,敌人连刀带首一并破碎,鲜血狂喷头胪飞起,敌人至死也是死不瞑目——同样是刀,凭什么啊?!

    薛绍凭借着两辈子的军旅经验,最擅长的一件事情就是对危险的感知与回避能力。试想,曾经在狙击|枪、突击步|枪、冲锋枪甚至还有rpg火箭筒组成的枪林弹雨之中,薛绍也能穿梭自如逃之夭夭,到了冷兵器战场之上,他岂能不游刃有余?

    用郭元振的话戏谑的来说,少帅“逃命”的功夫绝对是天下一流。这一点,甚至薛楚‘玉’也自叹弗如。若非是有着这一‘门’特长,早在洛阳行刺之夜,薛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同样‘精’于此道的,还有薛绍与吴铭一同合力调教出来的,薛家部曲。

    往日里,薛绍用好吃好喝、美‘女’高薪养着他们,从来不他们当作低贱的仆人奴婢那样使唤,所给的待遇几乎不低于一个县令,就连他们的亲眷子‘女’薛绍也是尽力优待和帮衬。部曲们无不感怀薛绍之恩德,今日上了战场,便是他们的报恩之时。

    一百名薛家部曲牢牢的围在薛绍的身边,个个悍不畏死身先士卒的拼命杀敌,而且——争先恐后的为薛绍挡刀挡箭!

    与突厥人‘交’战,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他们‘精’准而密集的骑‘射’。再好的逃命功夫面对雨点一样的骑‘射’,除非后退逃走,否则没有回避之法!

    但薛绍自己亲自下达的严令,只许前进,不许后退。

    第一轮冲击之时,就有六名薛家部曲为薛绍飞身挡箭,当场死于非命!

    薛绍不能停留,甚至没有时间多看他们一眼以示缅怀,继续带兵冲锋前进。

    张仁愿冲锋在前如尖刀‘挺’进,很快就在突厥人的军阵当中冲了个通透。他马上拔马而回,率领跳‘荡’军跑了个u形的弧圆,回头再行冲刺。独孤祎之与沙咤忠义紧随其后,如法炮制也开始了回复冲刺。

    朔方骑兵的切割战术,开始上演了。

    突厥人真正的噩梦,也开始上演了!

    三叉戟的回头冲锋,与薛绍所率的主力大部形成了一个“擦肩而过”。正反两面的对攻,就如同真正的绞‘肉’机的齿轮切割刃。而成千上万的突厥人,就成为了身陷齿轮切割刃中的‘肥’‘肉’,被绞杀得血‘肉’模糊七零八落。

    不多时,薛绍所率的本部大军也冲出了战圈。他回头一看,只见一片‘混’‘乱’的大战场中,四处皆是茫茫然如丧家之犬的突厥兵,在仓皇失措的左冲右突想要夺命逃亡。

    突厥骑兵骁勇善战,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战斗单位,上了战场从来没有固定的阵形,因为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知道上了战场最应该干什么。这样的战法,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但也有一个最大的弊端:一但陷入重围或是落到了下风,就容易变成一盘散沙自各为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和突厥人打了这久的‘交’道,薛绍对他们的战法与脾‘性’实在是太了解了。否则,他也不会排出这样的“五军锋矢阵”来进行突袭。

    看到战场中的这副情形,薛绍心中大喜豪气顿生,大喝道:“发令——左右双翼扩大掠阵范围,切断突厥人的逃逸之路!跳‘荡’军直捣敌人核心,斩将夺旗!”

    跟随在薛绍身边的六名旗令手,马上奔到高坡之上挥动了大红旗打出旗语,指挥左右两翼的独孤祎之与沙咤忠义所部,向战场的边缘地带开始掠阵突袭,意图撒开巨网对‘混’‘乱’的突厥人形成包围围剿之势。而‘精’锐跳‘荡’军则要开始冲击敌人的狼头大纛斩将夺旗,擒贼擒王!

    五军突击切割战术,只能是打‘乱’敌人之部署令其溃不成军。真正的胜利,却要依靠“围剿”才能带来。

    薛绍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保持了难得的冷静。

    这一记临阵指挥的变化,让城头之上远远观战的薛讷兴奋的跳了起来,以拳砸墙疾声高呼:“薛承誉真乃将才也!——传我将令,以最快的速度剿清城头敌军!我们要出城杀敌,助薛少帅一臂之力!!”

    “是!!”

    薛讷再度大吼,“擂鼓!擂鼓!——擂鼓助威!!”

    城头的唐军将士,冒着刀光剑影和如蝗飞矢,擂响了战场。

    “嘭——嘭——嘭!”

    鼓声如雷!

    战阵之中,薛绍深呼吸了几口,双手扶了扶兜鍪将其端正,再一次将太乙宝刀挥将起来,“我的袍泽弟兄们!——那是我们的鼓声!!——凯旋的鼓声!”

    “诺!!——”

    “建功立业,只在今日!!”

    “杀——啊!!”

    隆隆的战鼓,震‘荡’苍野!

    滚滚的铁蹄,跳破厚土!

    薛绍再一次率领麾下的骑兵,冲进了战团之中……

    日落西山,夕阳独照。

    ‘激’战了一整天的朔州大战场,终于慢慢的归于了沉寂。成千上万的突厥人,抱头跪地当了俘虏。

    鲜血如溪映着残阳,一片刺眼的红。地上随处可见残肢断骸与血‘肉’模糊的尸首,疲惫的战马甩着尾巴,在孤独而仓皇的四下游走。残破的战旗早已被鲜血浸透,七零八落的斜‘插’在尸堆之中。晚风吹起战旗轻扬,静静的叙说着这一场惨烈大战的惊心动魄。

    薛绍手中的太乙宝马仍未归鞘,斜斜的拖在手上,血珠缓缓的从刀尖滴落,落入这一片荒凉的尘土之中。

    “薛少帅!!”

    前方奔来一小队人马,薛绍扭头一看,来人全身是血几乎已经辨不清面目,就连那匹白马也几乎快要变成了一匹红马,脖间的五‘花’鬃‘毛’已经快要凝结成了五块板砖。他就是像一个,刚刚从血池里面走出来的阿修罗。

    “来者何人?”薛家部曲非常警惕的上前一步,挡住了来人。

    “朔州守将薛讷,前来拜见薛少帅!”来人连忙跳身下马,并且自觉的将兵器解下‘交’给了身后的随从,孤身步行上前。

    “慎言兄?”薛绍还没有完全没从‘激’烈的战斗当中回过神。他习惯‘性’的深呼吸了几口,吸入的全是带着黄沙烟尘和浓烈血腥味‘混’浊空气,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少帅……无恙乎?”薛讷在三步之外站定,担忧的问请。

    薛绍一边咳嗽一边将刀子扔给了部曲,翻身下马之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少帅!!”

    薛讷和部曲们惊叫一声,一同上前搀扶。

    “都别动!!”薛绍大喝一声,自己站稳了。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体力已是透支得何等厉害。前世今生那么多次艰难的行军和艰苦的战斗,全都没有一次的厉害!

    其他人全都心有余悸,无比担忧的看着薛绍。他们全都知道,如今薛绍的存在是何等的重要。

    “请少帅入城暂歇!”薛讷看到薛绍累成了这样,马上就联想到了自己的五弟薛楚‘玉’,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

    薛绍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一直在摆手示意不用。待咳嗽完了,他一脸通红的走到薛讷身边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五郎何在?!”

    薛讷也是一个厮杀战场的硬汉,但此刻都有一点被薛绍这股子血腥而霸道气势给镇住了,喃喃的道:“愚弟助我守城力战两个昼夜,心衰力竭……生死不知!”

    薛绍如同遭受了一记重击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当场表情呆滞的愣住了半晌,突然嘶声一记爆吼,“何谓生死不知?何谓生死不知!——你回答我,何谓生死不知?!”

    薛讷完全被吼愣了,瞪着眼睛张圆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唐休璟带着一拨人拍马过来,眼见此景连忙滚鞍下马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薛绍大声劝道:“少帅,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薛绍斗然全身发力,双臂爆展将唐休璟给震得倒退五步险些摔倒!

    唐休璟目瞪口呆,好霸道的力气!……真想不到,一向文志彬彬的薛少帅,竟有如此神力!

    “少帅,你听我说……”薛讷一向不善言辞,慌不择言的连忙说道,“五弟在战场之上力竭晕厥,已经被人救下城头。此后我出城助战,不知五弟现况如何。因此才说……生死不知!”

    唐休璟一听险些气岔,快跑几步上前来,几乎是指着薛讷的鼻子痛骂道:“薛讷,你还真是人如其名,木讷得像个呆子!——你且不知少帅是何等的牵挂‘玉’冠将军,还尽说些让人提心吊胆的疯言蠢话?”

    “我、我……”薛讷这下真的不知该要如何说话了,索‘性’抡起手掌狠狠的甩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怨我嘴笨!怨我嘴笨!”

    “都给我闭嘴!”薛绍大喝一声,“唐休璟,授你全权战场善后。薛讷,速速领我进城!”

    “是!”

    薛讷马上翻身上前朝前引路,一行数百骑,望朔州城而去。

    薛绍看着朔州血迹斑驳的城墙和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首,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之感,哪怕他转战千里,就是为了来解朔州之危。此时此刻,他甚至愿意用一座城池,来换薛楚‘玉’的平安无恙。

    男人的情感,有时就是这么奇怪……;--46261+dsuaahhh+25693665-->

第627章 生死难料

    薛楚‘玉’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是血脸如白纸,双眼紧闭,有如死人。.访问:щщщ. 。

    薛绍就像是强盗一样几乎是闯进了房间,凶猛的气势把在场的几名士兵和军医吓了个够呛。要不是薛讷也一同进来,他们还以为这是敌人来寻仇了。

    薛绍一眼见到薛楚‘玉’那副形如死人的模样,当下心中大痛大怒,一把揪住军医大声质问:“我兄弟怎么样?”

    “这……这……”军医被薛绍提得双脚离地,只觉头皮发麻魂飞天外,口中打结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薛讷连忙示意另一名军医,让他代为答话。那人道:“将军息怒!——少将军气血衰竭暂时晕厥!”

    “暂时”晕厥?

    听到这话薛绍心中总算稍稍安宁,这才将那军医放下,连忙走到薛楚‘玉’的榻边蹲下握住了他的手。

    还好,有温度!

    “何时能醒?”薛绍问道。

    那军医茫茫然的摇头,“在下只是一个寻常的郎中,医术不甚‘精’深。少将军的这副情况,在下很少见闻……因此在下一时也说不清楚,他何时能醒。兴许是明日,又兴许……永世不醒!”

    “退下!”薛绍怒喝一声。

    军医惶惶而退,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眼前这个愤怒的猛人给剁了。

    “张成吴远,你二人接手医治‘玉’冠将军!”薛绍下令,“从即日起,除非他能站起来和我说话,否则,你二人休得离他半步!”

    “是!”张成和吴远一同郑重应诺。

    薛家的部曲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张成和吴远除了练就一身杀敌的好功夫,犹以医术见长。薛绍还教了他们很多现代的医疗技术和战场急救之法,这使得他们的医术更具独到之处,犹其适合军旅。同时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薛楚‘玉’在薛绍的心中有多么的重要。

    张成和吴远马上着手查验薛楚‘玉’的伤病情况,过了片刻之后一同向薛绍回报,说薛楚‘玉’消耗过甚气血衰竭,现在如同“假死”。这样的情形确属少见,换作是寻常之人恐怕早就活活累死了。得亏是薛楚‘玉’这样的天赋异秉之人,才勉强留住了一口气。他何时能够苏醒,真的只有靠他的造化。再者,就算他能够醒来,恐怕也多半是个废人了!

    假死?

    造化?

    废人?!

    “我不管!!”薛绍大声怒吼,“你们一定要救活他!”

    “是!……属下必当竭尽全力!”

    “不是竭尽全力,是一定!一定!”薛绍左右揪住张成和吴远的衣襟,双眼通红有如吃人的魔怪,对着他们的耳朵嘶声怒吼,“你们听清楚了!救不活他,你二人就给他偿命!”

    二人大骇当场汗如雨下,“少帅放心,我二人拼尽死力,定会救活‘玉’冠将军!”

    薛讷在一旁,早已是泪眼模糊。他连忙上前来抱住薛绍将他拼命的往后拉,“少帅,你先冷静、冷静!五弟福运在天,一定安然无恙!”

    “哭个屁!你这没用的东西,放开我!”薛绍正在气头上,连声大骂。

    薛讷不肯松手。

    薛绍更加怒火万丈,扔掉了张成吴远,猛然发力一个大靠背就撞中了薛讷。

    薛讷猝不及防,被薛绍一个大靠背撞中‘胸’腹,当场飞身弹起直接撞到了墙上,将木板墙撞了个大窟窿,惨惨的摔到了屋外!

    薛绍一个大踏步从窟窿里站出来,双眼通红的指着薛讷,怒声喝道:“我把五郎将‘交’给你,你却将他活活累死!——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陪葬!!”

    屋外尽是薛家的部曲和薛讷的随从,这一个突然的变故让大家以为薛绍和薛讷打起来了,顿时数十人拔刀而出,眼看将要火并起来!

    “都住手!”躺在地上的薛讷大惊失‘色’,捂着‘胸’口大声叫道:“自己人,休动刀剑!”

    狠狠发泄了一通的薛绍狂喘粗气,这时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肯定是刚刚的一场血战让自己的“老兵综合病”发作了。否则,自己不会这样的冲动和暴怒,就像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一样。

    连连深呼吸了几口之后,薛绍的语气有所平复,“全都收起刀剑!”

    士兵们全都收刀入鞘,随从们连忙将薛讷从地上扶起。

    “少帅息怒。”薛讷吃了这一记大亏而且大失颜面,但他非但没有半点的怒意,相反是满副惭愧和恭敬的对薛绍拱手长拜,说道:“五弟受殃,我身为兄长也非常的自责和担忧。但薛讷仍然愿意,听凭少帅处置!……但若五弟有何不测,薛讷愿意与他共赴黄泉!”

    薛绍连吁了几口气,上前一步对薛讷还礼,“慎言兄,是我鲁莽失礼,还请见谅!”

    “彼此都是袍泽弟兄,少宋须如此?”薛讷坦然的笑了一笑,说道:“就如唐将军所言,薛讷人如其名愚钝木讷不善言辞,因此时常被人误会或是将他人‘激’怒。实话实说,五弟伤成这样确是我的错,但我不知如何表达。少帅若能真的将我痛打一顿,我这心里兴许还能好过一点。”

    薛绍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摆了摆手道:“不必废话了,我们再去看看楚‘玉’。”

    “好!”

    二人重回房中,张成和吴远正在用针灸给薛楚‘玉’行血过脉。

    “怎么样?”薛绍的语气和缓了话多,让张成吴远心中稍稍安定。

    张成答道:“朔州缺少‘药’物,我们暂时只能先用针灸,护住‘玉’冠将军的心脉五脏,不令淤血团集阻塞任督。这样或能延缓一些时日,等候‘药’物来救。”

    “要一些什么‘药’?我去办!”薛绍说道。

    吴远连忙将一份刚刚写好的‘药’单拿给薛绍,说道:“奇病还需奇‘药’医,这其中的一些‘药’物绝非寻常的军医所能拥有。除非去到大的城市,运气好或者能够寻得!”

    薛绍看了一眼,好多‘药’物自己闻所未闻。他将‘药’单折起好好的收在了‘胸’甲之中,说道:“之前我放出的狠活,不过是一时愤言,你们不要挂怀。如今你们要尽力拖延,寻‘药’之事‘交’给我办。只要能够救活‘玉’冠将军,上天入海我也会把你们所需的‘药’材一一寻来!”

    “是!”

    薛绍逐渐的恢复了冷静,细细一寻思,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市,也就是并州了。

    可是朔州和并州之间,还夹着一个战火纷飞的代州。那里的情形一点也不比朔州轻松,同样正被数倍于己的突厥兵围攻。至今城池是否已经陷落了,都犹未可知。

    “郭安!”薛绍大喝一声。

    “属下在!”郭安入屋应诺。

    薛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的脚下,像寻常一样没有半点不妥的迹象——须不知他的脚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寸好皮,磨损厉害的地方都已经能够见到骨头了。

    思及此处,薛绍不由得心中一软,说道:“你派去代州打探情报的兄弟,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郭安答道:“代州战况紧急,要不属下亲自再去一趟?”

    有句话郭安没说,但薛绍明白他的意思——派去代州的斥侯,多半是回不来了!

    “派别人去,如何?”薛绍问道。

    郭安微微一笑,“少帅,所有的斥侯当中,我的伤是最轻的。再者代州的情报相当重要,只能是我亲自去!”

    薛绍狠狠一咬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肩,“我把我的部曲,派给你!”

    “少帅的身边,岂能没了部曲?”郭安仍是微然一笑,“少帅放心,我一定安然回来!”

    “……”薛绍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的,尽是坚毅与自信。

    “好!”一字,斩钉截铁。

    郭安重重一抱拳,转身便走。

    片刻后,唐休璟来找到薛绍汇报战场清理情况,说朔方军战死了三千多骑,重伤两千余,另有轻伤无数急需医‘药’救治。敌军五万人马多数被剿,只有少数逃逸。目前粗略统计歼敌两万余人,俘虏了一万七千人!

    “少帅,这么多的俘虏,如何处置?”唐休璟问道,“我们既没有粮食豢养他们,也没有‘药’物救治他们。哪怕是将他们收羁监押,也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去看管他们。万一他们聚众闹事或是趁机夺逃,将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薛绍双眉紧拧的沉思,眼神冷冽非常。

    唐休璟暗暗的心惊‘肉’跳……他现在的这副神情,才是名符其实的人屠!

    “传我令。”薛绍转身走到窗边,看着辽远深遂的墨‘色’夜空,一字一顿的说道:“突厥俘虏,愿意归降我军充为士卒者,可令其戴罪立功免于一死。日后稍有反迹或是不法之举,立斩不饶!”

    “是!”唐休璟大声应诺,之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不愿降者呢?”

    “你说呢?!”薛绍猛然一转身,眼神如同雪亮的钢刀刺向唐休璟。

    “属下这就去办!”唐休璟不敢再废话,连忙走了。

    薛讷站在一旁不敢‘插’言,只是禁不住心惊‘肉’跳连吸凉气,心中暗暗惊道:大唐至开国起一向主张“慎刑”,很少有“杀俘”之事发生。当年家父“三箭定天山”杀了一批九姓铁勒的战俘,回朝之后却受尽了口诛笔伐,甚至因此而被贬官!……一万多名突厥俘虏啊!薛人屠,果然名不虚传!

    朔州城下,钢刀刷刷刷的挥起,刷刷刷的斩落。

    一万七千多名突厥战俘,投降了不到六千人。其他人全都被当场处决人头落地。为了避免瘟疫爆发,唐休璟叫军士们清理战场,把所有的突厥人的尸体堆积起来,放了一堆大火将其焚烧。

    隆隆烟火燃得比朔州的城池还高,刺鼻的焦臭味百里之外皆可闻到。

    唐休璟知道,薛绍将他编到为后军,就是让他留着体力处理善后。因此他没敢休息片刻,连夜将投降的突厥俘虏拆作零碎,编入了朔方军的骑兵当中,并且当场发放唐军的衣甲和兵器,给他们造了军人籍册,从此视为“朔方军”的一员。

    在强大的军队机器面前,零星的战俘是掀不起什么大‘浪’的。从此以后,这些突厥战俘就算是大唐的子民了,但他们的户籍全都是“官户”贱民,也就是充军的奴婢。他们非但没有军饷和立功授功的可能,在军队里的地位也是远远不如唐军将士的。

    无论这些突厥战俘是否愿意,以后都只能乖乖的在大唐的军队里永远服役,直到他们残废或是死去。但是比起那些死于非命者,他们总归算是不错了!;--46261+dsuaahhh+25695049-->

第628章 狼烟不断

    次日午时刚过,郭安就回来了!

    除了薛绍,其他人全都无法想像郭安是怎么做到的。.访问:щщщ. 。从朔州到代州虽然不太远,但要在半天一夜的时间里走个来回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两州之间正在战火纷飞,更何况他还要潜入城中刺探军情。

    郭安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斥侯,什么叫兵贵神速!

    他带回了两条非常重要的信息,其一,代州守将周道务亲临城头指挥守城之战,身中流矢已经牺牲了,代州朝夕之间将要覆没。其二,原本镇守代州的老帅薛仁贵,是被朝廷派来的河北道黜置大使、兵部尚书武承嗣召回了并州。现在,老帅正奉武承嗣之命,和并州长史李孝逸一同在并州征兵,准备以城池坚固的太原为依托构筑防线,抵御突厥的入侵。

    薛绍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就气傻了!

    “这是什么狗屁战略!”薛绍大怒,一拳挥出把墙板都砸了个大窟窿,咆哮如雷,“云州、朔州和代州,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千年以来就是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塞!如今却要放弃三州城池、放弃这么多守城的将士、放弃河北千百里国土和成千上万的百姓,龟缩在太原防守!我涣涣大唐天朝上国,居然也会畏惧突厥兵锋,退避三舍——‘混’蛋!简直‘混’蛋!!谁出的这个馊主意,简直就是在卖国!!”

    郭安小声道:“少帅,属下打探得知,得闻要被调回并州征兵防守太原之时,老帅薛仁贵泣不成声不愿前往。但是武承嗣既是兵部尚书又是钦差大臣,他的命令等同于皇命,老帅不得不从。临走之时,老帅把他的两个儿子薛讷和薛楚‘玉’,一同派到了朔州最前线……其用意,一目了然!”

    “武承嗣!这个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我迟早将你剁碎了喂狗!!”薛绍大怒难休。

    薛讷沉默无语,只是轻声的叹息。

    “你叹什么气?你话就说!”薛绍喝道。

    薛讷犹豫了一下,弱弱的道:“在下不善言辞,又恐惹了少帅大怒……”

    薛绍这下真是被气乐了,“让你说,你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薛讷一本正经的应了诺,说道:“在下曾在长安和武承嗣有过数面之缘。也不知为何,武承嗣总把我们薛家的人视为仇敌。去岁年末之时朝廷调兵谴将提前增援河北抵御突厥,我主动请缨想要来代州辅佐父亲大人,就是武承嗣提出了反对。后来若非是太平公主主动出面去向武太后说情,在下还来不了代州呢!”

    薛绍微微一拧眉,“武承嗣是兵部尚书,调兵谴将确在他的责权范围之内……我不在帝都,太平却能主动出手相助,倒是让我甚觉欣慰!”

    “前次家父能够复出得‘蒙’重用,也是多亏了少送太平公主殿下帮忙说项,一直没有来得及拜谢。今日,就请受薛讷大礼!”说罢,薛讷就对着薛绍大礼拜了一下来。

    “袍泽之间,少来这套!”薛绍挥了下手,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武承嗣就是因为担心老帅手中兵权过甚,于是将他调回并州牢牢掌控起来。这个百无一用的贼痞,国难当头他还敢以公废‘私’,真是活该千刀万剐!!”

    将众无不愤慨。因为武承嗣的一己之‘私’,老帅薛仁贵被调离了代州,朔代军事无人主持各自为战,这才被突厥人分割包围陷入了将死的困境。若非是薛绍率一旅奇兵突然来援,朔州肯定也步入了云州的后尘,城破陷落了!

    “少帅,现在该怎么办?”众将一同问道。

    薛绍一咬牙,“代州守将周道务都已经阵亡,代州之危势如垒卵。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在突厥人的主力部队到达之前,救下代州重筑防务,绝不能让战火烧到并州太原,祸及河北腹地!”

    “好!!”众将一同应诺,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薛讷,你的麾下还有多少能战兵马?”薛绍问道。

    薛讷答道:“朔州原有守兵八千,数日‘激’战下来阵亡大半。后来在下征招了一些青壮百姓临时充为守城兵卒。现如今,末将麾下的能战之士大约还有三千余众,其中过半是百姓新兵。”

    “善于骑战的老兵全部‘交’给我,其他的归你。”薛绍毫不客气的说道,“有酒有‘肉’有钱财吗?”

    “酒倒是一些,其他的全部没有了。”薛讷面‘露’愧‘色’的道,“我们早已做好了城破的准备,没想过留任何东西给突厥人,所以……钱粮都被我用来鼓舞将士征招民兵,连马匹也全都宰杀取‘肉’了。”

    薛绍为难的咬了咬牙,“唐休璟,我们是不是缴获了大量的战马?”

    “对!”唐休璟答道,“五万余突厥骑兵,多半弃马而逃。他们奔袭而来,每人至少准备了两匹马。目前属下粗略估计,此一战我们至少斩获了将近八万匹战马!”

    “很好!”薛绍说道,“将那些老弱和负伤的战马通通宰了,务必要让将士们好好的饱餐一顿‘肉’食。薛讷,将你的酒全部拿出来,平均分给所有的将士。另外除了马匹,将所有剿获的战利品全部拿来犒赏将士,并许诺他们——只要他们随我救下代州,每人赏绢二十匹,阵亡者三倍怃恤!!”

    众将一听,当场哗然——绝对是挥金如土的大手笔啊!!

    薛讷忙道:“少帅,这样的赏赐有些出格了。如若得胜,将是一笔巨大的负担。不如,酌情稍减?”

    “我向来说一不二。”薛绍板着一张脸,正‘色’道:“经过朔州一战,将士们都已经相当疲惫了。此情此景,他们还敢提着脑袋跟我去代州玩命,我还敢吝啬一点赏赐吗?”

    “问题是,这赏赐从哪里来啊?”薛讷苦笑不已,“实话告诉你,朔代早就断了军饷。将士们的碗里能够有点油星,都已是奢侈!”

    “这哪来这么废话?”薛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双眼一瞪怒道,“所有的奖赏我一个人出!我有钱我任‘性’,怎么样?”

    满堂众将都笑了,薛讷更是哭笑不得,“好吧,好吧……”

    薛绍也有点哭笑不得,这个薛讷还真是唠唠叨叨而且不会说话,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个厚道实在人。

    一令发出,城外的将士马上开始杀马取‘肉’,大肆炖煮。薛讷派人将仓库里所有的酒都搬了出来,细细一算,其实每人也就只能分到半斤左右。

    一个多时辰以后,天‘色’已是黄昏。

    城外的兵马再度布好了阵势,薛绍骑着威龙宝马,在部曲和旗令手的簇拥之下走出了朔州的城‘门’,来到了军阵之前。

    所有的将士,每人手中托着一个军用的大海碗。有很多的火头军和百姓民众在向他们的碗里倒酒。

    薛绍走到队伍前列,薛讷亲手给他递上了满满的一碗酒。

    双手举起酒碗,薛绍势如奔雷的大喝一声,“我的袍泽弟兄们!——干!”

    “干!!——”

    一呼百应,浩气冲天!

    一滴不剩的喝干了整碗酒,薛绍翻身上马,将太乙宝马向南一挥,“出发!”

    众将士大声呼吼,势如奔马的冲向南方,代州的方向。

    薛讷不禁有些愕然,“朔方军临战之时,难道不需言语来‘激’励士气吗?”

    唐休璟不由得笑了,“已经‘激’励过了。君不见众将士个个如狼似虎,士气爆棚?”

    “何时?”薛讷愕然。

    “就在刚才。”唐休璟笑道,“少帅那一句‘我的袍泽弟兄们’,足矣!”

    薛讷惊讶不已,“如此神奇……”

    “唐某虽是后军,也得走了。”唐休璟对薛讷拱手一拜,说道:“临行之时唐某忍不住叮嘱薛将军一句,薛将军勿怪。”

    “无妨,唐将军请说!”薛讷拱手拜道。

    “宁可丢了朔州,切勿坏了楚‘玉’!”唐休璟拱手一拜,“告辞!”

    薛讷足足愣了半晌,心说究竟我是楚‘玉’的亲哥,还是薛绍是呢?

    从朔州到代州的这条路,薛绍太熟悉了。他甚至还能看到,自己当初训练三刀旅的新兵时,砍树留下的树桩子。

    围困朔州的突厥兵九成以上或杀或降,少数人溃败之后慌不择路,往代州逃去。这百里路程无疑成了这伙溃兵们的地狱,代州的州城虽然被突厥人围困住了,但还有很多小县和村甸散落在州城以外的旷野。

    自从第一次突厥叛‘乱’开始,河北就常遭战事。相比于其他内地州县“数十年不知战争为何物”的百姓,河北朔代一带民生彪悍果劲,极多壮士。薛绍第一次随三刀旅伏击英烈村的突厥兵时,就曾亲眼见过被凌辱的‘妇’‘女’赤身‘裸’体的拿着锄头,来追杀突厥兵。虽然她最终只落到一个惨遭杀害的结果,但从她的这一举动足以看出,朔代的百姓是何等的仇恨突厥侵略者,是何者的彪悍和凌厉!

    溃逃的突厥兵打从这些县城与村庄经过,本以为可以逃之夭夭去和代州的大部队汇合,再不济闯进民家吃个饱腹或是抢些钱粮‘女’人也是不错。不料,那些百姓们见到了全副武装的突厥兵非但不害怕,反而一拥而上|将其活活打死,然后再将尸首悬挂在了路边的树上,用来镇劾其他的突厥逃兵并宣示他们的强硬!

    一路上过来,薛绍等人见到了不下一百具悬挂在官道路旁的突厥人尸体,还有很多的青壮拿着自制的弓箭和刀斧,在看守这些尸体。

    看到薛绍这一拨大唐官军的到来,百姓们夹道欢迎拍手相庆,很多青壮自告奋勇的要参军杀敌,老人和‘妇’‘女’们则是无‘私’的献上了自家并不丰裕的食物,犒劳英勇的唐军将士们。

    薛绍和将士们,顿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颇感温馨之余,他们更加觉得自己应该奋勇杀敌保境安民。如果不将突厥叛军逐出河北,哪里还能对得起这么多善良和仗义的百姓?

    军心再度凝聚,士气再度高涨!

    拂晓之时,代州将近。

    薛绍几乎已经能够亲眼见到,代州的州城方向,飘来的滚滚狼烟。

    “我的袍泽弟兄们!”薛绍勒马走在战阵面前,大声喝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很疲惫了!”

    “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继续战斗!”

    “刚刚你们也看到了,那么多善良的百姓,把我们当作亲人一样看待。他们在等着我们拯救,等着我们保护!”

    “我们是男人!我们踏上战场,就是为了我们的父母兄弟和妻子姐妹们,不受战争的摧残!”

    “现在,我带领你们一起,为了我们的家人而战!”

    “如果战死,那么恭喜你!”

    “你获得了一个男人,毕生的最高荣誉!”

    “你的家人,以你为荣!”

    “吼!——”将士们心中的热血,彻底的被薛绍充满‘激’情的演说,给点燃了!

    薛绍举起了太乙宝刀,大声喝道:“现在,是爷们儿的,跟我来!——”

    威龙宝马怒啸一声,如同一道疾电载着薛绍,第一个冲了出去!

    “杀啊——”

    一呼百应,杀气如虹!

    朔方军如同滚滚的怒涛,奔向了烽烟缭绕的代州城……;--46261+dsuaahhh+25704866-->

第629章 关门打狗

    代州的地形和朔州不尽相同,雁‘门’雄关易守难攻,突厥的大军无法完全包围城关,只能在狭小的地带用局部的人马来攻城。。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而他们的阵型,则是没的选择的排成了一个“长蛇”状。

    这样的阵型,显然不再适合用五军锋矢阵来对付。薛绍就用了一招以毒攻毒——同样用长蛇阵去对付它,以骑‘射’打击和驱逐为主,冲锋近战为辅。

    战斗刚刚打响没多久,薛绍奇怪的发现敌人已经对后方有所防备,而且他们在进行有组织的撤退。

    薛绍心中顿时想到,一定是有个别的朔州败兵逃回了代州,将朔州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这里的突厥大将。如此一来,突厥人很容易就能想到,一但朔州之围得解,那么他们这一拨人马就被断了归路,并且很容易落入一个背后受敌的不利境地。就算他们现在勉强拿下了代州,也将被朔州和并州夹在中间,一仞孤城没有外援,守无可守!

    突厥的大将不算太笨,他马上做出了“撤离”的决定。

    但是,数万人马在狭长地域的撤离,需要大量的时间。突厥大将怎么也没有想到,薛绍会在解了朔州之危后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以疲惫之师不作休整再度转战代州,这么快就堵住了他们的归路!

    雁‘门’雄关与东西两面的十八隘口连成一体,地势十分的险要。

    突厥人被薛绍率军堵在了雁‘门’关前,向前是雄武险峻的关口和把守关隘的唐军将士及百姓们。箭支早早用光,唐军将士和百姓们拆了房屋挖地三尺,将数不尽的石块和木头正在拼命往下砸。向后,则是神勇彪悍的朔方军骑兵,将所有山隘堵得水泄不通。且先不论朔方军骑兵的骑‘射’有多厉害,哪怕他们是一群死人死马,突厥人想要从他们身上跨过去,都绝非易事!

    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天公助我!”薛绍见状大喜,心想果然机会只眷顾有准备的人,若非自己不作休整果断挥军来攻、并且一路都在急行军,哪能碰巧就在突厥人撤离的时候,将他们在山隘之中堵了个正着?!

    “传我将令——全军将士都要‘射’光手中的箭!”薛绍大声喝道,“火箭最佳!!”

    六面主帅大红旗,马上在高高的山峦之上挥舞了起来。

    全军将士得了号令,纷纷想方设法的‘弄’起了火箭,对着山隘谷口中的突厥人疯狂‘射’去!

    霎时间,漫天的火箭飞洒而下,如同火山爆发,从天下落下了一场夺命火雨!

    突厥人这下惨了!

    进退无由也就罢了,顶多就是布好阵势等着唐军前来决战。正要硬拼起来,突厥人未必就真的怕了唐军,一者早已有所防范未‘乱’因此阵型未‘乱’,再者他们仍是人数占优。

    可是这火箭一下来,突厥的大将和所有的士兵就全都慌了!

    “火箭!——躲避!!!”

    一片惊惶的大叫,所有的突厥人开始仓皇躲避。

    可是突厥人排兵的地域实在太过狭小,人人躲避慌不择路,你冲我撞相互挤压和踩踏,中箭之后着火的人引燃了更多的人。受惊或者受伤的马匹更是兽‘性’大发四处‘乱’冲‘乱’撞,整个雁‘门’关前瞬然间变成了一个人‘肉’火海,烈焰滔滔惨叫连连,有如‘阴’冥炼狱!

    仓皇与惊怒的突厥人,倒是没有忘了‘射’箭反击,或是玩命的冲击朔方军的军阵,想要夺路而逃。

    有备而来的薛绍,哪会在关‘门’打狗的情况之下,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无数的骑兵盾牌早已布成了钢铁城墙,城墙之后遍布丈长的马槊,一槊击出人马俱穿!

    不久,朔方军又将就地取材的石头和树木飞快堆放了起来,构建出临时栅完全堵住了狭窄的山隘过道,变成了突厥骑兵再也无法逾越的天堑屏障。

    关‘门’打狗的局势,彻底形成。现在,哪怕突厥的骑兵全都‘插’上翅膀变作鸟人,薛绍也会让弓箭手将他们全都‘射’下来!

    “放箭!给我拼命的放箭!!!”薛绍连连下令,“多砍树木树枝抛进谷中,烧死他们!”

    ……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

    而是名符其实的——屠杀!

    早已经做好血战一场之准备的薛绍,绝没料到仗会打成这样。他骑着威龙宝马立于高处,纵观整个大战场,心中不由得一个‘激’灵——我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些从朔州逃回来的突厥败兵?……看来我的谋略还是不够刁钻,我应该主动放几个俘虏来代州报信才对呀!

    ——果然经历才是最好的老师,你看,又长智慧了!

    守备雁‘门’的唐军将士刚刚发觉突厥人要撤退的时候,还以为突厥人突然脑‘洞’大开,学会耍诈‘诱’敌了。直到城下喊杀声起,突厥人陷入火海溃不成军,他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友军来援了!

    兴奋而狂喜的代州守军,擂响战鼓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

    薛绍隔得稍远听得不是太真切,只是隐约听到他们在喊——“战神万岁、战神万岁!”

    无论是唐军还是与大唐为敌的胡人全都一致认定,薛仁贵乃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薛绍不由得笑了,看来代州的将士们都以为,是薛仁贵率军前来救援代州了!

    ——倒也可以理解,谁能料到薛绍会从千里之外的丰州,跑到河北来助战呢?

    河北的夕阳,总是那么的腥红如血。

    日落时分,雁‘门’关前除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再也没有多少活动的东西。侥幸在火海与箭雨当中逃得‘性’命的突厥人,无一例外的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请降!

    焦臭味极浓黑烟飞灰也实在太多,薛绍只好切碎了一片战袍‘蒙’住了鼻口。其他的唐军将士们如法炮制,个个变成了“‘蒙’面人”,开始清理战场。

    烧焦的尸体完全阻塞了所有的山道,朔方军一时之间几乎无法进入战场。‘花’费大力气进行灭火理疏通之后,朔方军的将士才步行开‘挺’进来,开始收押俘虏、清理战场。

    把守雁‘门’关的守将倒也谨慎,为防止残余的突厥人趁着天黑‘混’‘乱’杀进城中,他们不肯开城迎请薛绍入城。只用弓箭‘射’来了一封信,说天明之后验明身份,再请友军进城。

    薛绍笑了一笑倒是无所谓,叫人把一封回信‘射’进了城中,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箭一‘射’进城中,当即引发了一片惊叹,有如轩然大‘波’。城头之上整夜灯火通明,并且敲了一夜的战鼓。

    这个鼓点之声,薛绍和众多唐军将士再也熟悉不过,那是宫庭之中用来庆祝战争凯旋的——《秦王破阵乐》!

    薛绍听了不禁婉尔,对左右将士说,看来这个接替周道务守城的将军,还是个出身仕族喜好音律的雅人!

    朔方军将士在雁‘门’关外,一边分批休息,一边清理战场。到了天明之时,战场勉强清理完毕。

    这一战,朔方军虽然打得非常的轻松写意,但是杀敌的数量却是远高于朔州一战。据不完全统计,被诛杀的突厥骑兵数量绝对不少于三万五千人,俘虏只有一万人左右。唯一可惜的是,战马的损失比较严重。

    这一万人既然跪地请降,就再也没有了别的选择。就如同朔州被收编的那些突厥降兵们一样,他们也成为了大唐的“官户”兵奴。终其一生,只能在大唐的军队里面服役!

    雁‘门’关的城‘门’,终于放了下来。

    城头之上,鼓角齐鸣战旗飞扬,守城的将士和百姓们高声欢呼,声震百里。

    一名穿着绿袍的官员头一个走了出来,几乎是打着小跑朝薛绍奔来。

    “薛驸马!!”

    薛绍一听,军队里面叫我“驸马”的可谓少见了,而且这声音颇为耳熟……谁呢,一时想不起来!

    待那人跑近了,薛绍方才恍然——居然是柳盛!

    薛绍心中一亮,想起来了。当初柳仙儿被太平公主“捉”到长安,却吓破了柳盛的胆,他马上辞官而去。后来自己娶了柳仙儿为媵人,柳盛又后悔了,于是跑到长安来“求官”。记得当初还是太平公主大包大揽的应承了此事,去帮柳盛“跑‘门’路”,结果却因为裴炎从中作梗,柳盛只‘混’到了一个“五台县令”。

    ——五台,不就是代州治下的小县么!

    “下官柳盛,拜见薛驸马!!”柳盛已经跑到了薛绍的马前,双膝跪地就拜,泣不成声!

    “柳明府,快请起!”碍于众目睽睽,薛绍骑在马上并没有下来,说道:“你还是称我将军吧!”

    “多谢薛将军!”柳盛起了身,死里逃生又见故人,他忍不住老泪的唏嘘感叹。

    “你怎会在雁‘门’?”薛绍问道。

    “回将军的话,突厥犯边,代州长史周道务征发代州治下的青壮,来雁‘门’关守城。”柳盛答道,“下官亲自带着一批青壮来到雁‘门’,正巧碰到突厥的骑兵杀到了城关之下。因为急缺人手,下官就留着没走。岂料后来周长史临阵阵亡……众将官抬爱,推举我暂时代行长史一职,充任守城将。这才得已见到了将军!”

    “原来如此!”薛绍点了点头,心想柳盛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台县令,但他曾经是并州大都督府的司马,在河北这块地界还是有些威望和影响力的。

    “薛将军——快、快请入城!!”柳盛惊喜而殷情的上前,亲自牵住了薛绍的马缰朝前引路。

    薛绍本不想如此高调和倨傲,怎么说柳盛也算是自己的半个老丈人。但见他热情如此高亢,也就由得他了。

    在雁‘门’将士和百姓们磅礴的欢呼声中,薛绍进了城来,十足的享受了一回英雄和救世主的待遇。可是刚刚吃完了一碗热饭,薛绍马上就要动身离开。柳盛和众将官全都挽留不住,只好任由薛绍走了。

    薛绍让唐休璟率领军队留在代州,处理一切善后。自己只带了数十部曲,星夜奔往并州太原城。

    ——薛楚‘玉’的‘性’命,还着落在那里!武承嗣那个祸国殃民的废物篓子不解决,河北还要遭受更大的祸害,说不定自己这么多的努力和付出,全都是白忙!

    在薛绍看来,并州之行,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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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约架单挑

    并州就快到了。[

    薛绍一行人的疲惫,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不是有着过人的身体素质和超强的精神意志,恐怕都已经累垮。

    从走进并州地界开始,薛绍就明显感觉到一种异常的“萧条”。所过之境的村庄镇甸全都了无人烟,甚至连鸡犬牛羊都很难见到,官道之上更是一片冷清,与以往车马如龙的繁华景象,大相径庭。

    大好的一个并州,大唐的经济繁华之地,怎会变成这样?

    薛绍初时很是迷惑,后来渐渐想明白——这是在坚壁清野!

    并州太原城以外的小县、村庄和镇甸全都清空了,准备以太原为依托抵御突厥。

    就连埋葬着三刀旅烈士的英烈村,也人去楼空变成了一片无人绝域。

    薛绍恨得咬牙切齿,这就叫为官一点错,百姓万般苦。武承嗣那个鸟人,非但是舍弃了云、朔、代三州的将士和城池,还让这么多河北的平民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该死!!

    太原到了。

    这里的城池显然是被加高加固了,护城河也挖宽了许多。悬门两侧增加了好些个箭厢和望哨,城头上更是旌旗飞滚军士如林,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一副应对大战的剑拔弩张之势。

    薛绍看到这副阵势,却是忍不住冷笑连连——突厥人还远在八百里外的云州,你们防谁打谁?

    “来者何人?!”悬门后方出现了一阵兵卒,领头的小校骑着马隔着河,气势汹汹的喝问。

    “夏州都督薛绍,入太原有要事待办。速开城门!”部曲代为薛绍回话。

    “夏州?”小校仿佛一时神经短路了没回过神来,琢磨了半晌,又和身边的人嘀咕道,“夏州在哪儿啊?”

    “好似在河陇!”

    “薛绍是谁啊?”

    “……耳熟!耳熟!”

    薛绍摇头直笑,他的部曲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怒喝道:“尔等井底之蛙,竟然不识薛少帅!速开城门请少帅入城,或可饶恕尔等轻慢之罪!”

    “哟,竟还自称为帅?口气也不小!”小校大不以为然的蔑笑了两声,说道:“河北战况紧急,太原正值戒严。除非接到上峰的命令,否则城门不得擅开。你说你是夏州都督,怎生来了并州太原?若是奉了皇命前来公干,当有公|文出示。如此我们也会秉明上峰开城迎接。”

    “来得仓促,没有公|文。”部曲答了一句,很是恼火,“少说废话,快开门!”

    “没有公|文?那可就对不住了!”小校说完拔马返身就走,“任你口说无凭,我哪能知道你们是不是敌国奸细?”

    “混账!!……”部曲气煞了,取下鞍上的雕弓就要射人。

    “住手。”薛绍轻喝了一声将他止住,说道:“我是没有公|文,但我这张脸,就是畅行天下的令牌!”

    小校闻言又止住了马,转身回来几步走到了河边,细细的打量薛绍,满副狐疑的道:“没办法,我当真是不认识你!”

    “以你的军衔和品级,情有可原。”薛绍微然一笑,“去把李孝逸叫来。”

    小校心里狠狠的堵了一记又不敢发作,心里直犯嘀咕:这人居然直呼长史的姓名?……好生狂妄!

    “还不快去?!”部曲大喝!

    小校吓得浑身一震,心说这人恐怕真是大有来头……好吧,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先去秉报上峰!

    “请稍候!”

    小校连忙带人走了。

    “这厮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部曲们很是忿忿,一个劲的骂咧。

    薛绍摆了摆手,说道:“井蛙不足语海。和这等人一般见识,只能贬低自己的身价。”

    部曲们同时怔了一怔,连忙拱手认错。

    片刻之后,太原的悬门吊桥被放下来了。

    李孝逸骑着一匹马亲自走出城门前来迎接,惊诧不已的远远就道:“薛驸马,何以驾临太原?事先也没通知一声,也好让本官安排迎接啊!”

    “这可就真的是,说来话长了!”薛绍看了一眼李孝逸身后,除了一队亲兵再无旁人,于是问道:“武承嗣呢?”

    “这……”李孝逸苦笑了一声,以表情示意薛绍人多耳杂,只道,“这也就,说来话长了!——薛驸马,快请入城!”

    “请!”

    适才出来应对的小校站在城门口,一脸煞白的站得笔直,额头之上冷汗直流。

    薛绍打从他身边经过时微然一笑,说道:“记住我的脸了么?”

    “记、记住了!”小校一个劲的发抖。

    “这是好事。”薛绍淡然笑道,“下次再来,我就不用再劳请李长史,亲自前来给我开门放行了。”

    李孝逸怒斥道:“狗眼看人低的混账东西,名震天下的薛驸马你都不认得,还守什么城门?”

    “属下知错,罪该万死!”小校吓傻了,慌忙跪地请罪。

    “李长史,不知者无罪,算了。”薛绍笑道,“我也就是心情烦闷,逗一逗他寻个开心罢了!”

    “哼!今日便看在薛驸马的情面之上,饶了你!”李孝逸发了一通官威又给薛绍赔了一阵不是,这才请了薛绍一同进了城,往都督府而去。

    那名小校跪在地上发呆发愣的杵了好大一阵,突然大叫一声,“画师,我要找画师!……我要赶紧把他的脸画下来,让弟兄们通通记住!”

    进了都督府,李孝逸连忙置宴相待。薛绍行军多日从未吃上一顿好饭,到了这里也就不客气了,敞开肚皮吃了个够本。

    一边吃,薛绍一边和李孝逸大致说了一下自己从丰州起兵,直至今日抵达太原的经历。

    李孝逸如听天书震惊不已,尤其是听到薛绍解围代州歼灭五万敌军时,他的筷子都掉了,根本就不敢相信!

    “李长史如若不信,可以派心腹前往朔代二州查探,一问便知。”薛绍笑道,“我倒是好奇,武承嗣身为河北道黜置大使,并假节钺兼领一切军政大权有如陛下亲临。眼下到了战事紧要的关键时刻,他人去了哪里?”

    李孝逸连忙摒退了左右的所有闲杂之人,苦笑连连的低声道:“武承嗣至从来了并州,发了几道号令之后就去了文水县,至今未归啊!”

    文水县?

    薛绍心中一动,那不是武则天的祖籍之所在么?

    “武承嗣去那里干什么?”薛绍问道。

    李孝逸仍是苦笑不迭,低声道:“衣锦还乡,还能做什么?”

    薛绍恨得咬牙切齿,“杂碎!”

    “慎言、慎言!”李孝逸惊怕的道,“他现在可是炽手可热,听说可能还要入阁拜相。薛驸马,无事还是不要与他争执为好。”

    “无事?”薛绍双眼一瞪,“云州陷落,朔代危急,无数将士和百姓惨遭突厥人荼毒,大好江山惨遭沦陷——岂说无事?!”

    “呃,这……”李孝逸的脸都快要变成一条苦瓜了。

    “老帅薛仁贵,何在?”薛绍再又问道。

    李孝逸叹息了一声,说道:“武承嗣来了河北之后发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老帅薛仁贵唤到太原,并勒令老帅带回了他麾下的精锐部曲,也就是当初程务挺北伐之后留下的那一军骑兵。老帅来了以后,武承嗣就让他率军随行护卫,一路去了文水县。随后他又发了第二道命令,说就让云、朔、代三州的将士死守城池争取时间,同时在并州招兵马买坚壁清野,凭借太原的坚固城池抵御突厥来犯。”

    “难怪朔代二州的兵力如此匮乏,守城捉荆见肘。二州的主力精锐居然是被武承嗣带去文水县招摇显摆了,真是岂有此理!”薛绍怒从心中起,喝道,“云朔代三州,先古以来就是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武承嗣却要主动放弃!还有并州以北的数百里国土和百姓,他全都不要了!——李长史,武承嗣分明就是在丧权辱国祸国殃民,你居然也不加以阻止?”

    “我阻止不了啊!”李孝逸双手一拍无奈的摊开,“他随身带了一支奉宸卫的卫队,那个卫队长手持陛下亲赐的千牛御刀,说是违抗钦差之命者有如上抗圣旨,千牛御刀可以先斩后奏!……针对他做出的军事部署,我与老帅都曾据理力争,结果都被他用千牛御刀来威胁了!此情此景,如之奈何?”

    “你们都拿他没治是吧?”薛绍一口气闷干了一整杯酒,愤然一拍桌子,“好,我来!”

    “呃!……”李孝逸狠狠的吃了一惊,身为圈内人士,他对“薛人屠”的名号是知之甚详的,这时不禁担忧道,“薛驸马,你千万不要冲动乱来。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代表陛下,巡牧河北的钦差大臣啊!”

    “你说得对。”薛绍冷冷一笑,“但我不是河北的官,不归他管!!”

    “呃……”李孝逸无言对对,只能苦笑,“要说,还是不要针锋相对的好。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啊!”

    薛绍知道李孝逸是武则天的心腹,夹在中间难以为人,因此也就不跟他多说了,只道:“武承嗣何时回太原?”

    “不清楚。兴许等他过足了衣锦还乡的瘾,自然就回来了。”李孝逸的神情很无奈。

    “派人去叫。”薛绍说道,“就说薛绍到了太原,要找他单挑打架!”

    “啊?”李孝逸当场傻了眼!

    “玩笑而已,不必紧张。”薛绍笑道,“就说朔代军情紧急,要他务必赶紧回城,商讨军国大事!”

    “好吧……我这就派人去!”李孝逸抹了一把冷汗。

    薛绍暗暗冷笑,心说后面那句才是真正的玩笑,我和那个废柴篓子能商量什么军国大事?

    要找他单挑,倒是真心的!

第631章 虎墨沉香

    难得故地重游,薛绍却没什么心情去走朋访友或是游山玩水。~当天,他就亲自带着几个部曲上了街,去采购医治薛楚玉所需的药材。这东西还真是不太好找,有几味药相当的生僻和稀缺,几个药店都没有现|货,只能答应尽快帮薛绍寻来。

    薛绍再如何心急也是无法,只好在药店交下了一笔不菲的定金静等消息,同时派了几个得力的心腹之人,去了相邻的州县寻访药材。如此双管齐下,或能多一线机会。

    两日后,武承嗣仍然没有回来。薛绍早已是急不可耐,就差亲自杀到文水县,去将武承嗣揪回来了。

    武承嗣向来百无一用,但他现在却有了一样本事,凭借着钦差的名头死死控住了河北的官员和将军们。如果武承嗣没有把薛仁贵和他麾下的部队一并带走,薛绍倒不至于这么着急,也没什么心思跟他扯皮。

    归根到底,河北的军事局面必须得有薛仁贵出面主持才行。薛绍就算是有想法,也无法真的越俎代庖的去指挥河北的军队。可是现在,一代战神薛仁贵居然被武承嗣征去当了“保镖”,陪他衣锦还乡的臭显摆……薛绍痛恨武承嗣之余,也真有一点替薛仁贵心里憋屈!

    可是设身处地的为薛仁贵一想,薛绍觉得,薛仁贵肯定也是没办法了。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眼下薛仁贵却没有资本去这样做。他谪贬十年好不容易到了古稀之年才被重新启用,其中还多亏了武太后的周全。现在朝廷派了武承嗣来巡视河北,其用意当然是一目了然——他就是代表武太后来的。

    换句话说,薛仁贵会认为,武承嗣在河北所下达的命令全都是武太后的意志体现——他哪敢违抗?

    思及此处薛绍不禁轻叹了一声,薛仁贵何等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却也被政治小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将军看着威风,但真是不值钱啊!混得再好,小命儿也依旧被朝廷上的人牢牢握在手心里,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薛绍不得不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和未来了……眼看着武则天将要崛起,她的那群废物侄儿们也将得势。现在他们或许还奈何不了我,但以后一但他们逮着机会,那还不把我往死里整?

    薛仁贵这种泰山北斗级的军界老前辈都能被武承嗣戏耍,我又能强撑多久呢?

    如此看来,在外面带兵当将军顶多只能是过渡之举,不是个长久之法。凭借军功在朝廷博得一席之地,真正的掌握政治权力,这才是王道啊!

    第三天,武承嗣仍然没有回来,薛楚玉要的药材也还没有找到,但是薛仁贵回来了!

    薛绍等了三天也休息了三天,精气神正当饱满。听说薛仁贵已回并州,立马跑去见他。

    上前在长安,薛绍曾经主动要去拜访薛仁贵,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在中国历史上享誉千年的盖世虎将,凛凛战神。可那一次恰巧撞见了薛仁贵痛打薛楚玉,为免撞破他人的尴尬薛绍只好离去。

    今天,总归是能够如愿了!

    薛仁贵回来之后,先去见了李孝逸。薛绍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刚走到李孝逸的房间门口不远,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这一次,薛礼宁愿背负抗旨不遵之名,宁愿丢了这颗雪白的人头,也不愿再受那厮摆布了!”

    显然是薛仁贵的声音,虽显苍老,但仍是相当的浑厚有力!

    薛绍心中微微一惊,停住了脚步。房间外面倒是有几个李孝逸的心腹军士在远远的把守,见到薛绍来了准备入内通报。薛绍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动。这些军士都认识薛绍,虽然显露出了一些“难作”的表情,但也都站住了没动。

    “老将军,切勿动气。”李孝逸在劝,苦口婆心状,“仗该怎么打,终归还是要听朝廷的。我等在外为官为将,还不都是代天巡牧、为帝分忧吗?朝廷如何决定,自有朝廷的道理。我等怎该质疑呢?”

    “薛礼不敢质疑朝廷。但我认为,是武承嗣在曲解朝廷之意,假传君命!”薛仁贵的火气很足,声音也很大,一字一字如同打鼓那样铿锵有力,说道:“薛礼从军数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会要放弃云、朔、代这样的边镇要塞,退守太原之事。恰恰相反,至大唐开国之日起,我朝就一直在致力于加强这些边镇要塞的防务,意图就是要御敌于国门之外,以免河北的州县和百姓遭受战争的荼毒!……那一日薛某受命率军前来并州之时,就曾心生疑虑——大战在即,朝廷怎会将我麾下的主力部队,调到并州?今日想来,全是那武承嗣在玩弄权术。他偏就生怕薛某手中兵权过盛或是斩获了什么功劳,从而抢了他这个河北道黜置大使的风头!”

    薛绍不由得会心一笑,老帅真是耿直,心中亦是雪亮!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李孝逸有些吞吞吐吐,委婉的说道,“武承嗣初来乍道,对河北的军事局面不尽了解。他毕竟不是一个带兵的将军,偶尔做出了一两个错误的军事部署,也是正常……现在既然知道错了,我们想办法帮他纠正就是了。又何必牵扯到那么多争斗和恩怨呢?”

    薛绍心中暗自冷笑,李孝逸跟着武太后“混”了几十年,是李家皇室当中为数不多的“武党”人仕。此人固然能干,但性格太过八面玲珑,也缺乏一些基本的道义立场!

    “李长史如此辩解,薛礼无法可说!”薛仁贵仍是气冲斗牛虎虎生威,大声道:“薛某在文水县,日日如坐针毡,恨不能身生双翼|飞到朔州,与我的孩儿一同杀敌御寇!昨日薛某听闻云州陷落了,都督李文谏携满门老幼一同**殉国……李长史,薛某惭愧啊!遥想当日,薛某曾经信誓旦旦的和李文谏约定,他若被攻,我必救之;我若被攻,他必救之!可是现在!……”

    说到此处,薛仁贵悲愤无比的连连击掌,声音之中竟然有了一些哽咽。

    薛绍暗自叹息了一声,摇头。

    “老将军,为将者马革裹尸,或是宿命。李文谏之事,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也就不必太过自责了。”李孝逸仍在婉言相劝,说道:“话说回来,你擅自带着兵马从文水县回来了,武承嗣就没说什么吗?”

    “任他说什么,薛某也管不了许多了!”薛仁贵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火药味,说道,“听闻云州陷落之后我心急如焚,不及通传,我就带着人马来了并州。现下什么也不必多说了,还请李长史派发一笔粮草给我,我即刻就带着兵马去往代州,迟早与突厥人决一死战,为李文谏报仇!!”

    “老将军,勿急、勿急!”李孝逸急忙相劝,说道:“你只知云州陷落,却不知朔代之事吧?”

    “哦?”薛仁贵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惊讶,“莫非朔代也陷落了?”

    薛绍暗自一笑,看来薛仁贵对朔代二州的战事还不知情。文水偏远消息蔽塞,薛仁贵能打听到云州陷落之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孝逸正准备开说,薛绍朝房间走近。

    “谁?!”薛仁贵猛然大喝一声,有如石破天惊!

    武者的警惕性向来高于常人,更何况是薛仁贵这样的巅峰武者?

    薛绍刚刚迈出一步人还没有出现在门口,猛然感觉一股滔滔之势扑面而来令他感觉万分压抑,几有窒息之感!

    杀气!

    有如实质的杀气!

    薛绍本能的停住脚步,心中大为惊讶……前世今生,我见过的杀人高手和手握大权的上位者也算不少了。但从来还没有一个人,仅凭身上的气场就让我感觉到如此的不适和压抑!

    李孝逸连忙起身上迎,“可是薛少帅?”

    李孝逸说出这句话说,薛绍斗然感觉那股逼人的杀气和压抑的气势,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薛少帅?……薛驸马?”薛仁贵的声音,透着好奇。

    薛绍暗暗自嘲的深呼吸了一口,走进房间,“是我。”

    房间里对坐的两人同时起身,李孝逸忙道:“来来来,老将军,我来替你引见——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薛绍薛承誉,当朝驸马、夏州都督,人称薛少帅是也!”

    薛仁贵起了身却没有正眼去看薛绍,而是非常谦卑的看着他的脚下,拱手而拜,“薛礼,拜见薛驸马!”

    薛绍面带微笑的打量薛仁贵,昂然而立挺拔如枪,无论是身姿还是长相,薛楚玉都和他颇为相像。所不同的是,薛仁贵已是白发如雪,但仍旧苍劲如松。眉宇之间正气浩然,眼神之中锋芒深敛,就如同一把饮血无数摄魂万千的盖世神兵,已然归锋入鞘静如山岳。

    惊鸿一瞥之间,薛绍感觉单从气势上讲,薛仁贵远胜于自己所见过的任何一名高手武者,包括薛楚玉。

    若论外貌和气质,薛仁贵真正当得起“虎墨沉香”这四个字。虽然已是七旬高龄,但他却能完美的诠释,什么叫越老越有男人味。

    “老将军,久仰了!”薛绍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拱手回了一礼。

    “不敢当。”薛仁贵仍是低头纳拜,言语却是不卑不亢,说道:“老夫早闻少帅之名并蒙少帅恩情,本该早早前去拜会。无奈多番缘由,使得老夫一直和少帅缘悭一面,不晓今日能在并州见到少帅……奇也,少帅身为夏州都督,怎会出现在并州?”

    薛绍和李孝逸同时一笑,“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第632章 少帅与老帅

    薛绍三言两语简简单单的把朔代二州的战事,跟薛仁贵说了一说。=顶=点=小-说不带任何感**彩,没有任何的修饰与夸张,口气就像是cctv的新闻联播一样。

    李孝逸已经听过一次了,仍是十分的入迷,并且有些不满,“少帅何不说得更加详细一些?”

    薛绍说道:“已经发生的事情,说个结果就行了。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该要怎样去应对眼下的局面?——云州陷落,北疆防线出现了缺口。突厥的主力大军随时可能大举南下!”

    “没错。”薛仁贵听完之后表现得非常的淡定,就连知道了薛楚玉力竭晕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感情波动,只道:“李长史,就请你派发一批粮草给我们。老夫愿意辅佐薛少帅,前去击讨突厥收复云州!”

    “辅佐?”李孝逸微微一怔。

    “老将军,不可。”薛绍认真的道,“你才是名正言顺的河北军帅,薛绍越境作战已是出格,岂能再度越俎代庖?”

    “对!”李孝逸说道,“老将军,河北军事还得着落在你老人家的身上。万勿推辞!”

    “非是老夫矫情,故作推辞。”薛仁贵皱了皱眉头,说道,“放着武承嗣在此,老夫行事多有掣肘。若因此故贻误了战机或是遭致惨败,悔之晚矣。薛少帅身份特殊不受武承嗣钳制,若能在这时挺身而出肩挑重任,则是最好不过。”

    薛绍一听,言之有理。薛仁贵显然不是矫揉造作之辈,他的“谦让”并非是出于官场上的巴结奉诚,而是针对现实情况做出的明智之举。

    “话虽如此,可是……”李孝逸面带疑惑,吞吞吐吐的道,“薛少帅名不正则言不顺,何以号令河北诸军?”

    “这确是一个致命的问题。”薛绍说道,“如果我们能够顺利的说服武承嗣,同意我们的军事部署,则是上佳。”

    薛仁贵和李孝逸同时面露难色而且苦笑,言下之意——这可能吗?

    薛绍眨了眨眼睛,对李孝逸一抱拳,“李长史,事关河北千里国土和百万军民,这等关键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鼎力相助!”

    “这……”李孝逸直轮眼珠子,如果敢于对抗武承嗣并且承担责任,他也不至于妥协到今天的地步。薛绍提出的请求好似有点“拉他下水”的意思,李孝逸犹豫起来。

    “但若出了任何乱子,薛绍一力承担。届时,必不牵连李长史!”薛绍义正辞严,抱拳而道,“其实薛绍只有一个请求,希望李长史能够拨放一批粮草和医药给我们。余下之事,你都不必费心了!”

    薛仁贵眼睑微合的沉默不语,缓缓的拂摸着自己的白须。虽然不动声色,但薛绍敏锐的感觉到,薛仁贵的气场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已经对这个推三阻四没有担当的李孝逸很不耐烦了,甚至动了一丝杀机!

    薛绍不禁心中暗笑,薛仁贵真是一个火烈直肠的纯爷们儿,想必他之前早在武承嗣那里受够了窝囊气,再也不想忍了!

    李孝逸一介文吏,自然没有薛绍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仍是满副难色的眨巴着眼睛,做沉思为难之状。

    “李长史!”薛仁贵嚯然站了起来,正色大声道,“我才是朝廷钦命的代州都督,兼令燕然道行军大总管。朔代边镇之军事,皆在老夫辖下。李长史身为并州长史,司职粮草转运与后勤补给。现在三军缺粮,李长史只管拨给便是——何来忧患?!”

    “何来忧患”四个字,薛仁贵说得气冲牛斗,简直就像是在骂娘——言下之意无非是,我管打仗你管粮草,出了篓子关你屁事?瞎操心!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李孝逸再不答应,就是摆明了拉扯薛绍与薛仁贵的后腿了。于是他道:“二位勿要动气,李某给你们粮草,还不行吗?”

    “军情如火,还请李长史尽快行动!”薛绍非常恳切的抱拳道。

    “好吧,我这就去安排……”李孝逸起了身来,快步朝外走去。

    薛仁贵斜睨着李孝逸的背影,闷哼了一声道:“此人看似温和贤德,实则虚伪世故只知明哲保身,不可深交!”

    薛绍微然一笑不予置评,只道:“老将军肯定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薛仁贵眼中微微一亮,“少帅想到了什么?”

    “李孝逸若不将我二人强求粮草一事快马通知武承嗣,那他就不是李孝逸了。”薛绍微笑道。

    “哈哈!当真是不谋而合!”薛仁贵爽声大笑,浑然无畏的将茶杯往桌子上一顿,“那便让他去吧!——今番就是武承嗣亲自来了,老夫拼着这颗白头不要,也定要出兵征伐一场!”

    “绍,愿与老将军一路进退!”薛绍拱手一拜,“纵然天塌,也要顶出他两个大大的窟窿!”

    薛仁贵手捻银须面露微笑,半合半闭的眼睛之中精光微露。虽是不动声色,但仍是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激赏之色。

    李孝逸忙活着去张罗粮草了,说至少要两天一夜的时间才能准备妥当。薛绍知道他是在有意拖延,等待武承嗣回来。但也不点破,直接面对武承嗣也无甚可惧,把事情说开了反而更好!

    次日,薛仁贵去城外整顿兵马,邀请薛绍一同前去观阵。薛绍欣然前往,在军队里见到了许多的熟人,曾经都是程务挺的麾下战将。

    薛仁贵现在带的这一支军队,就是以程务挺昔日北伐留下的一军骑兵为班底组建起来的。一般来说,军队换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军人之间的袍泽感情相当深厚,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一个新的统帅。就好比现在的朔方军,谁也无法取代薛绍。

    但是程务挺的军队,却非常顺利的渡让到了薛仁贵的手中。原因无他,薛仁贵是大唐军队公认的至尊战神,程务挺本人都对薛仁贵崇拜之极以晚辈和学生事之,何况他麾下的将校呢?

    恶来麾下的骑兵本就出众,“如烈火之燎原,不可向迩”,这是擅长骑战的异族敌人,对其发出的敬畏之叹。如今这支军队到了薛仁贵的手中,还如同一把深藏于鞘中的宝剑,未曾饮血。

    薛绍记得,史上有人称赞薛仁贵——“军若惊飙彼同败叶,遥传仁贵咋舌称神”,这并且是出自相当严谨、严肃的正史之中。

    一个“神”字,把薛仁贵统兵作战冲锋陷阵的能力,提到了无人可及的高度。

    薛绍由此非常的好奇,薛仁贵的军事才能究竟高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对于接下来与薛仁贵的并肩一战,薛绍充满了期待!

    傍晚,粮草陆陆续续的运到了军队里交割。薛绍与薛仁贵一整天都留在军队里,汇同军中重将和行军管记们一同商议接下来的军事部署。薛绍以一个晚辈的谦逊姿态,听得较多很少发言。实际上薛仁贵定下的军事部署与他自己心中所想,基本符合——确保朔州不失,以代州为大本营反攻突厥,以攻代守御敌于并州以北,最终收复云州驱走敌人!

    这一次突厥几乎是起了倾国之兵,来犯河北。就连派往朔代二州围城打援的“小部队”,总计都达到了十万人马。再加上云州的主力部队,三路人马共计三十万众!

    现如今,薛仁贵手中不过一军人马,薛绍手中的兵马与他相差不多,并且全都是疲惫之师。二人兵力总计约在五万人左右。而云州的突厥主力大军,至少还有二十万众,四倍于唐军!

    换作是绝大多数人,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都会先想到如何防守。所以,薛仁贵定下的“以攻代守克复云州”的计划,可算是一个相当彪悍与大胆的战略。

    ——这对极了薛绍的胃口!

    就在二人紧锣密鼓的筹划战略战术的时候,李孝逸派了一个人到军营里来传话,说武承嗣从文水回来了,以钦差之名传唤薛仁贵去都督府问话。

    “老夫,懒得与他应对!”薛仁贵的态度很强硬,对薛绍道,“若是去了并州,说不定又得横生一些枝节。大军即将开拔,休要浪费时间了!”

    薛绍却道:“我陪老将军一同入城去见武承嗣。该面对的终将要面对,如果武承嗣借故扣押余下的粮草或是背后捣乱,得不偿失!”

    薛仁贵沉吟了片刻,“也好!——料他武承嗣,也不敢真的把老夫怎么样!”

    二人各自带了自己的亲卫和部曲进了太原城,来到大都督府。

    刚要走进正堂,薛绍先是见到了一个大熟人。

    两人看了一个对眼,四道眼神如同刀兵一样的碰撞厮杀起来,四周的气氛都为之凝窒。

    李仙童!!

    薛仁贵甚是好奇的看了看薛绍与李仙童,心说这两人之间必有深怨!

    没有交谈,薛绍从李仙童身边走过进到了正堂之中。李仙童则是双手交叉抱着一柄刀站在门口,如同侍卫。

    薛绍一眼看出,他穿的是一身新制的千牛背身的制服,怀里抱的是千牛御刀——这厮居然又回归了奉宸卫!

    薛绍早就知道李仙童和武家的子侄关系匪浅,甚至他的结发妻子都曾经与武攸归私通。那么他凭借着武家子侄的关系得以咸鱼翻身,也就不奇怪了。看他现在这副神气,很有可能是在给武承嗣做“钦差卫队”的卫队长。

    刚刚走进正堂,薛绍还在思忖李仙童之事,就猛然听到一声大喝——

    “薛仁贵,你好大的胆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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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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