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极品驸马TXT下载极品驸马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极品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x     极品驸马txt下载     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 人怕出名

    薛绍越想越觉得有趣。这时,几名小道姑围上来了。

    当先有一个十**岁的艳丽小道姑,胆子也挺大,在其他几位女冠一致推顶之下,她上前搭讪了——

    “阁下就是……京城来的大名鼎鼎的蓝田公子吗?”

    薛绍笑着回了一礼,“正是在下。”

    “哇——”

    近旁的女道姑和稍远处佯装听经的小姑娘们,一同发出了惊艳的低呼之声。

    “公、公子既然来了,不知可否留下一点笔墨文章,或是韵律曲段,做为留恋呢?”小女冠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很激动,脸上一片通红。

    其他的女冠和小姑娘们也纷纷壮着胆子围了上来。这架式,丝毫不亚于21世纪的大明星要开演唱会了,面对一群狂热粉丝时的情景。

    薛绍一看这架式,真是骑虎难下了。好吧,剽窃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盛情难却,薛某,自如如命。”薛绍说道。

    女冠们大喜,“快、赶紧笔墨伺候!”

    一群女冠和姑娘们纷纷围到了薛绍的身边,看他写诗。

    灵机一动,薛绍写了一首“词”,词牌名《采桑子》。

    《采桑子》又叫《丑奴儿》,是和乐而唱的歌词。大唐教坊里有《杨下采桑》乐,属于太簇角双调小令,是皇族喜爱的宫庭乐韵。

    薛绍是京城来的皇家贵族公子哥儿,写出皇族惯爱的词牌,最是符合身份。再者这一首《采桑子》也颇为应景,主要是符合了眼前这些花红柳绿春心荡漾的小姑娘们的情怀。

    一首清朝词人纳兰性德的《采桑子??明月多情应笑我》——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女冠和小姑娘们得了薛绍的墨宝,好一阵欢呼雀跃。

    “果然是京城来的大才子,这首采桑子当真绝美!”

    “公子,你辜负了谁的春心呢?嘻嘻!”

    “胡说,公子这是在愐怀友人!”

    “哪里,分明是说的男女之情!春心嘛!”

    “君不见兰襟二字?”

    “我要读、我要读!”

    ……

    女冠姑娘们吵成了一团,现场气氛那叫一个热烈番茄。那名女冠如获至宝的将薛绍写下的词交给了道观的观主,不多时,双手捧来一个鹅黄的丝绣荷包奉到薛绍面前。

    “区区黄物,聊为公子润笔!还请公子莫要见笑,收下为盼!”

    润笔费,是时下的文人赚取生计来源一个重要途径。君不见李太白那样的狂疏才子,整天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生计从何而来?——给人写一篇墓志铭,就够他吃喝大半年的了。

    入乡随俗,薛绍摆了摆手示意月奴收下。不然对方还觉得你嫌少,两相尴尬。

    这时,郭元振和柳司马相完亲来了。看他二人一同春风满面,薛绍知道,今天这棕美事儿算是成了!

    “薛公子,在下今日要特别拜谢你一回了!”郭元振很是兴师动众,当众对着薛绍大礼一拜,“感谢薛公子,成全了我这棕人生美事!”

    这是拜媒人了。

    “兄弟不必多礼,快请起。”薛绍笑呵呵的将郭元振扶起,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的兄弟能娶到柳姑娘这样的如花美眷,我也高兴!”

    柳司马当然更加高兴,边远州县的州官能和京城来的大官结亲,还是郭元振这种文武双全的年少英雄,夫复何求啊!

    柳司马笑得合不拢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连连对薛绍拜谢,私下又说,小女若是嫁与郭将军,便要随他一同去往京城安家。老夫以后怕是很难与之相见了。若能让陈氏与小女一同去了长安,彼此有个照应、经常能够听到乡音,老夫这心里也能踏实一点。

    言下之意很明显,郭将军已经答应纳娶柳英娥,你就把我的外甥女陈仙儿也一并带上吧!

    算是,买一送一!

    “薛兄,我知道你心中有所顾忌。但不如……等打完了仗,我与柳姑娘成亲之后,顺便帮你把陈姑娘捎回长安。等你得空,再作安置。如何?”郭元振献上了一条很是两全齐美的馊主意。

    薛绍见他二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作推脱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于是道:“好吧,那便多谢二位了!”

    “成了!!”郭元振一拍手哈哈的大笑——这不就是做了连襟嘛,兄弟感情又进一步了!

    柳司马更是激动不已,“公子,何不现在去看看小仙儿?”

    却之不恭,薛绍只好应道:“好吧,我就去看上一看。”

    薛绍往听经的坐蒲边一走,马上引起一片骚动。那些围坐在一起的小姑娘们几乎炸了锅,哪里像是在听经,分明就像是一群狂热粉丝见到了心目中仰望已久的偶像剧大明星。

    就差扑上前来要签名、要合影了。

    陈仙儿更是眉目含春一脸通红,在众女的怂恿掇缀之下,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立起身来,款款对薛绍施了一礼,“小女子仙儿,拜见薛公子。”

    “不必多礼。”薛绍微然一笑,说出这四个字来,让旁边的花痴小姑娘们又是一阵惊叫。

    “真的是好英俊哦!”

    “风度翩翩、绝世风采!”

    “声音也好听!文彩更风流!”

    薛绍一阵头皮发麻,他开始有些同情那些整日暴光在镁光灯下的大明星小明星了,那种日子,是如何活出来的?

    当着这么多人,场面如此火爆,薛绍不可能与陈仙儿姑娘有多少交谈。临行也没什么准备,他就解下了一块时常用在花钿绣服腰带之上的饰玉,给了陈仙儿,说道:“如今我从戎带伍无法顾全礼节,只有这一块随身玉佩,送与姑娘聊作见面之礼。”

    “哇——”

    又是一片夸张的惊叫。

    “仙儿,你好福气哦!”

    “如此名贵的玉器,赶紧收下吧!”

    “定情之物也!”

    “好羡慕……”

    想必这些小姑娘都是陈仙儿的“闺密”们。看那架式,她们都恨不得和陈仙儿一同投靠了薛绍,一同做了妾室罢了!

    陈仙儿既紧张又尴尬当然也很激动,小手儿发抖的接过了薛绍的这块玉佩,小声道:“多、多谢公子赏赐……”

    薛绍打量最她一眼,眉清目秀温婉娴静,皮肤特别白。典型的小家碧玉、良人闺秀。

    “俗务缠身,我不便久留,先请告辞了。还请姑娘恕罪。”薛绍拱了一下手,这便告辞。

    这等地方,自然不可久留。

    “公子慢走……公子稍等,请留步!”陈仙儿咬着嘴唇,也算是壮起了胆子鼓起了勇气,“公子若得闲暇,不、不妨……不妨常来看看小女子。小女愿为公子抚曲献舞,做些羹汤。”

    “嘻嘻!”

    “哈哈!”

    “嗬嗬嗬!”

    一群姑娘笑得东倒西歪,陈仙儿简直无地自容,脸上红得像桃儿一样了。

    “好。”薛绍微笑的点了一点头。

    听到薛绍这么一说,那些闺密小姑娘们闹得更欢了,简直就像是在惊叫。

    薛绍暗自头皮发麻,赶紧走了。

    在月奴的“护驾开道”之下,薛绍好不容易走出道观离开了狂热女粉丝的包围圈,一阵抹汗。既有挤出的热汗,也有吓出的冷汗。

    这些小姑娘们如果单着帮,估计个个都不会如此放肆;一但让她们结了群、成了伙,简直比成群结队的敌人还要可怕……

    “这些偏远州地的女子,真是恶俗无德!”安大将军撇着嘴,讪讪的道。

    薛绍笑道,“怎么,安大将军还吃醋了?”

    “才不会呢!”月奴脸上稍稍一红,连忙辩解道,“公子天簧贵胄人中龙凤,得女子青睐与追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这些偏远之地的女子,无论仕庶还是道俗,皆是一般的缺乏修养没个矜持。”

    薛绍呵呵直笑,“自古燕赵多勇烈,民风奔放彪野。两京之地天子脚下,儒家教化深入人心而且颇多王公贵族仕大夫,自然会文雅一点。入境随俗吧!”

    正说着,郭元振和柳盛一同走了过来。见他二人相谈甚欢,想必这对翁婿对彼此还都特别满意。

    “柳司马,郭兄,今日大喜,本当庆祝。但是眼下我等皆是重务在身,还是尽快回大都督府,料理各自政务为妙。”薛绍说道,“我们都已经出来半日了,不如现在一同回返。”

    “正合我意。”郭元振以眼神示意薛绍,是该早点回去。昨天不是还派了郭安和几个小子出去办事么,现在也该有消息回来了。

    再如何风流潇洒,也不能误了本职大事。

    柳司马自然也是没有意见,于是一行人结伴,打道回府。

    那些女冠和姑娘们听说薛绍要走,匆忙赶来一同挽留,怎么也要薛绍留下吃顿饭、切磋一下曲乐风雅之后再走。薛绍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脱身。

    又是一阵抹汗。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薛绍这一行人,总算是突出重围回到了大都督府。

    从出门到回家,前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大都督府这时,正要开午饭。就像是奇袭黑沙一样,薛绍办事讲求提一个高级效率,郭元振的人生大事只花了不到半天的工夫就算大功告成,顺便自己还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外宅,随时等着自己去宠幸。

    男人嘛,真如何清高也不可能真的脱离了本色……薛绍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一阵暗美。

    【求定阅,求票票】

    〖

第302章 不虚此行

    薛绍等人回到大都督府刚刚端起饭碗来,郭安等人回来了。

    五个人,一个不少全回来了。

    薛绍心中略微一紧,莫非是唐怀壁把他们轰回来了?莫非唐怀壁,真是李崇义的同谋?

    裴行俭正坐在薛绍旁边,看到他脸色有变,裴行俭也是精神一凛。师生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草草吃罢了饭将郭安叫到了裴行俭的书房之中。

    “情况如何?”薛绍开口便问。

    “果不出将军所料,昨夜那边当真是出事了!”郭安说道,“唐怀壁一行人走得甚急,出了并州就一路向南,很快就走出了几十里。不过此后,他们突然又停住不走了。”

    薛绍问,为什么?

    “原因是李崇义年老体衰,经不起旅途劳顿。押人的唐怀壁怕老头儿半路上死掉,不敢冒险,于是在官驿住下。”郭安答道。

    薛绍与裴行俭互递一眼神,心中同时想道——分明就是拖延时间,寻求机会想要制造变故!

    “说下去。”

    “我们兄弟几人快马加鞭用上诸般手段,好不容易追上他们。”郭安说道,“不过当我们赶到时……李崇义已经死了!”

    “什么?!”薛绍与裴行俭同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郭安答道:“李崇义卧床休养,那个卢氏身为孙媳妇前去伺候。她熬了一碗汤药进献,刚要给李崇义服下,李仙童突然赶到一碗打翻了那碗汤药,发现药中有毒!”

    果然!

    薛绍心中一凛,看来韦氏那个风骚娘们提供的情报,还算准确。

    “那怎么又是李崇义死了呢?”裴行俭问道。

    “属下不知。”郭安摇头,“现在,卢氏已经被拘押了起来,当作弑杀朝廷命官的凶手押往长安。李崇义的尸体也一并押走,交由朝廷调查处置。”

    “这就有意思了。”裴行俭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道,“卢氏要杀李崇义,李仙童却出面阻止,然后李崇义仍然是死掉了,最后卢氏落得变成了杀人的钦犯……承誉,说说你的想法。”

    “学生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薛绍摇了摇头,说道,“诚然那个卢氏很有心机,也很是毒辣。但是,她终究是有一个致命的罩门,握在李仙童的手上。”

    “你是说,她对李仙童的感情?”裴行俭道。

    薛绍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们男人来说,有人生报负、有兄弟情谊还有男女情爱,但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在她们心目当中占有最重之份量的仍是感情。从十年前开始,卢氏就一路追随因为杀人而被流放的李仙童,从未离弃。虽然在他们十年的婚姻当中,卢氏因为自作聪明帮了许多倒忙间接的坑害了李仙童,但她做那些事情的出发点,仍是为了李仙童好。而且大多?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李仙童的贤内助、女诸葛,在很多的事情上李仙童对他单纯聪明过人的夫人,言听计从。”

    郭安的脑子一向转得快,听薛绍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直直发亮,但碍于身份没有插言。

    裴行俭笑了一笑,“承誉,听你这个属下说一说他的看法。”

    薛绍也点点头,“郭安,说。”

    “属下遵命。”郭安抱了一拳,说道,“属下听了薛将军的话,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当时在驿站里的情况会不会是——这一次卢氏仍旧自作聪明,想要半途毒杀李崇义。李仙童明明知道却佯装不知,并且在她将要毒杀李崇义之时出面阻止,这样他就绝对不会再惹上杀人的嫌疑了。紧随其后,李仙童又再亲自下手杀掉他的祖父,由此来嫁祸卢氏。”

    “有点意思。”裴行俭呵呵直笑,“承誉,你调教出来的小子还算聪明!”

    郭安脸一红,“裴公谬赞了,属下愚笨得紧,经常做错了事情挨骂。现在也是信口胡说,当不得真。”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其实你说的,和我心里的想法差不太多。但是你忽略了一个人。”

    “……”郭安想了一想,“将军是说,唐怀壁?”

    薛绍点点头,说道:“李仙童如果想要嫁祸卢氏,他不出面阻止她下毒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回头又去亲自下手呢?……虽然李仙童够狠够毒,但是我觉得,他还是没有亲手杀死自己祖父的必要。而且当时他的身份是在押的钦犯,他想要做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自由。”

    “薛将军是说,下手的人很有可能是唐怀壁?!”郭安惊讶道。

    裴行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是承誉那句话说得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事唐怀壁必然有所参与,他有可能是卢氏的同伙,在卢氏失手之后再去亲自下手;也有可能他是李仙童的同伙,他二人料定卢氏很想杀了李崇义,于是故意放给她机会。然后又让李仙童出面阻止,先行制造一个自己没有杀人动机的证据。然后唐怀壁暗中下手,卢氏这个被抓了现行的刺客,自然就是最大涉案对象了。当然,也不排除唐怀壁和李仙童夫妇二人都有合谋的可能,只不过是分头进行,没有让他夫妇二人知晓。那样唐怀壁更加方便见机行事,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了。”

    “好复杂……”郭安挠了挠头,“属下只从裴公的话中听出一层意思,无论如何,唐怀壁都要致李崇义于死地对吗?”

    “小子聪明。”裴行俭笑呵呵的赞道。

    “可是为什么呢?”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这还不简单,因为唐怀壁本来就是李崇义的同谋。如果他让李崇义活着回到长安,万一把自己滚来了怎么办?”

    “原来如此!”郭安恍然大悟。

    “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事情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残忍和卑劣。”裴行俭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魏元忠作何说法?”

    郭安连忙答道:“魏御史说,多谢薛将军好意但是不用我等一路护卫了,他一定能够安全抵达长安,然后一切公事公办。”

    说到这里,郭安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魏御史暗中收下了韦巨源的那封遗信,在对属下说那邪的时候言辞铿锵,想必是胸有成竹!”

    裴行俭呵呵的笑了两声,“魏元忠是个极其聪明又少年老成的年轻人,他是怕你们几个一路跟着打草惊蛇。想必他的心中,对驿站中发生的一切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佯装不知被蒙在鼓里,想要麻痹唐怀壁等人。魏元忠很沉得住气,他是想要到了长安在关键的时刻再突然发难,这样才能给予致命一击!”

    薛绍笑了,“记得很早裴公就曾说过,在讲武院的那么多学子当中,你最看得上眼的就是郭元振与魏元忠。此次北伐,他二人各显神通大放异彩,令人刮目相看!——裴公果然慧眼如炬,学生很是佩服!”

    裴行俭呵呵直笑,“承誉,你是在自吹自擂吗?”

    薛绍一怔,“我没有吧?”

    裴行俭笑道:“此二人的确是各有才华,堪成大器。此次北伐,他们也都各自显示出了自己的才能,建立了功勋。但他二人建功立业之时,还不都是在与你搭伙吗?”

    薛绍一听这才恍然,哈哈的笑道,“好吧,学生真不是故意的!”

    裴行俭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他们都已经在自相残杀了,那就证明,他们现在只想着脱罪保命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剩下的事情我们不必再管,老夫相信魏元忠,他足以对付那几个人!从今天起,我们所有人的所有精力,都要全部投入到北伐之中。承誉,老夫让你坐镇大都督府,就是想让你来肩负起全军的后勤保障。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想必你已是深为了解。留守大都督府的这份差事,丝毫不比打仗轻松。你休要轻视!”

    “学生明白!”薛绍抱拳。

    裴行俭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郭安,“小子不错。到老夫身边来做个行军管记,如何?”

    “啊?”郭安一听,面露难色,讪讪的道,“裴公,属下愚笨,怕是做不来文职……”

    薛绍知道他是不想离开三刀旅和这些兄弟分开,于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愚蠢!你是在小看行军管记吗?”

    “属下……不敢!”

    薛绍闷哼了一声,说道:“要做好一名行军管记,远比做一个队正、旅帅要难多了。最起码的要求,军旅内务事无巨细都要了如指掌。裴公但凡问你任何事情,你都要答得出来。召开军事会议,行军管记也要出席。你见过都尉以下级别的将官,走进元帅的大帐吗?你想一想,行军管记跟在裴公身边耳濡目染该要学会多少东西?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拒绝!——我想去都还没机会!”

    “呃!……”郭安听了这一席话顿时变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军中丝毫不起眼的行军管记还是主帅的机要秘书、更像是主帅带在手边的学生!——能够成为裴元帅的心腹和学生,这是大唐天下的卫士们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啊!

    裴行俭呵呵直笑,“承誉,人各有志,你不用逼他。”

    “不不、薛将军没有逼我!属下愿意追随裴公,朝夕伺奉!”郭安连忙改口,激动不已的都给裴行俭下跪了,“属下一定全心全意,做好一名行军管记!”

    “好,起来吧!”裴行俭笑呵呵的,显然没有因为郭安此前的拒绝而心存芥蒂,他说道,“年轻人热血好战,这是好事。但是如果一味的沉迷于匹夫之勇,那就难有大的建树了。这一点,想必你在三刀旅的时候早就有人对你灌输过了。”

    “是!”郭安站起身来,面露一丝愧色的对薛绍抱了一拳,说道:“薛将军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我们,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他希望我们第三旅的兄弟当中,将来能有很多的将军涌现!”

    “那就对了。每个带兵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属下能有大出息。”裴行俭呵呵直笑,“这一次承誉率领你们第三旅的人奇袭黑沙立下大功,功劳薄上墨汁尚新,老夫的阵前提拔令都还来得及下发,你们就又在并州立下了这一次的大功。眼下只能是等到你们回朝之后,再由朝廷封赏了——因为老夫能赏的,都已经赏给你们了!”

    薛绍闻言心中暗喜。真正的大战役还没有开打,三刀旅立下的功劳就已经超越了裴行俭这个行军大总管的赏赐范畴,连草根新兵郭安小子都得到了裴行俭的赏识,亲自带到了身边做“秘书”。

    假以时日,三刀旅还不真得出几个将军?

    建功夺勋、扬名立万、在军队里扎下结实的根基——此次北伐,我薛绍的目的也算是提前达到了。

    之前吃的苦,算是值了。

    此行,不虚!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303章 假想情敌

    大都督府的内乱,算是平息了。虽然此次动乱在大都督府内部掀起了一场风暴,但是并州城外的军队并未受到多少实质的影响,百姓们的正常生活也基本保持着正常。

    来如疾风骤雨,去后风平浪静。

    裴行俭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颇怀余悸,而且对李崇义祖孙俩失望透顶,巴不得亲手杀了他们。因为对他这位主帅来说,如果战役还没有正式开始大军的后方与内部先乱了起来,这远比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还要更加可怕,甚至有可能会给大唐的半壁江山带来灭顶之灾。

    这个后果,是任何人也承担不起的!

    所以裴行俭认为,薛绍暗中筹划平定了大都督府的这一场动乱,其功绩或许不如奇袭黑沙那样的明显,但它的实际功劳却丝毫不比那一次的小。如果说奇袭黑沙展现的是薛绍的军事才能,那么这一次的并州之变,则是全面的展现了薛绍和他身边这一群人的各项才能。

    裴行俭虽然没有当面这样夸过薛绍他们,但是心中早就对他们有了一个这样的评价: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这群智勇双全的年轻人,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这便是裴行俭把郭安带到身边当行军管记的,一个重要原因。

    次一日,裴行俭即将带兵北上远行。并州城外的二十余外大军一同开拔,声势滔滔,震动千野。

    薛绍与并州大都督府的官员们一同出郭相送。

    裴行俭骑在马上与诸位道别,说道:“柳司马,承誉,老夫就将三十万大军的肠胃与后背,全都交给你们了。老夫留给你们的只有并州府的府兵、一些衙役和承誉麾下的数十人。人少事多责任重大,你们需得时时惕励不得松懈,更不能再演出之前的动乱!”

    “裴公尽管放心!”二人一同抱拳。

    裴行俭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策马扬鞭而走。

    二十多万大军,旌旗遍野连绵数十里,岂是一个恢宏壮观能够形容。薛绍虽然两世从军,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聚集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死全在一个人的掌握,听从一个人的号令行事。

    何其壮哉!

    “总有一天,我也要做到这样!”

    薛绍在心中,给自己定下了第二个奋斗目标——成为大唐的最高军事统帅!

    那么光立功、光在军队里有威信有根基,就远远不够了。归根到底,军事是为政治服务。要想成为一个国家的最高军事统帅,必然是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从而要对军国大事有着直接的参政议政之权。

    简而言之,出将入相。

    想到这些,薛绍自己都暗吁了一口气……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薛公子,我们回吧?”正当薛绍看着茫茫的人海思索之时,柳司马上前来道。

    薛绍一看他神色,摆明了潜台词就是——去我家看看仙儿姑娘吧?

    薛绍不由得笑了一笑,说道:“好,速回大都督府,赶紧开始筹措军需物资!第一件待办的急务,马上招募足够多的医师、凑齐足够的药材送往朔州。那里有很多上次朔州血战之后受伤的将士,正躺在病榻之上痛苦万分!”

    柳司马听薛绍这么一说,马上打消了那一点小小的私念,正色道:“下官马上去办!即日起大都督府夜不闭户日夜加赶,也要尽快将军医与药物送往朔州,一解那些受伤将士的痛苦!”

    “好!”薛绍笑眯眯的点头,转而又小声道:“等仗打完了郭元振与令爱正式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亲临贵府辎礼相贺!”

    柳司马感激涕零,连忙称谢。

    薛绍知道他能够明白自己的画外之音是“不会忘了你家外甥女”,那便是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此后只管全心全意的去做事便是,不用整天惦记这等私事了。

    薛绍说是军队留守大都督来辅佐柳司马的,但大小的政务还是得要柳司马来牵头,由他指挥和带领那些都督府官员和州官县令们具体执行,薛绍自己是不可能去亲历亲为的。除非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是涉及到军队的紧急事务,薛绍才会出面调解。

    这份差事,算是出征以来最为轻松的了。

    回到大都督府,柳司马等人马上召集所有重要的官员开了一个政务会议,安排大都督府从现在开始直到战役结束,一刻不得关上衙门,日夜都必须要有官员值守,全力为北伐后勤服务。

    薛绍这个军队留守自然也是出席了会议,他虽然不是大都督府的正式官员,但是今天出席了会议的一多半官员都是他从监牢里放出来的。因此,薛绍现在随便说句话可都是份量十足,就连柳司马都把他尊为官长。

    薛绍觉得,这是一个煅炼“理政”才能的大好机会。这方面,自己相对空白。将来想要立足于朝堂,怎能不了解民生、不熟悉政务、不深黯大唐官场的各种作风与行为规则呢?

    那么,趁这段时间消闲,有空就多参与料理一点大都督府的政务,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实习机会。

    这时薛绍方才理会裴行俭这一手安排的多重用意,先是,裴行俭可能觉得我这几个月来累坏了,该立的功也立足了,先让我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大战正式开始,我才有足够的精力云前线活跃。再者,老人家也正是想要趁此机会培养一下我在“理政”方面的才能。

    裴行俭自己就是从州官做起的,对民生政务了如指掌。兵者民之司命,了解民生才是带好军队的基础。再者为将之人不会一辈子总在前线杀敌,迟早还是要回到朝堂的。不识民生、没有政才的将军,在没有战争的时候简直就是百无一用,还谈何成为“至高军事统帅”?

    此次北伐,裴行俭赏识郭元振与魏元忠,提拔郭安到身边当行军管记,但是对薛绍的全方位培养,才称得上是“用心良苦”。

    裴行俭之所以被为大唐的“军神”,不光是因为他战无不胜的军事才能,更有一层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他一向热心于提拔与培养军事人才。如今大唐军队里的顶梁柱程务挺与王方翼这些人,当年也是跟在裴行俭身边的毛头小伙子,就像今天被他带走的郭安一样。

    黄昏时分,薛绍彻底的消闲了下来。在军队里忙碌和紧张惯了,突然一下这么放松,他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正当这时,薛楚玉和郭元振一同来找薛绍了。不约而同的,他们也是觉得有些“闲得慌”。于是三人相约出行,到郊外去溜一溜马射几只鸟雀,好歹也能发泄一下太过旺盛的精力。月奴有几日未见他的义父,便去了并州城里找吴铭,这次倒是没有相随。

    吴铭因为此前在大都督府做过小吏、干的是“无间道”的差事,因此不太方便再出现在大都督内。不然被大都督府里的人认出了他与薛绍的关系,多有尴尬。

    三人结伴骑马挎弓的行到郊野,黄昏时节景色殊异,倒也怡人。

    比了一通马术与箭法之后,薛楚玉毫无悬念的遥遥领先,薛绍与郭元振都很郁闷,合了伙的骂薛楚玉是个呆子,也不知道承认一下官长,就不怕以后仕途受阻吗?

    薛楚玉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的笑,马却更快、箭也更准了。

    气得薛绍和郭元振一阵大骂,还威胁说回去就鸡蛋里挑骨头的用军法治了你这呆汉的罪!

    三人在山林里收获了不少的鸟雀野兔之类小猎物,玩乐正酣之时,不远处山道拐角行来一骑,顿时将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一名白衣如雪的青年,骑着一匹青色的毛驴,悠然的吹一管长笛,慢慢悠悠不急不忙的朝山上走来。

    笛音轻盈而悠扬,其中似乎有着一股能让人的心神瞬时安宁的魔力。待到走得近了一些再看那青年的装束,白衣之上印有八卦符印,手臂上搭有雪白的抚尘,戴一顶竹冠配一口宝剑,年龄大约二十来岁,五官俊朗神情悠闲而潇洒,真有几分飘然出尘的神仙之姿。

    “薛兄,这怕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与你的风采相提并论的男人了。哦,还是个道士!”郭元振小声的道。

    薛绍不禁笑了,“你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恶不恶心?”

    薛楚玉也作恶寒之状,“公子,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喂喂!”郭元振大声叫屈起来,“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们不要诬陷我!”

    三人各自大笑。

    那名白衣道士骑驴走近,停止吹笛也勒住了毛驴,看了三人一眼,微然一笑稽首一礼,“贫道这厢有礼了!”

    大唐的道士社会地位可不低,薛绍等三人一并都还了礼。本以为是萍水相逢匆匆一晤,不料那白衣道士却没有擦肩而过的意思,而是坐在毛驴之上面带微笑的久久凝视薛绍,既不走,也不说话。

    干什么?

    莫非这是个基佬?

    薛绍脑子里没来由的蹦出这些古怪的念头,郭元振与薛楚玉这两个损友都在一旁不怀好意的偷笑去了。

    “贫道斗胆相问,阁下莫非就是京城来的蓝田公子?”白衣道士说话了。

    三人同时一怔,薛绍问道:“正是在下。敢问道长名号?”

    “贫道自号白云子,师门崇山上清派。”白衣道士稽首答道。

    郭元振交友广泛见闻也是颇为广博,对佛道的一些人文传言也不陌生,当即惊道:“道长莫非就是崇山潘国师的高足,司马子徽先生?”

    “正是道贫。”白衣男子微笑答道。

    薛绍一听这名号,心中顿时想到了一个和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一样,有着一身“仙气”的迷离女子——终南山,玄云子!

    潘师正尝为二圣讲经说道,人称国师。玄云子也正是崇山潘师正的高徒之一。而且,薛绍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位“白云子”,但是对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

    白云子是他自取的道号,他复姓司马、名承桢、字子徽,是晋宣帝司马懿的后裔。此人在中国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尤其是在宗教界更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是道教上清派茅山宗的第十二代宗师。在历史上,与李白、贺知章等人合称“仙宗十友”!

    之所以对他如此熟悉(或者说印象深刻),是因为前世之时安小柔这位历史大能在说起司马承桢之时曾经做出过“花痴”之相,说他是如何的英俊潇洒天纵英才。为此,当年轻气盛的薛绍还曾经小小的郁闷过一回。

    如今亲眼所见,薛绍不由得暗自笑了一笑,真是天意作弄,往事不堪回首。谁能想到我会跨越千年,亲眼见到当年的……假想情敌?

    【求定阅,求票票!】

    〖

第304章 忘忧

    如今的司马承祯年方二十四五岁,还远没有达到他在历史上的那个知名度,但在两京关内的仕族群体之间已是颇有名气。

    在潘师正的几大弟子当中,年纪轻轻的司马承祯算是最为耀眼的一个。除了师承高门,司马承祯本在俗家之时就有晋帝后裔这样的显赫出身。潘师正也对他这个弟子非常的器重,不止一次的带他出席重大的宗教场合,也带他一同接受二圣的招见。很快,司马承祯就在关内两京之地闻名睱耳。

    司马承祯面对这样的名声与荣耀表现得非常淡然,他非但没有借助师门的名气与士民的敬仰为自己谋求显赫的政治出身,反而只是醉心于四海云游、隐居修道。据说他最常隐居的地方就是川蜀天台山,因为他自取的封号全称就是“天台白云子”。

    在如今大唐这样一个以道教为国教、重视出身、血统、外貌与文学才华的时代,师承高门的司马承祯拥有晋帝后裔这样的家世出身,本人又是年轻英俊、潇洒不凡外形非常出众,再加上他拥有极高的文学素养(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和李白等人相提并论),更为难得的是他清心寡欲一心修道无心仕途不附权贵……这样的人生在大唐这样一个时代,如果不成为全民偶像、不受到王公贵族们的青睐与追捧,那绝对是没天理。

    甚至,司马承祯已经和他的师尊“天师潘师正”一样有些被神化了,关内不乏有人相信司马承祯是如何的道法了得番茄如仙,更有各种不同版本的传言说他是某某星君转世,不一而足。

    而且,这样的传说多见于贵族女子的口耳相传。原因显而易见——遁入空门清心寡欲的司马承祯,对俗世的女子来说绝对就是一个充满了神秘吸引力、但又绝对不可能拥有的——万人迷。

    诚然司马承祯很有魅力,但是薛绍既不是贵族妇女也没有龙阳之癖,因此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兴趣。

    但是司马承祯好像不打算就此擦肩而过了事,他风度翩翩的拨动了一下拂尘,稽首道:“有缘在此幸逢三位仙友,不知可否赏脸到贫道的草庐稍坐,置茶一叙?”

    薛楚玉和郭元振一同看向薛绍。从他二人的表情来看,好似都不大想拒绝。反正是出来踏青散心,偶遇一个同龄同辈的大名人还能到他家里去喝杯茶,不失为一件雅事。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既然仙长盛情,我等却之不恭。只恐我等三人一身俗气,会有损宝斋风雅。”

    “薛公子说笑了。三位都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必令蓬荜生辉。”司马承祯微然一笑,“三位仙友,请!”

    “仙长请!”

    山势不高也不陡,青郁葱葱百花为缀,环境清幽景色怡人。青驴在前三马在后,一行四人悠闲的上了山。半山腰里拐进一条人工开出的小径走了不到百余步,前方现出一片并不十分宽敞的坪地。稀疏的木篱笆圈起两个院子,两个简易的小木楼隔垄而立。中间的有几垄花草园圃,种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开着一些大朵的红艳之花。

    红绿相映,极是养眼。

    远处青山濛濛,近里鸟语花香,半山腰更有一些云雾缭绕,的确是一处隐居修道的静美所在。

    “三位仙友,请!”

    司马承祯请薛绍等三人进了院子,他的房门也没上锁一推即开,里面却是一尘不染散着一股幽幽的檀香。

    薛绍不禁好奇,“司马先生,你不是隐居在川蜀云台山吗,怎会来了河北?”

    司马承祯微然一笑,说道:“贫道的确是久居川蜀,但数月前师尊有命召我回到关中,因而下了云台山来。履行师尊之命后,贫道就想在四海之地云游一番,后来受仙友所邀,辗转便来了河北,临时在此结庐而居。”

    薛绍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间庐舍,说道:“那么与你相约的另一仙长,就是住在那间庐舍之中么?”

    “正是。”司马承祯道,“或许他今日有事下山去了,不然倒是有缘能与三位仙友品茗一叙。”

    “咦,这处泉眼生得极妙啊!”郭元振在屋边发现了一口汩汩温热泉潭,腾腾的冒着一些氤氲的热汽。

    司马承祯说道:“此泉不可饮,但若用来沐浴却是上佳之品。既可消除疲顿治疗肤疾,又可强筋健骨延年益寿。在我那位同游仙友的庐舍后方,另有一泉冷泉,其水常年寒冽如冰,取之饮来如甘如饴,若是用来沏茶更是万中无一之绝品。我二人结庐在此,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两眼好泉。”

    “司马先生真是好雅致。”薛绍赞道,“此处清幽有如仙境更有此等好泉,便是一处世外桃源啊!”

    “薛公子戎马倥偬难得消闲,如若有心不妨常来。”司马承祯微笑道,“贫道将会在此闲居余月,随时恭候薛公子大驾光临。”

    “难得的世外仙境、忘忧之地,我肯定会多次前来叨扰的。”薛绍也不客气。这种地方可比那些驰名天下的名胜古迹要更加富有游览价值。更为难得的是,只要身处其中,莫名的就会有一种放松与轻盈之感,仿佛心境瞬间超然与开朗,一切烦恼与忧郁都能一扫而空。

    “多谢薛公子赐名。”司马承祯微然一笑合手一揖,说道,“荒野草庐正愁没个命名,贫道斗胆就取薛公子的话中之意,从此将其命名为‘忘忧居’了。”

    郭元振笑道:“薛公子,好人做到底,赶紧给道长赐下墨宝一副吧!”

    “就你馊主意多。”薛绍没好气的道,“我既不是大贤名仕又不是书法大家,何来四下留墨的道理?”

    “文武双全、风靡万千的薛公子如果还不是大贤大家,那天下就没有名仕一说了。”司马承祯顺手一请,“屋内笔墨砚台随时有备,还请薛公子不吝赐教。”

    薛绍摇了摇头,“郭元振,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多事呢?”

    郭元振和薛楚玉都呵呵的笑,神情颇为悠闲与享受。大唐的年轻人,尤其是出身贵族、读过书的年轻人,无论是从事什么职业的,三朋两友凑在一起谈经论道、舞文弄墨,是一种时尚与风雅,就像21世纪的年轻人都会有时尚体育和电子游戏这些共同的爱好一样。

    哪怕郭元振这样的人现在都已从戎做了将军,但是对于年轻人喜爱的“时尚”玩物仍是趋之若鹜颇为喜爱。

    薛绍自然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好在此前喜好风雅的蓝田公子也曾苦苦的练过书法,薛绍在长安时也曾入境随俗的参照褚遂良的真迹加紧练习过。现在手下这笔字虽说称不上大家名笔,但好歹还能拿出来见人。

    于是大笔一挥,写下了“离尘居”三个字。

    “薛公子何不留下宝印?”司马承祯示意薛绍盖个章之类的。

    薛绍笑道:“萍水相逢随缘而至,无予无求顺心而为,又何必显名?”

    “公子真妙人。”司马承祯微笑而点头,赞道,“此番言论,大合道家无为之论。难怪有人曾对贫道说起,公子一身烟云水汽魏晋风骨,更有一颗天成道心。”

    薛绍不由得心中一动,当初在终南山上,玄云子不就是这样说我的么?

    “公子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人?”司马承祯笑呵呵的道。

    薛绍点点头,“如此算来,司马先生与玄云子应该是同门师兄妹?”

    “没错。她是贫道的小师妹,比我年幼八岁。我与其一同拜在崇山师门之下,从小一同修道看着她长大。”司马承祯说道,“其实那一日在终南山玄云观,我曾见过公子。只是公子,未曾见到贫道。”

    薛绍呵呵的笑,“难道司马先生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却对司马先生有些面生了。”

    “纵然是未曾见过薛公子,贫道也能一眼就将你认出来的。”司马承祯微笑道。

    “何以见得?”薛绍问。

    司马承祯微笑道:“在并州这样的边野州县,能有薛公子这一身卓尔贵气与超然风采的年轻仕子绝计不多。近日得闻薛公子黑沙大捷之后回了并州坐镇大都督府,此山较离大都督府治所不远——能在此处相遇,除了薛公子想必不会有其他人了。”

    “嗬!司马先生果然是高人!”郭元振惊叹了一声,“薛公子,想必你现在已经是并州的大名人了,连僻居荒野的司马先生,都知道你的事迹与行踪。”

    “呵呵!”司马承祯笑了,拂尘一甩,悠然说道,“贫道名为出家人,实则出世入世只在一念之间。不强求,不刻意,随遇而安,圆通自然。或许是因为贫道修为尚浅还没到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因此,贫道惯爱云游四海,遍看民间兴荣疾苦,关注天下风云动向。薛公子此番来了河北的一番壮举,贫道可是知之甚详的。”

    薛绍不由得笑了一笑,这人有意思,心智见地远超寻常可见的一般大唐之人,出口成章字字珠矶,的确当起得“名仕”二字。

    “贫道只顾闲谈,却忘了置茶相待,还请恕罪。”司马承祯稽了一首,“三位仙友但请稍坐,贫道这就去取些冰泉之水来,为三位沏茶。”

    “好,道长请便。”

    薛绍等三人坐了下来,司马承祯方才走到门口,门外响起一个百常好听的女声,悠远而辽辽如同天籁之音,口齿之间更像有一股仙气弥漫,让人闻之有心旷神怡之感——

    “师兄云游归来,可曾如约给我带了新香的萱城纸品?”

    薛绍心中一动——玄云子!

    【6月每日一更,详见作品相关】

    〖

第305章 倾城仙子

    有一种人生来就该被人嫉妒,因为上天实在是给予了他太多的恩赐。

    玄云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贫道的师妹该是采药回来了,三位仙友,请容贫道代为引荐。”司马承祯说罢,延请薛绍等三人到户外。

    薛绍清楚的那一日在终南云海记得初次见到玄云子时,恍然之间以为自己真是到了仙境,遇到了飞舞于天庭宫厥间的下凡仙子。今日再次得见,这小山之上没有浓雾蒸霞,可是一袭白衣不着半点粉面的玄云子,仍是那样的冰清出尘宛如仙子。

    郭元振最初不在意,可是一眼见到玄云子当场表情就凝滞了,还不顾形象的擦了擦眼睛,低声惊道:“莫非我等今日,当真是驾临了仙界?”

    薛楚玉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突然变得一片通红,连忙扭头不敢直视玄云子了。大概是因为少年从军很少接触女子、而且从不狎妓至今尚未成亲的缘故,这位万夫莫敌的沙场虎将但凡面对漂亮女子就会变得面红耳赤局促不安。为此,薛楚玉没少被三刀旅的人笑话。

    “薛公子?”玄云子看到了薛绍,巧倩一笑信步走上前来,拂尘微扬稽首一礼,“幸会。”

    终南一晤并州再会,薛绍几乎都要忘了玄云子这么一个人。今日再见,他心里多少有点惊讶,可是玄云子却是淡然得紧没有半分的惊讶之感。薛绍不禁心忖,修道之人的心境与气质果然是与常人不同,玄云子时时给我一种宠辱不惊、天塌无畏的从容和淡静。

    “幸会仙姑。”薛绍回了一礼。

    郭元振惊讶了一声,“你二人从前就认识?”

    “你好生健忘。”薛绍道,“方才司马先生不是还曾说过,在终南山玄观里见过我么?”

    郭元振一拍脑壳,“想起来了,原来眼前这位仙姑便是名扬京华的玄云观主?——失敬、失敬了!”

    “郭将军太客气了,贫道有礼。”玄云子回了一礼,微微一笑,郭元振的脸皮顿时很明显的抽搐了两下,全没了往日那种浪迹花丛的高手风范。

    薛绍不禁好笑,说起来郭元振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是面对玄云子,还真不能怨他表现得像一个“初哥”。

    玄云子隐居在云海飘渺的终南山上,罕有接见外宾。但是她的鼎鼎大名,却早在长安不胫而走。崇尚道教的大唐王公贵族们,都想亲眼见一见这位传说中道法精深、貌如仙灵的奇女子。

    大唐太子李显曾经三次亲登终南,就是为了求见玄云子。那时正逢二圣在给太子李显挑选太子妃,据说,李显本人有意想立这位玄云子为妃,二圣等人自然不会允许大唐的太子娶一个道姑为妃,此事因此作罢。但是玄云子本人三拒李显而不见,让李显没有半点脾气的连续三次怏怏而归。从此,神秘如仙的玄云子在京城一带声名大噪,什么京城花魁、王公贵女,连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

    长安市井之间,似有一说——“太平玄云,天下女冠。”

    什么意思呢?

    太平曾经是太平公主假意出家修道的道观之名,玄云子是玄云观的观主。将太平观与玄云观相提并论,言下之意除她二人之外天下再无女冠,另有此二女“冠绝天下”之美意。

    太平公主何许人,二圣的唯一掌上明珠,大唐帝国最为尊贵与显赫的公主。玄云子一介出家修道之人能与她相提并论,足显番茄!

    “看来不用贫道居中引荐了。”司马承祯微然一笑,说道:“师妹,你回来得正好。为兄茶艺远不如你,不如就请你来为三位仙友奉上一壶清茶如何?”

    “师兄有命,小妹自然遵从。”玄云子凝眸看了一眼薛绍,微然一笑,“三位稍坐,贫道去去就来。”

    “好。”

    玄云子转身一走,薛绍清楚的听到身边的郭元振与薛楚玉同时吁了一口长气。

    薛绍回头各自看了他二人一眼,笑而摇头。

    郭元振和薛楚玉感觉很没面子,脸都有些红了。

    四个男子重回司马承祯的房中分宾主而坐下,郭元振挑起话题,请司马承祯给三人讲经论道,“让我等凡人也沾上一些仙气”。

    司马承祯倒也不矫情,这便侃侃而谈起来,“修仙之道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遂我自然修我虚气。贫道浅薄,向遁五渐之法来进行修炼神仙之道,凡五法者,斋戒、安处、存想、坐忘与神解。一言以敝之,就是要达到简缘、无欲、静心这三戒。”

    郭元振眨了眨眼睛,好像生起了一点恶作剧之心,故意问道:“仙长,郭某问个不该问的问题——是有玄云子这样的一位倾城佳人陪伴于侧,你真能做到清心寡欲、无动于衷吗?”

    薛绍顿时就笑了,这傻鸟,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马承祯全不在意的呵呵直笑,说道:“其实郭将军的问题并不奇怪。世间俗子,没有哪一个能够坦然面对我的师妹,而做到心不动形不动。但是贫道,却是侥幸做到了。”

    司马承祯说得云淡风清,但是在场的薛绍等三人都相信了。他的话里,仿佛有一种让人无法去置疑与辩驳的魔力,让人无形之中对他的信任油然而升。

    薛绍心想,传言或许当真不假,司马承祯的确是就是一个倾心修道、无欲无求的方士。否则,以他这样的出身、外形和气质,美女金钱包括官爵名利,都可以信手拈来。但他始终是一袭素衣云游天下,富贵名利于他而言,确是浮云。

    薛绍自忖是个俗人,酒色财气无一不喜,因此永远不可能达不到司马承祯这样的思想境界。现在他也大概理解,为何那些王公贵族们会对司马承祯与玄云子这样的修道之人如此的推崇了——因为自己远远不如。

    少时过后,玄云子来了,带着一副泥瓦竹木所制的简单茶具,和几许新鲜的雨笋茶叶。

    尽管玄云子的神情显得犹为洒脱与自然,但房间里的空气仍是瞬间变得“紧张”了一些。薛绍看了看郭元振与薛楚玉,这两个陪着自己敢于杀向千军万马的虎胆兄弟,面对近在咫尺的玄云子居然像个未曾初恋过的小男生一样局促不安,薛绍不禁心中好笑。

    中国人的饮茶习惯,大抵算是从大唐开始。薛绍曾经见过虞红叶煮茶,那叫一个娴熟优雅。玄云子煮茶则是另外一副景观,她的神情非常专注,哪怕是极细的一片茶沫也被她收拾得一丝不苟,更没有半滴水滴溢洒出来,甚至火炉里灰尘也没有溅出。

    看她煮茶,仿佛天地万物尽在她一双素手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容之间一切尽在掌握。

    薛绍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或许玄云子不该是个修道之人。如果在政坛之上给她一方三尺之地,她定能像武则天那样纵横捭阖干出一番惊天地动的事业来。

    “三位仙友,请用茶。”

    煮好茶后,玄云子一一奉上。小巧的红泥茶杯盛着半杯清香浓郁的茶水,薛绍不禁有点吃惊:玄云子的这个饮茶风格,可就与进下大唐一般人的饮茶风格不同了。她非但没有加入任何败坏的佐料与盐份,煮出的茶味还像极了乌龙茶!

    后人喝到乌龙茶,司空见惯。可是在大唐时代,玄云子的这手茶艺已经堪称是超越时代的一个创举了!

    郭元振与薛楚玉两人喝了,果然啧啧称奇。

    薛绍品后,只是微笑而不语。

    “薛公子以为,此茶如何?”玄云子好似一直观察着薛绍的反应,于是问道。

    “好。”薛绍只说了一个字。

    玄云子和司马承祯同时笑了。

    “二位仙长,为何发笑?”薛绍问道。

    “贫道笑来,是因为薛公子的一字之评,恰到好处。”司马承祯微笑道,“我等修道,崇尚一个‘简’字。如若长篇大论的赞美此茶,反倒失了妙意。”

    郭元振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还好老子刚才没有开口,否则马屁拍不上反倒让他们瞧不起。

    玄云子也是微然一笑,说道:“贫道早就说过了,薛公子道心天成。”

    “哦?”薛绍笑道,“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怎么就算是道心天成了呢?”

    “道在其心,不在其行。道在其魂,不在其身。”玄云子说道,“薛公子如今不曾感悟自己是道心天成,是因为你红尘牵绊诸事纷扰,你没有选择只能做出应对。假以时日历经诸事之后,或许薛公子就会觉得你是道心天成了。”

    “或许吧!”薛绍淡然微笑道,“等到哪天我想要解甲归田退隐政坛了,自会想起玄云仙姑的这番良诫。”

    司马承祯接道:“其实道,并非只是消极遁世,表面无为实而大有所为。大帝几代天子崇道,但并未妨碍了他们福泽万民、开疆拓土。”

    薛绍呵呵直笑,“说实话,对于这些我不是太懂。因此,受教了。”

    司马承祯与玄云子一听这话,薛绍好像对“论道”没多少兴趣,因此也就没有再深谈下去,转换话题,饮茶论茶。

    郭元振与薛楚玉感觉有些奇怪,难得这两位一个世外高人一个倾城仙子,一同主动与薛公子搭讪论道,他怎么还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玄云子的眼神不下三次的停留在薛绍的脸上,每次都只见到他一副八风不动淡然处之的神色。她不由得心下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中想道——薛公子,对我颇怀戒心……

    〖

第306章 心魔

    几杯茶后眼看天色渐晚,薛绍等人告辞离去。

    司马承祯与玄云子一同送薛绍三人到了篱笆边,薛绍请之留步。

    “天色已晚夜路难行,三位仙友多加小心。”司马承祯稽首而拜。

    “二位仙长请留步。我等多有扰叨,就此别过了。”薛绍回了礼,三人一同上马。

    正欲启行,玄云子忽然道,“薛公子,请留步。”

    不等薛绍答话,薛楚玉和郭元振同时拍马就跑,全然没有等候片刻的意思。

    薛绍的额头之上差点就要冒出几条黑线,真是损友!

    “仙姑有事?”佳人已然开口,薛绍便给了她几分面子,下了马来。

    司马承祯微然一笑,“二位请便,贫道先行回避。”

    他也飘然而去,回了草庐之中还掩上了门。

    留下一位月下美人与驻马公子,夜风习习,景色朦胧。

    玄云子上前两步来,离得薛绍较近,微微仰头看着他,轻声道:“贫道冒昧,想要请问公子一件事情,不知公子可否如实回答?”

    “仙姑请讲。”

    玄云子微然一笑,说道:“贫道只想知道,公子是否对贫道深怀戒意?”

    薛绍笑了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玄云子那双如同宝石一般的美瞳之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转瞬又恢复了平常,淡然道:“公子之意,不妨明示?”

    “记得那日终南一晤,仙姑是曾邀请我一同修道。后又赠我一枚玄武法简。我请道中之人辩识过,说它绝非寻常之物。”薛绍道,“萍水相逢,仙姑一番拳拳之意,我本当感激涕零。但同时,换作任何人也会难免心生疑惑——仙姑缘何如此殊待于我呢?”

    玄云子不动声色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公子为何又摇头?”

    薛绍说道:“那是因为,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值得仙姑去觊觎或者陷害的地方。反之,仙姑倾城绝色、名动京华。能与仙姑相交一场,似乎也该是我捡了个大便宜才对。”

    玄云子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有趣,仿佛生气,又仿佛好笑,更像是有一些意外与莫名的惊讶。她浅浅颌首微微摇头,转而又看向薛绍的眼睛,“敢请公子,看着我的眼睛。”

    薛绍如言,看着她的眼睛。

    二人凝视对望,都不回避对方的眼神。

    “公子可曾从我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什么?”

    “一片清澈,什么也没有。”

    玄云子微然一笑,“我却从公子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许多东西。”

    “但凡你看出了什么,我都不否认。”薛绍哈哈一笑,“表情、语言和动作这些都有可能撒谎,但眼神绝对不会。仙姑心如冰清了了一空,我一介俗人只能自愧不如。”

    “公子,无论你如何看待玄云子,我只说一句。”玄云子微然一笑,“玄云子,始终不会害你。”

    薛绍轻轻的皱眉,点了点头,“我信。”

    玄云子再度微然一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记得上次云海一别,你也说过这样的话。”薛绍道,“然后,我们在千里之外的并州重逢了。”

    “公子是想说,贫道是在刻意的追寻于你,跑到并州来制造这一场重逢?”玄云子面带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我还没有自负到那个份上。”薛绍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每天我们都要遇到很多人,这很正常。”

    “那意味着,每天我们也都会错过很多人。”玄云子说罢这句,拂尘轻轻一扬,稽首一拜,“天色已晚,贫道无礼羁留公子多时,公子快快启行吧!”

    “那我告辞了。仙姑请留步。”

    薛绍也未多说,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玄云子一眼,拍马奔走。

    玄云子站在篱笆边,目视薛绍走远。

    司马承祯走出房来,落在玄云子身边,说道:“一个磊落大气之人。”

    “他的心里,有一个大千世界。”玄云子微微皱眉。

    “大千世界,包罗万相,须弥红尘,广袤无穷。”司马承祯轻言道,“师尊毕生钻研道、佛、儒三教学说,想要寻找共通之处。最后他老人家发现,人心或者是这世上最为渺小也最为庞大的世界。你说他的心中有一个大千世界,那你可曾看出,那个大千世界的须弥何在?”

    大千世界是佛家的说法,用来形容宇庙世界的组织情形。须弥山,则是大千世界的核心。

    玄云子摇了摇头,“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觉得他与世人皆不相同。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我看不透他内心世界。若要用一个字来形容他,那就是——谜!”

    “从而这个谜样的男子,吸引到了你的注意?”司马承祯呵呵一笑,说道,“你自幼擅长‘窥心’之术,师尊视你为天生奇童,因而破例收下了你这唯一一个入室女弟子。这些年来,从来没人能够逃得过你的一双慧眼,但凡有人想要在你面前耍弄心机,也会被你一眼识破——那么现在,你有对手了?”

    “又不是敌人,谈何对手?我只是……对他好奇。”玄云子回头看向司马承祯,微然一笑。

    “不许看我。”司马承祯连忙扭过头去,“随意窥心,难道不是对师兄的不敬吗?”

    “师兄,你向来是心如虚空从无杂念,你还有什么害怕的呢?”玄云子笑道,“莫非此刻,师兄心中生出了心魔?”

    “谬论。”司马承祯被她一激,凝神看向了玄云子。

    玄云子掩嘴一笑,“师兄恕罪,是小妹失礼了。”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心事被他人窥得一干二净,那和赤身**的站在他人面前别无二致。”司马承祯无奈的摇头笑了一笑,说道,“师妹,以后不要随意去窥窃他人心思。这非但不礼貌,还会让自己活得很无趣。”

    玄云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师兄说得没错。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人知道得太多,往往会非常的寂寞与厌世。这些年来,我就是看多了红尘中人的贪婪、无知、愚昧与丑恶,因此越发变得孤僻与冷漠。时至今日,除了师尊、师兄和我兄长,我几乎再也没有一个亲近之人,更谈不上有一个朋友。”

    “于是,那个唯一让你看不懂他内心大千世界的男人,成了你想要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司马承祯轻声道。

    玄云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就像薛绍那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司马承祯略皱了一下眉头,“师妹,我可不会窥心。”

    “那就拭目以待吧!”

    说罢这句,玄云子转身飘然而去。

    “你还把玄武法简都送给了他?这件事情可别让师尊知道了。”司马承祯在她身后说道。

    玄云子没有答话,直接落进了自己的草庐之中,掩上了门。

    司马承祯仰头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若有所思沉吟良久,吐出二字,“心魔?”

    ……

    天黑路窄,薛绍缓缓的勒马前行,前方闪出两个火把。郭元振与薛楚玉在等他。

    “哟,蓝田公子猎艳回来了?”郭元振一阵坏笑,“你看我二人都准备了好大几个火把,准备等你一两个时辰的。但是,你这也太快了一点吧?”

    薛楚玉也跟着笑。

    “你们两个都生了什么歪心?”薛绍没好气的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郭元振和薛楚玉同时大笑,用笑声做为回答了。

    薛绍若有所思的轻皱眉头,摇了摇头,“奇怪。”

    “莫非玄云子没有留你过夜?”郭元振坏笑道。

    “别胡说!”薛绍斥骂了一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神,会那样的清澈和空灵,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

    郭元振和薛楚玉都是一头雾水,“何意?”

    薛绍摇了摇头,“算了。或许修道之人真的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更何况还是潘师正的高足。”

    “你在说什么呢?”

    “不说了,回家!”

    ……

    回到大都督府的后宅别院住处,薛绍发现,今天这里来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客人。

    太平公主的心腹宦官,朱八戒。

    朱八戒一见到薛绍,那比见到了亲爹还要亲,当场就双膝下跪了。

    薛绍将他扶起,笑呵呵的道:“朱太监,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内偈监,在皇宫内廷都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了,就不用这样对我又跪又拜的了吧?”

    “太监”这个称呼,在如今大唐时代可不是随便就能叫的。那至少得是朱八戒这个级别的当权大宦官才能当得起的称呼,算是一个尊称。

    朱八戒连连拱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说道:“薛公子说的哪里话。无论小奴做到了什么官职,那在公子面前也只是一介家奴呀!家奴见了主人,自然得是要行大礼的!”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朱八戒能混到内偈监的职位,固然是有太平公主的大力提携在内。但更多的恐怕是他的这份圆熟与智巧。

    “你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有什么重要之事吗?”薛绍问道。

    “回公子话,小奴专程赶来,所为三事。”朱八戒说道,“其一,公主殿下十分的思念公子,而且担心公子在边关前线的安危,因此特意命令小人前来探亲,并捎来了公主的礼物。”

    说罢,朱八戒就拿出了一卷画轴交给了薛绍。

    装盛画轴的简筒精美无比饰有黄金珠玉与飞凤流云,一看就知道是皇家御用之物。薛绍将画轴拿出并展开,入眼一看,顿时哈哈的大笑。

    这显然是一副,出自太平公主亲手的“画作”。

    因为画作的风格,绝对不同于大唐时代的任何画师——那一日薛绍曾在芙蓉园怡心殿里替戎装的太平公主作画,于是用漫画风格画了一副“神猪将军”的画来。

    今日,太平公主便依照薛绍当时画作的“漫画风格”自行作画一副,画中的内容却是威风凛凛的“神猪将军”身边多了另一个骑着大马、身着花钿绣服的将军,两人还手牵着手,站在一个辉煌大气的豪宅门口。

    薛绍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画中之意,太平公主是在暗示薛绍,我们新婚的府第都已建好了,你要早早回来与我完婚,千万不要误了婚期!

    薛绍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太平公主的模样,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微然一笑,心里感觉一阵暖洋洋的。同时心里一琢磨,算来我已离开长安数月,婚期,还真是不远了!

    〖

第307章 天后的考察

    朱八戒既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宦官,又是皇宫内廷的一个总管大太监,他当然不会只是为了给太平公主送一副画,而不远千里跑到并州来。

    他所说的另外两件事情,都显得尤为重要。

    其一,朔州之战的军情驰报,裴行俭早派八百里快马火速呈递给了长安。这样的捷报,自然是越早献给朝廷越好,能够起到振奋朝纲、稳定人心的作用。在战报中,裴行俭重点强调了程务挺收复朔代二州、并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朔州保卫战的情景,并“提到”了薛绍奇袭黑沙牙帐成功,已然生擒敌酋阿史那伏念等人到帐下。

    薛绍从军北伐,这件事情并不是公开的秘密,朝中知道人的并不多。此前,薛绍毕竟是既无科举功名又无实干政绩,在大多数的朝臣看来,他仅仅是凭借着良好出身和备选驸马的身份,初初亮相政坛便谋求到了令世家子弟都眼馋的“千牛备身”这种高职,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眼红与腹诽,认为二圣是“任人唯亲”。

    所谓的“禁中对策及高第”,这也是二圣私下进行的一场“非正式考试”,其实是不足以服众的。

    换句话说,朝中大多数的大臣对于即将成为驸马的薛绍,很不以为然。认为他就是一个凭借着裙带关系在攀龙附凤的绣花枕头,跟武三思、武懿宗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因此,裴行俭在呈给朝堂的战报之中,都只是主要提了程务挺的战绩,只花了“聊聊数笔”来说黑沙奇袭之战。偏就是这聊聊数笔,成了一记神来之笔。在朝堂之上引起一场大的轰动,并且,掀起了一场轩然**。

    因为,朝中大臣绝对想不到一个初入仕途的“绣花枕头”,原本应该是跟着裴行俭去混军功的闲赖帮随,居然会立下此等奇功!

    但是这等军国大事,裴行俭显然不会拿来开玩笑。以裴行俭为官几十年的人品,他说的话也不容怀疑!

    由此也可以见得,裴行俭这一记春秋笔法可谓是运用得极妙。朝中皆知他是薛绍的老师,如果老师一味在战报中力挺自己的学生,会有黄婆卖瓜之嫌疑难免让人耻笑。于是裴行俭多话不说,只用事实说话——伏念已经生擒到了帐下,明摆着!

    事实胜于雄辩,这在任何时代都是公理。

    薛绍孤军深入千里袭敌,百余人深入万军丛中生擒敌酋安然归营,从来主导这一场动用了三十万大军的旷世之战的胜负走向——这在朝堂上一公示,非但是朝臣宰相们,连二圣都震惊了!

    就不用提太平公主有多惊骇了!

    很多年来,大唐偃武修文以文治天下,已经很少见到有人像薛绍这样立下此等赫赫战功了。朝堂之上的许多大臣都知道薛绍即将成为驸马,于是以此做为话题对薛绍大肆颂扬,目的当然是为了讨好二圣——女婿给力,二圣脸上有光嘛!

    甚至不乏有些偏于谄媚之人,将薛绍比作了贞观一朝时一战定突厥的军神李靖。更有甚者,提议要将薛绍破格提拔为大将军!

    二圣出于“谦虚”,都婉拒了。

    在大唐的历史上,以弱冠之龄荣膺大将军之衔的人不是没有,但一般是皇子、驸马、外戚这种人挂的一个虚衔,并不实际掌兵。比如皇子李旦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就已经遥领冀州大都督并兼任右金吾卫大将军,但他既不到冀州上任也没有执掌兵权。

    但是薛绍不同,他是切切实实的身在军旅、带着军功。要是真让他在二十岁的年龄就做到大将军,那他就有权执掌兵权、参谋军国大事,等于是一步跨进了朝堂的机要核心。

    如果在二十多岁的年龄就做到大将军执掌兵权,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逆天。这在大唐的历史上除了秦王李世民那一类开国立邦的皇族少年英雄们,还没有人做到过。

    所以,尽管二圣很希望自己的女婿越优秀越好、官也越大越好,但如果是涉及到军国大事,他们也就不会仓促草率的任命薛绍为大将军了。

    “公子,这不公平!”月奴听了朱八戒的话,有些忿忿然,“就因为你太年轻,所以不能让你做大将军吗?”

    “这是理所当然。”薛绍无所谓的笑了一笑。

    “我不明白!”月奴更是忿忿,“世所共知嫁皇子、娶公主都意味着飞黄腾达,公子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军功都足以升任大将军,为何现在驸马的身份反倒限制了公子的前程?”

    薛绍一听,月奴这话还真是话粗理不糙。但是当着朱八戒的面薛绍也未多说,只道:“历朝历代,哪个鼎立中枢、执掌机要的重臣不是中年人、老年人?连四十岁以下的都是极其少见。我才二十多岁,虽然侥幸立下了些许微末的功劳,但这不代表我有执掌兵权、参赞军国之事的能力。此乃朝廷军国大事,月奴不得多言!”

    “是……”月奴虽然很不服气,但乖乖应了诺。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朱八戒,心想这个死胖子多半是借着给太平公主传递鸿书的借口而来,实际上是替天后来探口风的了……哎呀,我好笨!这时候是不应该当着他对公子官位之事表示出不满,应该表现得谦虚谨慎一点才是!

    “朱太监,幸得二圣英明,没有答应任命我为大将军。薛某年少无知经验欠缺,绝不可能胜任大将军之职。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之人向二圣进言要提拔我做大将军,那不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想要害我吗?”薛绍表现得有些忿忿。

    朱八戒连忙笑眯眯的道:“公子莫要生气,其实进言之人也只是对公子的这一番壮举由衷钦佩,因此有些失了分寸。当然……或许也有讨好二圣、巴结太平公主公主殿下与薛公子之用意。”

    “说,是谁?”

    “呃……想必不止一个。小奴一时也不太清楚。”朱八戒含糊其辞。

    “罢了,待我回京之后自己去查问。要是让我知道了,非得当面去骂他一顿不可!”薛绍越发忿忿,“程务挺这样镇守国门数十年、屡战屡胜的功勋战将都还只是四品中郎将,我怎么能做大将军?进言之人真是太过谄媚、简直就是胡闹!”

    “公子息怒、息怒!”朱八戒连忙点头哈腰的来劝。

    薛绍留意他那张大饼脸观察了一下他的微表情,这个大胖子仿佛是暗吁了一口气——“放下了心来”。

    薛绍心中顿了然,看来他真是天后派来探我口风的,看我薛绍是否立下了一点功劳就把尾巴翘上了天去,会否居功自傲、自命不凡了——这已经不是未来丈母娘对准女婿的考验,而是君上对臣子的一次重要政治考察!

    如果我薛绍听了朱八戒的这一番话,表现出和月奴一样的忿然不平,那就意味着我完了——非但做不了大将军,还有可能现在就要被朱八戒带回长安,从此只能做个闲淡驸马再也别想插手任何与军队、政治有关的事情。

    在君王看来,臣子有能力固然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什么样的性格与政治品德。没有帝王会愿意重用一个轻浮浅薄、居功自傲、尾大不掉的臣子。有这种性格的臣子,越能干反而死得越快。

    月奴小心翼翼的看着薛绍,神色中间流露出一丝的惭愧与不安。薛绍示以微然一笑,让她放心。并且薛绍心中略略宽慰,月奴追随在我身边多日,明显比以前“懂事”多了。

    朱八戒适时的岔开了话题,另道:“薛公子,小奴前来要办的第三件事情,是天后娘娘亲自交办的一件……隐秘之事。”

    月奴很乖巧的马上告辞离去反身掩门,亲自守在了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薛绍微笑,“朱太监,天后娘娘圣意若何?”

    朱八戒小声道:“天后就是想要通过公子的切身探查,了解一下程务挺这个人,究竟如何?”

    “如何”二字,显得朱八戒问得非常笼统。但是薛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那一日在怡心殿烧尾宴罢后,天后曾私下对薛绍说,让他北伐之时多多的“亲近”程务挺。言下之意,就是想让薛绍做一回“密探”调查一下程务挺这个人的政治品德与政治立场,同时也暗示薛绍要提前与他建立一点私交为最好。

    朔州一役,薛绍奇袭黑沙解了朔州之围,从此薛绍与程务挺成了“生死之交”。天后这时候派朱八戒来探问程务挺的虚实,那是最为合适不过。

    薛绍想了一想,说了四个字,“足堪大任。”

    朱八戒略微愣了一愣,“仅此一评?”

    薛绍苦笑了一声,“那我还能如何说来?”

    言下之意,难道让我跟你说——他足以接下裴行俭的班吗?那我不成了欺师灭祖的反骨仔了!

    “那……李谨行老将军,与并州长史李崇义,如何?”朱八戒又问。

    薛绍呵呵直笑,长安距离并州遥远,朱八戒出发之时并州一案还没有案发,他不知道并州之事是情理之中。

    于是,薛绍将并州一案从头到尾简明扼要的对朱八戒说了。

    朱八戒一听,既是惊愕又是欢喜,突然对薛绍迎头就拜,磕起头来。

    “朱太监,何故如此?”薛绍连忙要拉他起来。

    朱八戒大喜过望,拉住薛绍的双手激动的小声道:“公子立下如此奇功,小奴这是为你高兴、为天后高兴、为大唐的江山社稷高兴啊!”

    “言重了,朱太监快请起!”薛绍用了一把暗力将他拉起来。

    朱八戒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了,眼睛也在发亮,兴奋的道:“公子放心,并州一案的内情,小奴会如实回报天后娘娘。天后娘娘必然大悦……公子,你前程无量啊!”

    薛绍呵呵的一笑,不置可否。朱八戒能够在皇后为尊的皇宫内廷之中做到“内偈监”这样的重要高位,前提肯定是他得是天后的心腹。对于并州、李崇义以及程务挺这些人的内幕辛秘,他肯定是了如指掌。因此他才在得知“李崇义倒台身死”之后表示出如此的狂喜,那可是给天后除去了眼中钉和肉中刺,确实是奇功一件!

    另有一个麻烦仿佛也是迎刃而解——正在秋瑟院里受苦的上官婉儿,也该是苦尽甘来了!

    想到此处薛绍给朱八戒递了个眼神。这对朱八戒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在上官婉儿面前做下人情的机会?

    朱八戒如果不是精于揣摩上头的意思,那他也就不可能做到内偈监的高位。收到薛绍这样一个眼神,之初经手过上官婉儿一事的朱八戒心领神会笑眯眯的一点头,表示“小的明白”!

    薛绍心中畅然。

    婉儿,恭喜你渡劫完成、浴火重生了!

    〖

第308章 借力打力

    朱八戒在并州逗留了数日,明查暗访,把并州一案的内幕弄了个清清楚楚。在此期间,薛绍只是负责了招待,没有对他的行为进行任何的干涉。反正并州一案薛绍没有什么好对朝廷与二圣隐瞒的,如实上报则最好不过。

    不过薛绍还是多了个心眼,派了几名三刀旅的心腹兄弟,暗中注意了一下朱八戒的日常行程。以三刀旅的人如今在“侦察”方面的技能水准,派去盯一个宦官的梢,都显得有点大才小用了。

    这一日郭元振来找到薛绍说,原本该去冀州一带征粮的武攸归和武懿宗悄悄的跑回了并州,并将朱八戒请去密谈了一整个下午,不知所谋何事。

    薛绍心中略微一凛,自从上次和唐怀壁等人一同出现过一次后,这对武家兄弟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并州。这次听闻朱八戒这个天后的心腹来了并州他二人又悄悄的潜了回来,想必不会有好事。

    薛绍心想,现在的朱八戒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他从擂台上随便踢下来的新官了。虽然朱八戒在他面前仍然表现得像个下人奴才,但绝对不能因此轻看了他。

    宰相门房尚且能抵得上一个七品官,何况是皇族的心腹?

    因此薛绍打算不去向朱八戒当面求证,否则岂不是让他知道自己派人去盯了他的梢吗?

    来个敲山震虎,朱八戒自己主动说出则是最好。否则,这人就不值得信任了!

    当晚,薛绍照例像往常一样叫朱八戒来一起吃晚饭。朱八戒也仍像往常一样表现得诚惶诚恐不敢与薛绍同席对饮,自取一坐榻陪坐于郭元振与薛楚玉的次席,显得尤为谦逊与谨慎。

    酒过三巡,薛绍给郭元振与薛楚玉递了个眼神,二人都以军务在身为由先行离席。

    朱八戒的表情略微变了一变,今天这气氛仿佛有点不对劲……

    “来,我们继续饮酒。”薛绍举杯。

    朱八戒一向擅于揣摩上峰心思的“特长”顿时就发挥了。他非但没有举杯,反而避席而跪甚为惶恐的道:“公子容禀,可是小奴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了公子不快?”

    “噫,朱太监这是说的哪里话?”薛绍做错愕状,“我全无此意!”

    “……”朱八戒低着头眼睛转了一转,说道:“那兴许……便是小奴做贼心虚了。”

    “做贼心虚?”薛绍不由得一笑,“朱太监何出此言?”

    “呃……小奴不敢欺瞒公子。”朱八戒如实说道,“在并州查访的这几日,大都督府治下有不少的官员与仕绅都频频的宴饮小奴,私下里也塞给了小奴不少好处。”

    薛绍哈哈而笑,心说古往今来的太监九成以上都是贪财的,另有一成不贪的是因为他们贪不到。太监嘛,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力同时也就失去了许?了许多的权益与理想,除了多弄点钱享受生活,他们再也很难有别的什么追求了。

    再者,内廷的宦官派到地方州县来办事,下面的官员如果不给一点孝敬,那简直就是“不合理”。这是上至帝王、下到庶民都知道的一项潜规则。只要不是干得太过份,任谁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朱八戒连忙道:“小奴本该早将此事告知公子的,又怕公子知道之后怨怼小奴,因此……”

    薛绍摆了摆手,笑道:“朱太监,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也是为官之人,知道官场如江河不可能清澈如许没有半点泥沙。你说的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算个问题。而且,我既不是御史法官也不是你的顶头官长,我也管不着嘛!”

    朱八戒嘿嘿的笑了笑,小声道:“公子大度,小奴感佩。那些好处小奴早已将他分成了多寡两份。多的一份,小奴愿意孝敬公子!”

    薛绍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这看起来像是“分赃”,实际上这好处还真是非收不可。不然朱八戒就会担心我薛绍会不会以此为把柄要挟于他,或者回朝之后告他一状。

    水至清则无鱼,很多时候当官的人不得不收一点别人的好处。否则就会不合群,甚至会失去“自己人”的信任。

    朱八戒一见薛绍没有拒绝那便等于是默认了,于是心头一阵畅然——这意味着,薛绍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通过一记试探,朱八戒觉得,此前他一直在心里掂量着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的一些事情,现在可以对薛绍说了。

    “公子,小奴斗胆……乞退左右。”朱八戒非常小声的道。

    薛绍摆了摆手,在一旁伺候薛绍用膳的月奴会意,马上亲自“清场”,膳堂内外全都没有闲杂耳目,连趴在屋顶上窃听的都不可能会有。

    “有话请说?”薛绍问道。

    朱八戒小心翼翼的走得离薛绍近了一些,在他身前跪坐下来,小声道:“今日,武攸归与武懿宗突然把小奴叫了去,问了许多的话,也交待了许多的事情。小奴心中忐忑拿捏不稳,不知如何区处,因此特意想要请教公子。”

    “哦?他们不是冀州督粮吗,怎么还擅离职守跑到并州来了?”薛绍做惊讶状,说道:“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他们也对小奴描绘了一番并州一案的情形,却与公子说的、以及小奴自己调查得来的情况,大相径庭。”朱八戒面露忧色的说道,“他们说,是他二人早就查觉了李崇义有谋反之意,因此早就暗中策反了李崇义的孙儿李仙童和孙媳卢我,特意让他夫妇二人潜伏在李崇义身边。再有行总副大总管唐怀壁也是知情之人重大功臣之一,正是他们几人一同合力出手才平定了并州的叛乱。”

    薛绍闻言笑了一笑,“还有吗?”

    “他们还说……”朱八戒有点犹豫,小心翼翼的道,“公子涉嫌与李谨行、魏元忠、郭元振等人结党,并仗着有裴行俭手中的兵权撑腰,强行抢夺了他们平定叛乱的功劳,并且将他二人轰到了冀州去。除此之外,他们还说李崇义之死也是公子一手安排的。”

    “我一手安排?我就是想安排也安排不了啊!”薛绍都有点哭笑不得了,“他二人怎么说的?”

    朱八戒苦笑了一声,说道:“他二人说,公子暗中要挟李仙童与卢氏夫妇二人,要想活命,就必须提前杀了李崇义灭口。否则一但到了长安,他夫妇二人就会落得一个谋反同罪。”

    “可笑!他们一家人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薛绍连连摇头心中直骂,小人,没脑子的小人,编排他人罪名也不讲求一个逻辑!

    “呃!……正因如此,小奴也就觉得他二人的话理不通,因此心中颇怀疑。”朱八戒说道,“当时小奴也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他二人回答说,薛绍是想趁此机会彻底的干掉李崇义,由此来向天后献媚邀宠,同时也能顺手清除执掌羽林卫的李尚旦。他二人说,薛公子打理的讲武院颇受李尚旦的遏制,因此薛公子早就想要铲除这个敌人了!”

    “他们倒是挺能扯的。”薛绍笑道,“朱太监,刚才你说的这些我既不反驳也不解释。因为我相信你是个有理智的聪明人,自己会能做出一个真伪判断。”

    朱八戒的脸色顿进变得苦恼无比,“公子,要辩真伪确实不难。难的是,小奴将要如何对天后回话呢?”

    薛绍便笑了。

    并州一案的事实,朱八戒了解得很清楚了。可是两个姓武的突然冒出来,非但想要抢功,还想借着他朱八戒的手来对薛绍进行一番打压。

    薛绍不能不笑,这两个姓武的当真配得上一个后世的经典骂名——“傻逼”!

    他们仗着自己是天后的侄儿、向来也算受宠,就妄图想让朱八戒做他们的走狗奴才,替他们办事。或许在他们看来,朱八戒既然是天后的人,那也就是他们的“家奴”。

    但他们怎么不想一想,朱八戒除了是天后的人还是太平公主的贴身内侍。如果没有太平公主这个大靠山,朱八戒现在还不知道在内廷的哪个角落里洗马桶——他敢做出对我薛绍不利的事情吗?

    “公子何故发笑?”朱八戒看到薛绍笑得那样戏谑和无所谓,心里反而是慌了,连忙拜倒下来小心翼翼的道,“小奴始终记得自己是太平公主殿下身边的一介家奴,那便也是薛公子的家奴!再者公子曾对小奴有着天高地厚之恩,小奴宁死不会做出任何对公子不利之事!……可是小奴也不敢得罪了那两位姓武的公子。因此还求薛公子赐教,小奴该要如何是好?”

    “请起。”薛绍抬了抬手,微然一笑,说道,“他二人的用意,想必你是非常清楚了。”

    “是,小奴清楚……”朱八戒老老实实的点头。

    薛绍说道:“那你回朝之后,就按他二人所教授的言辞,向天后回报好了。”

    “啊?!”朱八戒大吃了一惊,“这、这如何使得?那小奴岂不是要害了公子?”

    薛绍笑呵呵的直摆手,“放心,不会。”

    “何、何以见得?”朱八戒嘴里都有一点哆嗦了。

    薛绍笑道:“如此惊天大案,岂是你一名内侍三言两语就能说了算的?事实摆在那里,公道自在人心,朝廷之上自有能人会将此案的真相查得水落石出。二圣必然自有明断。”

    朱八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小奴岂不是要犯了欺君之罪?”

    “你只是被人胁迫。”薛绍笑眯眯的举起酒杯来,示意敬酒,“明白吗?”

    朱八戒连连的眨动眼睛,心中一寻思,对啊,我就照着武懿宗的话去回报天后,天后是个明白人,肯定知道我是在“胡说八道”。她老人家一发怒,我就“被迫”如实交待是武懿宗让我如此回话——那天后还能怪我吗?都是她的两个好侄儿干的好事,我一个内侍家奴当然不敢得罪了他们呀!

    如此,天后必然牵怒他的好侄儿!——好巧妙的借力打力!

    思及此处,朱八戒表情极是难看的咧了咧牙,“薛公子,如此一来,小奴就算是死罪可免,活罪也是难逃啊!”

    薛绍呵呵直笑,说道:“你回去后,先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对太平公主殿下说明。殿下必然不会让你受太多的苦,会在天后面前为你做保求情的。”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多谢公子赐教!”朱八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薛绍拱手长拜,心里非常的恼火,暗说没来由的冒出两个愚蠢之极的蠢货,害得我夹在中间难于为人!

    薛绍看到一向笑眯眯的朱八戒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愠色,不由得心中暗笑:那两个跳梁小丑想要驱使朱八戒来对付我,却反倒得罪了朱八戒,最终还要在天后那里吃鳖。

    做人能够愚蠢到这份上,也算是不容易了!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309章 新官上任

    两日后,朱八戒离开并州回长安,薛绍托他给太平公主捎去一封家信.信中除了叙说两人的情意与思念,也提了并州之变的内情与太平公主在长安将要注意的一些事项,比如密切注意李仙童与武承嗣的动向,帮忙在天后那里担保一下朱八戒.

    此刻薛绍感觉,在一些工作,生活,娱乐或者其他的方面,自己或许会有很多的红粉知己.但真正涉及到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只有太平公主能是自己的得力帮手.二人虽然还没有正式成婚,但已经有了立场利益的统一与"团队"的默契.自己身边的其他女子,身份各异亲疏有差,但没有一个人能让薛绍将一些关乎命运的重大之事放心相托.就算是忠心一百的月奴,她办起某些事情来也是有心无力.

    夫妻就是彼此生命的另一半,薛绍觉得,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朱八戒前脚刚走,薛绍回到大都督府就收到并州传来的一些消息.前方裴行俭的三十万王师终于集结完毕,并于前几日之内连续对突厥的大军发起了正兵讨伐.突厥人的可汗都落在了大唐的手里,再加上此刻他们急需用胜利来为自己正名,鼓舞士气,因此悍然迎战.

    两军在长城以北的东于石谷及周边一带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战斗.在裴行俭的指挥之下,恶来将军程务挺做为勇战先锋连破敌阵,左翼李谨行与李多祚,右翼张虔勖等部尽数得胜三战三捷,突厥人直接放弃了黑沙牙帐,一溃千里向北逃遁到了于都今山一带.

    三战下来大唐斩首万余级,救回此前被突厥人掳走的百姓三万余人,牛羊二十万余头,获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消息传来,自然是军民沸腾,一片欢庆.想必长安方面如果得知了详情也会扬眉吐气.

    可是这对薛绍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遗憾.他因为坐镇大都督府而错过了这样的一场大战役,失去了一次绝佳的煅炼机会.

    不过近些日子以来薛绍在并州,也算是大有收获.一来是和司马柳盛等人一同料理军务民政,让他在理政方面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另一方面,也让薛绍积累了一笔宝贵的人脉资源——并州大都督府包括其治下的许多州县官员,都和薛绍混得很熟了.再加上薛绍此前平定都督府叛乱,亲自从监牢里放出一批人来,这使得他很轻易的就在河北这一带做下了不少的人情,笼络了大片的人心也竖立了一定的威信.

    看不见的人脉资源,对初入仕途的薛绍来说或许比写在功劳薄上的军功,更加有意义.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两相对比,薛绍觉得自己要立军功还有得是机会,但短时间内就能经营起这么大的一张人脉关系网的机会,却不是时常都有.&/有.

    所以,留守大都督府,还是值了!

    几日后,薛绍派薛楚玉押运一批粮草与医药物资送往朔州,并托请他私下的问一问裴行俭,大概什么时候与突厥谈判?

    草原幅原辽阔不亚中原,部族林立盘根错结,想要彻底的扫清草原,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年太宗皇帝"平定"草原,也只是打散了突厥人的主力军队,然后擒贼擒王捉了颉利可汗.

    如今三场大捷,估计该是到了"挟胜而交"坐下来谈判的时候了.薛绍记得裴行俭曾经提过,要让他薛绍担任使者的重任.这可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岂能坐视放过?

    哪怕是要牺牲一下色相,也无所谓嘛!

    入夜之后,薛绍如同往常一样让月奴给他洗脚准备安歇.正要宽衣上床之时,郭元振突然跑来,在门外道:"公子,长安来人了!"

    "谁来了?"

    "梁郡公,李孝逸!"

    薛绍心中一凛,李孝逸曾经四次担任过益州大都督府的长史.时下大唐有一说"扬一益二",意思就是扬州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地方,益州其次.李孝逸能四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充分证明他理政是一把好手.二圣能把益州这个天府之国的重要政务交托给他,也足以显得对他的信任.再者薛绍早就知道,李孝逸与天后的关系非常密切,可以说是天后的心腹.

    他在这时候突然驾临并州,肯定不是小事!

    于是薛绍把刚脱了一半的衣服马上穿了回去,拉开门走了出来,"人呢?"

    "已到大都督正堂!"郭元振答道.

    薛绍一挥手,"走!"

    李孝逸风尘扑扑面带倦容等在正堂,看到薛绍大步流云的走来,他马上起身非常热情的迎了上来,"薛公子,久违了!"

    "李梁公,你怎么来了!"薛绍同样给予了热情的回应,"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好让我有所准备,出郭相迎啊!"

    "哈哈,薛公子说笑了!老夫岂敢让你屈尊来迎?"李孝逸说道,"老夫是为国事而来.并州军情紧急政务繁忙,老夫既不敢怠慢也不敢托大招摇.因此只顾披星戴月的赶路,三天行程一千二百余里,可把老夫累坏了!"

    薛绍心中一亮,"莫非李梁公就是朝廷新任的并州大都督府长史?"

    "是——检校!"李孝逸呵呵一笑,连.[,!]忙拿出一封敕书来给薛绍看,说道,"事出紧急,朝廷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反复斟酌与挑选新任的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因此权且就让老夫这个在长安吃闲饭的人,先来并州打理一番了."

    "李梁公说笑了."薛绍笑着接过了敕书来看了看,说道,"以李公的声望和才能,绝对是胜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的不二人选.现在一时仓促,二圣只能权且任命你为检校官.等得北伐结束,李梁公肯定就是真正的长史了!"

    李孝逸呵呵直笑,"检校也好,实官也罢,都是为国效力,为君分忧.老夫不是特别在意."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将敕书还给了李孝逸,心里却莫名的些砰砰跳了起来.

    敕书上的那一笔娟秀的字迹,薛绍有几分眼熟——很像是上官婉儿的笔迹!

    莫非她已经离开了秋瑟院,重回了天后身边用事?

    无暇细想此事,薛绍忙道:"李梁公一路远来辛苦,先安顿下来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清晨我请大都督府柳司马,召请大小官员将佐一同来拜见新任的都督府长史!"

    "是——检校长史!"李孝逸呵呵直笑,非常客气的对薛绍拱手而拜,"我初来乍道,一切都凭薛公子多多照觑了!"

    "李梁公说这话,就太见外了!"薛绍笑道,"来人,赶紧打点宴席,收拾厢房,好生款待远道而来的李梁公!"

    "多谢薛公子!如此,真让老夫有些受宠若惊了!"

    薛绍看得出来,李孝逸初来并州显得尤为谦虚与谨慎.他来的时候没有半点招摇,到了并州第一件事情就是主动先拜访了我薛绍,自然是因为他知道我此前已经在并州打下了一些根基,有一定的人脉与影响力.有我薛绍的帮衬,他这个长安来的"空降兵"想要立稳脚跟可就容易多了!

    如此看来,安排李孝逸来并州接任长史,应该是天后积极努力争取来的,是她下的一步妙棋.如果李孝逸能够从此在并州扎下根来,那么此前属于李崇义这个敌对派的并州大都督府这一方势力,都将被李孝逸收编,从而投效于天后的麾下.

    二圣都想拔除李崇义,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天后好像还是棋高一招,她收获了最大的胜利成果,她笑到了最后!

    稍后,很少吃消夜的薛绍,陪同星夜赶来的李孝逸小酌了几杯.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眼下他们需要紧密合作,完成"接管并州"这一件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务.

    大唐天下除了关中两京的政治中心,另有四大都督府显得极为重要.除了扬一益二,另外就是并州大都督府与幽州大都督府.扬益二州是经济重心,幽并二州则是军事中心.四大都督府当中,并州的政治地位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它是李唐的龙兴发源之地,是大唐的北都,兼负北面的国防重任.

    因此,大唐历来都是选任嫡亲的皇子遥领并州大都督,皇帝李治此前就被封为晋王,"晋"地即是并州一带.而实际执掌都督府军政要务的,则是大都督府长史.

    眼下看来,如果李孝逸能够顺利接掌并州大都督府,那就意味着天后的势力从朝堂中枢向外有了一个重大的延伸,实力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薛公子,你此行北伐连番立下奇功,天后极其满意,连称欣慰,更称惊喜."李孝逸对薛绍道,"那一日裴公的军情驰报送达之会,朔日大朝之上,天后当众宣读军报,朝野震惊一片欢腾.天后当众称说——吾婿,人中龙凤,千里驹儿!"

    薛绍笑着摇了摇头,"天后谬赞了."

    "噫,老夫以为,不然!"李孝逸一本正经,而且压低了一点声音,小声道:"薛公子你想,天后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够有个得力之人,帮她打理军队方面的事情.近几年来,天后苦心孤诣的培养她的几个侄子,诸如武三思,武攸归与武懿宗等人,都在军队里担任中郎将以上的高职.可是结果呢?这些武家儿郎资质浅薄,能力平庸,没有一个能让天后满意的.若要在外臣当中选取股肱倒是有些人选,但外人毕竟是外人,哪里能比得上自家人呢?——薛公子此时横空出世,立下奇功,那是天赐瑰宝于天后啊!天后怎能不喜出望外呢?再者,薛公子不日即将与太平公主殿下完婚.驸马如此出色能干,二圣脸上也是颇现光彩呀!"

    "李梁公,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在兵言兵,既然从了军就是一名军人,我做的都是一休内之事."薛绍略微笑了一笑,举杯敬酒,说道,"如今朝廷新任的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已经到任,我终于可以回归军队做回我的本职了.李梁公,你来得正是时候啊!"

    李孝逸笑眯眯的与薛绍对饮了一杯,听话听音,他赶忙问道:"薛公子如此急于回归军队,莫非,另有良图?"

    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大小的事情,都瞒不过李梁公这双慧眼.没错,裴公在前方朔州三战三捷重挫突厥,眼看到了收官扫尾之时.我岂能缺席?"

    "三战三捷?太好了!"李孝逸喜上眉梢,连道,"薛公子当去,当去!"

    薛绍笑了笑,估计李孝逸以为我是急着跑到朔州去争抢军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于谈判之类的事情,还是不对他讲了.

    "既然如此,三日之后,我就将启程前往朔州了!"薛绍道.

    "三日?"李孝逸想了一想,"好,老夫不敢耽误了薛公子.三日之内,老夫倾尽全力接手并州大都督府的军政要务!"

    "好!"

    薛绍心中暗吁了一口气,而且隐隐有些热血沸腾.

    很好,终于要亲临十万金戈铁马的大战役现场了!

    〖

第310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三天之内,薛绍和司马柳盛会同钦差李孝逸,在大都督府里召开了几次会议,并逐一和大都督府的重要官员和几位地方刺史、都尉都逐一单独的做了交流。李孝逸曾经四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对于料理民生政务、和地方官员打交道很有一套。再加上有薛绍和柳盛的帮助,他很快就在并州大都督府里赢得了一定的支持。

    同时,下面的属官也进行了一番人员上的变动。为了维稳,薛绍建议李孝逸在大战结束之前不要进行太大的动作。李孝逸也聪明,趁着薛绍这个恩威并著、实力霸道的“军队留守”还在并州,他用雷霆手段拔除了大都督府的两名参军、一名主薄,以及一批追随此三人的地方州县上的小官员。

    李孝逸说,那三个人都是跟随李崇义多年的心腹党羽,那些小官员都是从属喽啰。

    薛绍见大打击面不是太大应该不会影响到大局的稳定,于是也就没有对李孝逸的行为过多干涉。他心想,既然李孝逸敢这么干,必然是早就得到了朝廷的默许与授意,在离开长安之前心中就有了这样的计划——这种原则上的大问题,谁也不好过多干涉。

    不过李孝逸办事也算很有分寸。除了撤除三名大都督府的重要属官和一小批从属喽啰,对于大多数可查可不查的人,李孝逸大多是从轻发落或是既往不咎了。

    因此,就算偶有一些怨言或是人心惶惶,但并州大体上还算是稳定。

    这一来二去,薛绍又增长了不少的“经验”,一个最直观的认识就是——人在官场,人脉与人缘实在是太重要了。

    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李崇义在并州经营了这么多年,真要算起来,每个官员都可以是李崇义的“党羽”。因此,李孝逸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干掉。但是典型肯定是要抓的,那些“倒霉”了的人当中,有些的确是贪官污吏罪有应得,但另有一些大概就是因为在“上面”没有关系,或是平常不会做人、与同僚关系相处得非常差劲。

    相信以后,李孝逸还会陆续对并州大都督府的属官班子进行调整。李崇义留下来的那一套原班人马、尤其是在大都督府里居于显要位置的骨干们,迟早都会被裁撤干净。

    这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官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李孝逸的突然空降让很多人措手不及,也让更多的人追悔不矣——原来李孝逸和薛绍是一路人马!那么真该早一点搭上薛绍这条关系,也好留待今日保全自己啊!

    于是这三天的夜里,薛绍所住的地方频频有客来访,全都带着比较贵重的礼物,当然就是那些想要前来巴结讨好的人。

    薛绍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见他们了,那岂不是喧宾夺主、让李孝逸为难吗?——再说了,现在才来“临时抱佛脚”,早些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呢?还不是因为你们此前都瞧我不上眼!

    于是,安大将军摇身一变成了门神,挡下了那些官员,说公子抱恙在身谁也不见。那些官员没办法,只好都灰溜溜的走了。

    同住在大都督府里的李孝逸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嘴上不说心中暗悦——薛绍不收贿赂、不给这些人私下说情,那是把仲裁的权力全部留给了我这个新任长史,真是给足了我的面子!

    于是,李孝逸也就给足了薛绍的面子——但凡以往跟薛绍和司马柳盛非常“亲近”的官员,只要没有犯原则上的重大错误的,李孝逸基本上都没有去动他们。

    这是新官上任的潜规则,初来乍道,李孝逸不可能一下竖敌太多。同时,那些被宽恕了的官员心知肚明是因为薛绍他们才会得以保全,因此对薛绍更加的感恩戴德,这当然就使得薛绍在并州的恩威名望又得以大幅提升——李孝逸很默契的对薛绍来了一次“投桃报李”。

    薛绍和李孝逸,从长安就开始的“亲密合作”,完美的延续到了并州大都督府。现在薛绍觉得,天后的确是善于“用人”。

    要是换成别的一个大臣来接手并州,别说是配合得如此默契,说不定还要闹出矛盾、内乱不止了。

    人事调整这件大事一但解决完毕,李孝逸再要正式接手大都督府的长史工作,就显得非常的轻松了。

    薛绍将军队后勤保障的任务全盘移交给了李孝逸,从此再也不用为那些粮草医药、民夫车辆的琐碎事情操心了。他顿时感觉就像是扔掉了重担身上一轻,心情都变得美丽了几分。

    明天,即将就要离开并州去往朔州前线了。

    在按受了大都督府的官员们的饯行之后,薛绍回了自己的住处打点行装。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他来经手,月奴三下五除二的就一手包办了。剩下半天一夜的时间,心情尚佳的薛绍准备去并州城里走一走看一看。怎么说也在这里待了月余之久,平常公务繁忙少有闲暇去游逛,今日花上半天时间去看看并州地方的风土人情捎上一些土特产回去,走马观花亦是不错。

    逛街仿佛是女人天性中的最爱之一,月奴听说此事顿时兴奋无比,赶忙换上了一身酥胸半露的女儿装要陪薛绍一同上街。

    薛绍往她胸口一瞟,“太暴露了!”

    月奴飞快的往胸口一捂,脸顿时就红了,“她、她们好多人,还不都是这么穿的?”

    “你不行!”薛绍脸一板,一根指头插进了她的双峰之间,连根儿埋没。

    “引人犯罪、惑乱民众!”

    “公子稍候,请容月奴更衣!”月奴的脸红成了一片,连忙跑去换衣了。

    薛绍闷声暗笑,这稀世罕见的玉峰奇景,当然只有我一个人才可享眼福!

    正当此时,院外有人来了,一路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薛绍认得那声音,损友郭元振来了。听他唱的歌词还颇为耳熟,正是薛绍当日在道观里题写的那首“采桑子”——“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郭元振!”薛绍突然跑出去大喝一声。

    吓了郭元振一弹,“干、干什么!”

    “你警惕心太差了!”薛绍板起脸来,“如果方才我是刺客,你岂不是没命了?”

    郭元振抓耳挠腮的哭笑不得,上前来笑道:“我这不是正陶醉在这绝妙的曲词之间么?——薛公子,你可真是风流大才啊!你可知你题写的这一首《采桑子》如今已然风靡整个并州?无论是官员豪绅府中宴客,还是勾栏酒肆风雅座间,若是没人弹唱这首《采桑子》,那都会显得不入流、会被人耻笑!”

    薛绍便笑了,“这么说,你方才是出去风流潇洒了?”

    “没有,绝对没有!”郭元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已是将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会风流浪荡?”

    薛绍笑道,“说下去?”

    “咳……”郭元振的表情有点一尴尬,笑了笑说道,“眼看即将离开并州去往前方征战,不知何时得回。我便去了一趟柳司马的府中……一解相思之苦嘛!”

    “这么快就打得火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薛绍呵呵直笑,突然脸一板,“老实交待,睡了没有?”

    “啊?……啊!”郭元振猝不及防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脸都红了。

    薛绍是哈哈的大笑。

    郭元振羞恼不已,“薛公子,你不地道!”

    “我怎么不地道了?”

    郭元振字正腔圆的道,“你既然已经答应了纳下柳司马的外甥女陈仙儿,这么多日子以来,都未曾去看过她一眼。你可知人家小姑娘对你是痴心一片,相思成疾?”

    “痴心一片,还成疾?”薛绍不禁笑了,才见了一面,至于么!

    “当真成疾!”郭元振说道,“我去了柳司马府上,隔着一座院子听到陈仙儿弹唱此曲,真是幽幽戚戚催人泪下啊,可见那小女子心中确实难受。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陈仙儿自幼就在音乐与舞蹈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在并州一带闻名瑕耳,俨然一副大家风范——你真该去亲眼见识一下!”

    “哦,敢情你是来当说客的。”薛绍笑了,自家兄弟,彼此实在是太了解了。

    郭元振自知这么一点小心思绝不可能瞒得过薛绍,于是他嘿嘿直笑,说道:“薛公子,你就现身一下解一解小姑娘的相思之苦,又有何妨呢?顺便……咳,睡上一觉!”

    “闭嘴!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薛绍没好气的骂道。

    “别骂我,我是有样学样!”郭元振十足谄媚的样子,嘿嘿笑道,“如何,去一趟吧?”

    薛绍回头一看,月奴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于是道,“去就去吧……但睡,肯定是睡不成了!”

    然后两个大男人窃笑成了一团。月奴走过来看到他们这副样子,连眨了几下眼睛又不好多问,只在心中狐疑:看郭元振笑得这么猥琐,肯定是来约公子要去哪里寻花问柳了……

    月奴心中隐约有些怏怏不乐,但不动声色的嘴上却道:“公子,我忽然感觉有些腹疼……不然我就留守家中,请郭将军陪公子一起去并州城里?”

    薛绍一听,月奴是越来越细心、越来越懂事了。

    郭元振略感惊奇的同时不禁对月奴肃然起敬、也对薛绍羡慕得要死——女人天生善妒,哪个男人不喜欢月奴这样“懂事”的女子做为伴侣呢?

    两人都一同看着薛绍,等他表态。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既然身子不舒服,理当就医。月奴,跟我一起去,顺便去药肆看一看郎中抓几副邑来。你生病了难受,我会心疼的。”

    “多谢公子……”月奴一下被感动得眼睛都要红了。

    “啧啧,好一副郎情妾意啊!”郭元振煞有介事的道,“我郭某人何时能享有此等艳福呢?”

    “少废话,赶紧走了!”薛绍猛推了郭元振一把,把手伸向了月奴。

    月奴犹豫了一下……我一介奴婢和公子牵手,这种事情怎可发生?

    “来!”

    “是……”

    月奴瑟瑟的将手伸了过去,薛绍一把将她和手握住,哈哈大笑的拉着她并肩而行。

    偷得浮生半日闲,有好兄弟与好女子从旁相伴一同游玩……自从离开了长安,薛绍的心情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和美丽过。

    如果您觉得网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

    〖

第311章 全民偶像

    并州不像厩长安那样的雄浑霸气,也不似洛阳的繁华似锦,但它独有自己的一份古都气息.

    并州的治所太原城,即是古"晋阳"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成就帝王霸业的龙兴之地.大唐高祖李渊当年留守太原之时,就在此地起兵最后建立了唐朝.从此以后太原一直作为大唐的北都,除长安洛阳东西二京之外,北都并州在人们心目中一直有着很高的地位.

    唐人有着浓郁的郡望与门第意识,地域观念也很强.并州虽然富不及扬益,望不及二京,但并州人心中都有一股子优越感,他们有一点瞧不起外地人.

    在并州人看来,普天之下除了长安人和并州人,其他的都是"外地人".

    因此,长安人仕在并州一直颇受欢迎被人高看一等.如果是长安来的贵族王侯就更不用说了,那绝对是一亮相就会成为众星捧月的人物.

    薛绍与郭元振,月奴等三人都只着了便装,打算在并州城里逛上一逛,见识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但薛绍的想法好像有点太过天真了,他刚刚在并州城的繁华集市上一亮相,马上就被人认了出来.

    "看,长安来的蓝田公子!"一名妙龄女子远远的指着薛绍,惊喜的叫道.

    薛绍闻声回头一看,那女子好似有些眼熟,仿佛那一日在道观中见过.

    "当真是薛公子!"另有两个小女子跟着一起叫了起来.

    旁边几名书生模样的人纳闷的道:"你们所说的,莫非就是作出那首《采桑子》的蓝田公子,薛承誉?"

    "正是!"

    "除了长安来的蓝田公子,谁还有这等的才气?"

    "就是!除了长安来的蓝田公子,谁还有这等的风雅与俊逸?"

    几名女子叽叽喳喳的吵嚷着,让那几名书生很没面子,其中一个讪讪的道:"既是风雅大才,理当结交拜会一下才是……"

    "嘁!薛公子是你想结交就能结交的吗?"

    那几名书生越发无地自容了,纷纷抓耳挠腮面红耳赤.

    薛绍心头一阵大窘,摆摆手示意郭元振与月奴——赶紧走,不然又要像那天在道观一样,被包围了!

    薛绍等人刚要混进人群之中开溜,一名在路边卖肉的屠夫大叔叫了起来,"喂,小娘子,你说的那位薛公子,可曾就是如今坐镇大都督府的那位薛承誉?"

    "就是他呀!"

    屠夫大叔马上抡起了刀柄子,把那几个书生女子吓了一跳,"你要做甚?!"

    "莫非你敢伤了薛公子?"

    "我等马上报官!"

    屠夫大叔哈哈的笑,"你们误会了!薛公子少年英雄,还是我的恩人!早前朔代二州沦陷之时,我那老父与老母一同逃难南下,正是薛公子护着他二老一路安全的?全的抵达了并州——我这是要割点羊肉去报答他呢!"

    "原来如此!"小女子和书生们这才放了心,争嚷道,"那你还不赶紧去,薛公子要走掉了!"

    "好嘞!"屠夫大叔砰砰的剁了几大刀子皮骨一阵飞溅,直接砍下了两片羊排连着肥美的羊后腿,左右双手各提一块发足狂奔,开始追逐薛绍.

    "薛公子!薛恩公,万请留步!留步哇!"

    薛绍回头一看,顿时大窘——这位胡子拉桩,长像非常野兽派的屠夫大叔跑来追我,是想要闹哪样?

    "站住!"

    月奴一声厉斥,一晃身已然拦在了薛绍的面前,冷面寒霜杀气溢溢.

    安大将军的气场顿时镇住了那位野兽派的屠夫大叔,他慌忙停住脚,嘿嘿的笑道:"薛公子不要误会,小人没有歹意——只为当初你一路护送我老父老母逃难回了并州来,小人老早就想报答一回.只恨衙门的门槛太高,军队也不是我等小民可以进去,因此一直无缘得见公子之面——小人只是个屠夫,别夫他物,只能献上一些羊肉为公子煮汤!今日幸巧碰上了,还请薛公子不要推辞,收下小人这一点微薄心意!"

    说罢,屠夫大叔当街一跪,双手将羊肉举过了头顶,非常的谦恭.

    他这一闹,整个车水马龙的大集市上更加热闹了,很多人围了过来.人们争相口耳相传,这下都知道了薛绍的身份.

    顿时,薛绍一行三人被无数的民众"残酷"包围了.有和屠夫大叔一样受了他恩惠的,纷纷挤了进来想要当面感谢一番;有仰慕蓝田公子蓝颜大名的少女与妇人,趋之若鹜争相恐后的要来一堵真颜;也有一些喜好文辞的文人墨客想要沾一点薛绍的才气,当然更不乏有人想要趁机巴结混个脸熟,若能得到这位长安来的贵公子的提携照顾,便是攀龙附凤了啊!

    越来越多的人,跑来看热闹.整个大集市里顿时被堵得水泄不通,有些小贩连生意都懒得管了,先看了热闹再说.更为夸张的是,原本好好的在酒肆妓竫这种地方风流快活的饮食男女们,都纷纷跑上了街来非要亲眼一赌厩蓝田公子的风流神采,那些老鸨子和龟奴们拉都拉不住.

    面对这样一群人的善意围攻,薛绍是头皮.[,!]都发麻了.月奴和郭元振也一时没了主张——这猩不是敌人,总不能刀剑相向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吧?!

    "公子,这……如何是好?"月奴拦在薛绍的身前,急切的问道.

    薛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月奴从身前拉开,对身前众人抱拳道:"各位并州的父老乡亲们,薛绍这厢有礼了!"

    薛绍这一拜,满场一片骚乱人们纷纷还礼.因为他们挤得比较紧,因此你撞我,我撞你,现场一片混乱.

    负责巡逻城中的军士和衙役们匆忙赶来,一见百姓们把薛绍围在了核心,他们吓坏了,连忙挤进了人群当中来要保护薛绍.

    薛绍良言相劝,让这些军士与衙役们不要伤害与喝斥了百姓们,他们并无恶意.

    有了这些军士与衙役的做"保镖",薛绍身边总算是安宁了一些.适才一群人挤过来的时候,薛绍感觉后背,腰间和臀部好像都被某些柔嫩的"咸猪手"偷偷的摸了几把,这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窘无比!

    "乡邻们还是都散了吧,莫要阻了薛公子的行程.如若耽误了公子的军政要务,是要吃罪的!"一名小校大声喝道.

    这一声喝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人们不再纷纷挤涌上前了.

    薛绍顺势说道:"以后薛某还会经常来并州,经常与并州的父老乡亲们见面的!今日请恕薛某有要务在身,就不大方便在此久留了!"

    "对,大家不要误了公子的正事!"

    "都散了,散了吧!让出道儿来!"

    人们纷纷的道.

    那名屠夫大叔仍是跪下在地上,大声道:"肯请公子效纳!否则小人一辈子良心不安!"

    郭元振道:"公子,你就收下吧!这位大叔是位孝子,你就成全他一片孝心好了."

    "好吧……"薛绍无奈的笑了一笑,"月奴,收下大叔的礼物.回头你按市值赠送一些布帛给这位大叔.薛某在并州留守,岂能贪贿了百姓的财物?"

    "薛公子,不必了!这是小人的对你的孝敬啊!"屠夫大叔急道.

    "大叔若不应允,这肉我也就不收了."薛绍认真的道.

    郭元振从旁补充一句,"大叔,只能如此.否则,公子将要遭受非议.你也不想害了公子吧?"

    "那便……只能依了公子!"屠夫大叔只得应允,表情颇显遗憾.

    "月奴,收下."

    "是,公子."月奴上前收下了羊肉,并将屠夫大叔扶起.

    屠夫大叔感激涕零的对薛绍连连作拜,高声道:"乡邻们,薛公子不仅仅是天簧贵胄龙凤仪表,更是一位保境安民的英雄人物,还是一位清廉爱民的好官哪!我们一同请命让薛公子留任并州,如何?"

    屠夫大叔这么一喊,方才略略散去了一些的人群马上又被调起了热情又涌了过来.

    "言之有理!"

    "薛公子,不如你就留在并州为官,不要再走了?"

    "有你在我们安居乐业,不用担心突厥人来犯,也不用担心有谁谋反作乱!"

    "若能时常得见公子仙颜,奴家们睡着了也会笑醒呢!"

    "公子诗篇脍炙人口,小生若能第一时间拜读,此生无憾矣!"

    ……

    薛绍陷入了彻底的无奈与无语之中,这该如何是好?

    城中集市里发生的这一幕,都惊动了大都督府.李孝逸闻讯吃了一惊,要是民众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害到了薛绍,或是惹怒了薛绍,如何是好?

    于是李孝逸连忙派了一名校尉率领一百铁甲卫士到了集市,软硬兼施的疏散了民众,把薛绍解救了出来.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

    薛绍本来是想出来逛一下街而已,不料大半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只能在原地挪不开脚,连衣服都汗湿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街显然是无法再逛下去了.薛绍确定,下次再来并州城里抛头露面,非得乔装易容不可!

    有了军士开道护卫,薛绍总算是突出了重围,安全抵达了司马柳盛的府上.郭元振心细,他对这些军士们说只在司马府中暂避,待天暗之后公子自行回府.军士们也都识趣,乖乖的走了.

    进了柳盛家中,关上大门的那一刻,薛绍是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嘀咕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全民偶像不好当……好像还挺顺口,算是诗吗?

    〖

第312章 冰与火

    柳盛似乎知道薛绍会来,因此早有准备.府里很早就开始备宴了,因为薛绍在市集里陷入重围耽误了时间,因此午饭推迟到了傍晚.

    薛绍大驾光临,柳盛率全家老小一起出迎,而且是跪迎,十分隆重.

    稍有一点心眼的人都能看出,柳盛这是把薛绍当成了一条厩伸来的金枝和一条粗壮无比的大腿,想要死死的抱住.

    为官之人有这种心态,不为过.

    在诸多官僚当中,柳盛算是比较本份的一个人了,至少他没打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给薛绍,就是害怕摊上一个谄媚巴结的骂名.反之,为自己收养的外甥孤女寻找一个良好的夫家归宿,这件事情无可厚非,外人知道了反倒要称赞他这个做舅舅的厚道.

    儒生好名,柳盛是个从儒几十年的仕大夫,家宅平陋门风严谨,生活简朴不置私财,他求的就是一个"名".

    薛绍与郭元振等人入席,按仕族待客的常例,该有乐舞助宴.柳盛说,小女仙儿犹善歌舞,不如就让她来助兴.

    郭元振连声叫好,说久闻大名,今日正好一见.

    薛绍道:"我虽允诺纳娶仙儿做我妾室,但我现在与太平公主已有婚约在身.为免今后家中不睦误了仙儿一生,回京之后我得就此事与太平公主相商.她若应允,此事方才得成.因此在我成亲之前,纳妾之事只得顺延.现如今仙儿不是我妾室仍是待字闺中,因此没有抛头露面为谁献舞之理."

    柳盛一听,这番话正合了儒家的"礼仪",顿时对薛绍肃然起敬,拱手再拜,说道:"薛公子不愧是出身名门的贵胄公子,知礼尚法品行高洁,老朽惭愧!是老朽疏忽了!——眼下,不如就请乐班舞伎前来献艺助宴,如何?"

    "好."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心想,偏远地方的民风不像两京之地那样奢华与开放.厩仕大夫家中宴客请妓女佐宴都是常事,但并州这地方民风却偏向于淳朴.我是厩来的王公贵族,在地方为官做事就要入乡随俗小心慬慎.人们格外尊敬的同时也对我实行了"双重标准"的严格要求.一但我做出了稍有不合礼法之事,就能被一传十,十传百,小事也能被无限放大.传到别有用心的人耳朵里,一本奏到长安,那就可能变成多种罪名.

    厩来的人到了地方为官,就是有着这样的难处.这也算是薛绍最近才有的感悟.简言之,就是——地位超凡,双重标准.

    郭元振在一旁直翻白眼,心想看到陈仙儿的绝妙乐舞只有薛绍一个人能够大饱眼福了……

    仕族正宴,除了月奴这种从旁侍宴的婢子,女眷是不会入宴的.因此宴席只有薛绍与郭元振及柳盛三个人彼此推杯换盏,另有一班儿乐工在隔帘之后吹奏一些悠扬的丝竹曲乐.

    席间三人只是随意的聊了一些无关轻重的话题,这饭就算吃完了.薛绍便要辞行,打道回府.

    这一下柳盛和郭元振都急了,同说,公子何不见仙儿一面?

    薛绍自然是推辞了一番,郭元振与柳盛一再坚持,薛绍只好"如命".

    柳盛亲自领着薛绍一人到了一间后院,院门还上了锁,里面立着孤零零的一栋绣楼,陈仙儿就住在上面.

    薛绍看到柳盛在开锁,问道:"司马何故将此院锁上?"

    柳盛答道:"这锁,锁的不是仙儿,而是公子的名声."

    "何意?"薛绍不解的问道.

    柳盛拱手拜道:"仙儿既许公子,就得为公子恪守妇道,不得私自外出.因此至从那一日从道观回来之后,仙儿就独居此院再无外出,院门也上了锁.除了一名侍婢从旁伺候,早晚送些日常用物与饮食,再无闲杂人等出入此地."

    薛绍头上差点冒出几条黑线,儒家仕大夫的家风规矩,当真森严.还好我时时都在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否则还要被柳盛视为轻佻浮浪了.

    "公子,请!"柳盛站在院门口不肯上前了,请薛绍独自一人登楼.

    薛绍点点头,走了进去.

    天色已黑,绣楼上亮着一盏灯.薛绍走到楼下对上面说了声,"陈姑娘,薛绍来了."

    "公……公子,请!"陈仙儿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一丝慌乱.

    楼上马上跑下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显然是陈仙儿的贴身丫鬟,只对薛绍拜了一礼,匆忙就跑了.

    薛绍不禁感觉,这是要让我今晚就洞房花烛吗?

    登上小木楼,房门关着,薛绍敲了敲门.

    "公子请进."

    "薛某无礼,这便进来了."

    薛绍言罢推门而入,顿觉眼前一亮!

    那一日在道观里见到陈仙儿,她被包围在一群姑娘中间并不起眼.因为是去崇拜仙道,当时她面无敷粉衣着也是简朴.

    今日,陈仙儿却是穿了一身缀着金丝的火红色胡族舞胡,及腷的裙裾呈三角形状,角尖挂着金黄的铜铃叮咚作响.戴着一顶尖尖的柘枝胡帽,穿一双脚尖高高翘起的凤羽舞靴,妆容明显也是精心装扮过了,显得十分的艳丽.

    .[,!]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妖冶!

    "姑娘这是……"薛绍不禁有些好奇,哪有大姑娘在自己家中瓷这样的?

    陈仙儿满面通红有些窘迫不安,不敢直视薛绍的眼神,款款一拜说道:"小女子早前是曾准备,为公子献上了一曲胡旋柘枝舞的……因此才作这副装扮."

    "哦,原来如此."薛绍笑了一笑,"倒是薛某辜负了姑娘一番盛意了,抱歉."

    "公子恪守礼法,并无差错."陈仙儿低着头,小声道.

    薛绍更觉好奇,观其言,视其情,陈仙儿的确是一位典型的小家碧玉,而且是家教非常严格,知书达礼小心慬慎的那种良家闺秀.可是她眼下的这副装扮却是奔放如火,让人一眼看到她就能勾起强烈的征服欲.

    "既然姑娘早有准备,薛某不忍辜负."薛绍自便坐了下来,说道,"不如,就请你在这里跳上一舞吧!"

    "公子有命,小女子必然遵从."陈仙儿款款一拜,先行上前来给薛绍倒了一杯浓稠的羊酪呈上.

    然后她走到了堂中,正欲起舞,却是一愣,"公子,小女子起舞向有曲乐,眼下……"

    薛绍不禁一笑,以往蓝田公子正是精擅此道,我正好捡个顺手便宜,拿来便用.

    他起了身来走到一旁,看到厢房之内摆满了各种的乐器.他信手拿起一面竖箜篌来,"龟兹乐,如何?"

    "龟兹管弦特善诸国,箜篌尤佳!"陈仙儿的眼中绽放出异样的神采,"并州之地,仙儿还从未见到有谁,能将箜篌奏出美韵之来."

    "那你今天可以见到了."薛绍呵呵一笑,拿起箜篌走到一旁坐下,信手将琴弦一拨,"本朝依照前隋旧制,沿用隋炀帝所制《九部乐》,其中一部就是《龟兹乐》.薛某不才曾在宫中听闻此曲,心下爱之,因此多有习练.今日就为姑娘伴曲,若有不妥之处,姑娘莫要耻笑."

    "公子……请!"陈仙儿的表情之中充满期待.言罢此句,她站在堂中摆出一个起舞姿势.

    薛绍一看,她这是佛家"飞天神女"的姿态,后世敦煌壁画之中常见此态——扬手起袖引颈望天,单脚着地身形斜立,摆出这样的姿态来要求腰肢非常的柔软而且有着极强的平衡能力,不亚于杂技与体操.

    光是这一个起舞的姿态,陈仙儿就展现出了超一流的舞技水准.

    薛绍心动手动箜篌弦动,龟兹乐起.

    音乐响起的一瞬间,陈仙儿不觉芳心震颤:真不愧是厩来的贵族公子,曲世番茄之极!

    身随心动,原本十分文静恬淡的陈仙儿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热情如火的胡族女子,柳腰扭摆脚尖踢踏,飞快的旋转舞动了起来.尖尖的胡帽像个陀螺一样飞快的旋转,凤羽舞靴在地板上踩踏出节奏感非常强烈的踏声,裙裾上的铃裆合着音乐的节拍清脆作响,与箜篌的音乐相得益彰.

    要跳这种胡旋舞,必然要求舞者的节奏感非常强烈,身形也很灵活.

    院外,郭元振听到小楼上传来的箜篌与铃铛声,非常嫉妒的直撇嘴,"可惜郭某人没那眼福,一睹陈姑娘的绝妙舞姿……不过,能听到她弹奏出如此优美的箜篌倒也不错!"

    月奴在一旁非常鄙夷的直撇嘴,"郭将军,原本月奴以为我已经算是很笨的人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笨."

    "呃……安大将军,言下何意?"郭元振窘态的问道.

    月奴笑道:"你也不想一想,陈姑娘能够一边奏乐,一边起舞么?"

    "对啊!"郭元振一拍脑门儿,"那这曲子该是薛公子奏的了?……真是奇怪了,薛公子居然能还精擅此道,郭某可是从未听闻!"

    "那是理所当然才对."月奴神色颇为自豪的道,"大名鼎鼎的蓝田公子,诗赋曲艺无一不精.区区箜篌,何在话下?"

    "这倒是,这倒是."郭元振讪讪的道,"安大将军,郭某想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道."

    "大男人,扭扭妮妮."月奴鄙夷的道,"有话就说."

    郭元振干笑了两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月奴姑娘眼见薛公子正在拈花惹草,心里吃醋吗?"

    月奴恨恼的瞪了郭元振一眼,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好,就当郭某没问!"郭元振兴灾乐祸的嘿嘿暗笑.

    月奴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说道:"月奴从来不敢忘记,我是公子的侍婢.是下人.月奴能够得蒙公子宠爱已是殊荣,何敢多想?"

    "……"郭元振略微怔了一怔,好死不死的道,"那意思就是说,安大将军心里其实也是吃醋的了,只是不敢发作?"

    月奴这下恼了,银牙一咬恶狠狠的瞪着郭元振,"郭将军,月奴久闻你文武双全,尤其练了一手好拳脚——不如你我就着此曲比划一番,曲终之时谁能安然站立,便是算赢?"

    "啊?"郭元振连忙跳到一边,"不,不用了!不用了!……郭某仿佛是吃多了有些闹肚,先行方便!"

    "站住,别跑!"

    "安大将.[,!]军莫追,我真是要去茅厕!"

    "贪生怕死!胆小鬼!"

    绣楼中,薛绍弹得兴起,陈仙儿也是舞到了兴头之上.

    陈仙儿心中很是激动,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将龟兹乐弹得如此的美妙与激扬,她不禁芳心震撼,甚至充满感激——这是才是真正的音乐,这才是值得我为之翩然起舞的好乐啊!

    人生能得这样的生音,再无所求!

    薛绍也算是眼界.没想到看起来那样文静恬淡的陈仙儿,跳起舞来就像是一朵火焰,焰意熊熊热情奔放,非但是赏心悦目,还能勾起男人心中本能的**.

    冰与火,仿佛在她的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浑然天成!

    薛绍与陈仙儿,曲舞合碧,俨然天衣无缝.

    至此薛绍相信了,郭元振没有骗他.陈仙儿在音乐与舞蹈方面,的确有着惊人的天赋.做为一名王公贵族而且此前与太平公主在一起多时,宫廷之中的绝顶舞伎的表演,薛绍都见多了.但还真没有谁,能把舞跳得像陈仙儿这样惊艳与完美.

    那身段,那舞姿,那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

    ……

    曲毕,舞罢.

    陈仙儿拜伏于地,薛绍起身立起,独自一人为陈仙儿这位绝佳的舞者,鼓掌赞美.

    陈仙儿舞出了一身香汗来,此刻,眼泪也都流出来了.

    心中期待了多时的知音,竟和梦中的如意郎君完美的合成了一人,陈仙儿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庆幸,总之,这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

    薛绍不由得一愣,连忙上前矮下身来,"姑娘何故哭泣?"

    陈仙儿低着头不敢看薛绍,摇头,抹泪.

    "可是薛某唐突了佳人,有不当言行?"薛绍道.

    陈仙儿仍是拜伏于地的摇头,摇得更快了.

    "姑娘请起,坐下说话如何?"薛绍道.

    陈仙儿犹豫了片刻,仿佛是鼓起了勇气,仰起头来看向薛绍,突然道:"公子,你带我走吧!"

    薛绍与之四目相触,看到了眼神之中的炽热与期待,不由得略微怔了一怔,点点头,"打完仗后,等我回长安之时,自会带你一同回去."

    "公子天簧贵胄人中龙凤,仙儿原本不该高攀."陈仙儿说道,"但天意如此,公子是我知音……此生,仙儿不求公子怜爱疼惜,但求跟随于公子身边,偶尔能够得闻公子绝妙曲艺,为公子献上一舞……仙儿,此生足矣!"

    〖

第313章 驸马的抗争

    星月当空,薛绍与月奴及郭元振三人,结伴回返大都督府.

    一路上,薛绍比较的沉默,自顾想着一些心事.

    郭元振既然快是柳家的女婿了,自然比较关心自己的"小姨子"跟薛绍相处得怎么样,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莫非仙儿无状,冲撞了公子令公子不快?"

    "没有."薛绍道,"她很好,冰清玉洁温婉贤淑,而且能歌善舞颇富风情."

    郭元振心中略畅,再道:"那为何公子沉默不语,有些闷闷不乐呢?"

    "没有."薛绍勉强的笑了一笑,说道,"只是觉得,刚刚与仙儿生出了一点好感马上就要仓促的分离,再要相聚不知是何时,因此难免有些惆怅."

    "呃……"郭元振一时无言以对.心想,以我对薛绍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一名女子有着如此的"留恋"之情的,哪怕是太平公主那样的天香国色,天之骄女,薛绍要从军也是说走就走,没有半点含糊与不舍.再者近一点的有仙女一般的玄云子,至从那一日相见之后,又几时见过薛绍再去见她一面?

    别说是见,薛绍提都未曾再提起过!

    所以郭元振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诚然薛绍很风流.但是他更多的心事是放在政途与军事上的.除非特别轻松有了闲时空暇,他的风流之心才会略显活泛.眼前正要前往朔州应敌,薛绍绝对不会因为仙儿之故心生留恋与不舍之意——也就是说,薛绍方才那是一句客气话,是在教我如何给柳司马回话!

    月奴跟随薛绍这么久,她当然是了解薛绍的.她听到薛绍这话也是心中有数,因此只是沉默不言.

    郭元振见薛绍都用上了"托辞",因此不好再追问下去,只道,"仙儿得侍公子,的确是她的福份."

    从此一路再无多话,三人回了大都督府,各自回了住处歇息.

    到了将要睡下,月奴给薛绍洗脚之时,方才忍不住问了住,"公子,你今日仿佛有些心事?"

    薛绍正捧着一本兵书,就是裴行俭传与他的《兵法四十六诀》在细读.听月奴这么一问,薛绍就用书本不轻不重的在月奴头顶上拍了一下,"好好洗脚!"

    月奴慌忙应了一声"月奴多嘴"便不敢再言,只顾低头洗脚了.

    薛绍斜瞟了一眼月奴,见她一副害怕与惭愧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月奴,不是我刻意要对你隐瞒,还有郭元振,我也把他当成亲兄弟一般——但是有邪,我是真的不对能你们说,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难道要我告诉你们,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我因为两个时代的巨大差距对我的内心产生了冲击,从而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吗?

    此刻薛绍心里就在想,虽然我来了大?了大唐这么久了,自我感觉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一切生存法则与生活方式.但有些事情,仍然会对我这个二十一世纪人的思想,产生冲击.

    今天亲眼见识到陈仙儿之后,薛绍才发现,自己之前好像有些太过"小看"她了.

    因此起初,薛绍以为柳盛是为了政治前程要对自己进行一番巴结.自己也正好有用得着柳盛的地方,因此没有拒绝他献上自己收养的外甥女.这件事情说白了,就像是一场"政治交易".而陈仙儿在薛绍的眼里只是一个交易的筹码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今日亲自接触了陈仙儿之后薛绍才发现,无论是按照现在大唐时代的审美标准,还是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她都是一个不扣不折的美女.而且她能歌善舞精通音律,有这样的女子从旁相伴必然能使生活充满情趣.再加上她温顺柔婉的古典性格,这样的女人归讨男人喜欢.

    以陈仙儿这样的条件,嫁一个好人家半点不难.哪怕是被选入宫掖,凭她的美丽温柔与能歌善舞,要博得君王的宠爱都不是难事.

    可是陈仙儿偏就以嫁给一个识得风雅的贵族男人为毕生之幸,哪怕是做妾也再所不惜——二十一世纪哪个女人会甘心做一辈子小三,与另外一"些"女人共侍一夫?

    两世为人,生活细节上的差别并不重要,最让薛绍印象深刻的是不同时代的人们在意识,观念与理想的差距.

    而且,薛绍遇到这种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

    正是这一点一滴的积累,让薛绍的"三观"仿佛有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变化.他觉得,大唐这个"男权世界"的生存法则,看来是不容自己不去接受了.

    大唐的贵族男子,的确享有很多的特权,非常的幸运和幸福.

    可是薛绍同时也清楚,自己即将成为大唐的"驸马",自己纳回的小妾是要和太平公主去抢枕头的——这位宠冠天下的天之骄女,会做何反应呢?

    陈仙儿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自己,自己又将如何回报她呢?

    所以薛绍觉得,陈仙儿的主动垂青其实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推卸掉,那自己简直就是虚伪得不配再做个男人了;收下,又将面临着太平公主的嫉妒——张窈窕前车之鉴,可不能再一次疏忽大意而害了陈仙儿!

    .[,!]所以薛绍得想个万全之策,力保陈仙儿不被太平公主的妒火烧伤,顺利将她纳回家中做为妾室.

    而且,此事必须成功!

    在大唐这个男权社会里,身为一名贵族和官员的男子不纳妾是不合常情,甚至是违法的.如果自己做了驸马就连妾都不可以纳,那在他人的眼里看来自己就只是一个皇权的附庸和玩物,就是一个吃软饭的花瓶男人——那还谈何自强自立,改变命运呢?

    所以,纳妾之事并非只是薛绍为了"下半身"着想的一点淫乐之心,更是改变"下半生"命运与人生定位的标志**件.

    陈仙儿的出现,使得一场"驸马的抗争"大战,已经在无形之中拉开了战幕.往小了说,这是公主和驸马之间的"战争",而且是枕头间的战争;往大了说,"驸马纳妾"甚至可以视为是对皇权的一种挑战.

    薛绍绝对不会再次忽视太平公主的"皇族本性"——唯我独尊,威严不容亵渎.世俗的法则与道德,是不会对她产生太多的约束力的.

    好好哄着,太平公主可能比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好;万一真的激怒了她,一但她的皇族本性爆发出来,那绝对是狠辣无比,六亲不认!

    女人,毕竟是天生善妒的.

    万一让太平公主知道了郭元振与柳盛等人是怂恿薛绍纳妾的"帮凶",太平公主就算不会把薛绍怎么样,暗底里要整死陈仙儿和郭元振这些人来泄愤,还是很轻松的.就像当初太平公主派出琳琅去杀了张窈窕一样,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不了多少.

    所以,薛绍还怎么能把这些事情和郭元振以及月奴去说呢?

    这一场关于纳妾的,没有硝烟的战争,薛绍注定是孤军奋战,不会有任何的帮手.交战的"敌人",还正是自己未来的老婆,大唐最尊贵的公主.

    这其中的微妙和利害,做为驸马的"幸福的烦恼",非外人能懂.

    ……

    次日清晨,薛绍与郭元振等人整好了留守并州的三刀旅数十人队伍,准备离开并州大都督府前往朔州前线.

    新任长史李孝逸率领并州上下的所有官员和将弁,还有并州的豪绅百姓们,一路夹道欢送,一直送到了并州城北的十里开外.

    薛绍此次南行并州,本来是来"渡假"而已,却不料误打误撞解决了一场政变风波.再加上他此前在朔代二州陷落之时,扶危救困的带回了不好逃难的军民,使得他在并州赢得了极大的赞誉与极多的拥护.

    薛绍勒住马,回马拜别这些人,"李长史,诸位上官,同僚,袍泽和父老乡亲们,都请留步,不要再相送了.再送,都要到朔州了!"

    李孝逸这些人方才止步,一同拜别.

    有些受过薛绍恩惠的百姓当场跪伏于地,肯求薛绍在大军凯旋之后能够再回并州来,让他们有机会"报恩".

    沿途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甚至哭声不绝.百姓们很是舍不得薛绍离开这里.

    此刻薛绍感觉,大唐的百姓真的是非常的"淳朴".

    身为贵族和官员,其实是吃的穿的都是来自于百姓,自己何时挥过一次锄头,织过半丝的布匹?可身为衣食父母的百姓们,一但得到一点点官员和贵族的善待,就会死心榻地,感激涕零.

    此刻薛绍心中升起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念头——好好打仗,绝对不能再让北方的恶胡,伤害到我大唐的百姓!

    一路烟尘,披星戴月.

    薛绍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朔州,与之同时赶到朔州的,还有一只来自东北的大唐正规军人马,营州都督周道务所率领的数千骑兵.

    二者在朔州城外的野地相遇,相互一通报,周道务这位封疆大吏,一方军帅,居然主动亲自上前来与薛绍叙话.

    薛绍初时听到周道务的名字,就觉得特别熟悉.细下一想——对了,这位营州都督周道务算起来还是我的"姨父".他的妻子是临川公主李孟姜,是太宗皇帝与韦贵妃所生的女儿,是我母亲同父异母的姐妹.当然更重要的是,周道务是周季童的父亲.我曾经在长安暗助周季童打败李仙童,夺得了左奉宸卫将军之位.难怪他要亲自上前来见我了.

    薛绍心里有点窘窘的嘀咕,我要不要向这位做了几十年大唐驸马的姨父,讨教一下人生经验呢?

    〖

第313章 美男计

    论辈份,周道务是薛绍的姨父;请资历,周道务带兵几十年,算是军方的一个老宿,是薛绍的前辈。不过周道务可没有在薛绍面前摆出任何一点前辈的架子,非常的谦逊和低调,迎请薛绍与之一同进城拜见主帅裴行俭,而且在进城门时坚持让薛绍先行一步。

    与之同来的数千营州将士可是都看在眼里,他们很纳闷,我们的周都督为何对这个年纪轻轻、麾下人马不过数十人的后生,如此的谦恭呢?

    政治,离这些普通的将士实在太过遥远了。

    周道务的心里清楚,这个年纪轻轻初入仕途的准驸马薛绍,绝对是一个狠角色。别的不说,他的儿子周季童在左奉宸卫里和李仙童比肩争斗了十年没分出个胜负,薛绍卜一出场,翻手覆手之间就把周季童推上了去、把李仙童赶出了长安。

    周道务感激薛绍之余,心里也难免会有些害怕——如果当时的事实颠倒过来,是周季童被赶出了长安,那么自己现在还能带着兵马来参加这一场北伐吗?或许早就和李崇义一样,被赶尽杀绝了吧!

    有了这些前事和觉悟,周道务在薛绍面前是大气都不敢吐,哪里还有一个姨父和前辈的样子,处处细节都反过来表现得像是薛绍的晚辈和下属。

    二人进了朔州,刚到行军总管府前,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澎湃的军鼓号角之巨响,这是主帅在召集诸君将领召开军事会议了。

    薛绍与周道务一想,来得正好。于是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总管府大厅,看到裴行俭与程务挺正在站在一张壁挂式的皮革军事大地图前对语。

    两人上前参拜,裴行俭顿时一乐,“二位驸马同时到达,老夫有失远迎哪!”

    众人都一起呵呵直笑,裴行俭这个老爷子,私下里还是挺随和挺风趣的。

    很快,诸军将领听到了鼓角之声或是得到了斥侯传令之后,先后赶到了总管府来议事。看来今天还是一次比较重要的军事会议,全军上下凡五品以上郎将基本上都来了,济济一堂近两百人。

    薛绍在这其中,可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有李谨行和李多祚,在长安时见过的右羽林卫将军张虔勖,讲武院出来的程伯献、程齐之、刘冕和崔贺俭,还有薛楚玉也来了。

    其实薛楚玉现在仍是八品的低级军官品衔,但他能够出席这样的军事会议,没有任何人会表示出任何的异议。

    奇袭黑沙一战薛楚玉获得了策勋八转,加上以前的军功,他要晋升为五品以上将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大唐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命,必须由皇帝亲自来经手。因此薛楚玉和薛绍一样都得要回朝之后论功升赏。

    此外,薛楚玉自从上次押送粮草与医药物资来了朔州以后,他的身份就变了。这位有着万夫不挡之勇的青年将官,受裴行俭之命开始统领主帅的帐前亲勋精锐部队,也就是三十万大军当中最为灵活机动、战斗力最强的王牌尖刀部队——“中军越骑”。

    在最近一次的与突厥会战中,初来乍道的薛楚玉仅仅率领五百中军越骑勇士参战,但他们一口气斩杀了敌方将领四十多名,将突厥敌军的帅旗都给斩断拖回了本阵之中。

    阿史德温傅险些被生擒,头盔都被薛楚玉挑落,披头散发的一路落荒而逃。

    仅此一战,“玉冠将军”薛楚玉的大名就在三十万大军当中如雷贯耳。因为他此前跟随薛绍奇袭黑沙获得了“跳荡”降功,因此他又有了一个绰号,叫做“薛跳荡”,他麾下率领的中军精锐骑兵,也被冠上了一个极富传奇与颂扬彩色的美名——“跳荡军”。

    好钢用在刀刃上,裴行俭的这一双识人慧眼绝非浪得虚名。

    稍后会议便开始了。

    原来裴行俭今天召集全军五品以上郎将大集会,是要安排进行一场大型的军事演习,全军三十万人将要在三天之后、在长城以北的大漠荒原之上,演练“七军六花阵”。

    大军刚刚三战三捷,裴行俭担心全军上下因此滋长起一股骄傲与懈怠的情绪,因此用大型军事演习来保持士气与斗志,不让将士们松懈下来。此外更重要的意图,当然也是让刚刚溃败逃散的草原叛乱部族们一睹大唐王师的赫赫兵威,从意志上对他们进行打击与摧毁。

    随后,裴行俭开始对全军的将领分派军事任务,担当演习中的不同角色。新来的周道务所部大家都不熟悉,因此被指派为“假想敌军”,让他负责冲击七军六花阵。而其余各部除了守好本阵还必须要严密配合,要是有哪一方出了错导致失败,那也和战前临敌一样,是要受到军事制裁的。

    薛绍记得,七军六花阵是卫公兵法当中阐述最多、最为经典、也是大唐的军队用得最多的一种临敌阵法。它的历史可就真是渊远流长了,可以说它贯穿了整个中国古代的冷兵器战争史。它最初的起源是黄帝在《握奇文》当中所述的丘井五阵法,后来姜太公将其改造为太公阵,再有春秋战国时的司马穰苴、管仲与孙武这些人先后将其改造为五行阵与五行八卦阵等等,诸葛亮的八阵图也是在此基础之上有所增改而成,直到前隋名将韩擒虎将八阵图改为“九军阵法”。韩擒虎是李靖的舅舅,他将这个阵法传予了李靖,然后李靖这位兵家奇才又因时制宜,将其改为了现在这一种适合大唐军队来用的“七军六花阵”。

    所谓七军,就是主帅麾下所有军队分为七个部分,分别是前后左右四军、左右虞侯军和中军。中军自然是主帅亲自率领,其余六军以主帅所在的中军为圆心,均匀排列在一个近似于圆的阵地上,像是一朵花的六个花瓣。这样,主帅所率领的中军到任何一只部队的距离都是相同的,这便于中军随时往来策应与救护。同时,这也能确保主帅的命令能够从最近的距离、用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任何一只下属部队。

    七军六花阵看似很简单,几乎大唐所有的带兵将领都在用。但就像所有的国人都在写汉字一样,有的成了书法家有的写出来惨不忍睹,裴行俭就是当世公认的七军六花阵之大成者。

    薛绍心想,来得正巧,可以跟老狐狸现场学习一下如何用最简单的古战阵法,发挥出最为强大的战力。

    正琢磨着,裴行俭突然唤道:“右卫勋一府左郎将,薛绍何在?”

    “末将在!”薛绍出班应诺。

    好多人一起扭头看向薛绍,一片窃窃私语响起——

    “这就是快要成为驸马的那个薛绍?”

    “裴公新收的门生?”

    “上次奇袭黑沙的旅帅?”

    “怎么看起来就是个鲜衣怒马的美郎君,不像个打硬仗的将军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徒有虚名,又或许是人不可貌相?”

    薛绍不由得婉尔一笑,军人不像仕大夫那样有城府都比较耿直,有什么话他们都会直接开说。这些疑问和议论,看来很具有代表性。

    裴行俭对这些人的疑问和议论视而不见,说道:“你来辅佐周道务一同用兵,破我七军六花阵!”

    “啊?”薛绍一愣,几千人进攻三十万人,老狐狸,刚来就这样整我?

    “你有何疑问?”裴行俭平声静气道。

    “没有疑问,末将领命!”薛绍抱拳应诺,然后退回了班列。

    和薛绍站在一起的程伯献等人兴灾乐祸的笑作一团,纷纷低语道——

    “这下你惨了!”

    “我们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最好别遇到薛楚玉率领的跳荡军,不然一定会被揍得很惨!”

    薛绍很不屑的斜眼瞟着他们,真是误交损友!

    军事会议继续进行,裴行俭与程务挺分别把命令与任务下达分派到每一个将军的手中,明晚,三十万大军就将开始在长城以北,陆续集结到方圆百里的地界各自摆开阵势,开始一场大操练与大讲武。

    薛绍一直都很好奇,在没有现代化无线通讯技术的古战场时代,一名统率数十万人的将军,是如何在延绵百里的大战场上,指挥全军进行作战的呢?

    现在,终于可以亲眼见识一回了。

    更为难得的是薛绍自己还将扮演一次重要的“反派”角色,亲自和大唐军神裴行俭和他麾下的三十万实地切磋一回。那么,现代化的特种作战理念与传统的兵法的碰撞,又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和结果呢?

    所以,薛绍心里很是有些激动和期盼。

    会议散后,裴行俭叫薛绍把他麾下的三刀旅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起,站好列队等候训话。

    三刀旅的人都暗暗有些激动,因为裴行俭此前早有承诺的,等薛绍从并州“休假”回来,裴行俭就要正式的提拔三刀旅的将士们,给他们任命不同的军官官职。同时三刀旅的人也有些惆怅,这也就意味着,薛绍和三刀旅的所有人,将要分道扬镳,去往不同的部队任职任事了。

    在正式颁授任命书与发下官凭告身之前,裴行俭把薛绍叫到一旁,私下对他说:“这是你最后一次率领三刀旅的人,执行军事任务了。”

    “最后一次?”薛绍好奇道,“裴公是说,让我带上这些兄弟,一同辅佐周道务来用兵?”

    裴行俭笑眯眯的摇了摇头,高深莫测的像一只修行千年了的老狐狸,说道:“那只是个幌子。你和三刀旅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像上次对付程务挺的斩旗演习一样,给老夫来一个黑虎掏心。”

    薛绍心中一亮,“那裴公究竟是想让我,去干什么?”

    裴行俭更是神秘的嘿嘿一乐,“当然是去执行,美男计啊!”

    〖

第315章 偶然与必然

    薛绍听裴行俭说出“美男计”这三个字,当下就苦笑了一声,说道:“裴公,只要能打胜仗,让我出生入死都没问题。美男计,我个人不反对。但是,如果让另外一个人知道了,她可能会咆哮、会发怒!”

    裴行俭何尝不知薛绍是在说太平公主,他仍是笑眯眯的,只道:“放心,老夫还没有糊涂到那份上。此事稍后再议,先给你手下的这一群骄兵悍将们颁下告身任状再说!”

    “也好。”

    其后,裴行俭与薛绍、苏味道等人,拿着一大摞官凭告身到了三刀旅的队列之前。

    看着那一摞朱棱胶漆所制、光彩夺目的官凭告身,三刀旅的卫士们个个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对于薛绍这样的天簧贵胄、世家子弟来说,当官或许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但是对于三刀旅的这些出身寒微的普通卫士来说,可就是一场改变人生、甚至改变家族后代的大事了。

    这一纸任状下来,三刀旅的人就完成了从“民”到“官”的惊世转变。从此,他们将享有以往不敢企及的、崇高的社会地位、政治地位和经济待遇,他们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迎娶仕绅豪门家的千金女儿,他们的子女后代将拥有良好的仕族出身与家门背景。

    简言之,他们就像是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科举及第的仕子一样,完成了鲤鱼跃龙门的壮举。

    “承誉,你来。”裴行俭很给薛绍面子,让苏味道把那些官凭告身都交给薛绍,让薛绍来颁下这些任状。

    “多谢裴公。”

    薛绍接过了那一大摞官凭告身,面带微笑的看着手下这些兄弟,先打开了其中一份。

    “郭安!”薛绍大喝一声。

    “诺!”郭安大声应诺的站了出来。

    薛绍看了看官凭告身,又看了看郭安,笑道:“不错,本旅帅的位置,由你顶替上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右卫勋一府越骑团第三旅旅帅!”

    “是!”郭安激动得有点发抖,声音都打颤。

    “是——什么?”薛绍大声问道。

    “誓死撼卫之!!!”

    薛绍一笑,重重的将官凭告身拍到了郭安的胸口,“它是你的了!”

    “陈元义!”

    “诺!”

    “左武卫翊府越骑团第二旅第一队队正!”

    “誓死撼卫之!”

    “崔清风!”

    “诺!”

    “左武卫勋二府骑曹参军!”

    “誓死撼卫之!”

    ……

    除了薛绍、郭元振与薛楚玉之外,三刀旅的所有卫士全被火线提拔为六到八品的军官。随着一声声的“誓死撼卫之”,官凭告身逐一发放完毕。

    裴行俭上了前来,“首先,本帅恭祝各位荣膺将官!”

    “多谢裴公!”三刀旅的卫士们很激动。

    裴行俭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你们都很不错,是大唐军队未来的脊梁与希望。本帅希望你们到了各自的军伍之中,能够继续保持与发扬三刀旅的精神。让‘誓死撼卫之’的誓言与行动,遍布大唐的所有军队!”

    “誓死撼卫之!”三刀旅的卫士们高声大喝。

    “你们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和薛绍一同共事。”裴行俭说道,“本帅知道你们之间的兄弟感情非常的深厚。但本帅要着重提醒你们,军人一定要以服从军令为首要,不要凭感情用事。大讲武完毕之后,你们所有人都将各归各军、各行其职。到时,不得拖延、不得异议!”

    “是!”三刀旅的卫士一同应诺,声音多少显得有些悲戚。

    “老夫说完了,先行一步。”裴行俭道,“承誉,交给你了。”

    说罢裴行俭就走了。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兄弟,是一辈子的。就算三十年不见面,再聚首,仍兄弟!”

    薛绍这话一落音,好多三刀旅的卫士黯然泪下。

    “都散了,回去打点行帐。”薛绍下令,“明日清晨,照常操练!”

    “是!”

    三刀旅的人静默无声的渐渐散去。

    郭元振摇了摇头,叹息道:“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和他们分开。”

    薛楚玉淡淡的道:“你会习惯的。”

    郭元振有点恼火,“你是在倚老卖老吗?”

    “我本来就比你老。”薛楚玉笑道,“我是四年军龄的老兵了,足迹遍布河陇、皇宫和北塞。你呢?”

    郭元振直翻白眼,机智的调转了话题,“适才我听到行伍里面有人嘀咕,说‘感谢天后’——莫非这些官凭告身,都是天后下令颁发的?”

    薛绍和薛楚玉都呵呵直笑,薛绍道:“裴公临行之时,朝廷许他便宜行事之权,这其中就包括因功行赏、破格提拔五品以下将官的任命权。不过裴公历来谨慎,他虽然有了这样的权力,但针对三刀旅卫士的擢升,他还是上报朝廷请示过了。这一批崭新的、正式的官凭告身,就是朝廷给予的答复。我想这应该不是天后私下的主张,毕竟三刀旅的卫士们斩获了跳荡和降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些官职,是他们应得的。”

    “那他们为何要说感谢天后?”郭元振不解。

    薛楚玉淡然一笑,“我知道,但不敢说。”

    “为何?”郭元振纳闷。

    “我怕有人说我,倚老卖老。”薛楚玉一本正经的道。

    薛绍哈哈的大笑,郭元振恼羞成怒,“有屁快放!”

    薛楚玉也笑了一阵,方才说道:“早年我从军的时候,就屡次听到军队里受勋得赏的老卒们说起‘感谢天后’这样的话。当时我也好奇,于是追问。老卒们就告诉我说,天后当上皇后之后提出了‘建言十二策’的施政纲领,推行了一些轻徭薄赋、善待士卒、息兵止战的政策。此后又推行了一个对立功卫士非常有利的国策,就是‘勋官免审’。意思就是,在阵前立功了的勋官,在回归乡野之后可以免除地方官府的盘查与核对,直接得到应有的田土、房屋和牛羊奴婢的赏赐。”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郭元振拍了拍脑门,“以往我也做过县尉,经手过这一类事件。每逢国家有战争,就有大批的卫士得勋回乡。回乡之后地方的官府衙门就要对其论功行赏,分拨土地、房屋与牛羊给他们。但是以往地方衙门对勋官有着严格的审查制度,办起事来也难免拖延与贪墨,使得很多得勋回乡的卫士在时隔七八年之后都无法领到他们应得的赏赐,时间一长甚至不了了之。因此很多老兵勋官对官府极其不满,乐于从军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薛楚玉就笑了,“看来我是班门弄斧了,忘了郭将军曾经也是做过县尉的人。”

    薛绍再度哈哈大笑,薛楚玉这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知道郭元振在做县尉的时候跑去“混黑社会”,然后被天后拎到了长安管了几年仓库?

    “休得取笑,我早已痛改前非!”郭元振忿忿的白了薛楚玉一眼,再道:“其实我觉得,勋官免审还不至于让三刀旅的这些兄弟说出‘感谢天后’这样的话来。更重要的,或许是因为天后参政之后推行的另一项国策!”

    薛绍眉头略微一拧,“你是说,姓氏录?”

    “没错!”郭元振说道,“早年天后颁行《姓氏录》,以官员担任的官职品级,决定他的门第等级。并且天后一直都在积极主张不拘一格从寒门之中录用人才,使得许多寒门士子和军队里的普通卫士们,有了向上攀爬、改变人生的机会。就拿今天我们这些因功擢升的兄弟们来说,他们有了官职,从此也就有了门第,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就有了出身,整个家族都跟着风光起来了。”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绍道,“在天后二十多年的皇后生涯中,她推行的一些施政纲领,的确给许多的寒门仕子和普通百姓带去了努力拼搏、积极向上的希望与动力。这使得大唐的朝廷与军队里人才辈出、朝气蓬勃。”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顽固守旧的传统老仕族和大门阀,难免对天后颇有微辞啊!”郭元振不经意的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薛绍和薛楚玉一同瞪向他。

    郭元振表情一滞,干笑道,“我倒是忘了,二位都是河东薛氏子弟……”

    “揍他!”

    薛绍大叫一声,郭元振撒腿就跑,三人乐哈哈的追打玩闹起来,像是孩童一般。

    虽然是在玩乐打闹,可是薛绍的心里突然像是灵犀一闪,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觉悟——方才的三言两语让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武则天在她当皇后的二十多年里,一直都在积极的培养她的“群众基础”。她的一些施政纲领,让她在广大的平民、寒门子弟和军队的普通卫士中间,赢得了很多的赞誉与拥护。

    在大唐国家的上层建筑之中,达官显贵、儒家仕大夫、尤其是李家的皇族们对于“妇人干政”的武则天一直都是非常反感的。但是武则天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无法真正的赢得上层的支持与拥护,于是她一直致力于团结大批的民众,走的是一条群众路线!

    历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历史上精善权术、掌握权柄的女人其实不在少数。但真正登基称帝了的女人,却只有武则天一个。

    薛绍不禁心道,历史总有它的偶然与必然。“群众路线”,这难道就是武则天最终能够走上历史舞台、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女皇的重要前提?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60/ 第一时间欣赏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作者:萧玄武x所写的《极品驸马》为转载作品,极品驸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极品驸马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极品驸马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极品驸马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极品驸马介绍:
命里犯桃花,拈花一笑风月无边!
胸中有杀气,顿戟一怒伏尸百万!
我是薛绍,太平公主是我的红粉之一。我将要在属于武则天的时代里,打下一片大大的后宫,和一片大大的天下!
极品驸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驸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驸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