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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x     极品驸马txt下载     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战争号角

    nbsp;原来太平公主今天穿上她心爱的明光甲胄,还有另一层用意。♠

    为薛绍,跳一支舞。

    太平公主说,除了我的父皇和母后,你是第一个让我献舞的人。

    曲名《七德》,又称《秦王破阵乐》。原本这是太宗皇帝所编的一首武曲与武舞,是朝廷的正乐与宫庭的正舞。一般是由一百二十余名军士来表演。

    但是太平公主带着她亲自挑选的十八名绝sè舞伎,将这一曲壮气磅礴的武曲之舞演绎得别有韵味。

    舞池之中,太平公主着明光战甲,其余十八舞伎各扮士卒身着皮甲手持刀盾,众星拱月以太平公主为“主将”,场景如同得胜凯旋归来之时主将chun风得意、士卒兴奋自豪。

    太平公主本就身形窈窕体态柔美,穿上铠甲、戴上兜鍪、挂上披风,更添一股英武之姿。舞池中的她飘逸灵动魅力四shè,激昂磅礴的音乐之中,她就是万千膜拜的天之骄女和踏霞落尘的灵气仙子。

    女xing之柔美与剑器之刚烈在她倾城的容貌与迷人的身姿中完美的融合为一。

    美,不胜收。

    一曲罢了,薛绍站了起来大声鼓掌。

    太平公主仿佛已是陶醉在了动人心魄的音乐与令人神往的舞蹈之中,听到掌声她冲向薛绍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激烈的吻上薛绍的唇。

    “薛郎,我爱你!”

    “今生今生,我只愿为你一人而舞!”

    这是薛绍第一次听到太平公主,对他说出这三个字。

    很多年了,薛绍再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

    薛绍紧紧的抱着她,亲吻,缠绵。

    十八舞伎与乐工、宦官、宫女等人悄然退下,大门也掩上了。

    “薛郎,你要了我……”太平公主双手捧着薛绍的脸,一双美眸之中烟雨迷濛,红唇如烈焰。

    “你已经是我的了,没有人可以抢走!”薛绍亲吻她的额头。

    “我要你!”

    太平公主突然像是一只受了刺激的小母兽,紧紧的抱着薛绍剧烈的吻他,双手在他背后扯他的衣服。

    薛绍突然将太平公主抱得双脚离地,太平公主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整个人落在了薛绍薛绍的怀里。

    “坏人,吓我一跳……”太平公主娇嗔嗔的皱了一下鼻子,小拳头在薛绍胸中轻轻的打了一下。

    “啊!……”薛绍顿时发出一声惊叫,又碰着伤口了。

    “薛郎!——快放我下来!”太平公主吓坏了,自责不已,“我该死、当真该死!怎能又忘了你的伤!”

    薛绍将太平公主放了下来,笑了一笑摆摆手示意没事。

    “看来真是伤得不轻,今ri……就罢了!”太平公主偎依着薛绍,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还疼吗?还疼吗?”

    “不疼。”薛绍微笑,轻吻她的额头,“太平,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太平公主很享受薛绍亲吻她额头时的感觉,脸上泛着迷醉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我们已经定婚了。”太平公主说道。

    “嗯。”薛绍道,“婚期九月二十。”

    “还有七个月的时间噢,这么久!”太平公主轻轻的抚摩着薛绍胸口的顺滑丝质锦衣,轻声道,“薛郎,你说,我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儿,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如果是女孩儿,该取什么样的小字?”

    薛绍顿时笑了,“都还没成亲呢,就想这些了。”

    “我就要嘛!”太平公主拉着薛绍坐了下来,抱着他的手肘轻轻偎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蜜意的说道:“我娘说,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他们才真正的成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薛郎,我想早点给你生一个孩子……越早,越好!”

    虽是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可是薛绍听出了太平公主心中的一丝“不安”。

    薛绍握住她的手,“相信我,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太平公主紧紧的回握他,“那如果是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呢?”

    “不会有那一天!”

    太平公主突然怪笑一声,“对噢,我可是公主,你才不敢休我呢!”

    薛绍呵呵的笑了一声,太平公主这是言者无心,但间接的吐露了一些心声。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太平公主也急需安全感。或许,出身皇家的太平公主从小看多了骨肉相残与妻离子散,比一般的人更缺乏安全感,更需要安全感!

    “对了、对了!”太平公主突然兴致勃勃的道,“我们都定婚了,你也该给我取字了?”

    “好像是哦!”薛绍笑了一笑作思考状。

    “不许说李大牛、李呆呆这种傻名字!”太平公主先给打上了预防针。

    “好。”薛绍轻抚她额头沾了一些汗水的发丝,轻声道,“你封号太平,我给你取字——安然,如何?”

    “安然?安然……”太平公主反复的吟哦,“李安然,好听!”

    “从今天起,我就叫——李安然!”

    薛绍将兴奋的太平公主抱进了怀里,久久的吻她。

    安小柔,太平,安然……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哪怕还有来世,我都不会再失去你!

    ……

    半个时辰后,薛绍离开了怡心殿,得去裴行俭家里了。

    太平公主没有表示什么不快或是强作挽留,亲自送到了殿门外,面带微笑的目送薛绍骑上马,走远。

    琳琅上前来道:“殿下方才跳舞出了汗,不如尽早沐浴更衣以免着凉。”

    “琳。”

    “在!”

    太平公主微然一笑,笑得既温情又大度,和平常在奴婢面前的骄横飞扬判若两人。

    琳琅姐妹看到她这样的笑容都不由得心里一咯噔,殿下想干什么?

    “即ri起一月之内,不许你与薛郎亲近。”太平公主如此说道,却不像是发号施令,像是闲话家常。

    “奴婢遵命……”琳儿满心忐忑的应诺。

    太平公主转了个身面对着琳儿,说道:“他负伤了,需得休养。”

    琳儿顿时表情一变瞪大了眼睛,“何人敢能伤了公子?!”

    “看来,你还真把薛郎视作你的爱郎了。”太平公主平声静气道。

    这可把琳儿吓坏了,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琅儿自然也是跟着跪了,心头狂跳非常害怕。

    “错了。”太平公主平静的道,“本宫择你姐妹二人为媵御,你们就是薛郎的女人。因此,你们理当要爱薛郎。非但是爱,还要全无保留的深爱,为他不惜付出一切,把你们能给的一切都给予他一个人!”

    “是……”琳琅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应了一声,不知道公主殿下今天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沐浴,更衣。”

    太平公主抬脚往里面走去。

    琳琅姐妹俩面面相觑,公主殿下,今天是怎么了?

    ……

    薛绍到了裴行俭家中,这一次挺顺利的叫开了门。裴行俭仿佛也是刚刚回到家,一身朝服都还没有换下来,正坐在正堂里看几份卷宗。

    “承誉来了?正好!”裴行俭看到薛绍眼睛一亮,神sè也挺肃重,“我正想去找你!”

    “裴公寻我何事?”

    裴行俭老眉紧拧眼神炯炯的看着薛绍,“如你所料,北疆不宁,又生战端了!”

    薛绍听到这话就心头一跳,“突厥复叛?”

    裴行俭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夫上一次的北伐除恶未尽,班师回朝不过两月,北方果然复叛。而且这一次,来势更加汹涌。”

    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了!

    薛绍顿时jing神抖擞,“详情如何,裴公可知?”

    “不知。天后与阁部宰相召开的御前军政会议,老夫没有资格旁听。”裴行俭眉头紧皱,说道,“老夫只知道,朝廷刚刚接到北方州县驰报,说突厥阿史那与阿史德两部聚众叛乱,数ri间聚众十余万,已成袭卷草原之势。”

    薛绍听完沉默了半晌,除了一些在朝会上会议的事情,另有很多的重大军国要政,都是皇帝或者临朝称制的天后,在御前与政事堂的宰相商议。裴行俭既不是中书令、侍中与仆shè,也没有授衔“同中书门下三品”这样的宰相衔职,因此他连参政议政的权力都没有。

    “那裴公以为,朝廷会发兵再次北伐吗?”薛绍问道。

    裴行俭眉头紧皱的摇了摇头,“老夫不知。”

    四个字,说尽了裴行俭心中的无奈和苍凉。做为大唐帝国最高军事统帅,居然连这样的军国大事也不能参议,薛绍都替裴行俭有点难堪。

    “老夫只能说,朝廷若发兵,老夫义不容辞,愿意领兵北伐。”裴行俭说道,“朝廷若不发兵,以外交或是别的途径来解决这一次的北方叛乱,老夫也都拥护。”

    “裴公若去,我必相随!”薛绍抱拳道。

    裴行俭老眉紧皱的凝视薛绍,沉默了半晌,说道:“公子如果真想学兵法,就得做好吃尽苦头的准备。行军从征之苦,非公子能够想像。”

    薛绍双眉一拧,正sè道:“裴公不必多虑。薛某虽然养尊处优纨绔惯了,但既然铁了心走上戎武之途,就早有了吃尽苦中苦的觉悟!”

    “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裴行俭很冷静,甚至有点淡漠。

    薛绍微然一笑,“决不后悔!”

    .

第197章 大唐白起

    裴行俭把他刚才正在看的一批卷宗拿给薛绍,说道:“这是老夫上次北伐之后,自行总结的一些行军纪要,你可以看一看。”

    “多谢裴公!”

    薛绍接了过来细细的翻阅,卷宗里面记载了许多上一次战争的经过,包括点派了哪些将领调用了多少民夫,统领了多少士卒行军经过了哪些州县,还有前线扎营、屯粮、布兵、谴将、用计、对战的记录,包括战后的伤亡与辎重的损耗清点,一应记录在案。

    所谓兵法,无外乎就是这些东西。因此,这些卷宗就可算是裴行俭的兵法手札。

    其中记录得最详细的,就是突厥敌军的情况。那一战,裴行俭率军连番大胜杀敌无数,生擒了叛军大首领“奉职”,自立为突厥可汗的魁首“泥熟匍”被叛乱的部下所杀,首级献予了裴行俭。

    正当裴行俭想要奋起王师尽扫余孽彻底平定草原之时,朝廷下令班师回营。

    薛绍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把卷宗看完,说道:“裴公,你估计这次的草原叛乱,和上次除恶未尽有多大联系?”

    裴行俭说道:“上次的北伐,贼首泥熟匍与大首领奉职一死一擒,从表面上看突厥部族的叛乱已经彻底的平定了。但实际上仍有大量的部族兵马四散逃落,余恶未尽。尤其是走脱了其中一个首领阿史德温傅。此人出身草原贵族阿史德家族,在草原上很有影响力,本人也颇有谋略和野心。上一次的泥熟匍自立叛乱,就是他暗中怂恿的。几个草原部族酋长的聚兵,也是他暗中串联。虽然自立为汗的是泥熟匍,统领兵权的是奉职,但实际上草原叛乱的核心人物,是这个阿史德温傅。草原上一天有他,就一天不会安宁。所以老夫猜测,这一次的北方复叛,又是阿史德温傅在暗中操持怂恿!”

    薛绍思考了片刻,说道,“裴公,至从太宗皇帝谴卫公等将北伐平定草原、扑灭突厥汗国,至今已有五十年。尔后草原上虽有局部的争端,但至今已有三十年未生战事。如今北方平而复叛而且来势更加汹涌,显然不再是个别人的野心,而是草原上的突厥人已经不甘继续臣服于大唐,想要复辟汗国了。如此,草原势力迟早成为大唐心腹之患。这一次,朝廷理当会发兵讨伐,趁突厥势力还没有形成巨大的规模,尽早将其扑灭!”

    “五十年的和平,非但没有真正驯化了突厥人,反倒滋长了他们的野心!”裴行俭叹息了一声,说道:“先帝太宗皇帝陛下与师祖李卫公在天之灵,不知作何感想啊!”

    薛绍双眉紧拧,说道:“草原幅原辽阔,突厥部族林立人口众多。当时大唐在平定了突厥汗国之后,突厥人分为三部,虽有一部份内迁到了河曲一带,但仍有许多的突厥部族据草原而居。朝廷为了安抚突厥人,以部落酋长为州刺史或者镇远都督,不派官不驻兵,允许突厥人部落自治。这就使得突厥人虽然败降却未曾消散。五十年,两辈人,突厥人始终未被汉化,因此始终与大唐不同心。我以为,正是因为大唐的这种宽松的‘羁縻’统治,导致了突厥人一再反复的叛乱独立!”

    “想不到你一个从未谋国谋军的贵族公子,竟有如此见识!”裴行俭听完薛绍这一番话,表情有些愕然!——虽然薛绍这样数落大唐几十年的边远国策,很有“大不敬”的嫌疑,但这个见识真的不是一般人有啊!

    “裴公谬赞了,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薛绍轻叹了一声,心说,如今这个时代能有我这种见识的人,估计是真不多。毕竟我是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站得高,才看得远哪!

    庙堂之上的宰相包括皇帝与天后,再贤能再睿智,都有他们时代的局限性,他们多半不会质疑先帝李世民时代就定下来的这些国策。但是身为统兵元帅的裴行俭屡次与戎狄打交道,他肯定能够认可我说的这一番话!

    “那依你之见,戎狄叛乱反复的问题最终该要如何处理?”裴行俭问道,“你可知,这对历朝历代来说,都是无法解决的重大边患。”

    薛绍眉头紧拧,说道:“大唐以羁縻国策对待战败的突厥人,而未施以霸权与强制汉化,就是他们平而复叛的根源。理想的来说,如果能够再次平定草原,当以霸道行王道,以杀伐佐汉化。如此国策,方能力保五十年之后,他们不再复叛!”

    “那你想过没有,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国力才能做到?”裴行俭说道,“当年太宗皇帝平灭了突厥汗国,只迁了小一部分突厥人到河曲定居,光是安置这些人的农具、房屋与草场、牛马,就让大唐的国库好几年的都是入不敷出。这还不说征战所需消耗的兵马钱粮。兵者,非但是国家安危之所在,更是民之司命。在你步入戎武之前,你必须要明白这样的道理!”

    “我明白。”薛绍点头,说道:“打仗,打的就是综合国力,打的是百姓子民的生命与财产。但我以为,兵者,不光是要考虑到当世的国之安危与子民之福祸,更要考虑到子孙后代的安危福祸。”

    “不要说得太轻巧。”裴行俭老眉深皱,说道:“兵者,往往毁誉参半。白起一战屠杀四十万赵卒,于秦国霸业大利。可他毕竟未得善终,青史丹书饶他不得啊!”

    薛绍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若能一劳永逸解决边患、为子孙后代谋福——薛绍不计身前身后名,愿为大唐之白起!”

    裴行俭的手都颤了一下,拿在手上的一叠书卷都差点掉了下来,眼神之中……居然多了一丝震惊,甚至是惶恐!

    “裴公若惧,可不收薛绍这个学生。”薛绍仍是抱着拳,说道:“薛绍既然决心踏入了这条戎武之途,就不是冲着荣华富贵与虚名盛誉而来!否则,我好好的做我的驸马公子即可,又何苦来哉做一名将军?”

    “杀气……太盛!”裴行俭突然一把将书卷甩在了桌几上。

    薛绍深呼吸,再次抱拳,“裴公说了,兵者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所在。在我看来,兵者,就是为了杀敌而生!若不杀敌,何谓之兵?!”

    “没错,兵者注定要杀人。”裴行俭拧着眉头,说道,“但是杀,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有时候,还会将问题弄得无法解决!——暴秦二世而亡,你难道不知?”

    “我知道。”薛绍说道,“所以我认为,当以霸道行王道,以杀伐佐汉化!如此,方能一劳永逸!”

    “……”裴行俭一口气堵在胸口,沉默了良久,缓缓的点了点头,“罢了,你我二人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必争吵起来。既然你有宏图大志,老夫心中还是颇为欣慰的。但是老夫仍是要提醒于你,杀伐,不可过盛!”

    “是,学生谨记!”薛绍郑重抱拳。

    学生,薛绍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来。

    裴行俭的眉梢扬了一扬,也没有推脱或是否认,而是点了点头,“如果你真的把我视为老师,就请记住刚才我说的那一句话。这是老夫,给你的唯一规劝!”

    “杀伐,不可过盛!——学生谨记!”

    裴行俭点了点头,这才稍稍吁了一口气,说道:“老夫行将就木,今后的几十年将是属于你们这一辈人的时代。老夫活了一甲子,凡事问心无愧;如果死后被人斫棺鞭尸,那也是今天咎由自取。”

    薛绍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随我来。”裴行俭突然起身,往书房走。

    薛绍跟上他,走进了书房。

    裴行俭搬出一口裹了铁皮的小箱子,说道:“这是老夫一生用兵治军、征战在外所写的全部手札总结编撰而成的兵书,名为《兵法四十六诀》。今天,都传予你了!”

    “学生,拜谢老师!”

    薛绍将要拜下,裴行俭连忙将他拉住,“公子不必如此。早就说过,你我二人不必拘泥于师生名份。兵法,切磋即可。老夫毕生所学都在这里了,公子能够学到多少,全在于你的悟性与历练。当然,一切兵法皆是出于实践。今后若能一同出征,老夫自会倾囊而授。至于身后之事……谁又能够完全顾及得来呢?”

    薛绍稍吁了一口气,“裴公大度开明,薛绍敬佩!”

    裴行俭抚髯笑了一笑,说道:“虽然朝廷是否出兵、如何用人都不在你我二人的掌握,但为将者时刻准备为国效忠死命,这是份内之事。战争在即你仍有诸多事务缠身,理应尽早料理清楚。身后无有牵挂,方能坦然从军——你,去吧!”

    薛绍道:“那好,薛某这就去料理那些俗事。明日午时,还请裴公与尊夫人及公子屈尊驾临敝府,吃一顿家宴便饭。家兄早就期待能与裴公把盏。”

    “好。”裴行俭答应得很干脆。

    “薛绍告辞。不劳裴公远送,就请留步!”薛绍抱上箱子,抬脚就走。

    裴行俭立在廊沿下目送薛绍远去,双眉紧拧抚髯沉思,自语道:“英雄?枭雄?奸雄乎?……罢了,天意玄远祸福冥冥,老夫,又何必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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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那些牵挂

    薛顗看到他二弟抱着一个铁皮箱子回到家里并且直奔书房,好奇的跟了进去问道:“二郎,这是何物?”

    薛绍拍了拍箱子,说道:“大哥,裴行俭算是正式收我为学生了。这是他毕生的心血《兵法四十六诀》。”

    “那真是弥足珍贵啊!”薛顗颇为惊喜的上前来抚摩那箱子,认真的说道:“二郎,每一本书都是前人的智慧与心血之结晶,切勿轻慢与辜负啊!”

    “小弟知道。”薛绍上前关上了书房的门,请他大哥坐下,挺认真的道:“大哥,我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何事如此郑重?”薛顗问道。

    薛绍轻皱眉头,“我,要去从军打仗了。”

    “啊?”薛顗惊呼了一声表情一下就变了,瞪大了眼睛,“二郎,你……你来真的?”

    薛绍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

    “二郎,行军打仗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热血豪迈一场风流。岂不说行军之苦,打仗那……那是要死人的啊!”薛顗急忙说道:“你要学兵法求个军方门第,要在左奉宸卫做什么千牛背身,这都无伤大雅听任由你。但你真要去行军打仗……我,不同意!”

    薛绍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双眉微皱,“愿大哥能够体谅小弟。”

    薛顗突然变得很恼火,甚至是声色俱厉,“二郎,从小到大什么事情我都依了你。你鲜衣怒马整日游手好闲,为兄从不说你。你夜夜笙歌不思婚娶,大哥从不干涉。你生了病,巫医说至亲骨殖做药引可治你痊愈,我二话不说就可以切下自己的手指头——但是今天这回事,我绝对不能同意!”

    薛绍点了点头,拉住薛绍那一只断了一指的手掌,双手将它捂在掌心,说道:“我知道大哥历来很疼我,怕我吃苦,怕我涉险。但是这一次,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大哥,我已经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我有我的理想与报负。希望大哥能像以往那样再纵容我一次,就允许我去从军出征吧!”

    “不行!”薛顗很蛮横的把手抽了回去,满面怒容的道:“理想?报负?——二郎,你可知你现在所拥有的,就是万千世人梦寐以求的?衣食无忧高贵无极,名利在手美人在怀,你何苦还要这样去疆场拼命?那是出身低贱的匹夫蛮勇之人搏命换功名的地方,就算是一代名将拼博一世,也未必能得到你今日就已经拥有的一切。你做这一切,又能为了什么呢?”

    “……”薛绍平静的看着他的大哥,说道:“为了命运。”

    “命运?”薛顗双袖一挥很是恼火而且不解,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就从你离开蓝田县来到长安进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你,薛绍,大唐驸马的命运就已经摆在那里了。你还待如何?”

    薛绍深呼吸,大哥,很多事情我不能跟你说——难道要我告诉你,将来武则天如果称帝,很有可能就要干掉我这个花瓶驸马?除非我有能力自保,否则,将来我们薛家满门上下必要死个尽绝!!!

    “我不跟你说了!”薛顗很恼火的一抚袖,“别的事情都好商量。从军打仗?休想!!”

    说罢,薛顗起身就走。

    “哥。”

    薛绍轻唤了一声。

    薛顗正要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声就像中了一个定身魔咒一样的站住了。背对着薛绍,他深呼吸了一口平声静气的道:“说。”

    “求你。”

    听到这两个字,薛顗浑身都颤动了一下,眼眶一下就湿了。

    “绝对不行!!”

    薛顗咆哮,甩门而出。

    薛绍盯着左右摇晃的门板,良久无语。

    晚饭时分,薛顗躲在卧房里不出来,薛绍也干坐在书房里,兄弟俩都没吃饭。

    月奴和妖儿都吓坏了,离得远远的不敢来扰。

    嫂嫂萧氏敲了几下卧房的门,被薛顗大声咆哮赶走了。她叹息了几声又来到书房。

    薛绍仍然干坐在那里,双眼发直的盯着天花板。

    “二郎。”萧氏敲了敲开着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大嫂请进!”

    薛绍要起身相迎,萧氏摆了摆手示意他坐着。走了进来掩上门,萧氏坐在了薛绍的对面。

    “二郎,你们做了二十年兄弟,今天第一次争吵翻脸。”萧氏轻声道,“为了什么?”

    薛绍苦笑了一声,就把事情简要的跟大嫂说了。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萧氏微然一笑,说道,“你大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薛绍木讷的点了点头。

    萧氏耐心的说道:“记得你七岁那年,我们一家还在流放之地。先父虽然贵为一州之刺史,但只是一介虚官从未正式任职,有时甚至被软禁看押连俸禄都领不到。那一年闹了饥荒,先父每月的俸禄只够买到十斤米,全家人一半的时候挨饿。有一天你饿坏了,跑到一家富户的庄院里偷了两个梨。那家富户放狗追你,你大哥当时正好看到了,冲将上去就和那条大猛犬搏斗在了一起,被咬得遍体鳞伤。最后,那条猛犬居然被你大哥这个读圣贤书的人,给咬死了!”

    薛绍忍不住笑了一声,“大哥,很猛!”

    萧氏微笑道:“你还记得,当时你大哥说了什么吗?”

    薛绍摇了摇头。

    萧氏说道:“你大哥说,谁敢伤我兄弟,我必舍命相拼至死方休!”

    薛绍顿时无语,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从此但逢你经过那个富户人家,他非但不再放狗咬你,还会主动给你食物。”萧氏说道,“可你大哥在床上躺了半年,差点一命呜呼。”

    “大哥为了我,的确做得太多。”薛绍长声叹息。

    “一条狗追了你,你大哥尚且如此。听说你要去从军打仗与人性命相拼,他如何舍得?”萧氏说道,“老薛家的先父先母去得早,临终时都把你与三弟薛绪一同托付给你大哥与奴家。在我们看来,宁肯自己饮戗受戮,也绝对不能让你们受到一丝的委屈和伤害。”

    薛绍点了点头,“大嫂,你也不同意我去从军打仗吗?”

    萧氏眉头轻皱,称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清秀婉约的端庄面容上,浮上一丝愁云,“我难以接受。但是……我不会阻止!”

    “请求大嫂,去帮我劝一劝大哥。”薛绍拱手,说道:“诚然我可以让朝廷直接下令派我去出征。但是大哥那里如果说不通,我终究是无法心安。”

    “不用劝。”萧氏微笑。

    “……”薛绍愕然的看着萧氏。

    萧氏仍是微然一笑,“连我一介妇人都知道二郎胸怀大志欲成功业,你大哥岂能不知?又岂会真的阻止?”

    “那……”薛绍迷惑了。

    “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通的。”萧氏说道,“太平公主,才真是需要你去劝服的对象。毕竟,你们方才定婚正是情到浓时。再加上她是公主,她若不允,你可就真的去不成了。”

    薛绍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看到我受一丁点小伤太平公主都要掉眼泪、叫御医,知道我要去行军打仗,她可能真的要闹翻天了!

    “看来,二郎并无并点把握劝服太平公主?”萧氏微笑道。

    薛绍苦笑,“是得想个万全之策。”

    萧氏道:“明日家宴,二郎不妨把太平公主殿下请来,就让奴家与她说一说。女人更能懂得女人之心。或许奴家之言,能有一丝效果。”

    薛绍喜出望外,拱手拜道:“嫂嫂深铭大义,小弟拜谢!”

    “真要谢我,就去吃饭。”萧氏微然一笑说道。

    “好!”薛绍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去叫大哥一同吃!”

    “不劳你来叫我。”薛顗的声音响在了门外,“饭菜都凉了,还不快来?”

    薛绍心中一喜,听大哥这口气,看来他是想通了!

    “来了!”

    薛绍快步走了出来,看到薛顗正站在门外不远处板着脸瞪着他,好像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大哥,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薛绍上前拍抚他的胸膛,给他顺气,笑嘻嘻的道:“我们去吃饭吧?”

    “你这混账小子,长大成人了倒比小时候更不让人省心!”薛顗一把邀到薛绍的肩膀上,紧紧的搂着他,眼圈一下就红了,“记住了!那些拿着刀枪的敌人可不是家犬!……就算是,为兄现在也咬不过那些獠牙森森的恶犬了!”

    “大哥,对不起……相信我,我一定会毫毛都不少一根的回来!我还要娶公主生儿子,让我们老薛子广开枝、多散叶呢!”薛绍信誓旦旦的道。

    “这话,留着对太平公主说去吧!”薛顗扭过头挥袖抹了一把脸,“走,吃饭了!”

    萧氏在后面看着兄弟二人,摇头笑了一笑,“哎,男人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饭堂里,薛绍与大哥分桌而食,隔着一个过堂对面坐着,各自闷不作声的吃着饭。

    有时候,沉默能够胜过千言万语。

    有一种情感,叫做大爱无言。

    前世很早就成了孤儿的薛绍,在安小柔的离世之后变得彻底的无牵无挂,几乎就要变成了一匹连血液都能结冰的孤狼。

    今生,他感觉到了亲情的味道。

    “哥,小弟敬你一爵。”薛绍举起贵族书香之家才用的古风酒樽,说道,“二十年相依为命,全凭兄长悉心照覻,小弟不敢言谢。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小弟许下心愿,二十年后仍要每日与兄长把酒言欢,尽享天伦!”

    薛顗双手举起酒樽,眼圈又红,一口饮下满杯。

    “千百年,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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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英雄气短

    薛绍派月奴跑了一趟芙蓉园怡心殿,将明日宴请一事,对太平公主说了。月奴回报说,公主允诺明日准时赴宴。

    这是太平公主第一次来赴薛家家宴,倒也挺有意义。

    夜色降临了,薛绍坐在大椅上,点一支蜡烛,细看裴行俭给他的《兵法四十六诀》。

    大唐时代识字的人都不算太多,兵法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的确可以算得上是讳莫如深的禁忌。但对于来自于后世的职业军人薛绍来说,古代兵法的这些理论知识,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电影电视与小说里没少见。一本《孙子兵法》就垫定了中华几千年的用兵精髓。后代兵家无非是在这个基础上加以完善和补充。

    但往往老生常谈的东西,在绝大多数人做起来的时候,就更容易眼高手低。兵法,还是得要实践出真知。

    薛绍看了一阵书心里想道,兵家的本质就是“杀人凶器”。但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纯粹的兵家。裴行俭这样的一代名帅儒将之雄,他的心头笼罩着儒家以仁为本的教条,身上背负着帝王的使命与朝堂的决策。他手握千军万马,但敌不过一张政客巧嘴与几竿轻巧刀笔。

    治大国如烹小鲜,兵家就是帝王与权臣家里的一个掌刀厨子。

    因此,薛绍清醒的规划了一下自己将来的人生计划,先以兵家倔起,然后立足于庙堂。能耍菜刀是好事,但不能永远甘于做个厨子!

    不想当权臣的将军不是一个好厨子。

    对,是这个理!

    薛绍看着兵书脑海里天马行空的瞎琢磨,冷不丁的感觉有一滴冰冷的东西,滴落到了自己的脚脖子上。

    薛绍低头一看,月奴低耷着个头在一抽一泣,强忍着不发生声音。

    “我说你一个心高气傲的习武之人,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爱哭了?”薛绍说道。

    月奴连忙抡起袖子抹了一把脸,“没有、没有!只是有些困了,扯个哈欠出了眼泪。”

    “你自己信吗?”

    “……不信。”月奴又忍不住笑了两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的落了下来。

    “谁欺负你了?”薛绍问道。

    “月奴是公子的人,没人敢欺负。”月奴仍是不停手的给薛绍洗脚,小声道。

    “别绕弯子,有话直说!”薛绍提高了一点音量,双脚也从热水里抬了起来,踩在了脚盆的盆沿上。

    月奴吓得往后弹了一弹,咬着嘴唇低着头,双手握住薛绍的一只手,要将它按进水盆里。

    不吭声。

    薛绍依了她的将这只脚放进了水里,但另一只脚却是抬了起来对准了月奴的脸,“你再闷着不吭声,我这一脚可就要踹在你的漂亮脸蛋上,给你盖一个脚丫子章印了!”

    “只有骡马才盖章印呢!”月奴一边流泪一边忍不住笑了,伸出双手来捂住了他这只抬起的脚。

    “死心眼儿!”薛绍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妥协的将脚放进了水盆里。

    其实月奴不说,薛绍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月奴心里的想法一向很简单,薛绍也一向都很清楚。但月奴从不敢说,薛绍也从不挑破。

    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不想将这一份勇气变成失去和负担。

    月奴依旧给薛绍洗脚,良久。

    “公子若出征,可否带上月奴?”月奴终于忍不住说了。

    “不行。”薛绍很果断的一口回绝。

    “为何不行?”这几乎是月奴头一次对薛绍的命令提出置疑。

    薛绍皱了皱眉头,“行军打仗,非同儿戏。军营之中,不可有女子。”

    “可月奴听说,有很多将军甚至是士卒,都会悄悄的带女眷同行。军队里……还时常有人狎妓。”月奴小声的道。

    “那是别人。”薛绍的声音很冷。

    月奴一下愣住了,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一停。

    薛绍眨了眨眼睛,脚尖一挑,溅起几注水来溅到了月奴的脸上。

    月奴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连忙挥袖抹脸,还“噗噗”的吐了两口。

    薛绍哈哈的笑,“洗脚水的味道不错吧?看你还心不在蔫!”

    “公子,月奴舍不得你去投军!!”

    月奴这句话一喊出来,两人的表情一下都凝固了。房间里也静成了一片。

    薛绍平静的看着月奴,两只脚自己在水盆里互搓,发出轻微的水响。

    月奴的眼泪又哗哗的流出来,一声不吭,依旧跪坐下来默默的给薛绍搓脚。

    良久。

    “我很快就回来。”

    月奴点点头。

    “我不在长安,你要守好门户,照顾好妖儿。”

    月奴点点头。

    “来。”薛绍伸出了双臂。

    月奴抬头,愕然怔住。

    “抱一下。”

    月奴一头扎进了薛绍的怀里,号淘大哭。

    薛绍将她抱得坐在了自己身上,轻抚她的背,在她耳边道,“等我和太平公主成了亲,会搬到太平公主府上去住。到时这栋宅子就给你,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月奴紧紧抱着薛绍,摇头,眼泪到了薛绍的脖子上,冰凉。

    “这里永远都是我的一个家,我会经常回来。你和妖儿都是我的家人。”

    “月奴不要宅子,但求公子安康,也不赶我走!”

    “傻!”薛绍拍着她的背轻声笑道,“没有了你,谁给我洗脚?”

    月奴将薛绍抱得更紧了,好像就是抱住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片刻也不想松开。仿佛一松开,她就会失去全世界。

    “公子,你今晚就要了月奴吧!……月奴要给公子,生个儿子!”

    薛绍一下就笑了,“憨姑娘,说你憨你还得瑟上了。”

    “月奴未敢得瑟啊……”月奴抬起头来,泪雨婆娑一脸迷茫的看着薛绍。

    薛绍笑道:“先秦时代有很多从征的死士在出征之前,都会先娶个亲和新娘子睡几天,但求留个后种。你是这意思么?”

    “不不不,月奴绝非此意……”月奴一下慌了,“那就先不生了!”

    薛绍更是忍俊不禁,指了指窗户边。月奴屏息凝神一听,隐约能够听到户外的天井中薛顗和吴铭在那里小声的谈话,谈的还是薛绍出征的问题。

    月奴慌忙一下站了起来,重新跪坐下来给薛绍洗脚。

    仰头,泪眼未干的月奴对着薛绍婉尔一笑。

    事实证明,女汉子温柔起来,真是别有一番万种风情。

    薛绍轻轻抹去她脸蛋上残留的泪花,“乖,在家等我。”

    月奴重重的点头,眼泪像珠子一般嗒嗒的落在水盆里。

    薛绍心中轻叹了一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月奴尚且如此,明日对太平公主挑明了此事,她将如何?

    次日,薛绍和大哥把昨日还没有派完的一些烧尾宴请谏,都给派发了出去。原本薛绍是想去武承嗣与武三思家里登门上请的,但因为有了太平公主所说的李仙童挑唆一事,薛绍还是决定不亲自去,只派了管家陈兴华去跑了一趟。

    武则天都“大义灭亲”的把上官婉儿判入了冷宫,这明显是在韬光养晦是要麻痹李仙童父子。如果这时候薛绍登门拜访武三思,落在李仙童的眼线里可能就会让他误以为,薛绍这是去和武三思讲和或是对质了,李仙童父子就会很紧张,警惕心必然大涨。

    再者说到底,薛绍也不是真心想要讨好武三思等人。反正请是请了,后天正午的烧尾宴武家兄弟能来则来,不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刚到已时,裴行俭夫妇就来了,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

    薛绍兄弟俩人和萧氏一同出迎。

    论出身汾阴薛氏与闻喜裴氏相当,论级别薛顗和裴行俭是平级的从二品开国县公,但两人的夫人出身差距可就大了。萧夫人是出身兰陵萧氏这样的高门大姓,库狄氏则是一介西域胡人女子。

    所以裴行俭都觉得,这是有些礼过了。

    库狄氏倒是不怎么在意,也半点拘谨的表现都没有。见过了礼她就问薛绍,妖儿姑娘在哪里呀,快把她请来让我看看!

    薛绍呵呵直笑,就让月奴把妖儿带了来。

    “哎哟,这小姑娘该有**岁了吧?生得好俊俏、好可爱呀!”库狄氏见了妖儿就欢喜的道,“我生了三个儿子却一直没能生个女儿,不如,就让妖儿姑娘做我的义女吧!”

    妖儿撇着嘴儿小声的嘟嚷,“我都快十三了……”

    库狄氏此言一出,可谓是言者有心听者有意。

    薛裴两家若要成为世交,联姻是最有效的方法。可是裴行俭的儿子都还小,这事儿可就不怎么好办了。

    妖儿虽然出身低贱但是抵不过薛绍一个喜欢,将她视作妹妹一般。再加上萧氏也很喜欢妖儿,来了长安就每天都将她带在身边教她琴棋书画,视同己出。如此看来,妖儿虽是一个捡来的外姓人,但在薛绍的家里俨然就是家中的一份子了。

    联姻不好达成,库狄氏便提出收妖儿当义女,这传达过来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你薛绍喜欢的一个小女童儿我都能收为义女,我对你薛家是多么的尊重啊!

    裴夫人如此器重给面子,薛顗和萧氏都不好再提出什么质疑了。裴行俭也只是笑了笑未作多言,一来他习惯了宠溺自己的这个少妻,也确实喜欢妖儿这个小姑娘;二来,这也的确是不伤大雅的好事。有了妖儿这座桥梁在,以后两家要走动就更方便,关系也就更紧密了。

    薛绍则是觉得,裴行俭如此的宠爱他这个火辣辣的少妻,不是没有道理的。库狄氏的确就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敢想敢做百无禁忌的“大女人”。

    单从性格上讲,库狄氏似乎比裴行俭更适合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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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夫唱妇随

    妖儿看到裴行俭虽然开心的咧嘴笑了一笑,但一下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在场难免有点忐忑,惶惶然的紧紧拉着月奴的手,睁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薛绍上前来,摸了摸妖儿的头笑道:“妖儿,夫人说要收你做义女,你没听到吗?”

    “我有娘。我娘已经死了……”妖儿小声的怯怯的道。

    库狄氏不以为然的笑着走上前来,蹲到妖儿的面前笑吟吟的道:“那以后我来做你娘,我来疼你、爱你,好吗?”

    “可是我都不认识你呀!”妖儿直直的看着库狄氏。

    “以后就认识了。”库狄氏笑吟吟的道,“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薛绍说道:“妖儿,你不认识夫人不要紧,你不是很喜欢裴公吗?他们是一家子人。”

    “噢,那以后裴公就是我外公了吧!”妖儿顿时喜笑颜开,“好,我愿意!”

    薛绍好想笑好想笑啊,拼命忍着。薛顗夫妇和月奴也是。

    库狄氏爽朗的哈哈大笑好像还挺开心,“这姑娘真是跟我性情投缘呀,一样的心直口快!”

    裴行俭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妖儿,不是外公,是义父!”

    “呀,你是裴夫人?”妖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好年轻呀,看起来就和我娘差不多年纪,也一样的漂亮!”

    “唉呀,这姑娘真是如我心意,我真是太喜欢了!”库狄氏乐得哈哈大笑一把将妖儿抱了起来,“从今天起,我就有女儿了——妖儿,我给你取个闺名,就叫库狄如意!”

    “胡说!”裴行俭哭笑不得的老脸一板,“你收个义女,倒没老夫的事了吗?”

    众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起哈哈的大笑。薛绍摇头直笑,这个库狄氏真是太非主流了,完全不按中原的伦理传统出牌呀!

    库狄氏做恍然状的眨了眨眼睛,“噢,那就叫——裴如意好了!”

    “我有名字的,神仙哥哥起的!”妖儿正儿八经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折子,她新到手的良心户籍,很骄傲的扬在手上,“神仙哥哥赐我姓安,陈管家给我取了名字叫安小妖!”

    “安小妖,多么难听的名字呀!”库狄氏咯咯直笑,说道,“妖儿,你都有了妖儿这个小名了,闺名就不要这样子取了——如意,如意,多好听呀!”

    妖儿眨着眼睛想了想,“听起来是很不错呢!”

    “那就叫如意了!”

    裴行俭笑呵呵的走上前来,“妖儿,还不多谢义母赐名?”

    “噢,请夫人放我下来!”

    库狄氏笑吟吟的将她放下。

    妖儿落了地,很郑重其事的理了衣裳拜倒下来,“如意拜见义父大人、拜见义母大人!多谢义母大人赐名!”

    薛绍呵呵直笑。薛顗夫妇俩都是点头微笑,别看妖儿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小流民,但是天性纯真也很懂礼貌。

    “乖女儿,快起来!”裴行俭是心花怒放,感觉就像是当年早丧的女儿又回来了,忍不住将妖儿抱了起来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两口,笑呵呵的道:“以后就叫我爹,知道吗?”

    “我想叫你外公……”妖儿眨着眼睛。

    一群人又笑了。

    库狄氏也嘿嘿直笑,“好,叫他外公,叫我娘!”

    “乱来!”裴行俭老脸一板,“妖儿乖,以后都叫我爹!”

    “噢……外公!”

    “不听话,爹可要打屁股了!”裴行俭瞪起了眼睛。

    妖儿咯吱吱的大笑,“阿爹!阿爹!”

    裴行俭乐得哈哈大笑,竟抱着妖儿小跑起来,喜形如色的一路喊着“如意、如意”!

    库狄氏微然一笑,走到薛绍面前来拱手一拜,说道:“多谢薛公子成全,了却了家夫的一块多年心病。其实,家夫以前夭折的女儿,小字就叫如意。人老多情,家夫时常在梦中都念起她的名字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薛绍与薛顗夫妇都恍然点头。

    “你们请放心,我一定会把妖儿视同己出来看待和照顾。说真的,我也一直想有个女儿,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库狄氏说道,“当然,我们也没有霸占妖儿的意思,她愿意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她是否愿意姓裴也都是由得她的。改日我就亲自去一趟长安县衙,去给妖儿姑娘重新办一籍户档。”

    “姓安只是我随口一说,如今妖儿已是夫人的女儿,理当姓裴这是伦理。”薛绍微笑的点头,“夫人开明大度,我相信妖儿以后会过得很好。”

    库狄氏点头,回头看了看抱着妖儿在柳树间玩乐的裴行俭,嘿嘿一笑,“妖儿叫你神仙哥哥却认了我做娘,我的儿子又以叔侄之礼待公子……就是这辈份仿佛有些乱!”

    薛绍和薛顗夫妇同时噗哧一笑,这个库狄氏真是……咳咳!

    “裴公乃我师,夫人是我师娘,令公子以后就以兄长之礼待我即可,那妖儿叫我哥哥也就合适了!”薛绍索性对着库狄氏一拜,给这个辈份来了个定性。

    库狄氏眨了眨眼睛,这样好像是妥当了……

    “好吧,就依公子的。”库狄氏回了礼,煞有介事的眨着眼睛,“只是突然觉得,我一下就老了几十岁哦!”

    众人又是忍俊不禁的一阵笑。

    薛绍回头对月奴道:“陈管家给你取的什么名字?”

    “回公子话……安月浓。”月奴把自己的户档拿出来,递给薛绍看。

    “哟,陈管家倒是对你挺偏心啊!”薛绍拿过来看了看,笑道,“不错,这名字文气,有意境。相比之下,安小妖这个名字的确是惨了一点,还是如意好听!”

    当着众人的面月奴居然脸上红了一红,小声道:“公子,月奴是月圆之夜出生的,月色正浓。而且月浓偕音于月奴……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薛绍笑道:“月奴果然是我薛府的人,文武双全嘛!”

    “咦,月奴姑娘和我一样也是汉胡混血的吗?”库狄氏看了月奴两眼,惊讶道,“真漂亮呀!”

    众人一起暗笑,这不就是拐着弯夸自己漂亮吗?

    库狄氏马上拉着月奴,走到一边闲聊去了。

    薛顗呵呵的抚髯而笑,“想没想到裴公夫妇,私下还是这样的一对妙人。有趣、有趣啊!”

    萧氏微然一笑,“居高位而平易近人者,必然心存善念。妖儿能做他们的义女,是一门福气。”

    薛绍笑道:“不如兄嫂赶紧生个女儿吧,就和裴公家里的公子定个婚约。”

    “胡说!”薛顗居然脸上一红,“这等事情,是你该过问的吗?”

    萧氏也脸上一红,连忙走到了一边去。

    薛绍嘿嘿直笑,凑近了小声道:“大哥多努力,一定行的,我看好你!”

    “你这混小子,竟拿你兄嫂开这种玩笑!”薛顗作势佯怒。

    “大哥饶命,小弟知错了!”薛绍嘿嘿直笑。

    众人谈笑生欢正各得其乐,门口停下一派仪仗,太平公主来了。

    裴行俭夫妇可不知道太平公主今天要来,还略微吃了一惊。薛绍说公主也只是来赴个家宴,不必紧张。

    饶是如此,礼不可废。满屋子人还是都一同出迎了。

    太平公主下了车走进府来,仪态万方雍容华贵,但是笑容可掬完全没摆什么公主驾子。见一群人在拜迎她,她连忙上前回礼道:“诸位不必多礼,本宫今日只是来赴个家宴。既是家宴,就只有主客之分了。”

    “君臣之礼为先,臣不敢僭越!”薛顗连忙拜道。

    “好了,礼到即可。诸位都请随意!”

    薛顗可是早有准备,主上驾临必当请至正堂雅乐为奏,于是一行人等太平公主来了以后,就上了正堂准备用宴。库狄氏由萧夫人陪着,请去了侧厅招待。

    太平公主坐在正位上面有些不自在,她也不知道裴行俭要来,原本只想和薛绍多作相处的。

    于是太平公主道:“裴公,薛公,不如你们自行请便吧,我去偏厅与二位夫人叙话。”

    “公主贵为主上,岂可屈尊于偏厅?”薛顗忙道,“不可、万万不可!”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对薛顗拱手一拜,“兄长,都说了是家宴,就请随意一点吧!太过拘谨的话,我以后可都不敢来了!”

    一声“兄长”叫得薛顗浑身都颤了一颤,心里却是倍儿痛快啊!

    “那、那既然如此,公主殿下就请便吧!”薛顗诚惶诚恐的拱手回道。

    “多谢兄长!”太平公主欢快的应了一声,对裴行俭拜了一下示意离去,又对薛绍抛了个小媚眼,快步就走出了正厅。

    裴行俭呵呵直笑,“太平公主殿下,雍容万方天之骄女,但却是个率真亲和之人。薛公,你家二郎好福气,讨了一门好亲事啊!”

    薛顗很是长脸心花怒放的呵呵直笑,“裴公过誉,过誉了!”

    薛绍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在忐忑,稍后太平公主听大嫂说了从军之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呢?

    心里,还真是没什么底。

    太平公主到了偏厅,萧氏与库狄氏推辞了一番无奈太平公主坚持在偏厅用宴,于是殷勤相待。

    稍后便正式开宴了。

    萧氏拿捏着分寸,尾婉的试探的把薛绍“可能”要去从军的事情,对太平公主说了。

    然后,两个夫人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太平公主的反应,心想太平公主殿下不会突然就冲到正厅去大吵大闹吧……

    岂料,太平公主完全不以为意,只是淡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这反倒让两个夫人吃了一惊,“那么公主,同意吗?”

    太平公主仍显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符的“少年老成”式的微笑,淡然道:“凭心而论,我非常不希望薛绍去涉险从军。但我即将成为薛郎的妻,不是朋友、知己、情侣,而是彼此生命另一半的夫妻!因此,无论他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成为他的阻力与负累,我会全心拥护,并竭力支持!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夫唱妇随吧!”

第201章 不见不散

    宴会结束,太平公主没有多作停留,马上就告辞离去了。

    薛绍送她到了府外,挽着她的手登上了络车。

    “为何急着走,多坐一会儿也未尝不可。”薛绍微笑道。

    “我在这里,你们都拘谨,你我二人也不得方便。又何必久留?”太平公主拉着薛绍的手,稍稍用力的握了一握,“薛郎,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特别不懂事?”

    “何出此言?”薛绍稍皱了一下眉头。

    “你都请你大嫂来劝我了,还说不是?”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儿,又恢复了那副小女儿的娇媚模样儿。

    薛绍笑道:“长嫂如母,她就是担心我们二人因此而闹出矛盾,因此关心了一句而已。”

    “你大嫂知书达礼,温婉贤淑,不愧是出身世族大姓的名门闺秀。与她相处,如沐春风。”太平公主说道,“但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年纪小又是皇族的公主,必然就是骄横跋扈不明事理的,对么?”

    薛绍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得太多了。”

    “别人怎么看我,我一向都是无所谓的。”太平公主假愠的板了板脸,“但是,就连你家嫂嫂也会这样看待我,可就是你的过失了。”

    “……”薛绍愕然的怔了一怔,点头,“好吧,这次你是对的。是我没有注意好分寸,我应该多在兄嫂家人面前提及你的美德。”

    “嘿嘿,这才对嘛!”太平公主终于不再端着了,古灵精怪的一笑,将薛绍的手握得更紧了,美眸之中流露的神色当得起“含情脉脉”四个字,幽然说道:“薛郎,我早就想清楚了。今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给你增加负累,也不会让你过多的担心。我只说一句,行军在外万般小心,我在长安乖乖等你,你要早日归来!”

    薛绍紧握太平公主的手,“不见不散。”

    太平公主面带微笑,点头,“不离不弃。”

    薛绍目送太平公主的仪仗走远,双眉微皱,沉思良久。

    月奴走到了他身边,低声道:“想不到太平公主居然如此的开明和大气。公子,月奴有点佩服太平公主了。似她这般心境,月奴还做不到。”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太平公主的优点和缺点都是一样的鲜明,但很多人都只盯着她的缺点了。”

    “这不公平。”月奴脱口而出。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薛绍笑了一笑,摆摆手示意回府,边走边说道:“太平公主生下来就拥有了太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之骄女。老天是公平的,一个人得到了太多往往就意味着失去更多,或者承担更多的责任与刁难。”

    月奴好似有点迷茫的眨着眼睛,“公子说得深奥,月奴不是太懂。以后我得多读一点书——还好夫人会在府里多住数月,月奴能够和妖儿一起跟着夫人多读书了!”

    “哦,我大嫂不与兄长一同回济州吗?”薛绍道,“这连我都还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月奴在偏厅里伺候公主与夫人用膳,听她们闲谈时说起的。”月奴道,“太平公主说济州山长水远,薛公有公职在身才不得不回济州,但半年后公子与公主的大婚之时就又要再来长安。这样往反的走一趟得要两三个月。太平公主便说夫人身子弱不堪旅途劳顿,不如就留在长安别走了。夫人便说,薛公与她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太平公主有请夫人和裴夫人有空多走动,还邀请了她们去宫里和芙蓉园做客。二位夫人也都答应了。”

    薛绍呵呵直笑,太平公主年纪虽小也是头一次接触“妯娌关系”这回事就能有这样四八平稳的表现,不错,的确是有一家主妇的大气风范。

    “看得出来,夫人很意外,也喜欢太平公主殿下。”月奴说道。

    薛绍点了点头,“别说是夫人,连我都有些意外。”

    “皇家人,毕竟有见识有胸襟,不是我等粗贱民女能够比拟。”月奴幽幽的轻叹了一声,“断然只有太平公主这样兰心蕙质的金枝玉叶,才能配得上公子……”

    薛绍哈哈大笑,想不到女汉纸也会吃醋啊!

    稍后薛绍兄弟俩陪裴行俭品茗下棋,聊些诗文或是政事。儒家仕大夫到了一起,无非就是这么些话题。随后,萧夫人亲自抚筝助雅,曲艺高超引得赞不绝口。裴夫人不甘示弱,亲自上场跳了一曲劲爆火辣的胡舞,同样引得一片喝彩。

    今日家宴小聚,门当户对又兼志趣相投,两家人既投机又开心。

    直到裴氏夫妇告辞而去,有一个人也始终没有露面,吴铭。

    起初薛绍没在意,但库狄氏在临走时对薛绍说了一件小事,就是那一日吴铭对着裴行俭的官服行跪拜之礼,不知何意。

    当然,库狄氏也只是出于“好奇”的问了一下吴铭的来历,结果薛绍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她也就没再多说了。反正,吴铭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恶意就是了。

    他人的**薛绍也不好去直接打听,于是只把它当作一件小事,听在耳里记在了心里。

    妖儿挺欢快的送她义父义母到府门外,库狄氏倒是想把妖儿接到府上去住几天,但妖儿好像还没怎么适应和接受,于是裴行俭就阻止了她,说就让妖儿住在薛府吧,她习惯了。我们有空多来看她就是。

    看似一场普通的家宴,使得薛裴两家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薛顗说,我们薛家恐怕是裴行俭从西域调回长安之后,正式结交的第一户人家。

    当晚薛绍没有在家里留宿,明日讲武院还要准时开课,青龙坊离皇宫可是不近,薛绍不想明早太赶,而且还有教案要准备,于是提前去了皇宫。

    到讲武院一看,几乎所有人都提前回了讲武院。两天的假期放松,让大家都焕发了一些新的精气神。

    薛绍把萧至忠叫到自己的书房,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萧至忠把自己这两天做的功课拿出来给薛绍看了,他参照薛绍的原版教案做了许多的笔录,有不懂之处的置疑也有一些修正和添加。就像是一份“教师讲义”,把上台后要讲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记在了里面。这其中还有许多原话是薛绍曾经说过的,比如“诸公安坐听我讲来”这样的套话。

    薛绍就他不懂的东西做了解答,问他准备好上堂讲课了没有?

    萧至忠有点犹豫和紧张,一再推辞。薛绍没费唇舌去说服,而是直接下了命令让他执行,并说自己可能几天后要离开讲武院一段时间,这里就交给你和李仙缘了。

    萧至忠顿时愕然,表情都僵硬了。

    “怎么,莫非我和太平公主都看左了眼,这一点小事你都无法胜任?”薛绍用起了激将法。

    “既然薛公子信得过,那萧某就担下了!”萧至忠一脸严肃的斩钉截铁道。

    “这才对了。”薛绍呵呵直笑,“去忙吧,顺便帮我把左奉宸卫的几个人请来。”

    稍后四御刀和薛楚玉就来了。

    “你们听到风声了么?”薛绍开门见山。

    程伯献等人都点头,“突厥叛乱,战事重燃!”

    “你们有什么打算?”薛绍问道。

    “这还用说?”程伯献大声道,“我们早就给薛将军交过底,我们都愿意追随于你,随裴公一同出征!”

    薛楚玉没有作声,那是因为他的态度根本就不用问也不用表态。

    “既然如此,四位兄弟还得凭自己的能力去活动一下。”薛绍说道,“我们是皇帝的御前近卫,就算裴行俭真的挂帅出征,也不好直接点我们的将。”

    “好!没问题!”四个人都爽快的答应了,看起来很是激动充满期待。

    薛绍完全相信,凭他们的背景办成这点小事的确是没有问题。

    “兄弟们,我说两个原则。”薛绍说道,“出征之前,不必大肆宣扬,一切如昨低调行事。出征之后,一切听凭裴公定夺、依照军令行事!”

    五个人都郑重其事的对薛绍抱拳一拜,“就听薛将军的!”

    聊了一阵,薛绍邀请了他们后天到怡心殿赴宴,然后他们都告辞而去。

    薛绍心想,程伯献等人也是消息灵通人仕,刘冕与崔贺俭还都有直系亲属是政事堂理政的宰相。根据他们的态度和表现来猜测,朝廷大概是真的要出兵了。现在,我只负责搞定这五个人即可,另有魏元忠与郭元振这两个比较重要的人不用我叫,天后或者裴行俭自然会捎上他们。至于到现在也没有出现的武懿宗和武攸归,用一句不属于大唐的话来对付,爱他妈谁谁!

    理清了这些头绪,薛绍轻吁了一口气。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最重要的还是得要去见一次武则天。虽然我与她之间早就有了一些默契,但也很有必要去她那里真正落实一下我出征的事情。

    薛绍很自然的想到了侍制院、御书房,也想到了一个人。

    上官婉儿……

    前些日子每天傍晚的这个时候,我都在这窗边与她不见不散。

    薛绍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秋瑟院的桃花杨柳树之下,美人犹如画中仙,正在徐而漫步。几乎就在薛绍推开窗户的同时,上官婉儿站住了,看向了薛绍。

    薛绍会心一笑,不见不散,这是我她之间不算约定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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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烧尾大宴

    次日的讲武院课堂上,出现了一个新的老师面孔,萧至忠。

    虽然萧至忠也是做过县尉有为官经验的人,但以往他都是面对一群低他一截的百姓,现在座下竟有程伯献这样的世家子弟和官长,他明显有些紧张。好在薛绍早就给程伯献等人打过招呼了,说我们这些人迟早要离开讲武院,得要培养起几个能够代为授课的老师继续撑起讲武院才行。

    于是萧至忠的出场,没有引起太多的“轰动”,这让他淡定不少。

    课,还是讲得很不错的。有薛绍之前的授课经验和教案讲义打底,萧至忠只需在此基础上加以发挥,本身并无难度。

    一堂课下来,萧至忠的内衣都汗湿了。

    薛绍哈哈的大笑夸奖了他一阵,就让他以后一直代为授讲。同时薛绍让李仙缘做了萧至忠的助手,以后再不断的壮大队伍便是。讲武院这里以后要教的东西还很多,万事开头难,一切慢慢来。

    讲师的担子有人代为挑起,薛绍顿觉轻松了不少。这里可是挖取第一桶金的地方,绝然不能随便放弃了。

    当日课罢,薛绍找到元万顷正式邀请了他明日到怡心殿赴宴。同时也邀请了魏元忠和郭元振,并派了薛楚玉出去一趟正式通知了左奉宸卫的人和薛讷。就委屈了一回萧至忠没有让他去,因为讲武院这里还是不能停课的,就让他留下来继续给三十名书令使上课。

    次日清晨玄武门刚刚打开城门,薛绍就先出了宫来直奔家中,刚刚到家正遇到兄嫂等人准备妥当了要去怡心殿。一家人摆道芙蓉园,怡心殿这里早就忙活上了,太平公主命他的心腹内侍朱八戒主持打点宴席。朱八戒这个内谒监调来了百多名内侍宦官与宫女来做了“服务员”,厨子杂役也都是宫里现成的人手,招之即来来之即战,个个都很能干。

    “今日艳阳高照,二郎的烧尾宴,大气象啊!”薛顗是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明着是夸天气实则是夸这排场。为官之人谁不要个面子讲个排场,历来又有几人能在芙蓉园这样的地方、由皇家的人操持烧尾宴呢?

    几乎就在薛顗的话刚才落音的时候,怡心殿殿坪上突然吹响一阵震撼人心的号角之声,差点就把薛顗等人吓了一跳。

    众人登上梯道走到殿前一看,三十六个身着红衣的仪仗兵抬着十八挺巨大的金角,正在那里吹奏。这震荡天际的冲天号角,一来是为了宣扬声威炫染喜气,二来也是为了告示宾客宴场的所在。

    “皇室声威,果然非比寻常啊!”薛顗四下看看,还挺震撼的。这样的仪仗标准,真不是普通的臣子能够享受的。

    “太平公主殿下驾到!”殿门口突然响起内侍宦官的大声宣告。

    薛绍等人都略为吃惊,太平公主怎么来了?

    太平公主从内堂走了出来,薛家人连忙上前参拜。

    “诸位不必多礼。”太平公主一身华丽到晃花人眼的金色宫廷盛装,长长的裙摆似有三米多长后面有四名宫女托着,玉面红唇花钿披帛,满身珠光宝气光耀万千,仿佛这春之艳阳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了!

    乍一眼看到太平公主,薛顗夫妇都怔了半晌暗暗咋舌,这是何等的雍容华贵啊!

    薛绍微然一笑,李治好节俭武则天也一直推崇俭朴,太平公主受其影响在服饰上一般不喜欢讲究。但她这天生丽质的容颜如若真的悉心打扮一下,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无双贵气,那就是名符其实的天之骄女、倾城女神。

    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臣的烧尾宴,殿下怎么来了?”薛绍上前问道。

    “怎么,不欢迎呀?”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

    “臣不敢。”当着众人之面,薛绍很注意礼数的拱手拜了一拜,说道:“只是我这等微末臣工的入仕烧尾宴,不是三品以上大员的晋升烧尾宴,历来没有请动皇族的先例。”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凡事皆有先例,就从太平公主始,如何?”

    薛顗等人心中大为舒畅,太平公主虽是即将要与薛绍成亲,但若没有二圣的允诺她也不敢擅自出席烧尾宴这样的场所。这无疑是彰显了皇族对薛家莫大的器重,对于官宦人家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得到皇族的青睐更长脸的了!

    “薛公,本宫命内侍日夜操持打点,诸事已经完备。”太平公主上前来道,“有请薛公贤伉俪入殿一观,但有不妥之处,也好及时修正。”

    “好、好,真是有劳殿下亲自过问代为操持了,臣与内子,诚惶诚恐!”薛顗夫妇连忙拜谢。

    “薛公与夫人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嘛!”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请!”

    “殿下请!”

    太平公主亲自陪同薛绍一家人,在男宾用宴的正厅与女眷用宴的偏厅以及宾客的休息室,一一参观审视了一番。皇族的内侍们都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常年在宫中打点各类大型宴会,经验丰富精明干练,个个会堂都布置得相当到位。就连穿梭于宴堂的侍儿们的服装都统一的。太平公主还从宫中教坊调来了二百余名乐工与舞伎,分作几班将要在三厅分别奏乐与献舞。就连负责接待来宾车马、迎请宾客的人员都安排得无一不妥当。

    稍后,太平公主从宫中挑来的、属于她私人的十八名绝色舞妓充当了“礼仪小姐”,个个一身宫廷盛装走了出来站在了宫殿的阶道两侧作为“迎宾”,成了整座宫殿前方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

    薛顗暗暗惊叹,二郎的烧尾宴,完全是按照国宴的标准来安排的啊!!

    薛绍将太平公主请到一边,小声道:“太平,真是辛苦你了。这排场可是够大的啊!”

    “叫我什么?”太平公主故意板了板脸。

    薛绍一笑,“好吧,安然!”

    “这排场我还嫌小呢!”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等以后你的官升至三品亲贵的时候,我再给你操持一出更大的烧尾宴,我要让满朝臣工和皇戚贵族都来赴宴!”

    薛绍心想,太平公主不是在刻意铺张,而是为了趁此机会扩大我的影响力、尽可能的拉拢官场人脉。也难得她,用心良苦!

    “谢谢!”薛绍由衷的说道。

    “傻瓜,居然谢我!”太平公主笑了,轻声道:“你我之间,何分彼此?”

    薛绍点头微笑。

    “对了,有件事情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却先做了。”太平公主说道,“昨日,我亲自登门代你去请了裴炎来赴宴!”

    “哦?”薛绍略微吃了一惊,“那稍后裴行俭来了……”

    “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唐突。”太平公主诡奇的笑了一笑,还卖起了关子。显然,她也知道裴行俭与裴炎之间的种种。

    薛绍眨了眨眼睛,“那我就,信你了!”

    “就是嘛!”太平公主嘻嘻的笑,挺得意。

    稍后片刻,左奉宸卫与讲武院的人成为第一批宾客提早来了,有夫人的还都带着自家的夫人同来。他们提前来,也有搭个帮手的意思。可是到场一看,太平公主派了这么多人来,哪里还用得着他们帮忙?

    于是一群人笑哈哈的给薛绍道了喜并在来宾礼薄上落了名、献了礼物,都被请到了偏殿用茶,欣赏歌舞。

    来的人很多但都是熟人,薛绍一眼就认完了。讲武院的元万顷和四御刀、郭元振、魏元忠;左奉宸卫由李孝逸领头,周季童和大部分的六品千牛都来了。

    当然,李仙童和他的几名忠实拥护者没有来。但这无关紧要了。

    薛绍的亲随也都来了,陪着薛绍身边帮他一起接待宾客打些下手。

    稍后片刻,薛楚玉兄弟来了。薛仁贵有五个儿子,嫡长子薛讷,薛楚玉排名第五是庶出。五兄弟当中除了这两位是从职于军方,其他三人都是普通的文吏未在京城立足。

    薛讷带了夫人同来,兄弟俩人合献了一件礼物,一副琳琅满目的璃琉马鞍。这当然不是一般拿来骑乘用的马鞍,而是军武之人喜爱的“艺术品”。虽然不算价值连城,也算别出心裁。

    薛讷字慎言,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尺许长髯,步步生风孔武有力。按现在大唐的审美观来说,他就是标准的英武美男子,但是神色气质很是沉稳内敛,颇富儒雅之风。

    薛讷一一拜过了太平公主与薛顗等人,走到薛绍面前拱手拜下,“城门郎薛讷,恭贺薛公子晋升之喜!”

    “慎言兄不必多礼。”薛绍还了礼,微笑道:“你我既是本家兄弟,我早该登门拜访。无奈俗务繁忙因此一直拖延,直到今日才请兄长前来赴宴,真是失礼!”

    “公子太客气了!”薛讷忙道:“得蒙公子不弃,连番照顾与提携我家五弟,薛讷早该前来登门拜谢!今后公子但有驱策,我等兄弟万死不辞!”

    “好说,请内堂暂歇,稍后我再亲为兄长把盏!”众目睽睽,薛绍就只说了一些客套话。

    薛讷兄弟由内侍引进了偏殿用茶去了。

    太平公主走到了薛绍身边,小声道:“你把薛仁贵的儿子请了来当众亮相,是否有意要请薛仁贵复出呀?”

    “啧啧!”薛绍做出一副惊讶和赞叹的样子。

    “你啧什么呀,说话嘛!”太平公主不悦的道。

    “啧啧!”

    “傻样儿,不理你了!”太平公主翻了个小白眼,又走到了一边去。

    薛绍呵呵直笑,太平公主真是够聪明的,我这点小心思她一猜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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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大唐驸马

    离开宴还有大约一个时辰,宾客先后抵达。

    薛族的人当然来得最多,户部侍郎薛克构,薛元超之子谏议大夫薛曜,薛家的大才子薛稷,监察御史薛仲璋,此人还是裴炎的外甥。薛裴两族门当户对,通婚的不少。此外还有好些个薛绍此前都不认识的薛族官员或是勋爵贵族,受河东县公薛顗之请全都结伴相邀而来。

    稍后裴行俭夫妇也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右卫中郎将李多祚。薛绍虽与他有一面之缘但并不太熟,于是转托裴行俭邀请了他一同前来。

    裴行俭一来宾客的休息室里可就热闹了,那其中有一半以上是军队里的人,见了裴行俭哪能不恭维一下。再者众所皆知薛绍已经拜入裴行俭门下,成了卫公嫡传门生,裴行俭的亲临到场自然是意义非凡了。

    薛绍就在嘀咕,稍后要是裴炎来了场面会否尴尬呢?太平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知道裴行俭与裴炎不和,还以公主之尊代替我亲临裴炎府上去请……估计,这应该是天后的意思,否则太平公主不会擅作主张。

    离开宴不足半个时辰,该来的宾客差不多都来了。其中有很多是薛绍不认识或者不太熟悉,都是薛顗请来的。姚元崇和李仙缘一同到场,薛绍特意将姚元崇引荐给了吏部尚书魏玄同,余下就看他二人自行交流。

    按照薛绍最初的料想,就请一些薛姓的族人和自己的几个朋友即可。可是到这时为止,宾客数量已经多达二百余人,这大大的出乎了薛绍最初的预料。

    汾阴薛氏在大唐的朝堂之上树大根深,且不说门生故吏,就是与薛氏互通婚姻沾亲带故的都不少。再加上有薛母城阳公主的这一层皇族关系在,李唐的宗室也算是舅亲,今日也来了不少。

    当然,嫁出的女儿就如泼出的水,城阳公主都已故去十年了,薛家和李唐宗室早就断了往来。今天这些宗室们会来赴宴,多半是冲着“驸马”薛绍而来。

    李家的宗室们,比谁都更加清楚如今的天后在皇族当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也更加清楚天后最心爱的宝贝女儿太平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份量。

    诚如预料,烧尾宴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宴会,简直就是一个充满了政治味道的上流社会名利场。

    不久即将到了初定的良辰即将开宴,薛顗有些焦急起来——怎么薛元超都还没有来呀?

    “大哥别急,薛元超应该会来的。大人物往往不都是最后登场么?”薛绍劝大哥,心想虽然我与薛元超之间发生了一点私下的不愉快,但那是小小的“内部矛盾”。今天的烧尾宴对整个薛族来说都是大事,薛元超没理由因为一点点的私人小过节而缺席的。他若是这等小肚鸡肠的人,也就坐不到如今的中书令宰相之位了。

    “好,再等等!”薛顗只能是耐住性子。

    太平公主很有主母风范的到宾客休息室里去走了一圈,和许多李唐宗室的长辈和女眷们都打过了招呼。眼看着快要开宴了,太平公主走出来,说道:“薛公,将要准备开宴了。”

    薛顗拍着手掌道:“可是中书令薛相公都还没有来呀!”

    太平公主神秘的微然一笑,说道:“薛公不必着急,先去招呼宾客们入席!莫要让那些宾客以为,薛家就只尊重薛相公而怠慢他们。就让本宫与薛郎一同在此等候薛相公好了。”

    “这……好!”薛顗犹豫一下拱手拜道,“那就有劳公主殿下了!”

    于是薛顗夫妇进了内堂去招呼宾客们入席了。

    薛绍小声道:“安然,你神秘兮兮的是何用意?你不是说还请了裴炎,现在非但是裴炎没来,连薛元超也没来。”

    “急什么!”太平公主仍是不急不忙还有意卖起了关子。

    “好,那就等!”

    眼看着殿内正厅与侧厅的宾朋都入了席,雅乐起奏钟鼎开鸣,这就快要开宴上菜了。殿内的薛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薛氏子弟的烧尾宴薛元超居然没有来,而且是请了不来,真是太没面子了!

    有一些人已经在看笑话的暗中嘀咕了,外界传闻薛绍曾经莽撞得罪过薛元超,看来今日是要遭报应了!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金角大作彩炮齐鸣,司礼宦官高声道——

    “天后娘娘圣驾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尚书左仆射,刘仁轨驾到!”

    “中书令,薛元超驾到!”

    “侍中,裴炎驾到!”

    “同守中书令,崔知温驾到!”

    ……

    满堂宾客惊呆了,这还是烧尾宴吗,非但是天后娘娘亲自驾到,还将太子和整个政事堂的所有宰相都搬来了——这分明是宫中国宴了好!

    薛顗差点就要懵了,这这这,这也太突然、太夸张了!难怪太平公主要亲自在外恭候,原来是这些人在后面压轴登场啊!

    薛顗夫妇慌忙出迎,薛绍与太平公主已经拜迎在殿前了。

    四大中枢宰辅与太子亲临,再有天后压阵,这个阵容实在是太强大了。知道的这是出席一场烧尾宴,不知道的还将以为是要举行朔望大朝或者是参加重要的宗社祭祀。

    薛绍也非常的意外,原本没有请裴炎是出于裴行俭的面子考虑。现在没事了,因为裴炎都只是一个配角!

    薛氏兄弟与太平公主等人,一同将武则天与太子及四大宰辅请进了宴厅,满厅的宾客自然是拜之犹恐不及。

    和武则天在一起,太子这个半君都像是个陪衬了。武则天云袖一挥笑呵呵的道:“本宫今日偶得空闲,因此不请自来参赴薛绍的烧尾宴,倒是惊吓到诸公了,本宫之罪过也!”

    宾客们都呵呵陪着笑,天后言重了。

    “有请天后娘娘上座!”薛顗连忙道。

    “那岂不是喧宾夺主了?”武则天笑道。

    薛顗被吓得不轻,连忙道:“天后娘娘母仪天下,我等皆是子民,主次分明上天注定!”

    武则天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还请太子上座。”

    “皇儿……不敢!”李显诚惶诚恐,连忙道:“有请母后上座,皇儿与太平陪坐于次席便可。”

    大家都看出来了,李显不是假客套而是真慌乱,开口就搭上了太平公主一起壮胆。

    “好。”武则天客套了一回也就不推辞了,堂而皇之的走到了正上主位端坐下来,太平公主与太子置一席坐在了她的左右。客席首座便是四大宰辅,身为主人的薛氏兄弟依次陪座。

    座次相当的分明,有如朝班之列。武则天气场恢宏无人可比,已成一压群雄之态。

    “臣斗胆,开宴之前有请天后娘娘致辞。”薛顗出于礼数,上前拜道。

    “好。”武则天也不推辞,朗声道:“今日本是薛绍的烧尾宴,承蒙诸公赏脸前来赴会,本宫甚慰。”

    开场的第一句话武则天就表明了态度,意思是,你们给薛绍面子就是给本宫面子,本宫很开心。

    言下之意当然就是——薛绍是本宫的人!

    “开宴之前,本宫这里还有一封陛下的圣旨要宣读。”说罢武则天就扬了一下手,她的近侍宦官马上就手捧黄色的绢帛诏令站了出来。

    李治一向节俭,一般的帝王手敕都用黄藤纸或是葛麻纸来书写,只有需要诏告满朝臣工或是宣示天下的命令,才会用这样的黄色绢帛写为圣旨。

    薛绍与众宾客一起拜听圣旨。

    “大唐皇帝诏告天下令——”

    宣旨宦官的声音相当的洪亮,绝对是超专业级的播音员水准。圣旨的内容就一条——赐婚。

    太平公主与薛绍的婚讯,终于是诏告天下了。

    “驸马都尉薛绍,接旨!”

    圣旨给薛绍加了一个驸马都尉的六品官,意义众所周知。

    “臣薛绍,接旨!”薛绍双手上举大声道,“臣谢天皇陛下圣恩!谢天后娘娘圣恩!”

    二圣同朝,皇帝称天皇、皇后称天后。臣子谢恩当同时谢二圣。

    宣旨宦官上前来将圣旨递给薛绍,“恭喜薛驸马,您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哪!”

    满堂宾客一同跟道,“恭喜薛驸马!”

    薛顗在一旁是激动万分热血沸腾,眼圈儿都红了。

    对他来说,对老薛家来说,这是无予伦比的荣耀与家门复兴的希望啊!

    武则天笑呵呵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起太平公主的手走到了堂中,同时拉起了薛绍的一只手,让他二人将手握在了一起也并肩站在了一起。

    “薛绍与我儿,真乃天作之合!”

    裴炎坐直了身体,头一个拱手大声道:“臣恭贺天后娘娘,喜得乘龙快婿!”

    满堂宾客齐声恭贺,“臣恭贺天后娘娘,喜得乘龙快婿!”

    “多谢诸公!”武则天环手回拜一圈,说道:“请入座,开宴!”

    太平公主脸上火辣辣红艳艳,紧紧握着薛绍的手,手心里都出了一层的汗。

    “还拉着,不入座?”薛绍小声笑道。

    太平公主连忙松了手坐回她的座位上,脸上的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儿,举起一杯酒对着她母亲道:“母后,皇儿敬你一杯!谢你养育了我十六年,谢你为我选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君!”

    武则天哈哈的大笑,“还真是女生外向,你就这么急着嫁人?”

    “不是、不是!”太平公主的脸更红了。

    太子李显笑呵呵的道:“太平,你应该说舍不得离开母后身边才对嘛!”

    “皇儿没有说错呀!”太平公主眨着眼睛,说道:“就算我嫁了人照样可以每天都见到母后,照样还能侍奉于母后身边呀!”

    满堂宾客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

    “好,我儿孝顺!”武则天笑容可掬的举起了杯子,“太子,太平,诸公,请一同满饮此杯!”

    “谢天后娘娘!”

    薛绍坐在座位上喝下了一杯酒,轻吁了一口气。心里想道,武则天今天搞了个突然袭击玩了个喧宾夺主,并在这样的场合宣布我和太平公主的婚讯,对我和薛家的器重、对太平公主的宠爱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只此一手,她就将我推到公众前台。从此,世人皆知我是大唐的驸马,还是天后的宠臣!

    与此同时,这对武则天本人来说也收获了不小的一笔人心和资本。别的不说,讲武院和左奉宸卫以及我们薛族的大多数人包括裴行俭在内,都像是跟着我一起站到了天后的阵营里。

    武则天真是从来不做无意义之事。对她来说,无处不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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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人生转折

    烧尾宴,名利场。冰@火!中文

    现在,薛绍已经在心中把这二者划上了等号。一个宴会,完全脱离了“吃饭”的本质。

    有了武则天这个给力的幕后推手,薛绍一点也不难在宰辅大佬们面前混个脸熟。年已八旬白发苍苍的刘仁轨,征服百济军功赫赫,声如洪钟老当益壮。他的孙子刘冕是薛绍很亲近的同僚,老头子也表现得和薛绍很是亲近。崔知温,谦谦君子儒雅风度,新近倔起的中枢宰相,他一手带大的亲侄儿崔贺俭同样是薛绍的亲密同僚,因此也对薛绍表现得非常的亲和。

    薛元超,薛家的族老与政治领袖,此前薛绍与他有过一场冲突过节。但是大庭广众,薛元超这个天下文宗还是表现得非常得体,当众对薛家的这个后辈与政坛新秀表示了赞赏与认可。

    薛顗暗中吁了一口气,毕竟都是姓薛,当众闹翻是最不好的。薛元超不愧天下文宗之名,今天还是很大度很给面子的。

    至于裴炎,薛绍与他推盏了两回,聊聊数语都是客套话。在四大宰辅之中,裴炎是最年轻的刚刚五十冒头正是政治家的年富力强之时。二圣对他寄予厚望,天后更是对他格外的仰仗。宰相议事的政事堂就在门下省,而裴炎就是门下省的最高长官shi中,由此可见一斑。

    当朝首辅,这虽然不是一个正式的官名,但满朝文武已经在心里如此看待裴炎了。

    与裴炎的简单交往,薛绍只有一个感觉——mo不着底。

    能够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宰相,裴炎必有他的过人之处,暂时薛绍心里也就只能这样想。总之,不可轻视。

    有天后太子和四大宰辅在场,裴行俭仿佛有些黯然失se。薛绍给他进酒时示以歉意,si下说我也没想到烧尾宴会办成这样,更不知道二圣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赐婚。

    裴行俭很大度的摆了摆手,说这是二圣对你的器重,你须得珍惜才是。

    薛绍知道裴行俭不是一个小肚鸡肠之人,也就不用多作解释了。

    敬了一圈酒,薛绍发现姚元崇和魏玄同坐在了一起,两人仿佛聊得十分投机。薛绍会心一笑,这一老一少在很多理念与政见方面都有相通之处,投机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姚元崇是个办实事的人才,若能得到了吏部尚书的赞赏,步入仕途得以栽赔应该是不难了。

    同僚们都在趁此机会相互推杯换盏,交流感情。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机会如果不干这样的事情,那才真是大煞风景愚蠢之极。

    上首坐着的武则天和太子、太平公主这些人也没闲着,频频有人向他们进酒。

    不过有一个现象很奇怪,今天,武家的子侄一个都没有来。就连薛绍派人下贴去请了的武承嗣和武三思都没来,讲武院的同僚武懿宗与武攸归也没有出现,这两人薛绍也是象征xing的派讲武院的书令使去请过了的。

    这显然不是偶然现象。

    薛绍心想,李治刚刚扒了武承嗣与武三思的官,显然就是有意遏制武家外戚的实力膨胀。今天二圣下了圣旨赐婚再加上天后和四大宰辅一起光临了烧尾宴,这里就不是一个si人的宴会了,而是一个比较公开的重大的政治场合。

    这样的场合,武家的子侄的出现恐怕会引得朝臣们猜忌,武家外戚是在急于死灰复燃并与薛家达成同盟。这些闲言碎语落在了李治的耳朵里,恐怕又是一阵不痛快。

    因此,肯定是武则天下了命令不让武家的子侄出现,一个也不许来!

    薛绍心想,有一个李治在上头压着,武则天也是时时处处的谨小慎为,不敢太过招摇。最初武则天定下的让我和武承嗣“讲和”的计划,也不得不临时叫停。

    时局变幻微妙,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宴会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除了吃饭饮酒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曲乐歌舞与宫廷杂技表演。

    所有的人当中最忙的当属太平公主。今天她和薛绍是主角,薛绍反倒只须在正厅招待。太平公主还要去偏厅和萧氏一起招呼那些命fu女眷。穿梭于两个厅堂之间的太平公主可是喝了不少酒,脸蛋儿通红笑靥如花,魅力四射不是一个妩媚就能了得。

    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大唐帝国公主,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展示了她的魅力和才能。政治场合的外交辞令她拿捏得恰到火候,一言一行一举一止都完全符合她高贵无双的身份。很多人对于熟悉又陌生的太平公主表现出了惊叹,不愧是天后亲手带大的宝贝女儿,得其衣钵传承,简直是个天生的交际能手啊!

    武则天看着她的宝贝女儿忙忙碌碌的往来穿梭,脸上时常泛起欣慰的笑容。

    “太平,真是长大了!”

    时近黄昏,宴席在洪大悠远的音乐声中宣告结束,众宾客依次告辞而去,太子李显也走了。薛绍兄弟和萧氏,都去了殿外送客。

    武则天刻意留了下来没有走。

    太平公主做出了一副累瘫的样子趴到了武则天的身上撒jiao,“娘啊娘,你的宝贝女儿被醉死,也要累死了!”

    “这是你自家的事情,别赖到我的身上。”武则天轻劝拍打着她的后背说道。

    “娘你怎么这说呀,难道嫁出的女儿就真是泼出去的水,你以后就真的不要了?”太平公主抗议了。

    “那要不然呢?”武则天搂着她的宝贝女儿,笑呵呵的道:“太平,你已经长大成人,都要成为薛家的媳fu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跟娘撒jiao呢?”

    “就算七老八十了,我也还是母后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呀!”太平公主搂着武则天的脖子,在她脸上“啵啵”的亲了两口。

    武则天心头大畅哈哈的大笑,在太平公主的屁股墩儿上拍了两巴掌,“放开,成何体统!”

    “不嘛,我头好晕,让我抱一会儿……”太平公主抱着不肯松,还闭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来人,送公主殿下去卧房歇息。”武则天说完,又小声道:“别闹,薛家兄弟俩就要回来了,被人看见了笑话。”

    “又不是外人!”太平公主哼哼唧唧的不肯松手。

    武则天用力在太平公主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太平公主惊叫一声就跳了起来。

    “好嘛,我去、我去!”太平公主捂着香tun跳起来跑出了两步,又跑了回来再度抱着武则天的脖子亲了一口,“娘,你真好!”

    “嗯,下次为娘掐得更重一点。”武则天笑容很温馨。

    太平公主笑嘻嘻的走了。她心里很清楚,天后刻意留下来当然是和薛绍有正事要说了,自己不能一直赖在那里。

    稍后,薛绍兄弟俩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回来拜见武则天。

    “本宫有些不胜酒力,休息一会儿再走。”武则天说道,“薛县公,你夫fu二人今天都辛苦了,不如早点去歇息吧,这里有太平及宫人照顾本宫即可!”

    “臣告退……”薛顗也很识趣,天后没叫薛绍走,当然是要面授机宜了。

    厅中只剩武则天和薛绍,以及武则天的几名心腹女官及近shi。

    “坐。”武则天指了一下身边的坐榻。

    薛绍谢了恩,坐到她身边。心腹们都很自觉的退到了厅外,或在稍远四周戒备伺候。

    “朝廷即将发兵北伐,以裴行俭挂帅。”武则天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做好准备出征了没有?”

    “臣期待已久,时刻准备着!”薛绍说道。

    武则天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行军打仗非同儿戏,不是你想像中的轻松而且是要死人的。这一点,想必不用本宫多说了。”

    “臣知道。”

    “无论如何,安然归来。”武则天道,“本宫可不希望太平伤心一世。”

    “是!”

    武则天说道:“讲武院开办不过数日就遇到战事,这不是很有利。你若离开,须将大小事宜交托给得力之人来料理。不能让讲武院虎头蛇尾!”

    “臣已经安排妥当,仍由元万顷主持,萧至忠与李仙缘代替臣来授课。”薛绍答道,“三十名书令使,可谴一半随军征用。另外还可以补充一批学士进来,具体将由元万顷来负责。”

    “不错。”武则天略赞了一声,说道:“今日在来参会烧尾宴之前,本宫和政事堂的宰相们达成了共识,中枢即将下令任命周季童为左奉宸卫将军,程伯献与刘冕晋升为中郎将。这件事情,你功不可没。本宫不会忘记。”

    “为天后分忧,臣份内之事。”

    没有外人在场,薛绍也就不用说什么官方客套话绕弯子了。对付李尚旦父子,本就是薛绍与武则天共同的目标。

    “但是这样一来,你在左奉宸卫的日子也到头了。”武则天突然道,“你想过吗?”

    薛绍愕然的怔了一怔,一想,是这个理!

    没有人真的愿意把自己的权力与人分享或是拱手让人,更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属下凌驾于自己之上,就好比我就绝对忍受不了我的亲随在我面前嚣张跋扈对我发号施令!

    左奉宸卫的将军和两个中郎将都是我捧上去的,以后周季童行事都要看我脸se。一次两次不打紧,时间久了,我的存在就将成为周季童的掣肘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如果再有居心叵测之人从中挑拨,迟早将要闹出矛盾反目成仇。

    武则天说道:“政令二出,取乱之道。你当要为自己离开左奉宸卫做好打算,这一次的随军出征就是你的机会。若能建功,回朝才好安排。”

    “臣知道了。”薛绍拱手而拜,心想如果说周季童像是左奉宸卫的土皇帝,那我就像是“太上皇”。历来太上皇就是皇帝最想“摆平”的人,李渊晚年不就是被藏在后宫里不见天日吗?

    如此说来,留在左奉宸卫对我和周季童都没好处;离开那里,反倒能让周季童一辈子记得我的恩德,何乐而不为呢?按武则天的意思,也是让我建立军功回朝之后另谋他就。

    看来这一次的出征,将是我仕径和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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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天后的好意

    诚如太平公主所说,武则天对于薛绍处理的左奉宸卫一事,还是比较满意的。以往武则天的主要精力放在朝政的揽权上,最近大概是有一点把注意力放到了兵权和军队将领上。

    拉拢裴行俭和左奉宸卫,通过讲武院在军队里培植亲信,这些事情都是武则天的手笔,具体都是由薛绍来执行。两人在利益和需求上达到统一,操作起来也配合得很好,这无疑让武则天又对薛绍多了几分关注和器重。

    薛绍知道,这其中太平公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否则,以武则天之谨慎和老辣,不会轻易把“兵权”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薛绍这么年轻也比较陌生的人来办。当然,自己的女婿很能干而且求上进,这对武则天来说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于是她也乐意给薛绍一点机会来栽培磨练一下。

    眼下,随裴行俭出征就是武则天给薛绍的另一个重要的考验与栽赔的机会。大唐非常重视军功,在战场上杀出了成绩的将领,回朝之后封侯拜相的比比皆是。近几十年来大唐以文治为主,因此很少有人因为军功而大放异彩,裴行俭几乎是一枝独秀。现在北方突厥叛乱,这对大唐帝国来说是莫大的危机,对军队的将领来说却是莫大的机遇。

    早在入仕之初薛绍就盯着这事儿了,现在哪有放松的道理?

    好在,武则天也乐意成全和有意栽赔。

    “难得裴行俭终于接受了你,你要珍惜机会。”武则天说道,“另外,从军在外不比在长安,一切都要权宜从事量力而行。在长安出了什么事情,或许还有商量和补救的余地;在军队里出了差错,可能就是丢掉性命的干系了。薛绍,你还年轻,要慢慢学会谨慎!”

    “是,臣谨记!”薛绍答道。

    武则天略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次你的烧尾宴,就又有不谨慎的地方——你怎么能不请裴炎呢?”

    薛绍咧了咧嘴苦笑道:“我是考虑到我的老师裴行俭……”

    “本宫就知道你是这个心态,这也正是你办得不妥当的地方。”武则天说道,“裴炎是本宫最为器??为器重和倚仗的辅政宰相,得罪谁你也不应该得罪他。再者你应该这样考虑,你与裴行俭更为亲近,有事情你可以与他商量请他做出一些让步,不应该过份顾及他的个人感受而得罪裴炎。因为你和裴行俭之间的矛盾易于调解与修复,和裴炎之间那是说得罪就真的得罪了,很难挽回。如果这一次不是本宫和太平出面帮你圆了这个局,你猜裴炎会如何看待你?你跟着裴行俭出征打了再多的功劳回来又有何用?政事堂把功劳薄一压对你不予承认和提拔,你根本就是白忙一场甚至是给他人做嫁衣。这种事情,连本宫都无从说情!”

    “天后说得极是,的确是臣疏忽犯错了!”薛绍额头直冒黑线,看来还真是忽略了主要矛盾!

    没人生来就是多智近乎妖,武则天玩了四十年的政治了,果然老辣。目前看来,她也真是在耐心的教我。政治方面我相对空白,的确是还有待加强学习!

    “薛绍,你还年轻,有天份有才智有机会,这都需得珍惜。各方面该要学习和改进的,要认真且谦虚的来进行。”武则天说道,“本宫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耳边叮咛,遇事你要多想几个为什么、多想一些可能的后果,所谓三思而后行。人在官场,要把事情做对不容易,犯错却是轻易得很。你入仕才几天,犯了多少次错了自己想一想?本宫当面指出的就不止一次了吧!”

    “臣惶恐,臣会反思的!”薛绍拱手道。

    武则天微笑的点了点头,“薛绍,本宫敲打你不是贬低你,而是器重你。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也没有人不会犯错。难能可贵的是你是一个很有悟性和潜质的年轻人,本宫才会费心亲自指点。你去问一问武承嗣和武三思那两块大顽石,他们犯了错本宫是如何对待的!”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严师出高徒,臣能领会天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他们没有来参会你的烧尾宴,是本宫的意思。你也就不要怪他们了。”武则天果然点破了此事,说道:“太子出面将怡心殿借与你,本宫又请了四大宰辅来赴会。武承嗣和武三思刚刚被罢了官,理当在家反省自躬不便出席这样的场合。但是记住,以后你与太平需得和他们和睦相处,再不要被李仙童这种小人趁虚而入从中挑拨了。”

    “是,臣谨记!”薛绍眼睛一亮,武则天把话说透了,看来真没把我当外人。

    “此次北伐你需得注意一个人,右领军卫中郎将、检校丰州都督程务挺,你的同僚程齐之的父亲。”武则天说道,“此人是本朝为数不多的善战猛将之一,一直驻守北方屡立战功,深为突厥忌惮。此次商议北伐,裴炎在政事堂力挺程务挺,大有让程务挺取裴行俭而代之的意图。本宫权衡再三,决定让程务挺担任此次北伐的副统帅,辅佐裴行俭。你随军去北伐要多观察他,多向他学习讨教。回来之后,本宫自会问你。”

    “是。”薛绍应了诺,心里有点惊讶,看来天后和裴炎已经有意提拔军方的中生代将领取代裴行俭。

    这可以算是高度的国家机密,武则天把这事儿泄露给我,无疑是让我提前和程务挺亲近,并让我执行一些政治观察的任务。

    倒是一番难得的好意。

    但是,如果将来程务挺真的取代了裴行俭,我又该如何面对裴行俭?!

    武则天仿佛是看穿了薛绍的心思,不动声色的淡然道:“为人重情重义,这是美德。但是面对大局,不可以完全被私人情感所左右。这次烧尾宴你不请裴炎,就是情义凌驾于大局观之上的错误表现,你需得汲取教训!”

    “是,臣知道了。”薛绍点了点头心中叹息了一声,武则天这是在劝我到了必要的时候就得“无情”,让我提早做好“跳槽”的准备。

    或许二圣与裴炎始终都还是认为,裴行俭不可以完全信任;或者说裴行俭太老了,得尽早为大唐的军队选好他的接班人……

    “这次北伐对你来说是一次重要的历练,别让本宫失望了!”武则天说着站起了身来,“本宫这就回宫了。离出征的时日不多,你有时间要多陪一陪太平。”

    “是……臣恭送天后娘娘!”

    武则天走了。

    薛绍拉了一条餐几当作可以把腿伸直的凳子,独自坐在巨大的宴会厅堂里,看着那些空落落的桌几和坐榻发呆。稍后有一群宦官和宫女进来收拾打扫。薛绍仍是木讷的坐着,这些侍儿都没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的忙碌着,在薛绍的眼前晃来晃去。

    人在官场,就真的不能讲感情?

    情义与利益,难道真的就是一对天生的冤家不可共存?

    裴行俭如此真心待我,难道有一天我非得要踩着他才能向上攀爬?

    这些个念头,在薛绍的脑海里不停的挣扎和碰撞。

    太平公主走了进来,远远的看到薛绍独自一人呆坐在那里,便轻轻的走了过来,挨着薛绍坐了下来,也没有说话。

    薛绍扭头,对着她笑了一笑。

    太平公主也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薛绍伸出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安然,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是不是我母后骂你了呀?”太平公主轻声的问道。

    “没有。”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她老人家给了我很多的指点,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那你还垂头丧气的?”太平公主说道。

    “我有吗?”薛绍笑道,“我只是在思考而已,学而不思则惘嘛!”

    “哟,又开始拽学问了。”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两声,身子软软的偎依到了薛绍的怀里,轻轻的抚摸他结实的胸膛,柔声道:“薛郎,我们刚刚订婚你就要赶去出征,你能赶上时间回来与我成婚吗?”

    “能。”薛绍回答得很肯定。

    “就知道骗我。”太平公主小声的道:“一场战争打多久,你能说了算么?”

    “那大不了我当逃兵,提前回来跟你成亲喽!”薛绍笑道。

    “才怪!”太平公主轻嗔了一声,“你若是会当逃兵,就不会这时候跑去从军远征了!”

    “哎哟,功力见涨啊,现在是越来越不好骗了!”薛绍轻轻的拍着太平公主坦露在外的光洁香肩,笑呵呵的道:“安然,其实你心里很反对我出征吧,为什么只字不提要阻止我?”

    “因为我知道,我阻止不了。如果我阻止,你出征在外就会心中不安。正因如此,我还请求父皇和母后提前在今天就下旨赐婚,只为让你更加心安!”太平公主轻声的道:“薛郎,别老是把我当作小孩子。很多道理,我懂。只是我不想挂在嘴边!”

    薛绍微然一笑,将太平公主抱得紧了一些。

    “放心,我绝对不会误了我们的婚期!”

    “不必强求。就算一时赶不回来,延期便是。”太平公主道,“你说过我们就是彼此的另一半。出征在外,家中所有事情你都不必有任何的挂怀,只管安于一心!但请放心,一切有我!”

    “正因有你,我心安然!”薛绍吻上了太平公主的唇。

    .

    【第一卷《宿世姻缘》完,第二卷马上开始。大家用订阅和票票顶起!】

第206章 热血男儿

    .qingsongdu.烧尾宴结束的当天,薛绍就回了讲武院。.qingsongdu.出征在即,必须要把这里的公事交割清楚安排妥当。

    回到讲武院时薛绍发现,突厥叛乱的消息已经四下传播成为了公开。讲武院里的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程伯献等几个将军的嗓门最大甚至骂声不绝。

    这一次的突厥叛乱,规模甚大,为祸更是不小。

    上次裴行俭北伐除恶未尽中道班师,走脱了一个突厥酋长阿史德温傅。此后阿史德温傅四处联络草原各部纠合兵马,再度举起反叛之旗,六万大军冲击大唐北方边防重镇云州,被检校丰州都督程务挺与代州都督窦怀愆合兵击退。

    阿史德温傅虽然败走了两次,但他的斗胆反叛大大的助长了突厥各部的野心,叛乱蜂拥而起。这时,突厥汗室后裔阿史那伏念自立为可汗,将草原叛军组合为一部,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有组织的反叛势力。

    很快,突厥兵马相继进犯北方边防重镇原州都督府和庆州都督府。阿史德温傅马上与之合兵一处,突厥叛军的势力再度壮大。

    驻守边关的定襄道行军总管李文暕在北方、庆州都督曹怀舜西北先后平叛,三战三败,唐军十死七八。西北边关的情况最糟,原州、庆州境内诸多乡村州县惨遭屠杀与烈火焚城,尸枕遍野城池一空。

    在天可汗李世民北伐平定了突厥汗国之后,沉寂了将近半个世纪的突厥草原部族汹汹倔起已呈烈火燎原之势,大唐北方边疆无一寸安宁之国土。数十万难民从北方逃难而下,西北与河北一带流民成灾生灵涂炭,兵荒马乱城池催毁,山庄空落田地荒芜。

    四海宁定天下呈平的大唐帝国,一夜之间烽烟四起,天下震动百姓惶恐!

    这时候,以武则天为执政的大唐朝廷做出了强硬的应对,命检校右卫大将军裴行俭为行军大总管,程务挺与唐怀壁为行军副总管,整合前方李文暕、曹怀舜的所部兵马,共起三十万大军——北伐突厥!

    三十万,大唐帝国至从李勣时代平定高句丽时起,再也没有兴起过这样大规模的刀兵。

    王师平叛吊民伐罪,大唐想要一战而定北方的雄心,为天下士民激昂大赞。

    讲武院里的人个个热血沸腾,哪怕是手执刀笔的书令使也扬起了拳头,战意熊熊。

    大唐尚武,就连书生仕子也是血性十足!

    薛绍刚一出现就被这些人包围了。轻松读

    程伯献第一个吼道:“薛将军,朝廷颁发了募勇士诏书,许以粮饷召集义勇青壮投军报国建功立业。大唐天下凡有一口血性之义气男儿,都生杀敌之心!我等将军,更待何时?”

    “愿请薛将军领头,我等誓死追随——赴往北疆杀敌建功!”众人一起吼道。

    薛绍知道程伯献等人这是有意造势,同仇方能敌忾,齐心才好办事。人多势众总好过势单力孤,讲武院的人是想以一个“团队”的形式登场亮相!

    “众兄弟战意拳拳报国心切,薛绍,亦同此心!”薛绍大声道。

    “好——”一片叫好,群情激昂。

    薛绍双手压了一压示意大家冷静,说道:“我会以讲武院的名义上书请战,但朝廷如何点将如何用人,非是我等说了就算。无论朝廷如何决议,都请众位兄弟遵照招待,不得再有他议!”

    “好!”众人一口答应。

    看到这个局面,元万顷有点慌了,连忙把薛绍请到一边说道:“薛公子,你要以讲武院的集体名义请战,我不反对。但还是要有所选择吧?”

    言下之意,你要把讲武院的人都拉走,我不成光竿司令了?

    “元公放心,我不会让讲武院人去楼空的。”薛绍笑着劝慰他,说道:“元公肯定是要坐镇讲武院的,书令使只带走一半。我会留下萧至忠与李仙缘辅佐你。另要补充一些学子,就请元公酌情挑选。”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元万顷笑眯眯的放了心。

    晚膳时分,饭堂里一片激昂的讨论声就没有停过片刻。薛绍被四御刀、薛楚玉以及郭元振、魏元忠这些人围着,众人畅谈兵事兴致非常浓郁。

    薛绍发现一个问题,程伯献这些人都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烈马长枪浴血杀敌的英雄梦,战事一起,这些人马上斗志昂扬!

    薛绍是上过战场的,虽然不是冷兵器战场,但战争的本质是相同的。用古代兵家的话来说,知兵者不好战。战争就意味着艰难、残酷、死亡和毁灭,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想像中的那样被铁血浪漫包围着。

    热血的青年对战场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与理想的希冀,就像是即将展翅的雏鹰面对一直仰望的苍穹。他们知道天空会有风雨雷电,但仍旧无法压抑博击长空的野心,终究会义无反顾的跳出躲避风雨的暖巢,展开翅膀,一飞冲天。

    这也正是血性男儿的,可贵之处!

    饭已吃完饭堂都已收拾干净了,薛绍与程伯献等人仍旧围坐在一起畅谈兵事武艺和时事政见,一点困乏与厌倦的意思也没有。

    正在这时,讲武院里来了三个人。守院军士没有拦住他们也未有通报,直接放他们进来了。

    因为这三个人,本就是讲武院的成员。

    武懿宗、武攸归和宋之问,这三人一进院就径直来找薛绍。刚刚踏进饭堂,满场静成一片。

    薛绍与程伯献等人,全都静静的盯着他们,就像是一个常年并肩作战的狼群,盯着三条闯入他们领地的豺狼。

    “薛将军,我等来迟,还望恕罪!”武攸归开口说话,弯腰拜了下来。

    武懿宗与宋之问也跟着拜下。

    薛绍走上前一步,淡然道:“无妨。二位将军军务繁忙,现在来也不算迟。”

    众人一听这话,已经是把宋之问择出来了。

    武懿宗与武攸归一看这现场气氛不对,程伯献等人简直就是虎视眈眈,于是道:“如此,我二人先去馆舍安顿,稍后再来拜会薛将军。”

    “请自便。”薛绍没有多言。

    宋之问站着没敢动,腰弯成了九十度站在那里。

    程伯献等人非常鄙夷的斜瞟着他,鼻子里冷哼连连。至从听说了宋之问杀甥夺诗的事情后,宋之问在讲武院的人眼里就是“人渣”的代名词,在街上碰到了都有揍死他的心。没想到这样一个人渣还傍着武家子侄混进了讲武院,真想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薛绍皱了皱眉打量了宋之问两眼,看起来倒像个人长相也不差,弯腰低头的样子很标准,贼眉鼠眼的谄笑中。

    “站直。”薛绍说了两个字。

    宋之问如蒙大赦站直了身体,呵呵的笑,“谢将军。”

    薛绍一仰头皱起眉头屏住了呼吸,这口臭果然名不虚传!

    宋之问慌忙捂住了嘴退后两步,脸皮抽搐的干笑两声,“我……我也去馆舍安顿了,就请告辞!”

    说罢,弯腰一拜匆忙逃走。

    “薛将军这下伤得不轻啊!”程伯献等人哈哈的大笑。

    宋之问跑得更快了,到了门边被门槛一绊,当场摔了个五体投地。

    轰堂大笑,薛绍也哈哈的大笑起来,宋之问爬了起来落荒而逃。

    “这个贱人,他来干什么!”程伯献等人啐骂不休。

    薛绍说道:“三人挑在这时候出现在讲武院,当然是想跟着一起去从军好混些军功了。”

    “这样的人,也配上战场?”一群人不屑的骂了起来。

    薛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大声叫骂了,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也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程伯献等人也就没再叫骂了,他们心里清楚这两个姓武的是天后的人,在讲武院也就是挂个名,既然轰不走那就敬而远之即可。

    晚上,薛绍与程伯献等人在房间里一同拟好了请战名单,也写好了请战书,只等明日送报朝廷。因为是以讲武院的名义请战,所以这事儿还得落在老爷子元万顷的身上,请他跑一趟兵部递上呈请。

    武懿宗等三人的名字,薛绍还是写上了去。反正他们三人跟着出征也就是去打一瓶酱油,犯不着因为这一点小事惹恼武则天。

    事情办妥天已经黑了,众人散去各自歇息。

    薛绍轻吁了一口气,习惯性的走到窗边。今天被程伯献等人缠着没空和上官婉儿“约会”。现在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在薛绍准备关上窗户上床睡觉时,秋瑟院那边突然有了一点亮光。

    有人点亮了一盏油灯。夜风悠然灯光摇曳,掌灯之人的面目无法看清,只能依稀辨别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人。

    薛绍站定了,看着。

    马上,又有了第二盏灯亮起,紧接着第三盏,第四盏,很多盏。

    所有的油灯在秋瑟院里摆成了一个字,喜!

    薛绍知道,那是上官婉儿在恭贺他与太平公主的定婚之喜。

    二圣赐婚这是国家大喜,后宫里的人肯定也能沾些喜气得到派赏。上官婉儿会知道这样的消息,倒是不奇怪。

    薛绍嘴角轻扬笑了一笑,又眉头略微一皱,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该告诉她,我即将出征的事情么?

    正在这时,房门被笃笃的敲响了。

    【第一卷重点在于铺垫,情节可能稍缓,但基础已经打牢,厚积薄发一切水道渠成。因此,第二卷会热血澎湃**不断,大家多多定阅,大力投票吧!】.qingsongdu.

第207章 大唐小兵

    薛绍拉上窗户去开了门,是武攸归与武懿宗。

    “深夜打扰将军,实在报歉!”这两人倒是挺有礼貌。

    “无妨,请进。”薛绍笑了一笑,知道你们要来。

    两人走了进来薛绍才发现,他们身后还都背着包袱。进来后包袱分别放下并打开,露出两轴装裱精美的古画,武攸归说道:“将军的烧尾宴我等本该亲至,但有些原因导致去不了,无奈却得罪将军了。如今只好补送些许小礼,就当是恭祝将军双喜临门,还望收下勿要推辞。”

    “两位客气了。”薛绍笑了一笑既没收下也没有拒绝。就算彼此政见与立场不同但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两人肯定也是有求而来。

    于是薛绍请他们坐下,先听听他们想要干什么。

    相比于武懿宗这个面目和言行都是一样粗陋的人,武攸归倒像是一个读过书的白面书生,因此两人在一起一直是他说话。他道:“夜色已深,我就直言相告不耽误薛将军歇息了。”

    “请讲。”

    武攸归道:“适才我等三人进了讲武院,听人说起,讲武院正在以集体的名义请战出征。不知可有此事?”

    “有。”

    “那将军可把请战人员的上报名单都拟定好了?”武攸归道。

    “嗯,大体有了眉目,但还未最终确定。”薛绍如此答道,跟这种人交往不能一下就把话说满或是直接交了底,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武攸归和武懿宗一下来了精神,二人都把身体坐直了。

    武攸归说道:“不知将军可否,把我们三人的名单报上去?”

    “这个……”薛绍犹豫一下面露难色,笑了一笑说道:“那我还得和裴行俭与元万顷商议一下。我只是个授学博士,他们才是讲武院主事的官长。”

    “那就有劳薛将军多多周全了!”两人都拜倒了下来。

    “好,我尽量。”

    “告辞!”

    两人既未多说也未久留,都起身告辞。

    薛绍看着桌上的两副字画,都没有心情去把它拆开。人在官场就算是不贪财,有些时候该收的礼还是得收,不然就是摆明了得罪人。水至?水至清则无鱼,这恐怕也是无官不贪的一个原因所在。再者他们的这些东西肯定是来路不正,就当是劫富济贫了!

    薛绍再度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秋瑟院那边的油灯已经熄了,黑灯瞎火的一片。薛绍心里不禁有点恼火,这两个鸟人因为一点鸟事,就耽误了我和上官婉儿约会!

    正准备关上窗户,薛绍听到楼下的房间里有人小声的说话,有些模糊。薛绍聚精会神的倾听,出色的听力技能发挥了出来,这下听清楚了。

    “那小子端着个臭架子尽耍官腔,摆明就是要讹我们,实在可憎!”声音又尖又细还带些嘶哑,就像是指甲磨在玻璃上发出的,毫无疑问,这是武懿宗。

    “少说两句,这不有求于人吗?”另一人的声音压得更低,显然是武攸归。

    “求个屁!”武懿宗愤愤道,“分明就是姑母的意思,他小子拿来卖了人情还讹我们两副画。不就是凭着一副花花皮囊做上了驸马么,借着裙带才爬上去,还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那又能奈何?”武攸归还叹息了。

    薛绍听了冷笑,裙带又如何,有本事你武懿宗也去哄个公主来嫁你?不把人吓得做恶梦算是修福了!

    武懿宗越来越带劲了,“真想不通,姑母居然会重用这种绣花枕头纨绔膏粱,还让我们两个五品将军听命于他,真是越想越气闷。迟早一天,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叫我大爷!”

    “行了,噤声!”武攸归压低了声音,“此处尽是他的耳目,少说两句!”

    “在自己房间里还怕个鸟,就你胆小如鼠和那武承嗣一样!换作我是武承嗣,公主早就怀上我的种了,还有这小子屁事!”武懿宗仍是在絮叨。

    薛绍双眼一眯,作死!

    “骂有何用?”武攸归闷哼一声,“他现在得势,且行退让。以后有机会再对付他便是了。如今武承嗣与武三思都被扒了官,我们也就忍忍吧!耐心等候时机不愁收拾不了他。到时候太平公主是武承嗣的,上官婉儿和他所有的女人包括他嫂子,就都由我们一个一个的换着来玩,玩腻了扔到妓院去让她们人尽可夫!如此,方能出了这口恶气!”

    “甚好、甚好!这有学问的人想出来的计策就是不一样!”两人奸笑连连。

    薛绍轻轻的拉上了窗户。

    脸色铁青,眼神如刀。

    武则天想让我与武家的人和睦相处,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远的不说,这两个人就必须死!

    光是驸马之争我与武承嗣就已是水火不融。在武家子侄看来,就是我薛绍一人坏了整个武家的好事。以后就算我不招惹姓武的,他们也早已把我视作盯中钉。这都还没到女皇登鼎武家倔起的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家迟早想要彻底铲除李唐拥护者,我薛家身为李唐外戚首当其冲。

    历史上的薛绍也正是因此而死,后来太平公主也的确是改嫁给了武家子侄。

    到那时,才真是不共戴天生死博杀!

    薛绍拿起桌上的两副画,一手掐下去,画轴粉碎!

    潜伏的敌人,正在磨着獠牙。未来,充满了危机。再不奋发倔起,只有死路一条!

    ……

    次日清晨开课之前,薛绍把请命北伐出征的名单交给了元万顷,请他去兵部跑一趟。

    然后一切如常,萧至忠负责讲课。武懿宗等三人倒是也进了课堂,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在那里滥竽充数。

    薛绍坐在最后面的位置像个校长似的旁听,看到那三人的后背他的左眼就会不由自主的眯起,就像是以往看着瞄准镜一眼,脑海里还会上演他们头胪爆裂的画面。

    午饭时元万顷回到讲武院,拿来了兵部的调令。薛绍的请战书只是一个程序与过场,当然能够获得准许。

    兵部正式下文征调讲武院的薛绍和四御刀、薛楚玉,还有郭元振、魏元忠和苏味道等三名裴行俭的行军管记,以及武懿宗三人和十五名行军书令使,一同参与北伐。

    并即刻就让这些人去往右卫官署,到主帅裴行俭麾下听侯调用与差使。

    调令一下,众人都很激动,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去右卫官署。军队的行事作风就不比一般的官府衙门了,讲求一个令行禁止雷厉风行,得尽快去裴行俭那里报道才行。

    片刻后,薛绍就和受调之人准备妥当一起离开了讲武院直奔右卫官署,也就没机会和上官婉儿当面道个辞行了。

    薛绍与薛楚玉的马最快,两人跑在前面。

    “将军,不知朝廷征用了我兄长没有?”薛楚玉问道。

    薛绍摇了摇头,“虽然我有此心,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稍后到了右卫官署,自然就能知道。”

    “只好如此了。”

    稍后一行人到了南衙的右卫官署。裴行俭是检校右卫大将军,此次北伐由他挂帅,出征之前的人员调度都在右卫官署进行。

    出兵三十万,朝廷征用的将军与官吏都是不少。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但是一点也不混乱。多个官署衙门都有人在登录,分别有人去那里报道。

    “你们是讲武院的人?兵部刚把你们的名单报来,现在来得正好!”负责登记的右卫官员忙得焦头烂额,急忙道:“苏味道、钟绍京与刘幽求何在?”

    “在!”这三名行军管记一同上前。

    “赶紧带上书令使来帮忙啊,还愣着!”

    “是!”

    苏味道这些人,就是干这些事情的。

    “至于你们。”右卫官员看了薛绍等人一眼,说道,“大将军有过吩咐,你们直接去大将军那里报名!”

    薛绍便与四御刀等人进了裴行俭的官署,裴行俭正在和几名大将议事,其中只有一个薛绍认识,中郎将李多祚。

    “来了。”裴行俭扫了薛绍等人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声,然后对旁边一名身着甲胄的将军指了一指,“这是行军副总管唐怀壁,你们归他管。”

    唐怀壁上了前来,“除薛绍外,都跟我走。”

    薛绍怔了一怔,唐怀壁已经带上程伯献等所有人都出去了。

    裴行俭上前来站到了薛绍的面前,表情很严肃甚至还有点冷漠,和平常的和蔼小老头儿判若两人,说道:“薛绍,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驸马,也不再是千牛背身和什么薛家公子,更和我裴行俭没有任何的关系。”

    “明白。”薛绍站直了身体,大声道。

    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前世的特种部队军营里,到了快要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薛绍如同条件反射一样,有些热血沸腾。

    “这是你的。”裴行俭拿起桌上一个纸折子递给薛绍。

    薛绍打开看了一下,是一个户籍册子,姓名叫承誉,二十一岁,籍贯京畿蓝田县,出身于普通读书人家父辈是官衔都没有的县衙文吏。

    裴行俭说道:“这是你的新身份,用这个身份自己去官署后方的右卫募兵处报名。”

    “是。”薛绍二话没说,答应了。

    “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裴行俭问道。

    “不用问,军令是用来执行的!”薛绍答道。

    裴行俭点了点头,说道:“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真正的兵法,来源于战争的每一个细节与实践。要想指挥好一支军队作战,首先就要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了解军队的每一个角落。知己知彼百战不怠,三军未动——”

    “粮草先行!”

    “现在你就是一名押粮的小卒。”裴行俭的表情很严肃,扔给薛绍一个旧兮兮的布包袱,“你所能带的除了户籍就只有这两件小卒军服。除此之外任何东西,包括人,你都不许带入军营。”

    “是!”薛绍应诺,心想此前吴铭想要一同随军的,看来是不可能了。算了,稍后写封家信说一声就是。

    “即刻就去报道,不得片刻拖延!”

    “是!”

    薛绍走出了裴行俭的官署,不由得笑了一笑。严师出高徒,裴行俭作为一名军帅老师,铁血严酷的一面终于是表现出来了。正好,我也正是想要全面的了解一下大唐军队的每一个细节。

    承誉,曾经的特战队员,如今的大唐小兵,有点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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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快刀斩乱麻

    薛绍回了一趟左奉宸卫,叫来自己的亲随们。

    卢思义与唐真潘奕等人,早就等薛绍等到心焦了。大唐征兵扩伍北伐突厥,他们也想一同参与。但是薛绍给他们泼了一桶当头冷水——就在左奉宸卫乖乖呆着,好好护驾皇帝,哪儿也不许去!

    这些人懵了,想要问个情由,还有人提出我们就跟着将军一起去投军,依旧做将军的亲随好了。

    薛绍也不废话,当着众人的面换上了裴行俭给他的小卒军服,“我就是个普通小卒,怎么带亲随?”

    卢思义等人当场傻了眼。

    薛绍安抚他们说,等我打完了仗还是要回左奉宸卫来的。要出征,以后有的是机会。

    卢思义等人便不再多说,只是置疑以将军的出身和品衔,怎么就做了一个小卒呢,裴行俭也太不讲情面了。

    “正因为我出身太好品衔太高,所以裴行俭才刻意让我从一个小卒做起。”薛绍说道:“要想在军队里立足,尤其是在远征的野战军当中立足,光靠良好的出身和上头的人际关系是不行的。野战御敌的军人,每天都在吃苦玩命,我一个锦衣玉食从未吃过一天军队之苦的人,他们能服我吗?我若对军中的实事与细节不了解,只凭着一些书本上学来的东西纸上谈兵高谈阔论,他们能服我吗?只有同甘共苦,才能同仇敌忾著有威信。所以我此行出征,就是去吃苦、就是去了解军队里的每一个细节的。表面看来裴行俭不讲情面是要折磨我,实际上,他是为了我好。常言道树大根深,一颗树如果不把根须扎进深深的土壤里,如何长成参天大树?”

    卢思义等人恍然大悟,一同道:“将军勤肯务实不贪虚荣,我等受教!我等必将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一切本份,决不好高鹜远!”

    “这就对了。”薛绍坐了下来,提笔写下了两封短简短的书信交给卢思义,说道:“你亲自去了一趟我家里,把这两封信交给我大哥。一封是写给我大哥大嫂的告别信,另一封是托我大嫂转交太平公主的辞别信。”

    卢思义惊道:“将军此去至少得要数月?数月才还,就不当面去和至亲告别一下?古来征战之人,无不如此!”

    “不了。”薛绍深吸了一口气,双眉微拧,“裴行俭命我即刻就去右卫报道入军,就是怕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快刀斩乱麻,如此最好不过!”

    “属下知道了……”卢思义等人叹息不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做大事的人,也得有个狠心才成,包括对自己都狠!

    薛绍把自己的官印告身和马匹钱财等物全部留在了左奉宸卫,交给属下保管。当真就像裴行俭说的只带了一册新的户籍和两身衣服,连一个铜板也没有多带。

    “将军,你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卢思义等人惊讶道:“好歹也要带几个钱在身上,军队里面也和外面一样,无钱寸步难行啊!”

    “那我是不是还要带上一班舞妓乐工和奴婢仆人啊?”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军队里有吃有喝,这就行了。”

    卢思义等人哑口无言,普通的小卒都还会带上几许铜板以备不时之需,将军比小卒还要更能混迹了!

    薛绍想了一想,还是多带了两样东西——自己亲手所制的钢笔和一册线装的空白纸薄。沿途若有所观所想,拿来写成行军日记!

    “我的事情和我对你们说的话,都不可以对外宣扬!”

    交待了这一句薛绍就离开了左奉宸卫,直接去了右卫官署后方的大军坪。

    大军坪里已经有了数千上万人在排队登录名册,不断还有人朝这里涌来。一旁有接兵的将校。登录入册的人每凑齐一个五十人的队,就由一名队正将人带走。

    战时不比闲时,大唐平常的府兵招募都在各个折冲府进行,入府之后还有新兵操练和各种适应。

    现在是朝廷许以粮饷招的是“雇佣军”,是职业军人。管你是否有能耐,既然主动投军领了粮饷那就得马上派上用场,到了军队里再去自己适应。

    就像是学游泳一样,有人在漂亮干净的游泳池里,抱着保险圈有教练手帮手的慢慢教;还有人是直接被扔进了江河之中去呛水,不学会就等着淹死!

    薛绍和在场的许多前来投军的人一样,都是后者。

    扒去了一身花钿绣服和玉佩金冠,薛绍在千万人的人海之中并不起眼。但是周围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他身后一个身板比程伯献还要高壮的浓眉大胡子,就隔着两个人伸过胳膊来一把搭在了薛绍的肩膀上,对着他大声道:“喂,你叫啥名字?”

    “承誉。”薛绍回头看他,当场觉得眼前一黑,感觉像是天上的阳光都被遮住了。

    这哥们太壮实了,简直就像是一堵大墙!

    大汉生了一对带着蓝色的铜铃大眼,嘴唇很厚像两片香肠,脸上的大胡子几乎和眉毛连成了一体还泛着红黄之色,像一头怒目雄狮。穿一件短褐腰间系一条麻绳坦胸露腹,古铜发亮的皮肤胸毛非常浓密,标准的六块腹肌胸膛如同隆起的铁板,就像是罗马角斗场中逃出来的职业角斗士。

    大汉看着薛绍轮了轮眼睛,“看你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富家子弟,咋的也跑来从军了?”

    “我出身小吏人家,家道中落。”薛绍道,“你找我有事么?”

    “你……你有吃的么?”大汉舔着嘴唇咽着口水,“我看你像个有钱人,所以才问你。他娘的在这里站了快有两个时辰了还不开饭,老子快饿死了!”

    周围的人发出了一片轰笑声。

    “笑个鸟!”大汉没好气的道,“俺提着脑袋来玩命,还不许吃饭哪?”

    旁边一个身着甲胄的将校大喝一声,“行伍之中,不得喧哗!”

    众人马上噤声,军队里的规矩一向很严。

    薛绍笑了一笑退后两个位置和那大汉站到了一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没名字,那些帮闲鸟人都管叫我牛奔!”大汉道。

    薛绍不禁笑了,“一个大男人,怎会连名字都没有?”

    “俺打小就是个西域流民,不知爷娘是谁,就靠替人养马跑商来过活。”大汉说道,“日前俺随一个贩马的汉人商队浪荡到关内。店东黑心俺不想替他干了,正逢朝廷招募官健,于是俺就偷偷跑到了这里来想要混口饭吃。”

    大唐一般实行的是府兵制,府兵多半来自于农民算是义务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官健”则是战争非常时期,大唐官方出钱出粮招募的义勇,也就是职业军人、雇佣兵!

    “牛奔?这名字倒也贴切。”薛绍笑道,“既然是流民,那就是户籍都没有了?”

    “户籍是啥?”

    “……”薛绍直挠头,“跟我来。”

    “吃饭去吗?”大汉双眼冒精光。

    “吃你个头!”薛绍没好气的道,“户籍都没有,你从个鸟军!”

    “那咋办?”大汉慌了,“得了,我还是回去给那黑心店东接着干吧!”

    “少废话,跟我来!”

    牛奔愣了一愣,倒也跟着薛绍走了。

    薛绍把牛奔带到了户部,这里也正有一群人排队,都是在临时登记户籍为了投军。大唐的人口普查可不如后世那样的严密,漏记人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尤其是一些流民和富户家的奴婢下人,多大数都是没有户籍的。

    大唐重视军工,如果普通的小卒能在军队里杀出军功,都能获得爵禄来个咸鱼翻身。所以,一但朝廷出粮出饷征募官健,对于流民奴婢这样的“贱民”来说就是春天来了,就算是杀不到军功也能混一些军饷。

    户部和各级官府就得忙着给这些人补录户籍。

    “还有这等事儿啊?俺咋就从来没听说过!”牛奔愣道。

    “赶紧排队。”薛绍道,“我在这儿等你,完了再一起去投军。”

    “好嘞!”牛奔欢天喜地的大屁股一拱就从队伍中间插了进去。被插队的人当然很不乐意,但一看是这么一个蛮牛似的家伙跟他讲道理肯定是没辄的事,就都生生的忍下了。

    薛绍在一旁好笑,牛奔这样的人就适合在军队里讨生活。

    “喂,白脸的!”牛奔站在队伍里闲不住,对薛绍叫道:“俺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你能弄点吃的来吗?”

    “你这马屁可拍得不怎么样!”薛绍头上直冒黑线,这两者搭界吗?

    牛奔嘿嘿直笑,对着薛绍抱拳作揖,“帮帮忙、帮帮忙,俺真是饿得快要两眼发黑晕了!”

    “行,等着。”

    薛绍摇头笑了笑刚要走,蓦然想起,貌似我现在也是个超级穷鬼,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算了,你还是忍忍吧,一会儿到了军队里就有饭吃了。”薛绍挠了挠脸,“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看你像个有钱人,咋的比俺还穷啊?”牛奔非常不屑的瞪了薛绍几眼,坐地上把鞋子一脱,从里面摸出两文钱来,“给你,快去买几个馒头来,俺请你吃!”

    薛绍拿着那两枚臭气熏天混漉漉的铜钱,眨着眼睛四十五度无语望苍天,我堂堂的蓝田公子,也有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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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冰山一角

    傍晚时分,晚霞如织。芙蓉园的柳林中,一片瑰丽景象。

    河东夫人萧氏,将薛绍的信件交给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展信而观,看完后微然一笑将信件折好,说道:“大嫂不必担心,薛郎必能如期平安归来,听说兄长不日也将离京。他二位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大嫂但有任何不决之事,可尽管来找我。”

    “……”萧氏有点愕然,原本准备了一堆的安慰话语要说给太平公主听,没想到她反倒来安慰我了?夫君留我在长安,就是让我看守门户主持薛家大小事宜。如此看来,年仅十六岁的太平公主也颇有主母风范……

    “大嫂,怎么了?”太平公主拉住萧氏的手,轻声问道。

    萧氏微然一笑,双手捂住太平公主的手,说道:“二郎好福气,能娶得公主殿下这么好的妻子。这也正是薛氏之福!”

    “大嫂过誉了!”太平公主嫣然而笑,说道:“大嫂孤自一人在家,不妨多来与我走动。华阳夫人也是个有趣的人,有空我们可以一起玩双陆、赏歌舞、游湖赏景或是说些诗辞曲艺。大嫂达礼知书博学多才,我正想多多请教呢!”

    萧氏听她一口一个兄长、大嫂的叫,心里一阵暖洋洋的,欣然点头道:“公主殿下屈尊体己,臣感佩之至!”

    “别一口一个殿下和臣的,我们是一家人啊,不是么?”

    “是……”

    ……

    萧氏与太平公主在柳林中叙谈的时候,薛绍正与牛奔押着一辆驴车,往长安城外走去。

    驴车上装着满满的一车儿粟米,出城之后道路崎岖木轮经常陷进土坑里,两人时不时的要奋力推车方能顺利前行。出城不过两里,两人都已是一身大汗淋漓。

    薛绍抹了一把汗抬头看去,前前后后,都是延绵不绝的车马,车上拉的都是军粮。粮队的两旁有骑着马的军官和老兵往来监视与督促,四下里一片尘土飞扬。

    “饿死我了!”牛奔又嚷嚷了起来“方才吃的四个馒头,这转眼又没了!”

    听他这么嘀咕,薛绍的肚子里也咕咕叫了两声。这重体力活儿干下来,还真是饿得快。

    “饿啊饿啊,什么时候开饭?”牛奔推着车子,不停的嚷嚷。

    “别叫了,别叫越饿!”薛绍没好气的骂道“四个馒头你全吃了,还喊个屁!”

    牛奔哈哈的大笑“白脸的,你也饿了吧?”

    “我有名字!”

    “哦,那个……承什么?”牛奔一边憨笑一边四下里放眼一看,伸手掏进军粮麻布袋里抓了一把粟米,一口包里了嘴里使劲的嚼。

    薛绍愕然“生的你也吃?”

    “要不要来一口,不错哇!”牛奔眉飞se舞,又掏了一把。

    薛绍表情一变刚要制止他,旁边飞来一骑,一鞭子就抽到了牛奔身上。

    “大胆!”

    “你他娘干什么!”牛奔一mo后背,瞪圆了眼睛扭头就骂。

    “来人,拿下!”马上的那名骑士恼火的大喝“偷食军粮还敢辱骂官长,活腻了!”

    牛奔这才傻了眼,原来是赵队正。

    每四十名新兵加上十名老兵编为一队,赵队正就是顶头官长。

    几名骑着马的老兵一起过来下了马,横刀一拔对着牛奔一指,牛奔当场就蔫了,乖乖的受手就擒。

    “二十记鞭笞,打!”赵队正二话不说,下了令。

    几名老兵把牛奔按倒在地,抡起军笞就开打了。牛奔捂着头叫都不敢叫一声。

    薛绍和牛奔押的这辆粮车被拉开了道旁,过往的押粮新兵看到牛奔挨揍不无骇然。

    “都给我听着!进了军队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知道——军令如山!”赵队正大声喝道:“此人偷食军粮、辱骂官长,按律当处五十军棍!念其初犯方才从轻发落。今后谁再敢犯,一概按律严惩!”

    众军士都噤若寒蝉,薛绍也没有多说什么。赵队正说的是正理,谁也无法反驳。新兵都需要“杀鸡儆猴”才能明白何谓军法,只能说牛奔这个愣子撞到了枪口上。

    赵队正训了几句话走到薛绍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你看到他偷军粮不予阻止和揭发,理当同罪!”

    “愿受罚。”薛绍知道军队里就是说一不二,初来乍道千万别天真的提什么人权,更不要妄想顶撞官长会有好结果,因此二话没说。

    赵队正反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念你初来不知军法,暂不予罚。进了军屯学习军法之后,不得再犯。”

    “谢赵队正。”薛绍抱拳。

    赵队正上下打量了薛绍两眼“看你像是个体面的读书人,怎会来投了军?户籍与军籍拿来我看。”

    “在下出身小吏人家,是读过几天书。”薛绍便将承誉的户籍与新办的户籍交给了赵队正。

    “既然通文,就好好干!”赵队正看了户籍与军籍将东西还给薛绍,说道:“我会注意你的!”

    “是。”薛绍收起了东西,也没多说。

    军队里的普通卫士多半是农户、流民和奴婢这些穷苦人,识字的是真不多。也就难怪赵队正会把识字的“承誉”当成注意对象。

    牛奔吃完了二十记鞭笞,捂着屁股呲牙咧嘴的爬起来。没奈何,还是得要推车前行。

    “还好俺皮粗肉糙,从小挨惯了打,没事儿!”牛奔灰头土脸的推着车儿前行,倒是没有一点难为情,仍是嘿嘿傻笑“白脸……哦,承那个啥,你细皮nen肉的可别挨了鞭子,管叫你皮开肉绽!”

    “我叫承誉!”薛绍哭笑不得的喝道。

    “誉就誉吧!”牛奔仍是嘿嘿直笑,眼睛仍是盯着军粮麻布袋的缺口,直咽口水“这粟米味道还是不错的,比糜子好吃!”

    “……”薛绍直接无语,这就是一口打不怕的活猪啊!

    稍后大队的粮草运进了右卫屯粮大营中,薛绍进营之前举目看了一眼,巨大的营盘一眼看不到头,茫茫的烟尘之中是无边的人海与车马。粮草辎重堆积如山,旗帜林立如同浪涛翻涌,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忙碌。

    薛绍现在理解《六军镜》中所说的“十兵三夫”是什么意思了。冷兵器时代没有火车皮、卡车车队与大轮船这种运输工具,三十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与辎重要进行运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十万大军出征,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要专门用来运输和保管辎重。有时,朝廷也会另外征发一部分民夫,减轻军队的运输负担。但是“劳务费”和民夫的吃喝无疑又是一笔新的开销。

    因此,这一次的北伐朝廷没有征发民夫,而是让所有的新兵来负责押运粮草。

    如今这个大营盘里,有九成的人是和薛绍一样的“新兵”。另有一成的老兵混编在其中担任军官,负责带领新兵。这些人将要押着粮草一路北行直到战争前线,也就相当于是经历了“新兵连”的艰苦历练。

    粮草押进军营之后车辆全被整齐的摆放在了一起,然后新兵们又从辎重车上卸下帐篷、棉被和炊具这些东西,在老兵的带领下学着扎帐篷和埋锅造饭。

    一火新兵先是搬运了粮草个个饿得肚子咕咕叫,现在还要忙个不停自行安顿,像个陀螺一样转了大半天就没停过片刻,好几个体弱的人都已是累得直不起腰来。

    但是手下稍稍一慢,火长的怒斥甚至是鞭子就会挥上来,容不得半分懈怠更加没人敢于偷懒和顶嘴。

    初来乍道的第一天,所有的新兵都在心里一起在叫苦。

    薛绍和牛奔被编入了同一火,两人都很强壮干事儿也很利索,比其他火的新兵进度要快多了。因此,火长的脸se也好看了一些。

    火是唐军军营里的最小编制,每火十人,相当于现代军队里的“班”。火里有八个新兵和两个老兵,老兵当然是领头的火长和副火长。这不是正式的“军官”更没有品衔可言,但他们的威严同样不容冒犯与亵渎,否则就要摊上“顶撞官长”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

    大唐军队里的纪律非常森严,比之于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军队里是典型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官长的权威那是百分之百绝对的。

    顶撞官长违抗军令,那是重罪!

    非如此,无法做到“令行禁止”。

    晚饭是粟米混着糜子起煮的粥,每人再加一勺酱菜。军队里的晚饭就这样,只能吃稀的而且不能吃得太饱,否则晚上睡不安稳影响第二天的体力。

    薛绍来了大唐还真没吃过这么粗劣的饮食,但饿了吃什么都香,到最后都想把这碗从中间劈破了tian个干净。

    大家都是一身臭汗脏兮兮,想洗澡?免谈!

    水是军队里的珍贵资源,水车随军而走,水都是限量供应只供饮用。除非是高级的军官,否则行军在外半年不洗澡那太正常了。除非军队傍水驻扎,一般的军士才有机会到河里洗个澡洗一洗衣服。

    吃完了饭薛绍和其他七个新兵蛋子一起收拾好了本火的餐具等物,然后就被赶进了帐篷里,听火长说军法。所有的新兵都在心里想着一件事情——能让咱们躺下听么?

    这大半天的重体力劳动完毕了,新兵们几乎都已经站不稳。

    薛绍远比一般的新兵体能要好、适应xing也更强。但他也有了一点透支之感。

    他心里清楚,行军之苦,这才揭开了冰山之一角。!。

第210章 苦中作乐

    直到夜深,火长才说完了军法。军中一片刁斗声响,全部就寝。

    七个新兵像瘫痪了一样全体躺下,一秒钟,鼾声大作。

    薛绍趴在硬实的木板上,身上盖着一chuang僵硬的棉被,听着如雷的鼾声闻着让人头晕目炫的汗臭,他就着帐篷口投进来的一点火把光芒,在行军笔记本上悄悄的记写东西。

    有些东西,真的只有深入实践了,才能切身的了解与体会。

    大唐现在是很富庶,每个从征健儿的口粮能够达到每日两升米的标准。这两当然是换算之后得来的结果,军队里所有的军粮都换算成米来计算。每人每天两升米,听起来能撑死人。但实际执行下来,却未必如此。

    军中的军粮是以粟米为主、糜子(黍米)为辅。至于白麦面和白大米,在大唐时代还只是贵族的主食,到了军队里也不是普通军士轻易就能吃得到的,一般只供军官。

    除了主食,军队里的军粮还包括酒、肉、醋、酱、茶和盐这些东西。酒是利于保存不易发酸的果酒,军队里也有酿酒师随军而行。按规矩是每人每天有一斤酒的指标,但除了军官平常没人能够喝上酒。一般是战前总动员再不就是打了胜仗以后,普通的卫士才能喝点酒。

    肉是腌制的酢肉或者风干的脯肉,按标准来说每人每天有一斤的肉可以吃。同样的,除非是军官或者战前再不胜利之后,否则很难吃上肉。每天实际上分到每个卫士碗里的有二两肉算不错了。

    薛绍他们今天吃的军队里的第一顿饭,就只放了几勺子猪油,根本没有肉。

    在军队里,想要吃上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盐、茶、醋、油这些全是按人等份每日限量供应。

    军队里的马是珍贵无比的资源,马料是由苜蓿、黄豆和粟米的混合物,光吃青草那是要跑肚拉稀害病的。

    马比人要吃得好,一匹马要抵得过六个人的口粮。

    ……

    薛绍详细记下了自己第一天的所见所闻,明白了一件事情——打仗,打的就是综合国力。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的开销都是惊人的数字。因此兵法中说“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每一场战争都是国力的大损耗和国民的大负担,能够在敌人那里取用一斤粮草,相当于为国力节省二十斤粮草的开销。相反,一战战败,所有的粮草辎重都将失于敌手,自己国力大衰而助长了敌军之势,这就等于是削弱了自己的国力而助长了敌国的实力。

    战争直接关乎民生与国运。所以,兵者是“民之司命”。

    另外,大唐的普通卫士干着比奴隶还累的活儿,提着脑袋上前线玩命,生活上却很艰苦。很多人都是奔着那一点军饷或是战后得爵受赏来的。

    其中能有多少人是奔着“为君效力保疆卫国”的理想来的,真不知道。显然,不能指望这些文化水平低劣的农民和流民、奴隶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这些普通的卫士要求不高,平常能够吃得好一点就很满足了。能够拿到军饷、立功之后的赏赐能够兑现,是他们最大的期盼。

    因此薛绍认为,为将者如果能够真正的爱护士卒、与士卒同甘共苦、赏罚分明言而有信,必能获取士卒的拥戴。只有建立了彼此信任的基础才可以谈为将者的威信,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指挥自如,一支军队才能成为一个整体。

    要想做好一个将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运用战争的谋略指挥军队克敌制胜之前,他还有无数的功课要做。

    这恐怕就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原因所在。

    ……

    入军第一天薛绍的感悟不少,刷刷的写完了一整管墨水,明天还得想办法借一些墨水来用了。

    次日黎明薛绍和其他的新兵们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火长踢着chuang板叫醒了。

    “一群猪,还在蠢睡!赶紧起chuang操练!”

    众新兵们艰难的爬起来,好多人浑身肿胀酸疼。动作慢了火长的鞭子就已经抽上来了。

    薛绍和所有的新兵们一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每人用一碗水洗漱完毕之后站成了队列,再抡起木枪来跟着训练。

    训练是以队为单位进行的,入门级的军中武术套路。

    薛绍一板一眼的跟着练,练得很认真。他可不想和那几个手忙脚乱的新兵一样挨上几个鞭子。

    赵队正在新兵们中间边走边看,眼神儿落在了牛奔身上。

    “你会武?”赵队正问道。

    牛奔昨天吃了他二十记鞭怠还是有点害怕的,老老实实的回答说,以往在西域每天都要跟人摔跤或是打架,有时还得对付草原上的狼群和打劫的马匪,因此练过一些弓马和刀枪防身。

    “用过陌刀吗?”赵队正问道。

    陌刀是大唐军队里步兵用的“大杀器”,三米长的大陌刀重达六十多斤,得有高大的身材和雄浑的力量才能使得好。陌刀兵自然也就成为了军队里的高级兵种,各方面待遇也就要好一些了。

    牛奔直摇头,“啥是陌刀?”

    “憨货!”赵队正重重的擂了牛奔两拳,“你这天生就是用陌刀的好架子!好好练,新兵期结束之后,我选你进陌刀营,那里天天有肉吃!”

    “好、好!”牛奔很是欢喜,口水直流。

    “好个屁,就知道吃!”赵队正没好气的骂咧了两句,又停到了薛绍的面前。

    薛绍旁若无人,一板一眼的跟着练枪。

    “你有功夫底子?”赵队正问道。

    薛绍收了势,“在下曾跟村里的武师,练过几日枪棒。”

    “底子不错。”赵队正眯了眯眼睛,“说,最擅长什么?”

    “近战格斗!”薛绍答道。

    “马术与箭术如何?”

    “一般。”

    “那就补拙。”赵队正说道,“我看你像个好兵苗子,别让我失望。”

    “是。”

    操练继续,这个赵队正细心的观察着每一个新兵的特点,时不时的与人交谈几句,或是纠正他们的练枪动作。

    薛绍心想,大唐军队里的基层军官,的确是非常重要。像赵队正这种七品队正基层军官,他的带兵水平直接决定一队兵的人员素质。打起仗来,队正也是要直接带人冲锋陷阵的。一个队正的军事素养,直接决定一整队兵五十人的战斗力水平。

    那么,如果能够提高基层军官的军事素养,将能极大的提高大唐军队的战斗力。讲武院今后,是否可以朝这样的方向去发展呢,让它成为一个基层军官深造提高的摇篮?

    薛绍又想动笔写点东西了。

    训练罢后,天才大亮。早餐相对丰富,每人吃到了一个夹肉馒头和一个油炸散子喝到了羊头羊骨炖的汤,还发了两个大蒸饼当作是行军午饭。中午就不再专门埋锅造饭了。

    今天的工作,依旧是去长安太仓搬运粮食。不断有新兵集结而来,两座右卫大营里很快满员。每军一万二千五百人,这里是两军。

    上头传下军令来,这先头两军将押运第一批粮草,最先出发。

    这两军都是新军,其中新兵占到了九成。两军的最高行统帅行军总管是薛绍的熟人,右卫中郎将李多祚。粮草和练新军都是大事,裴行俭任命他信任的直系大将来押运,也是情理之中。

    一连十天,薛绍这些新军都在运粮草、学军法、操练行伍当中度过。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最初的三四天不适期过后,大多数人都适应了这种艰苦卓越又紧张忙碌的生活。

    薛绍的手上和脚上都已经磨破了两层皮,结成了血茧子。同火的新兵都成了同甘共苦的铁哥们,大家仅有的一点闲时消谴,就是听薛绍讲改编的荤故事。

    军营里的爷们儿很难见到个雌xing动物,听到任何一点沾荤的都能举枪致敬。薛绍和他们在一起很自然的就变得“三俗”了,还因为能讲故事获得了很高的人气,连一些火长和队正都来听他瞎瓣,高兴了还能赏他个肉馍。

    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十天的生活,苦中作乐。

    渐渐的,新兵们越来越能适应军队的生活,变得自觉乖巧和能干勤快。队正和火长们的脸se比刚来时好看多了,给大家的伙食待遇各方面都有了一些提高。有一次赵队正大发善心,还给队里的每个人发了一合果酒,也就二两。虽然只是湿了湿嘴就没了但大家还是很高兴,从此对赵队正感恩戴德。凶神恶煞经常拿鞭子抽他们的赵队正,渐渐的被新兵们敬若神明。

    薛绍想起了前世在接受心里治疗时学的一个名词,斯德哥尔摩结合症。简而言之,就是人xing当中都有着“受虐也能上瘾”的潜质,军队里的军人就是典型的代表。他们每天都吃尽了各多苦,渐渐的不仅能够适应这种苦,还会在潜意识里认为这些苦都是理所应当,时间长了甚至会当成一种享受。突然一下闲下来过上清闲的好日子,还会受不了。如果在受苦的过程当中上面的人给一点小恩惠,马上就会对上面的人感恩戴德无比忠诚。

    古今中外的军队里,无不如此。很多人都是这样带兵,只是知道这个“理论”的人少。

    所以,军队里的卫士和军官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同袍之情,有时甚至胜过亲情,要说两肋插刀一点也不为过。

    带兵的时间一长尤其是打的胜仗多,一名将领往往能够拥有极多的死忠。

    身为大唐军队的最高统帅,裴行俭带过的大将小将都服他。于是这些人再向身边的人和属下传递这种信息。口耳相传层层膜拜,裴行俭就这样成了所有大唐卫士心目中敬若神明的偶像,他在军队里的威望也就无人可及了。

    军队里一多半的人一辈子没见过裴行俭,就因为裴行俭是他官长心目中的神,或者是他官长的官长心目中的神。于是,裴行俭成了所有大唐卫士心目中的,军神!

    现在薛绍觉得,这十天的实践比花一百天时间来死读兵书的收获,都要多一千倍。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裴行俭这一手安排,堪称绝妙。这个严厉又和蔼的小老头儿,是个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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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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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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