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安定大计
却说冉锓大败司马信,由此稳定了靖国动荡的朝局。之后对于北方可能威胁到靖国的卫夏两国,也做出了快速的反应能力。他固守靖国南垂边防之余,也急速回军并且入驻靖国北部边防。这样的迅速响应,使得原本想要策应司马信并且从北方用武打击靖国的卫夏两军无疑面临了计划的破灭。
然而就在卫夏两国对于冉锓的用兵守卫感到恐慌甚至些许畏惧的时候,身为智囊的衍畲却在暗中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吕戌很清楚衍畲的能为,同时也从他此时的表现中感觉到了他心中不同于在场诸将的想法。
吕戌由此询问,而衍畲则摆出一副泰山崩于前、依旧稳如磐石般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至少以如今的情况来看,足可以免除中原的又一场浩劫之战。更兼靖国地处东夷,而苏牧也在靖国国内拥有很高的威望。如果我们二国乘势灭了靖国,那么靖国日后势必会让我们面临反抗势力不断迭起的风险。这样的风险,很可能需要持续好几年。而得到靖国疆土的我们二国,又不得不要选择花费很大的精力去处理这些所谓的内部问题。而一旦花费大的精力去搞这些,无疑也就给了北燕再度崛起的机会。我们如今共同的敌人应该是北燕,而靖国无疑应该是我们选择要拉拢的对象才是啊。”
听到衍畲这样说,吾梓须无疑没有任何的表态。他目光回望,只是静静的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吕戌。吕戌也没有很快表态,而是阴沉着脸沉默了良久的时间。而面对二王与在场诸将的默然,衍畲则似乎像是自顾自般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则选择了继续。
“靖国地处东夷,国富民丰。而身为王主的苏牧,本身就是夏朝先主所册封的十二藩王之一。他的身份,让他享有素来尊贵的地位。同时曾经多年立下的悍马功勋,也让他在靖地储备到了极高的民望。所以相助北燕,不过只是国内部
分资源的匮乏罢了。如今我们想要拉拢他,但以老夫所见便要从资源入手。只要贸易的通商让他国中的所需有所依赖,那么我想以苏牧的睿智应该是很愿意与我们合作的。毕竟北燕国内由罗伊开创的‘商务战’,对于靖国也是起到了所谓的钳制作用。苏牧为了生存又不能做主,故而只得选择既得利益而向我们选择用武并且响应北燕。如果我们打破罗伊在靖国商务战之中的不利影响,能够让苏牧选择自己做主并且与我们互通有无,那么我认为他应该很乐意摆脱北燕原本的束缚和钳制才对的啊。”
“那么照老先生您的意思,此时倒是要我们和靖国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听到衍畲这样说,吕戌和吾梓须尚未来得及作出回应,同在帐中的夏朝部将已有些按奈不住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却能从他们的脸上感觉到他们对于衍畲这样的决策其实是并不满意的。毕竟靖国在他们的眼中是极富野心的国家,而苏牧的急功近利以及冉锓的热血好战,让他们觉得靖国哪一个掌权的人其实都并不是可以被低估和小视的人物。
衍畲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故而在听到他们类似抱怨般提问的同时,就只是充满淡然的为之一笑。
“和靖国的联盟也好、化干戈为玉帛也罢,其实也是迫于无奈啊。”衍畲一声叹息,随即竟不禁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苦笑:“情势如此,眼下也算是不得不选择和靖国冰释前嫌。毕竟冉锓已经平灭了国内的祸患,而如今靖国的全部精锐也已完全驻扎进入了靖国位于北方的边陲之地。诸国会猎中原的时候,老夫是不在的。不过据老夫听闻,在场的各位倒是皆在。冉锓的本领如何,诸位只怕全都心知肚明吧。此番若要和靖国一战、甚至为报前仇灭了靖国,老夫认为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斗胆敢问一下在座的诸位将军,你们谁可以领兵挂帅前往南征去和冉锓再斗一斗的呢?”
“这……”
伴随着衍畲的一语出口,在场刚刚还奋力叫嚣着的夏朝将领,此时全都不禁灰头土脸的低下了头。而看着现场充满尴尬般的气氛,吕戌终于在淡然一笑的同时也就此站起了身来。
“衍畲先生其实说的没有错,眼下诸国纷争、中原动荡。我各国多年都是饱受了战乱之苦,四方百姓更是屡遭战火蹂躏以致民不聊生。眼下相比于为了私怨继续你争我打,各自和平共处的休养生息、回复国力,或许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彼此都抱着彼此之间的私怨不肯放手的话,那么中原之间的争衡战事势必永无休止。以战止战固然则可,但兵者毕竟凶器,圣贤不得已而用之。如今并非不得已之时,但以孤王之意,只怕还是不用为上吧。”
吕戌既说了话,吾梓须也随即表示了认同。在场诸将面面相觑,虽然心有不甘,但却对于衍畲的询问谁也没个敢出来应对的。毕竟冉锓的本事,曾经参与昔日中原会猎的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西城之役,就连身为夏主的吕戌都是险胜,试问他们又有谁能够是冉锓的对手呢?
心中明了于此,更兼二王也都对衍畲的话和见解表示了认同,试问他们这些小角色又有谁还敢有不同的意见呢。急忙纷纷叩首之间,便已在聚将议事之下得到了共识。
众将既选择了臣服,吕戌也便将充满和善笑容的目光再度转到了衍畲的身上。
“老先生一番高见,倒是让孤王受益匪浅。只是如今我联军之中对此决策虽然无有异议,但靖国未必会选择轻易罢兵啊。”
衍畲笑道:“夏王无需多虑,老朽既有所言,便有说服靖国之策。今虽不才,愿舍残躯而向东夷。凭三寸之舌,为我中原安定,奉献绵薄之力。”
这正是“但为大计肯驱驰,龙潭虎穴皆不惧”。预知衍畲之见二王接纳若何,靖国又当是和举动?且看下文。
第625章 使出靖国
却说衍畲一番言论,便说动了吾梓须与吕戌的同时,也让在场的诸将全都表示了臣服。
为了与靖国达成和解的目的,衍畲的建议是率先向靖国抛出友谊般的橄榄枝。毕竟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够化解三家之间长久以来的矛盾所在。而对于这一次出使靖国的人选,衍畲也建议他人,而是直接选择了亲自出马。
对于衍畲的毛遂自荐,吾梓须还是有些担忧的。
毕竟如今的靖国,已经和卫夏两国的关系显得十分紧张。靖国的北部边防,更是有靖国的第一上将冉锓亲自把持。而论及冉锓的为人,他又是个绝对的激进分子。衍畲虽然有智谋,但毕竟此番深入的是龙潭虎穴。莫说苏牧那边是否会选择认同,只怕冉锓把守北部边陲一旦将衍畲抓住。以冉锓的性格,只怕衍畲连会见苏牧的机会都全然没有了。
吾梓须心中担忧,便与衍畲道:“此番我二国与靖国正值战时,双方矛盾日益激化。先生此番亲往出使,只恐不利。”
衍畲笑道:“臣于惊涛骇浪之中,如弄潮儿。更何况此番出使,便是为了我们三国共同的利益。此去和解,并非战争。更兼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老臣奉命而行,又有何惧?”
吾梓须叹道:“非是孤王故意拦阻先生,只恐那苏牧通达礼数,冉锓却不似那般。今北境边陲集结经过精锐,冉锓更是亲自统御。先生若去,必先经过靖国北方边陲之地。孤王不担心苏牧,倒是为这冉锓担忧的。”
衍畲道:“微臣早知此事,今番此去自有调度。”
吾梓须闻言,本想再行谏阻。然而看到衍畲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便知道他既然有所决断。更兼如今面对在场二国的群臣诸将,吾梓须又实在不敢对衍畲多有偏袒。
沉思多时,便只是清了清嗓子,不禁面对一副自信满满样子的衍畲追问了句:“衍畲先生,一切可都想好了吗?”
衍畲一脸笑容,拱手道:“大王尽管放心,
老臣此去必然不负重托。”
吾梓须点头,一时间倒也不便多说什么。
吕戌见吾梓须并无异议,便复与衍畲道:“不知此番老先生前去,需要带什么应需之物?”
衍畲道:“老臣去见靖王,正为我三家罢兵,各取其利着想。既如此,还需带什么太多的东西的?只需马车一辆,随从三五人同行即可。”
吕戌心中称奇,笑道:“此番老先生若能成此奇功,归来之时孤王必与二国群臣共相迎接。”
衍畲大笑,以此便辞二人而去。
衍畲既去,便既取道而往靖国。如今靖国与卫夏联军对峙,靖国北部边防各处全都一副戒备森严般的样子。
侍从畏惧,便问衍畲道:“如今靖国边关附近草木皆兵,大人如今出使,不若另取他路而行便了。”
衍畲摇头,言道:“若是那般,只恐误了期限。靖国北部边关虽然现在处于战时,但是我们却是奉命为了和谈而来的啊。”
侍从道:“不是在下非要拦阻大人不让大人去路北部而行,只恐那冉锓不会轻易便放我们过去。一旦我们被冉锓扣住了,我等安危是小,只恐大人因此会有性命之忧。”
衍畲闻言,大笑道:“我见冉锓,自有道理。无需惧怕那么许多,此番我们便去靖国北境而行。”
侍从闻言,深表无奈。心中虽有不愿,毕竟衍畲已经下了命令。身为侍从,只得对衍畲的话选择依从。由此一行人去路大道,便朝靖国北部边关而进。既至边关,车马果然被守城军校拦下。军校闻听是卫国车马,更是多有提防。
军卒一面将车马、众人收押,另一面急向冉锓禀明此事。
冉锓闻言,心中一震。由此便向军卒探问详细,这才了解此番前来的居然是卫国大长老衍畲亲至。冉锓因此不敢怠慢,便既在边关城内聚将议事,以此商榷针对此番卫国来使的具体处置方案。
秦霸先闻讯,便率先出班
,言道:“卫国此番遣使,但以末将来看未必出于好意。更兼末将久闻衍畲之名,此人素来诡诈多谋。与其放他们过关去见大王让我国中群臣遭遇蛊惑之嫌,倒不如直接下令将他们一行人直接斩杀。以此扬我国威之余,也可断了卫国吾梓须驾前的一条臂膀。”
冉锓闻言,只做不答。阴沉着脸沉默多时,便转首询问赢暨道:“此番卫国遣使而来,不知将军作何想法?”
赢暨道:“但以末将所见,衍畲虽然是卫国的股肱之臣,但大元帅不可便斩此人。然而就这么放他过了关去,却也不妥。故而但以末将所见,大元帅不若权且见一见他。届时如何斟酌,也好具体决断。毕竟他此来是善是恶,名义上都是为了出使作为目的的。直接杀了他,只恐难服于天下。就算要杀,也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才是。”
冉锓点头,言道:“似如此论,倒是合情合理。不瞒你二人说,衍畲的大名本帅也早有耳闻,只恨此人一直都在吾梓须的身边,本帅一直没有得见他金面的机会。此番正好时机,却要见一见的。”
秦霸先道:“将军要见此人,末将本不应该拦阻。只是听闻这衍畲极有智谋,更兼善于说辞。此番前来出使,正是我大军与卫夏联军对垒之时。只恐大元帅见了他,反而会被他巧言所误。”
冉锓笑道:“我自见他,正要看他如何机辩。”
秦霸先不解,回望赢暨,赢暨脸上也无太多颜色。
冉锓并不答话,只使人准备一油鼎,就此立于大殿之外。鼎内储油数百斤,下用炭火烧灼。另在军中挑选精悍高大魁梧的将士千人,以此分列大殿内外。军士众人皆**上身,各自手持刀斧一副杀意尽显的模样。
二将见了,不觉暗生惊惶。回首看向冉锓,冉锓的脸上已露出一抹意味深长般的笑容来
这正是“但为相见犹准备,明意先引杀意生”。预知冉锓作何打算,衍畲安危若何?且看下文。
第626章 如弄潮儿
却说冉锓要见衍畲,故而先做准备。然而让赢暨和秦霸先感到疑惑的是,冉锓居然使人置油鼎于大殿之外,并明着安排下了令人看着就畏惧的刀斧之阵。
秦霸先由此默然,赢暨却不禁问道:“将军这般准备,莫非是要杀那衍畲不成的吗?”
闻听赢暨所问,冉锓只是一声冷笑,言道:“我号‘战屠’,此番便当不负此名。今先对他震慑,且看彼当做何言语。若说得通便罢,若说不通,便直接将他丢进油鼎烹了。既剪除了一大祸患,也让卫夏联军有所震慑。似此行事,岂不美哉?”
二将因此释怀,冉锓随即居于主位。便既传令,让军士带着衍畲来见。
却说衍畲到来,行至宫门前。但见只见两行武士,威风凛凛。手中各持钢刀、大斧、长戟、短剑,直列至大殿之上。衍畲会意,脸上仍旧并无惧色。只是一声冷笑,便既昂然而行。至殿前,又见鼎镬内热油正沸。左右武士目光凶悍,一副杀气怒腾般的样子。衍畲仍旧只是微然一笑,完全熟视无睹。
军士将他带到大殿之上,便见冉锓。衍畲见了,只是长揖不拜。
左右诸将见了,便有怒容。
冉锓巍然坐立于帅案主座,一副冷若冰霜般的样子。但见此时的衍畲,便不禁冷冷问道:“闻听先生来朝,故而引来一见。但不知先生久在卫国做官,尚可识得我否?”
衍畲一笑,言道:“将军之名,如雷贯耳。既是靖国第一悍将,老朽焉有不识之礼?”
闻听衍畲所言,冉锓便自一拍桌案,大喝道:“既知我的威名,此番来见为何不拜?”
一语既出,两侧诸将尽皆附和。一时间声如雷动,响彻大殿。
面对如此阵势,冉锓自诩威严得道。本以为会因此震慑衍畲,却不想衍畲丝毫不见半点儿畏惧之色。但听诸将喝问,衍畲也不抢口作答。只待众人呵斥之声退了,衍畲这才不紧不慢的做出了回应。
“上国天使,不拜小邦之将。”
冉锓闻言,更大怒道:“好个将死老儿,此时还要逞凶。且看我大殿之外鼎内热油新得,尔欲以己身试我鼎内热油之温度否?”
衍畲闻言,依旧不惧,大笑道:“中原传言,靖国多有才俊。国中上将以冉锓为首,兵锋所向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如今相见,竟畏惧我一垂暮老儿?”
冉锓大怒,喝问道:“本帅纵横沙场,何惧尔一匹夫?”
衍畲道:“既不惧我,何故摆下这等杀阵?”
冉锓道:“你卫国与夏朝联兵,对我靖国共同用武。今屡战沙场皆不能胜,此番故而前来摇唇舞舌,有意迷惑我主是否如是?”
衍畲喝道:“我乃大卫国中一老朽,今特为靖国利害而来。现天下四分,诸国分列。北燕强施凶兵,欲吞中原。我主因此与夏主联兵,为保疆土|共抗北燕。初衷如此,天地可证。却是谁借故兴兵,反掠他国疆土、无故挑起战乱?今又陈词如是,反咬一口。明明战乱殃及本国却不自知,仍旧自诩天下莫敢敌者。以此陈兵列鼎,相拒来使。靖国一将尚且这般不能容物、难通礼数,整个靖国若何,大底可见如是。”
冉锓闻言,心中惶愧。目下诸将,亦面无颜色。
衍畲冷笑,言道:“将军要杀便杀,何苦非要以此威慑老朽?老朽既来,便不畏死。只恐老朽今日身死,三家日后争衡再无宁日。若日后北燕尽得中原而灭诸国坐拥一统,将军堪为靖国第一罪人。”
一语言毕,便既转身而去。
冉锓一惊,问道:“你往何处去?”
衍畲回首一声冷笑,轻蔑道:“殿外鼎内热油新得,正要一试油温怎样。”
冉锓大惊,急呼道:“左右速速拦住了他。”
诸将闻听,便既纷纷上前将衍畲拉住。衍畲大笑道:“将军要杀我,何故此时还要拦阻?如此行事,岂非贻笑于天下?”
冉锓顿悟,急忙下座,便到衍畲面前躬身一礼,言道:“久闻先生之名,此番只为试探先生胆略而
已。先生既然奉命而来,末将岂敢怠慢?适才不周之处,还请先生见谅才是。”
一语出口,便既叱退武士。亲手拉着衍畲上殿,更加使人赐坐。
少时坐定,冉锓便问道:“中原诸国情势若何?愿先生教我。”
衍畲道:“老朽此番奉命来见靖王,正要陈说利害。靖国所以响应北燕,皆在于经济被北燕遏制,不得不变相选择臣服罢了。今北燕日渐势强,为了对付夏朝与卫国,故而这才与靖国联手。然而名为联手,实则却为牵制。将军虽在前线奋勇,后方之事未必不能尽知。期间情势怎样,只怕无需老朽多言,将军自有定夺。”
冉锓闻言,眉头不展。只叹道:“我国受制北燕,末将早有所闻。只是末将擅长军略不通政务,故而不便过多言语。今番兴兵与卫夏抗衡,也是奉命而为罢了。先生此来既有利于我国决策,末将便愿为先生引荐去见我家王主。”
衍畲点头,言道:“不瞒将军,老朽正有此心。”
冉锓了然,便在殿中摆宴。款待衍畲之余,另遣使者飞马送入国中。
苏牧闻听奏报,由此了然。立即做出回信一封,便请衍畲克日而赴国中商谈大事。
衍畲起行之日,冉锓率众亲自出关相送。望着衍畲离去的背影,冉锓不禁一声感慨般的叹息。
秦霸先与赢暨在侧见得,便既不解而问。
冉锓道:“久闻卫国大长老衍畲高才,数日相处果然如是。此人既有谋略也有胆识,不亏当世豪杰。今我靖国内外受困,兵阻卫夏、政缚北燕,正值国难当头之日。我纵为一方统帅,只以用兵之略恐也难解国家危难。幸得衍畲此人,正好缓解我国内外交困之势。此番也只盼他为我靖国谋得一时平安之余,也让我国经济不再受到北燕的制约才好。”
这正是“但为国事肯屈从,方使尽显英雄气”。预知衍畲此去说动苏牧怎样,中原之势发展又当迎来崭新局面若何?且看下文。
第627章 十年预言
却说衍畲说动冉锓,最终成功去见了苏牧。
秦霸先与赢暨心中不解,不知冉锓用意到底几何。冉锓无奈而叹,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向二人尽数道明。原来他虽然身为靖国第一上将,却也了然靖国此时面临的危机。
纵然沙场用兵冉锓不惧天下群雄,但他也很清楚如今靖国面临的危机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单凭用兵就能解决得了的。
北燕对靖国的遏制日渐势强,而靖国也因此不得不选择屈服。这样长此以往下去,靖国的国力早晚衰败。而通过与衍畲的多日相处,冉锓也在其中了解了很多的道理。
他以此深知政略大事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而用兵虽然可禳于外部,但光是用兵,却始终不能解救如今靖国内外交困的窘迫局面。
想要救国,他就必须做出对于衍畲的妥协。而只有与卫夏的相融以沫,才能让内外交困的靖国得到国力的逐渐恢复。身为一方用兵上将的自己,也无疑才能够在日后的战场上拥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冉锓的决断无疑是正确的。而他此时的蜕变,也慢慢让他从原本一个不学无术的刑徒在成长为一方大将的同时,逐渐走上了靖国股肱之臣的道路。
就像冉锓分析和预料的那样,衍畲此番出使靖国得到了极大限度上的成功。卫夏由此和靖国冰释前嫌的同时,也让原本内外交困的靖国在化解了外部卫夏联合用武的同时,逐渐在衍畲崭新的战略面前开始一点一点摆脱了对于北燕政略上的束缚。
衍畲出使成功再度经过到靖国北方边陲并且借路一行准备回返卫国的时候,冉锓出于对衍畲的敬重再一次选择了礼敬般的厚待。但也就是这一次的会面,让冉锓更清楚的感觉到了衍畲即将要面临到的又一次危机。
这个危机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衍畲的本身。
如今已近垂暮的他,在冉锓的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天命将至。形如枯槁般的身体,已经因为岁月的摧残越发不堪重负。而这一次的出使,或许也让冉锓感觉到了衍畲生命里最大的光环与亮点的所在。
“再优秀的人才,也终究逃脱不了天命的束缚啊。”
在送走衍畲并且
凝望着他远去背影的那一刻,冉锓目光深邃的再一次做出了这样的感慨。
“这样的结果,或许对于我们靖国是有利的。”站在冉锓身边的赢暨,不禁这样回应了句:“毕竟他这样的倾世才俊辅佐的可是作为我们敌对的卫国啊。他虽然能够在如今迫于形势的帮助我们,但也会在日后成为我们统一整个天下最大的阻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冉锓无奈的笑了笑,同时也忍不住一声叹息:“只是可叹这样的人才天不予寿罢了,但他如果存在,对于我们势必早晚会构成不小的威胁。老实说,我曾经就有过这样的担忧。所以在他来的时候,甚至有对他动起过所谓的杀念。但是现在,我觉得我的担忧无疑已经是多余的了。”
冉锓一语言毕,阴沉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既感到惋惜又有些庆幸的复杂笑容。
秋天的风有些寒冷,马车在不满枯草的道路上崎岖而行。
衍畲静静的坐在车里,此时只是微合着双目不发一语。马车外传来渐近而充满急促般的马蹄声,随即也在自己的马车前逐渐放慢了脚步。
“大人,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靖国的北方边陲。小人也已仔细查验过,我们的后方并没有任何的人马追击过来。”
“哦,这样便好。”
听着随从的呈报,衍畲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先生,您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为什么没有必要呢?”
面对车内贴身侍从的询问,衍畲微微睁开双眼并且充满淡然的做出了回应。
“曾经冉锓既然已经放了我们,为什么眼下他就一定会对我们不利呢?先生一旦遭遇不测,那么我卫夏两国断然是不会对靖国善罢甘休的啊。”
衍畲一声苦笑,问道:“不对他善罢甘休又能怎样,凭他们的用兵能力,目前有谁能够胜的了冉锓吗?冉锓是一代雄才,如今更加已经全然蜕变了。我的能力既然被他了然,便不能确保他不会借机会对我下手啊。为了保险起见,只有权且乔装一番才能规避风险。毕竟我大卫方自立国,而我也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帮助大王去协助完成。冉锓就算再有蜕变,他的本心仍旧还是一头嗜血般的野
兽。对于这样的人,提防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侍从顿悟,由此默然。
同样是一片天空,如今的北境燕国却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听说靖国已经和卫夏化干戈为玉帛了,照这样看来,罗伊先生您起初想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中原三国自相残杀的计划,只怕此时就要落空了。”
身处在北境的前线,郭不疑便趁着与罗伊相互品茶的时间以此论道。
“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吧。”罗伊一声轻叹,同时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浅然般的苦笑:“或许自从娘娘被龙骜所伤之后,我便已经对现在这样的结果有过感知了。毕竟无论是吕戌也好、吾梓须也罢,他们的目标其实都不在身处在东夷的靖国身上。靖国并非速灭之国,更何况冉锓的成长目前已经超乎了寻常人的想象。就算是没有衍畲的出使,我想夏朝和卫国也只是和靖国此番彼此鼎足而立罢了。”
“先生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郭不疑看着罗伊,目光中却在此时闪过一抹别样的疑惑。
“是与不是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崭新天下格局,我们北燕也需要在图进的谋划上有所变革才是。”
“您打算怎么做?”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考虑这些问题。”
面对郭不疑的询问,罗伊淡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然般的微笑。而面对这股微笑,郭不疑的脸上却仍旧还是一脸的阴沉。
“经此一役,只怕中原会有数年的安定日子了吧?”
“不,不是数年。”罗伊轻轻摇头,语气却透出格外的坚定:“这个期限,绝对不会少于十年。这十年,无疑将会酝酿起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始。而最后的赢家,势必会在这十年看似安定的平静中悄然孕育而出。正如那波澜不惊的茫茫天河,看似平静不动,却早已暗潮汹涌。”
郭不疑默然,阴沉的目光里却仍旧还是不禁掠过一丝屹然般的惊诧。
这正是“既能惊天施妙手,何以不堪洞乾坤”。预知罗伊预言成真怎样,中原格局暗潮汹涌若何?且看下文。
第628章 夜起东风
却说罗伊有所算计,而一切的结果果真就如同他和郭不疑所预料的一样。
自中原四国鼎立,历经多年征战不息,期间四国彼此各有所伤。如今卫夏联手,又与靖国冰释前嫌。三国虽然一致对外,但却也无力对北燕再举征伐之意。而北燕虽然在三国的合力打压之下,致使罗伊拟定的‘经济战’计划彻底落空,但北燕却借助诸国被‘经济战’困顿的间隙一举覆灭元国。如今西境尽归北燕,而北燕也无疑借助曾经诸国之中的‘经济战’而赚得肚满肠肥。
罗伊所以打起‘经济战’,其原因就是在于北燕地处贫瘠。而如今西境全土皆已尽归北燕掌中,虽然殷纣璃在南征之中遭遇龙骜重创身负重伤,但也无疑在罗伊多年新政的推行之下奠定了北燕四国之中最强的地位。
同时坐拥了西境与北地,如今的燕国即便没有‘经济战’的辅助也可自足。
自从罗伊从政,便使北燕富强。他从政之初,国中府库无有百日之粮。短短数年,府库便已充盈满载十年之积。期间兼黄金银箔无数,加之西境之地被燕国收入掌中,故而此时中原的最强霸主遭已从最初的夏朝转移到北燕的头上。
十年的时间,中原诸国各不行兵。以此安乐之余,也倾尽全力的发展各自国家的经济和军事。夏朝集中在稳固中原和对于北境三地的发展方面,卫国则完全在衍畲的倾力指导下自我稳固并且内外兼修。至于身处东夷的靖国,在衍畲平安离去之后,身为大元帅的冉锓也洞悉了衍畲为保万全而选择装病的计谋。
冉锓以此了然,倒也并不懊悔。从此更加发愤图强,除了每日操练人马之余,也开始逐渐丰富自己的阅历。利用十年的时间,如今的他已然今非昔比。昔日的‘战屠’,如今更通政略。论及综合能力,无疑已经问鼎中原第一人。
三国各有发展,北燕自然也不落后。
除了大力的发展经济以此强兵之余,罗伊还向殷纣璃提出了
一个崭新的决策,那便是针对北地与西境的相连大计。毕竟两处并不互通,道路极为崎岖。依照罗伊的见解,元国属地若不能与北地燕国北部相连,终究都是飞地一块、难以在中原诸国割据的时代鼎力并存。
殷纣璃由此接纳了罗伊的提议,便利用十年的光景使身为国政的靖之与十公主昊阳主要负责此事。靖之因此授命,利用原本蒙丹在时就曾推行的北拓大计,如今以此变通并开始稳步利用北燕的地形一步步逐渐向南拓进。北地虽然贫瘠,但志霸大陆疆域何其广阔。期间纵然山川阻隔,靖之却也利用自己的政略之长和十公主昊阳全权负责此事。
十年光景,燕国北地终于与西境接壤。期间山川通路如是,大部分原本处于荒漠山地的贫瘠之地,也全都在靖之的拓进大计之下得到发展。而北燕所处的版图,也因此大幅度得到了又一次的扩张。
靖之负责‘北拓’,罗伊则全权负责大力推进北燕的经济建设。郭不疑与夏侯邕主掌军略发展,多人以此相互携手,北燕由此也变得越发势强。
自从三家联盟共抗北燕以来,中原三国之间的贸易便也由此得到了大力的发展。罗伊见势,便趁势修缮政理。利用他出身商人的高明手段,借助十年和平为契机,也由此再度打入三国内部经济之中。虽然曾经对于三国的经济遏制已经不能维持,但以此互通有无并且借助外力增加北燕推进经济商务的发展步伐,仍旧大有可为。
诸国以此相安,各守边界。看似和平共处,实则他们却都在等待着彼此的天时良机。一切都正如罗伊十年之前预计的那样,看似平静的和谐终于在十年之后出现了崭新的契机。只是让罗伊完全想象不到的是,自己预料到的契机起源居然会在除了自己北燕本国之外最强的夏朝暗自萌生。
四国初平元年,夏神凤二十七年冬。大星陨落天河之西,天主不吉。
是夜三更,吕戌安于内廷宫中忽然惊起。
但见东风偶始,因此破窗入内。便不禁心中惊疑暗生,因此不知何故。毕竟十冬腊月,全都是西北风。如今东南风鹊起,倒不知是何缘故的?
吕戌由此召唤侍从,却不见人来。情急之下,便自披衣独自夜行而出。来到内庭花园的时候,忽听耳边传来一女子的哭泣之声。声音不大,却极富哀痛。吕戌不知何故,由此渐近。远远看见一身着白衣的女子,婀娜般的背影尽显飘逸。此番她便蹲在假山石附近的地上,竟点起篝火烧着手中的纸钱。
吕戌不解,便自走上了上前,以此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却在此处?更兼如今腊月,又非祭祖之期,何得却在这里便烧纸钱?”
女子闻言,便既转首过来。但见吕戌,便自伏拜于地。脸上仍旧哭泣不止,却对吕戌所问丝毫不答。
吕戌因此更疑,便使女子抬头。
借助通透的火光,女子面容也清晰的展现在吕戌的面前。吕戌一见,不觉心中惊诧。但见女子面容,倒是有些感到莫名的熟悉。然而具体是谁,自己倒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看你穿着,不似内廷中人。你到底是谁,我们莫非在哪里见过的吗?”
闻听吕戌再度询问,女子仍旧不答。然而凝视着他的目光,却透出含情脉脉般的深意来。吕戌看着女子的眼神与对自己的深情,越发心中流连。下意识的看向女子身后,但见一副灵牌便在篝火面前稳稳立着。
灵牌之上,书写几个大字。通透的火光,便自在此时将那灵牌上的文字照的越发清楚了起来。吕戌不看则矣,一看不觉心中震惊。其中‘覃氏’二字,便如一把钢刀瞬间刺透在了自己的心上。
“怎么是她?!?”
吕戌一声惊呼,再见眼前跪在地上的女子容貌,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来。
这正是“十年安平自如是,谁想夜来便起风”。预知女子是谁,吕戌顿悟具体若何?且看下文。
第629章 旧时往事
却说中原诸国并立,保得十年安稳如是。然而一夜忽起东风,竟引得夏主不能安寝。偶得心中见疑,便自信步来到后花园中。谁想偶见一熟悉的女子,倒是让吕戌一时间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自己的哪位故人。
正自疑惑,篝火前的一道灵牌却让此时的吕戌变了颜色。
此时眼看吕戌见到了灵牌上的文字有所顿悟的样子,一直沉默的女子也这才终于开了口。
“大王可还记得灵牌之上的此人吗?”
“记得,如何便不记得的。”
妇人一语询问,吕戌便也跪倒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篝火前的灵牌,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来。
事情的始末,还要从二十多年之前说起。
那时吕戌年少,家境自是贫寒。从军之前,便与自幼青梅竹马的同乡覃氏女子相爱至深。后吕戌为奔前途而选择从军,便将发妻独自留在家乡。期间从军虽然数年艰苦,却终难掩才华锋芒自有大成。因为平乱有功,吕戌故而便受夏朝重用。以此加官封爵,位列人臣。
吕戌由此得道,却不忘家中发妻。旧时贫寒,食不果腹。如今成就,便欲接妻子覃氏共入朝**享富贵。谁想回归故里之时,家中破屋早已荒废多年。房中妻子不见,便只留下了一具白骨而已。
听乡里人说,就在吕戌从军而去的第二年,乡里便遭大难闹起了饥荒来。很多的人全都饿死了,而吕戌的妻子覃氏便也在其中。
吕戌从军数年,未曾归家。对于家中之事,素无所知。
如今但见妻子早已身死,心中悲愤交加、悔恨不及。以此厚葬妻子之余,更是立誓终身不娶。便既到了后来接纳幽毖禅让继位为王,仍旧不设后宫。每日勤于朝政,丝毫不近女色。群臣见了,虽然多番谏阻,吕戌只是执意不从。
众人商榷,便于朝会再见吕戌,言道:“大王已为夏主,便是国政操劳,亦不可不顾家室。若是如此,试问大王百年之后谁可承继大统
?”
吕戌决绝道:“我虽授命先主,致死便为夏国之臣。只因先王子嗣年幼,故而才让孤王承继大统。孤王当不负先王所托,勤于政理。日后若有百年,先王子嗣后代必已长大。以此既当归还王业,夫复何疑?若留己之子嗣,只恐便有先王诸子争权之患。此取祸之道,孤誓不从。”
以此传令,更加厚待幽毖子嗣,使王命告于国中群臣。群臣由此会意,只道吕戌心念旧主之恩。却不知在他个人的身世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一段难以挥手的心酸往事。
往事如烟,如今已过二十多年。
如今吕戌既见灵位,便识得女子容貌的熟悉。此女子年轻貌美,和昔日自己的结发妻子覃氏近乎完全一致。
吕戌从军之时,便已与覃氏成婚。覃氏尸骨虽然在当时找到,但听同乡人说覃氏临死之前还有一个女儿尚在襁褓之中,只是具体不知所踪。吕戌因此多年寻访,皆未得任何的音讯。今见女子便如发妻容貌无二,又见她的年龄以此推测,故而只道是自己多年未曾找到的女儿,心中自是感慨万分的。
简单和女子一并拜祭了亡妻,吕戌便带着女子一同进入后|庭宫苑之内。
后|庭宫苑之中,吕戌与女子相对而坐。看着女子和发妻容貌何其相似,吕戌的心头自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你的长相,真的和你的娘亲太像了。自从孤王从军得道,便归乡里寻找你的母亲。然而我去的晚了,只见到了你母亲的骸骨。听乡里人说,她在临去时之前还诞下了你的。只是孤王多年寻访都没有你的消息,却不知你今如何便到了后宫来了的?”
闻听吕戌所问,女子不禁一声苦笑。
吕戌但见女子样子,自是有些不解。
“怎的,你莫非不相信孤王的话吗?”
女子一声叹息,言道:“非是贱妾不肯相信大王,只恐大王不肯相信贱妾所言罢了。”
吕戌闻言一怔,便问道:“这是何出此言?
女子苦笑道:“不瞒大王,贱妾并非大王女儿。”
吕戌闻言一惊,呼道:“不是孤王的女儿,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与我妻子这般容貌相似的?而且看你的年纪推测,便与我那素未谋面的女儿无恙。孤王归于乡里的时候也曾打听过,那便是孤王的发妻未曾与人改嫁。你不是孤王的孩子,却是何人的?”
女子叹道:“大王确实有一个女儿,只是当年襁褓之中便既死了。至于贱妾为何与大王发妻如此相似,只因贱妾非是旁人,正是大王昔日发妻覃氏矣。”
吕戌闻言,大惊失色。他上下打量女子,倒是和自己过世的发妻无论是容貌和气质都是完全一致的。然而已经死了的人,如何便在此时复活了。而且便是复活了,她至少如今也和自己一样都已年过五十。何得礼敬二十多年的岁月,如今竟还这般年轻的。
想到这里,吕戌自是不信。
女子微然一笑,便和吕戌谈起他们自小相爱时的曾经过往。过往已有数十年,但在吕戌心中却仍旧铭记不能忘怀。闻听女子所言,吕戌惊骇之余,也这才方自心服女子所言之事。
吕戌由此惊呼,问道:“你既未死,曾经家中枯骨是谁?又如何时过二十多年,你却仍旧还是这般青春不改?”
覃氏一声苦笑,言道:“贱妾并非未死,确实早在二十多年之前便已离世。只因大王对贱妾用情至深,贱妾这才英灵不散。自从大王厚葬贱妾之初,贱妾之魂便已随时伺候大王左右。如今已有二十余载,自护大王,只是未曾与大王得见罢了。”
吕戌闻言震惊,便既牵了覃氏的手,果然冷若冰霜不见丝毫的温度。
吕戌由此释然,心中也不禁暗生疑惑。此番亡妻现身来见,想必自有道理。其中深意几何,吕戌却并不能由此洞悉。
这正是“曾经誓言暗相守,由此鬼神便护身”。预知亡妻阴魂忽来现身缘故怎样,其中隐情又当若何?且看下文。
第630章 雄主落幕
却说女子一番言论,就此坦诚一切。
吕戌由此了然的同时,心中也不禁顿生疑惑。
但见亡妻之面,吕戌此时心中感慨万分。回想亡妻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默默守护着自己二十多年,此时的吕戌由此不禁再度落下了泪泪。
他一声叹息,感慨道:“相随二十年,孤王竟不知你一直都在孤王的身边。若你早能相见,何苦让孤始终对你放心不下的。”
覃氏苦笑,叹道:“非是贱妾不与大王相见,只恐人鬼有别,反惊了大王而已。”
吕戌道:“自家夫妻,何言这般外话。纵使人鬼有别,孤王有何可惧?”
覃氏感动,亦落泪道:“贱妾此生有幸侍奉大王,实乃三生有幸。今来相见,不得不向大王辞行的。只盼大王日后勤于朝政,使我夏朝早有问鼎中原之日。以此恢复万世一统,万民安泰。”
吕戌大惊,呼道:“何以便要离去?”
覃氏苦笑道:“非是贱妾要离开大王,实是大王天寿已至。然大王毕竟授先主重任,不容便自而去。妾因此愿舍残魂,以助大王成万世基业。纵然会魂飞魄散,亦无怨无悔。”
吕戌顿悟,言道:“前日窥见大星陨落天河以西,便知国中恐有不吉之兆。只是让孤不曾料想,此凶兆便指孤王。”
覃氏道:“天命如此,然而大任仍在大王。大王肩负一国重责,岂可有失?妾本一亡魂,此番愿助大王延续命格,已成万世基业。”
吕戌闻言叹息,不禁苦笑道:“天命始然,岂可便由人意?你自嫁我,以对孤王付出太多了。孤王这一生对你的亏欠,无法补偿。今岂可便因一人之故,便让你亡魂亦不能复存?既是天命犹然,也便随他去了便是。”
覃氏大惊,呼道:“似如此,大王之天下又当若何?”
吕戌道:“命系于天,尘世岂可强留?若天命终归于夏,自非他人所能僭越。若并非如此,试问又
岂是孤王留于尘世间多上几年便能撼动得了的?孤王也便累了,该尽的职责也便尽到了。日后如何,自有后人计较也便是了。以此抗逆于天道,非孤所为。”
一语言毕,含笑而挽覃氏之手。凝视之间,目光之内满是深情。覃氏泪如雨下,不能复言。对于吕戌最终的决定,覃氏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
覃氏既去,吕戌便有觉悟。
事情果不其然,不过数日光景,吕戌便染重病。国中群臣皆来探望,宫内宫外的医官更是忙碌不断。众人劝慰,只盼吕戌善保贵体。吕戌浅然含笑,自知天命不远。于是便在国中召集群臣,更调其从弟吕彻回返帝都商议托孤之事。
群臣尽相劝慰,吕戌只笑道:“孤王自己的身体,自己最当清楚。今天命已至,不能复生。昔日先王托孤于我,故授王业。孤见王世子皆幼,为保我夏朝基业故而便受先王禅让。今先王子嗣均已长大,而此番也该到了孤王克尽臣道将王业复归之日。正如孤王早先便对列位说的那样,我死之后诸公当对新王鼎力辅助,以此不负我夏朝先主开创基业之不易才好。”
群臣拜服,尽皆泪泣。
吕戌道:“先王世子王孙,如今共有一十二人。但以诸公之意,不知择谁为主可承王业?”
群臣由此商议,皆推举世子王孙穄子期。
吕戌点头,言道:“我亦观子期贤德,既如此诸公便可奉他为主便是。”
群臣拜服,吕戌便遣诸臣去,却独留吕彻在身边。吕彻不敢违令,便自跪倒听候吕戌训话。待到群臣退去了,吕戌便既请吕彻坐在自己的病榻前。吕彻应命,便既在吕戌的身边坐下。
但见吕戌一脸虚弱的模样,吕彻心如刀绞,言道:“王兄只是偶然疾病,何得这样便立后裔。非是兄弟多言,只恐王兄此番行事大有不妥的。王兄自从继位,为人贤德宽厚。对于先王世子王孙,素有厚待。更兼治国有术,多年这才稳固我夏朝
根基。如今再行禅让,弟只恐国中便要横生变故了。便是曾经的你为人宽厚,但新王未必便会如此。毕竟王兄坐拥夏朝基业多年,新王未必会容得下我们的宗族。若施手段,只恐国无宁日矣。”
吕戌一声叹息,言道:“弟之所言,愚兄如何不知?此番故而遣退群臣留下兄弟一人,便要言明此事。我受先主禅让,不得不承继大位。今我离世,理当奉还王业于先王后裔。如若不然,便是不忠。此等非臣之道,绝不可取。然而新王惧我家族势力有所不容,日后只恐刁难。弟今既奉诏命回到王都,便当将我吕氏家眷全都迁往北地,从而以防新王掣肘。从此北地之事,尽归贤弟做主。手中兵权政务,亦不可轻托他人。如有不甚,只恐便有灭族之祸。”
吕彻一惊,问道:“王兄之言,便与让我吕氏宗族在北地独立何意?”
吕戌道:“独立也是力求自保,但你当记住,我吕氏家族永远都是夏朝之臣。此番所为,只为国中安定而已。每年对于国家中原供奉,不可便有丝毫或缺。日后但凡王命没有威胁到我吕氏宗族,贤弟便当对王遵从绝无二心。弟且谨记愚兄一句话,那便是你北境之兵只可剑指北燕,断然不可转向中原。只要遵从以上愚兄所言,则我夏朝无恙、中原无恙矣。”
吕彻谨记,便自再拜吕戌。
吕戌嘱托已毕,不禁长做叹息。转首看向内廷窗外,不禁面露欣喜笑容。
“尘缘已尽,再无牵挂。我这一直扛在肩上二十多年的重担,如今也终于可以尽数卸去了。只恨平生虽成王业,却终究难觅知音一人。我死之后,无需厚葬。弟可借机归于故里,使我与你嫂子瑛娘合葬便是。我二人生不能一处,死亦当同穴而眠。”
吕彻叩首而拜,再看吕戌的时候,吕戌已然气绝而亡。
这正是“一代雄主终落幕,心中仍念儿女情”。预知夏朝新主继位怎样,中原变故又当若何?且看下文。
第631章 临终遗属
却说吕戌病故,便在临终之前留下遗诏。其一便是传位大事,而一切就像他生前所说的那样。自己虽然在夏朝担任过夏朝的第四代国君,但他从来都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夏朝真正的主人看待。
诏命中,吕戌写得很清楚。那就是曾经的自己,是为了在夏朝最危难的时候保卫夏朝这才选择挺身而出并且冒着不臣的危险从而接纳的先王幽毖的禅位请求。而自从自己接纳禅位以来,虽然不敢说功绩甚伟,但也却是保住了夏朝历代先王留下来的大夏基业。用吕戌自己的话说,这不是自己一个身为君王应该做的事情,其实是一个身为夏朝股肱之臣而该尽得责任。
夏朝基业逐渐稳固,而自己也从来都是对先王留下来的王世子孙加以厚待的。在他的眼中,自己手中的王权早晚有一天都要归还到曾经先王的子嗣手中。只是因为自己无能,致死都没有完成先王曾经留给自己的遗愿,让夏朝的基业在自己的手中能够发扬光大。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快要死了,先王留下来的遗愿他也已经无法继续完成。故而只得充满亏欠的提前奉还到先王子嗣的手中,而对于这份自己毕生的遗憾,自己也只有到了九泉之下再向夏朝的历代君主亲自去选择告罪了。
这些话,基本就是吕戌遗诏中的最初内容。而相比于第一部分的陈述,第二部分基本就已进入了正轨并且提到了夏朝后世王主继承人的问题上。
对于夏朝王主继承人的人选,吕戌听取了群臣的意见,最终决定将自己接管了二十七年的王位交给先王后世子孙的穄子期。
在吕戌的眼中,穄子期年少有为,堪当大任。对于自己选择的继承者,自是现在开头进行了一通赞美。而后的话,基本都集中到了群臣对于自己离世后面对新王的效命上。
这都是些停留在表面的言辞,却为自己遗诏的第三部分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不得不承认,吕戌的确是一个很有文韬武略的大人物。他战
场用兵稳扎稳打、善用奇谋,治国方略可谓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论及文治武功,当今天下他敢说第二,只怕当真便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这样近乎完美的人物,即便是写起东西来也是文采奕奕。非但措辞宏伟健硕,便是思路也显得极为清晰明白并且蕴藏深意。
说到日后臣子对于新王的效忠辅佐上,吕戌便不禁提到了自己所处的吕氏家族。对于他们的安排,吕戌早有决断。而为了更加保护好自己的宗族至亲,吕戌在遗诏中所提到的安排却无疑变了言辞。
曾经对吕彻单独提到的‘北迁’,在吕戌留给群臣的诏命中很清楚并且多次提到了‘放逐’一词。
在志霸大陆时候的古代,‘放逐’无疑是对罪人的一种用词。但在自家宗族至亲的身上,吕戌却多次用到了‘放逐’这样的词汇。其中心目的也很简单,那便是永远放逐北地、无国危不可奉召还朝。吕氏宗族自打驻扎北地开始,一生一世的职责便只有一个。诏命书中对此,写的也是非常清楚。那便是‘永守天门,使中原净土不得有丝毫污秽之险’。
诏命中的‘天门’,泛指与北燕接壤的北燕国境。换成通俗易懂的话,那便是一生一世守住北地,使北燕列强没有入驻中原乱我夏朝河山的机会可寻。
言下之意也很明显,那便是说他吕戌无论生死皆是夏国之臣,那么整个吕氏宗族也一样誓死都要将保卫夏朝疆土当做自己身为吕氏宗族一员毕生恪守的责任和义务。以此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一部分遗诏的内容,吕戌几乎选择了浓墨重写。那感觉让人看去,似乎生怕让人看完不能铭记于心。其中的目的,自也并分为二。其一便是向未来继承皇位的新主表示忠心;其二便是既是新王有不肯容纳自己宗族的心思,也会因为这一封自己临终之时留下来的诏命没有对自己宗族至亲下手的理由。而且不得不承认,吕戌还是一个十分重视细节的人。遗诏中,他非但将原本的‘
北迁’替换为了‘放逐’,无疑还借助于此留给了自己宗族之人最大的一份特设。
遗诏原文一语记之曰:‘凡吕氏宗族归于北地者,无国危、无内乱、不勤王不可复还中原’。
这句话的意思明着是为夏朝后世的历代君王表示自己的忠心,不能存在任何威胁王权的行为出现,实则无疑是出于对自己宗族最大的保护。遗诏中说的很明白,除非国内动|乱勤王。否则即便是有王命召请,亦可不必奉召还朝而去。不还朝代表什么,代表吕氏宗族将永远固守北境掌握大权。只要大权在手不在朝中,国中新王便没有机会选择对吕氏宗族的人选择下手。
吕戌遗诏一语双关,既教化了自己的宗族至亲崇尚忠君爱国的思想,也无疑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经典名言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写完了这些,最后就到了对于自己的安排上。
在此处,吕戌仍旧秉承一代忠良贤臣的儒雅风骨。他不奢求大葬,更没想过举行国葬。
用吕戌自己的话来说,自己永远都是夏国最忠诚的股肱之臣。既然是这样,自己又怎么能够接受所谓的国葬或者君王大礼呢?相比于这些,他更愿意选择落叶归根。国中朝臣虽然如物,却全都还要各司其职。吕戌诏命中写的也算清楚,此番只需要以吕彻为首的吕氏宗族相送回归故里便好。
大礼一切从简之余,亦可为夏朝国内剩下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于这笔开支,大可用于历经多年战乱、饱经战火蹂躏的夏国疾苦民众。期间内容,大抵于此。
遗诏一经公开,夏朝臣民举国震动。
其中一份遗诏的复写本,也由此被送到新王穄子期的手中。穄子期览书,不禁浅然一笑。侍从询问其故,子期却只做不言。
这正是“生前雄才守四方,死后英灵佑满堂”。预知穄子期心中想法几何,期间动作又当怎样?且看下文。
第632章 五子为友
却说吕戌离世,临终留下诏命一封。书中提及诸事,无不暗藏玄机。
自从诏命公开之后,夏朝举国震动。群臣万民闻听吕戌离世,举国哀戚。又因不知其中玄机,只是停留在诏命言辞的表面,都自诩吕戌为夏朝当时第一国臣。故而国中未曾下一命令,国民皆已自诩披麻以为吕戌在天之灵。
这一日吕戌遗诏的复写本传到新王穄子期的手中,子期见了不禁面露笑颜。侍从疑惑询问,子期却只是不答。少时,忽有近侍传报,言‘五友’尽来恭贺朝拜。子期大喜,便使人召请几人府中相见。
却说这穄子期,实是夏朝先王幽毖独子的第六子。论及辈分,便已是幽毖的孙子辈分。那时候幽毖去世,独子年纪尚轻。因为不能理事外加夏朝内外交困,致使幽毖不得不将王位禅让于吕戌手中。
后幽毖独子逐渐长大,却无太多作为。吕戌念及幽毖曾经旧恩,故而将幽毖独子待若上宾。自己虽居内廷,但却为他不惜另造宫室。每日供给所需,甚至比及自己更甚。然而即便如此,此子毕竟天不予寿。
夏神凤八年,也就是吕戌继承夏朝基业成为王主的第八年。此子却在后宫偶然恶疾去世,年仅二十七岁。薨时虽少,但却留下子嗣十一人。其中六男五女,最大的长公子年纪不过十二。而最小的少公主,亦不过只在襁褓之中罢了。
穄子期排行老六,那时候不过也就六、七岁左右的样子。
虽然年少,但在当时却表现出与其实际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面对父亲的死,其他子嗣全都泪流满面,唯有穄子期以另一种方式选择自强。他刻苦读书,以此谋求上进之道。吕戌见了,便问穄子期其中缘故。而穄子期的回答,无疑也让当时的吕戌倍感震慑。
“我不想像我的父亲一样,一生一世碌碌无为。人的寿命不分长短,但至少要活得光彩并且充满价值。正因人生苦短,更不应该只顾贪
图享乐。如今天命难使难测,活在当下的人便更加需要奋发图强才是。”
他一番言语,当时撼动吕戌。
吕戌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给予王世子孙的不应该只是安逸的生活。他由此开始重视学业,便在当时的王室宫中首次成立志霸大陆人族最早专供王室子弟教学的资质机构。让他们通达学问,以此充实自我。
教学既立,穄子期无疑也是众多王室子弟之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他通读古今,精通学术。又习礼教武功,堪纳百家之长。时年十五岁时,便有朝堂论道之能。即便是国中朝臣与之相论,亦能对答如流。由此朝中国臣对他青睐备至,直至吕戌病危未及王室子嗣承继王位人选的时候,群臣这才全都一致推举他成为继承王位的第一人选。
穄子期学术通达,更善交友。国中贫贱出身怎样,只要能有才学者,穄子期尽纳为友。而其中四人分别为郦商、鄧敝、公叔羊与詹博崖,平日最与穄子期亲近。五人年少皆为夏朝新晋才俊,年龄又与穄子期相仿。故而与穄子期在一起,又合称‘五友’。
如今侍从来报,言‘五友’并来恭贺相见。其中这所谓的‘五友’,其实便是泛指这四个人的。
闻听四人来见,穄子期自是欢喜。便在府中摆宴,以此恭候四人。
四人少时入进,便先恭贺穄子期承继王位大事。穄子期谢过,便请四人相继入席。五人共坐一桌,相谈甚欢。酒过三巡,四人便问穄子期日后如何打算的。
穄子期道:“国中政略,我在未曾继位之前便有涉猎。群臣一致推举我,此番必当不负众望。拉拢群臣以求上下和睦之余,亦可内容经略、外达万邦。届时再访贤士于山泽,使我大夏国内无壅塞之弊。如此军民一心,内可直达寰宇,外当敢与天下匹敌者。”
五人称是,郦商却不禁笑问道:“我等但随王驾,也有将近十年。今王驾继
位得道,我等不知该得何职?”
穄子期道:“国之大人,不可轻易篡改。诸公虽是有识之士,毕竟年少缺乏资历。若论贤才,自比当今朝臣胜于数倍。但为稳定王权,不可妄自而行。”
郦商闻言,也知穄子期心中之意。只顾做叹息,笑道:“只恨我等一腔报国热血,此番还要权且隐遁的。”
鄧敝笑道:“大王既有经略,便自主张。正所谓细水长流,方有绵延不绝之势。大王本性怎样,我等既能不知?不过眼下迫于权势而已,试问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郦商点头,也知其理。
公叔羊在此时放下了筷子,便不禁摆出一副正装其事的样子,言道:“我等官职怎样,大王自有调度。我等既为死党固友,倒也不在乎那么多的虚名。说起来不过是效力国家,建功立业罢了。这等小事暂且搁下,不提也罢。如今大事一件,大王新继为主,倒是不可不虑的。”
闻听公叔羊所言,穄子期心中便已看他神色表现猜了个大概。于是也放下酒杯,笑问道:“公叔兄所言,莫非吕氏宗族吗?”
公叔羊点头,言道:“此事关乎重大,大王不可不虑。毕竟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吕戌纵然禅位念及臣道,未必他所在的吕氏家族不会怀有什么不臣之心。吕戌纵然高风亮节,但也在承袭先王之位多年重用自家宗族。虽然任用还算公道,但也让他吕氏宗族就此崛起了不少的人物。加上内外朝中之人,未必不会给日后大王的统治做出威胁。此等事若不能处理得当,只恐后生祸患无疑的。故而微臣特此提醒,还望大王思之慎之才好。”
穄子期了然,便自笑问道:“似如此,尔等之意却当若何?今高见怎样,不妨权且一叙。若有好计,必当依从。”
这正是“自幼通经堪智主,如今却问身边人”。预知诸子谈论怎样,最终穄子期论道行事若何?且看下文。
第633章 同归故里
却说诸子论道,公叔羊便言自己心头想法。
穄子期闻言,只是不动声色,以此先询问诸子对此有何看法。
闻听穄子期所问,沉默已久的詹博崖终于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穄子期看他状态,自是便有话说。于是淡然含笑,便向詹博崖询问其中决策。
詹博崖不答反问,言道:“吕戌临终之前曾经发过一书,不知大王可曾阅读过了吗?”
穄子期点头,便将遗诏手抄本奉上,言道:“不瞒兄弟,你等来前家人方自送到我手。我自阅读已毕,不想你四人便在此时到来了。”
詹博崖了然,言道:“此等遗诏,我等也便看了。但以遗诏所言,无疑便显忠杰之意。然而其中深意,却也彰显得淋漓尽致了。”
穄子期淡然含笑,以此故作姿态,便问道:“其中详细洞悉怎样,不妨直言。”
詹博崖道:“忠杰虽是,但也算是为他吕氏宗族权谋了个详细。不得不承认,吕戌做事倒是个十全之人。只是这般用意,大王不可不予顾及。若当真全都放他们归于北地,只恐我大夏基业和疆土,便要从此一分为二了。彼在日后若于北地自立而强,对于大王的统治,只恐有害无利。”
穄子期含笑点头,言道:“此言虽是,但诏命如今影响倒是不小。更兼吕戌虽为臣子,但毕竟还有先王之名。今又遗诏传于国内臣民之间,只恐公然抗逆有所不妥的。”
詹博崖道:“但以微臣之见,遗诏所言,倒是无需抗逆。便是抗逆了,也随着天意人心便无异样可寻。”
穄子期不解,反问道:“如何抗逆,还请明言。”
詹博崖道:“吕戌既是一代雄主,宗族至亲可算不少。今诏命书中写的清楚,无需便取国葬之礼。只需派遣宗族众人随行归于故里安葬,便既如是。故而但以微臣之见,此事依从虽然尚可。然而变通得法,便可尽为大王所用。”
穄子期点头,复问道:“如
此,请试言其详。”
詹博崖道:“吕戌名为使吕氏宗族携他灵柩归于故里,实则也是为宗族至亲众人逃离中原谋求个借口而已。如今诏命遍及国内,朝廷未发一言,万民便已自发便为吕戌挂孝。此等举措,大王正当响应。只需依从吕戌遗诏中所言,但自己身为王主恳请随行便是。届时离于国中,便是远离了王都百姓。故里之地只需看他宗族众人的动向若何,届时再与计较便也不迟。宗族众人之中,吕戌从弟吕彻堪为其首。大王纵可放了其他的宗族至亲北去,但以臣下所见亦当将吕戌之弟吕彻留在国中。名为大王年幼还需身边还需辅弼,实则将他留于国中也好牵制北方吕氏宗族。只要他们甘心为我夏朝所用,放任他们去也便是了。毕竟朝中不宜做的事,到了外面自是方便许多。吕彻若是聪明人,定然会选择向大王屈服的。”
穄子期含笑不答,反观再做另外三人动向。而对于詹博崖此时的想法,另外三人居然全都表示意同。
穄子期会意,便道:“既如此,孤王且随吕先王灵柩一遭,又有何妨?”
以此便有决断。
却说翌日朝会,穄子期首次受群臣参拜。少时荣登王位,便与群臣商议为吕戌筹办葬礼之事。
吕彻出班,言道:“吾兄临终之前,早有遗诏。他不希望国中便有大葬,只想让微臣协同宗族众人携其灵柩共归故里安葬如是。今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大王借此时机早正大位为上。以此励精图治,不负先王所望。”
穄子期道:“孤王承袭王位,所以坐拥万里山河,皆赖吕先王多年功勋所致。吕先王昔日临危受命,救我大夏于内外交困之际。如今仙逝而去,孤王岂能对他如此薄意?更兼国内百姓闻听吕先王驾崩,亦自主披麻戴孝。孤受吕先王多年栽培之恩,今岂能在先王未得入土安葬之余,便行继位之事?此番先王便有遗诏,孤王却也不敢违逆。只想亲自去送先王一程。待得诸事已毕,也算尽了最后杰
义了便是。”
闻听穄子期所言,吕彻不知作何语应。
‘五友’四人早有准备,便在朝堂之内早已发动朝臣。朝臣闻讯,便既全都相应穄子期。吕彻见势,自知抗逆不过。虽然心中不悦,但也只得选择妥协和遵从了穄子期的意思。
吉日既至,一行人便既起行。吕戌协同吕氏宗族二百余口,押送着吕戌棺椁便往故里。穄子期身为王主随行,驾前带领精兵五千作为护卫。‘五友’欲以同去,穄子期却不允许。毕竟自打穄子期继位以来,四人便都在朝中谋得了属于自己的官位。虽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却也全都各居要职。
穄子期劝慰道:“尔等众人方居朝堂,便当竭尽所能、励精图治。唯有如此,日后孤王才能提携你们。至于前方之事,无需太过记挂了。孤王心中已有斟酌,便可自处无恙。尔等且在朝中安于国政,孤王少时便归。”
‘五友’闻言,心中宽慰。又见随行大军不少,自诩万事便在穄子期一人掌中。于是再无疑惑,便在国中安于政务自然不在话下。
四人既被穄子期安在国中,他便带领五千精锐护卫随同吕彻协同吕戌灵柩同归故里。既至故里,一行人便择吉日将吕戌的灵柩安葬了下来。而等一切准备妥当了之后,吕彻也在当晚收到了来自于新王穄子期的召请。
吕彻见势,心中一凉。如今使者就在门外,随同居然还有五十名带甲一副枕戈待旦的样子。看到这样的形势,府中老家人不禁心生惶恐。吕彻却早有觉悟,自从他看到穄子期带领这么多随军同来的那一刻,自己便已了然了穄子期心中的用意。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
吕彻一声叹息,也便不禁一声苦笑。随即整好了衣冠,便既出门与使者共同来见。
这正是“自古鸟尽当弓藏,难避兔死便狗烹”。预知吕彻性命怎样,穄子期行事几何?且看下文。
第634章 君臣论道
却说吕戌安葬已毕,吕彻便受邀请前来拜见穄子期。
子期但见吕彻前来,便既转头面露笑颜。然而相比于穄子期此时的满面堆笑,吕彻却仍旧还是一脸的严肃。看着吕彻一脸阴沉且不苟言笑的脸,穄子期脸上的笑容则显得更为自然。
“看吕大人的样子,似乎已经做好了该有的觉悟了啊。”
伴随着穄子期的一语出口,吕彻阴沉的脸上不禁在此时挤出一抹无奈般的笑容。
“大王此番召见臣下,便已准备好要对臣下动手了吗?”
“何以见得?”
面对吕彻此时的询问,穄子期既没有选择承认,也没有表现出打算要进行否认的样子。他只是充满淡然的一声反问,而这句话换来的却仍是吕彻充满释然般的一声叹息。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大王既已坐正大位,自然不会留下曾经先王的亲信。我兄虽然位极人臣之时不曾薄待大王,但大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自然也不会轻易选择按照我兄临终遗命中写的那样,就那么轻易的便放我们这一干吕氏宗族的众人就此离去并且安居北境的吧?”
“说得好。”面对吕彻坦然般的一语,穄子期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对于吕彻赞许般的笑意。他缓缓松了口气,同时也不禁看着吕彻轻轻点了点头:“按照理论来讲,孤王的确应该选择这样做。新君初等王位,最重要的就是稳住群臣。而你吕氏宗族在吕先王的庇佑下多年发展太快,而且在群臣之中自是形成了不一样的气候。你们不死,只怕孤王始终无法彻底驾驭国中群臣的。”
吕彻了然,不禁一声叹息,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大王如今还在等什么呢?”
穄子期沉默多时,随即也不禁摆出一副义正言辞般的模样来。
“以我对吕先王以及吕大人的了解,这样的事情我想并不是你们在生前所不能预料到的。吕先王虽然身边并无子嗣,但身为吕先王的弟弟,你却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更兼我祖
父曾经传位的时候,就曾将大夏的王主之位禅让给令兄过的。令兄名正言顺,更兼多年执政并无尺寸之失。如今朝局稳固,万众一心。明明将大位传给你就能规避你宗族被灭的风险,却为何仍旧还要将大位交于本王手中的呢?令兄这样做,虽然可全了自己的忠臣之名,但也将你吕氏整个宗族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这样的一场豪赌,令兄和你当真认为你们会有毕生的把握吗?”
“老实说不能。”
面对穄子期的询问,吕彻的回答倒也显得坚定并且言简意赅。穄子期目光凝视着他的同时,也在此时不禁掠过一抹惊疑般的犹豫。
“不能保证毕生,却还要去做。这样冒险的行事风格,老实说倒是和令兄吕先王一项谨慎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啊。”
“大相径庭又当如何,可他始终还是这么做了。”
吕彻无奈般的一声苦笑,笑容之中似乎透显出令人难以形容般的心酸。
“老实说,孤王不明白。”
“不单单是大王,即便是臣下也不能完全明白。”吕彻目光淡漠的看着穄子期,但语气却透出无比的坚定:“但即便如此,我却仍旧愿意相信我兄长选择这样做的理由是绝对充足并且完全正确的。他比我考虑事情要显得周全,当然我并不排除会有自我忠杰的原因包含其中,然而我却并不相信那会是他选择这样做的全部原因。”
“嗯,具体说说看。”
面对吕彻的陈词,一脸淡漠的穄子期收起了原本的笑容,同时也眉头微蹙的表现出了一抹好奇与疑惑。
“我很了解我的兄长,清楚他是个很懂得审时度势和权衡利弊的人。宗族的利益虽然重要,然而始终无法超越我夏国复兴的伟大使命。因为这个使命,他曾经宁可背负不臣之名也在最终选择接下了先王的禅让。如今或许也正是为了这个使命,这才不得不在宗族利益间有所取舍从而还政于大王手中。”
闻听吕彻所言,穄子期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吕彻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在自己的眼中,吕戌的大公无私是无疑可以与夏朝历代的大贤相媲美的。他的政略武功基本毫无瑕疵,但最值得称颂的还是他对于复兴夏朝使命的把持。
“其实,你也一样优秀。便是继承王位,也未尝不可。”
“是的,这一点我相信。但或许在我兄的长眼中,大王一定能够比微臣做得更好。说句大不敬的话,若论及个人能力,微臣自诩不在大王之下。但身为一国之主,大王却拥有微臣所最为欠缺的东西,那就是驾驭群臣的能力。大王虽然年轻,却拥有纯正的王室血脉。吕彻虽然自诩能力不凡,但却只可治理一地,并不能驾驭得了一国。虽然这些道理并不是我兄长亲口告诉给微臣的,但微臣自己却心里清楚。为了我吕氏宗族,我兄长已经在遗诏中做出了最后妥善的安排。大王能够饶恕也便是了,若不能饶恕,只怕便是时光倒流、我家兄长还能复生有机会再选一次的话。微臣料定,他也一定会做出和此番一样的抉择。”
穄子期点头,不禁一声叹息道:“为了我大夏复兴大业,不惜舍弃整个宗族至亲作为代价。吕先王之品行,可谓千古无二啊。”
他一语出口,便既赫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一闪的瞬间,便既将剑搭在了吕彻的脖子上。
吕彻双目一闭,便既跪倒在了穄子期的身前。
“孤王今日若是杀你,你会在日后记恨孤王吗?”
“会,当然会。”吕彻回答干脆并且充满坚决,他随即抬起头,一双炯炯的目光便如利剑般朝着此时面对自己居高临下的穄子期看去:“如果大王杀了我等,不能完成我兄临终前未完成的使命的话。微臣与宗族二百余口,便是死了化成厉鬼,也断然不会放过大王的。”
穄子期震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语应。
这正是“但为王道行君事,焉容命归使不达”。预知穄子期最终行事怎样,吕彻到底性命若何?且看下文。
第635章 宽仁厚义
却说穄子期与吕彻夜半共谋,二人彼此互诉衷肠。
面对吕彻最后的觉悟,穄子期沉默了很久的时间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一声叹息,不觉收起放在吕彻肩头上的宝剑。
“你起来吧,孤不杀你。你和你的兄长一样,全都是我夏朝的功臣。孤需要你们,夏朝也依旧需要你们。孤或许未必会是一代雄主,但至少想要做个贤君。刚刚立国便杀功臣,以此引发内外共斗。既不智,也显得愚蠢。孤王不是我的祖父幽毖王,孤更无须借助妄杀功臣而取信制约与群臣。但是孤当真希望,今日的一念之仁,并不是日后取乱的开始才好。”
穄子期一番深语,致使吕彻险象环生。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兄长的想法冒险,而眼前的这个新王更爱冒险。
吕戌为了夏朝的王业甚至摒弃了自己的宗族至亲,而如今的穄子期竟然也为了夏朝的基业而选择放弃了对于后患的隐忍。
“大王……”
“不要辜负了孤王对于你和你家族的信任。”穄子期搀扶起了吕彻,甚至充满坚定的凝视着他饶有惊诧的双眼,决绝道:“孤王也和吕先王一样,都是为了我大夏基业愿意付出一切的人。先王既然连自己的至亲宗族都能舍弃,孤王又如何会选择不信任你们呢?”
吕彻沉吟,便自道:“为了让大王安心,微臣甘愿留在朝中为官。以此作为人质,制约吕氏族人。”
“没这个必要。”穄子期将手一摆,笑道:“孤王既然能够选择放了你,自然便会选择相信你的。更何况北地你已经治理了多年,没有了你这样的贤臣只怕一切工作的推进都要搁浅了。如此大事,就只是为了孤王对于你们宗族的不放心和猜忌,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归去北地吧,带上你吕氏宗族的全部族人。利用你们的能力,让北地因此富强。就像吕先王在遗诏中所提到的那样,永远为我夏朝守住中原这道天门,令北燕永远没有踏足中土的半点儿机会
。”
吕彻闻言,便立即选择跪倒在了穄子期的面前。
“大王今日大恩,微臣以及臣之家族必然在日后以死相报。若燕狼之兵越我北地雷池一步,吕彻及其吕氏全部族人甘愿以死谢罪。”
穄子期点头,便既再度搀扶吕彻而起。君臣二人又谈多时,这才各自散去。
待到次日天明,吕彻便与族人同向穄子期辞行。穄子期由此并不拦阻,甚至亲自以大礼为他们践行。吕氏宗族由此而去北地,而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穄子期看似温柔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自信般的微笑。
将吕氏宗族放走归于北地,穄子期也率领大军再度回返夏朝王都。
群臣闻听王归,全都出城相迎。穄子期接受群臣参拜,便入城内。谁想方入内廷,便有内侍传报,言‘五友’再度请求召见。闻听侍从传报,穄子期并不感到丝毫的意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自语说了声“来得好快”。随即便命侍从传话,使‘五友’四人共同便入内廷相见。
四人既入内廷,便与穄子期见礼。穄子期但见几人脸色都有难看,心中自然明了他们此来的用意。一时间只是笑脸相迎,对他们仍旧相敬如宾。少时酒宴拜上,穄子期便请宴席上的侍从众人退去。面对闲杂人等的告退,一直沉默的四个人终于相继开了口。
“大王随同吕氏宗族押运灵柩回归故里,却不知最终可按照臣等既定的计划行事了吗?”
面对鄧敝的第一个开口,穄子期无疑还是一脸的笑颜。
“那个吕彻,确实是个才高八斗的人。这样的人物在治国方面颇有经略,杀了只恐倒是可惜了。我见他是个人才,便直接将他放了。连同他宗族吕氏二百余口人,一并放归北地而去矣。”
闻听穄子期所言,四人惊讶着不禁面面相觑。
郦商道:“大王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此岂不是放虎归山的吗?若是其他的人放也便放了,那吕彻岂能轻易让他去的?要知道
他可是吕先王的亲弟弟,如今便是整个吕氏宗族的领袖人物。咱们先前不是商量好的嘛,便是不能杀戮,至少也要将吕彻留在国中这才便好。大王如今将他放了,那朝中还有谁人可以制约身处在北地的吕氏宗族啊?”
闻听郦商所言,所有人都不禁将质疑的目光转向穄子期。
子期仍旧一脸笑容,面对所有人此时的质疑完全熟视无睹。
“制约?为什么我要选择制约吕氏宗族啊?”他一语反问的同时,也不禁抬起头看向在座一脸疑惑的四个人,正色道:“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们会不懂的吗?吕氏兄弟何许人也,岂会轻松便被我们所制约?我的祖父幽毖王何等雄略,曾经也试想过要打压他们兄弟的。结果怎么样,非但结果差强人意,还弄得个含恨而死的下场。难道论及雄略智才,公等认为我们能够比我的祖父幽毖王更胜一筹的吗?”
穄子期一语言出,四人全都傻了眼。他们面面相觑,面对穄子期此时的询问居然没有一人能够作答。
“在我看来,人有时候还是老实一点的好。尤其是对于比自己更加高明的智者,便更加不应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去摆弄什么小聪明。我的祖父幽毖也算是一方雄主,但最大的弱点就是急功近利和自视甚高的很。他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甚至认为整个天底下没有人会比他更加聪明。然而结果怎么样?非但最终对吕氏兄弟要选择禅位保住基业不说,居然还丧于泰郃、裴寅婴这等的小人物之手。其原因到底怎样,只怕不难分析吧?”
四人闻言不知所云,詹博崖却不禁恍然大悟,言道:“似如此论,大王倒是早有放纵吕彻离去之心。既如此,却为何非要应允我等之计?且随吕氏宗族长途跋涉一行而不可呢?”
穄子期浅然而笑。
这正是“看似情深施宽厚,岂知本在计算中”。预知穄子期回应怎样,其中用意具体若何?且看下文。
第636章 自有谋算
却说穄子期放纵吕氏宗族北归而去,便回朝中再度与‘五友’四人相见。
面对四人言辞,此时的穄子期一改最初谦恭姿态。以此坦然而答的同时,也引得‘五友’之中的詹博崖洞悉了穄子期原本的用意。而面对此时詹博崖的询问,穄子期脸上的笑容更显泰然。
“放纵吕彻极其宗族,早就在我的测算之中。吕戌既为先王,诏命既下谁敢不尊。如今我夏朝百姓看着是对孤王臣服,实则对吕氏宗族倍加推崇。今孤王若取杀伐之道,只恐失了天下民心。便是将吕彻囚禁在内廷,以他多年朝政中的关系,想要逃脱出去只怕并不困难。与其那时让他逃回北地开始对我见疑提防,倒不如反在此时卖个人情给他也便罢了。你们要知道,吕彻虽然论及计谋不及吕戌,但也绝非是个等闲之辈。我们将他留在国中,用意几何只怕他心中自然明了。一旦走脱而去,北地则不复归我夏朝所拥有了。此番孤王虽要放他,但却要在放他之前对他施以恩惠。吕氏兄弟智谋超群,却唯有感情最著视为一短。今孤王以此作为诱饵,便是要让他即使归于北地也要一心一意的为孤王效力。只要他全心全意的按照吕戌遗诏中所提到的那样,彻底阻绝北燕南征的野心并且使我中原之地无碍,便是放他离去又能如何?与其让我君臣猜忌如是,倒不如让他对孤王感恩戴德要来得实际得多的。”
闻听穄子期一番言语,四人便既各自皆有顿悟。
穄子期既拉拢了吕彻,便使得北地再无忧心。如今自己坐镇中原,便可安心梳理政务。以此大兴商务、发展农桑,使地处中原的夏朝变得更为强盛起来。
中原诸国皆有安抚,然而北燕此时却有了崭新的动静。
此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殷纣璃曾经的伤势早已痊愈。国中政务交给罗伊、靖之,而军务大事则尽在郭不疑、夏侯邕二人之手。至于西境之地,则完全在苏异的分列治理之中更是日渐富强。如今西北接壤,北燕疆
域由此再度扩充。论及地域之广阔,已经堪比中原夏、靖、卫三国之和。
如此大的疆域,人口也有激增。而今时的北燕,也非昔日可比。对此,殷纣璃早有再取南征之意。只是碍于中原三国联盟之势,故而迟迟不能决断。今中原传报,言吕戌病故而死。殷纣璃听闻,心中大喜。急忙召集群臣,便在朝中商议。
罗伊出班,言道:“吕戌虽亡,然夏朝已有新主继位。臣闻夏朝新主穄子期虽然年少,却有雄才。此人原属矶子王血脉,自有传承。继位以来,内修政理、外通诸国。虽然尚且没有什么威望,但信用极其良好。更兼我国虽然势强,但夏、靖、卫三国已成联盟之势。此联盟若不破,只恐我北燕终难逃腹背受敌之险。此番娘娘便要举兵,也当先以离间三国为上。待天时有变,便起西北两路而向中原,则天下一举可定。”
殷纣璃不悦,言道:“大长老之意,非孤不允。只是中原三国联盟已有十年,彼此素无隔阂。更兼疆土相连,互为犄角为应。我国想要设法将其击破,何其艰难?若待其自毙,只恐迁延日月。今番我北燕已然休养十年,论及疆域之广阔堪比三国之和。更兼带甲十万,正当一试锋芒。再有夏主吕戌新丧,正是我国用兵的绝佳时机。倘若因此摒弃,只待那穄子期小儿在诸国之中建立了威望,只怕我国便更加难取夏朝。与其那时受人所制,倒不如便在此时抢占先机的好。”
罗伊闻言,便知殷纣璃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此番自己若是继续执着了下去,只恐便要遭到殷纣璃的斥责。故而以此深思片刻,便问道:“此番娘娘既要兴兵,不知却往何处去的?”
殷纣璃道:“北部疆域,进兵极为困难。更兼龙骜勇猛,大元帅项崇极能用兵。此番与其西北两路并进,倒不如集中火力而取一处。今西境已与我国北部接壤,两者彼此已经视同一体。相比于北地的进兵困难,西境之地倒是正好用兵。今可遣苏异为大元帅,夏侯邕、不戒和
尚为大将。以此兵出,先取卫国。若有胜迹,孤再于北境相应。便既不能,亦可进退有路。似此决策,岂不两全其美的吗?”
罗伊点头,心中以此细思。觉得殷纣璃此番出兵的决策虽然有些唐突,但部署倒也得当。毕竟北地南进,自是西境平坦一些。而且相比于与夏朝的趁势交火,卫国无疑更弱一些。
他心中料想于此,便自不在疑惑。
得到了罗伊的首肯,殷纣璃由此大喜。当即使人修书一封,便自送达西境苏异处。苏异闻讯,不敢怠慢。当即便在西京点兵,以夏侯邕、不戒和尚为上将。克日起兵八万,水路并进直取卫国而来。
北燕既选择兴兵,探马便既报入卫国国内。
吾梓须闻讯,便在国中召集群臣,商议抗击北燕之事。朝堂问及琐事,衍畲之子衍不钰便既出班。
“此番北燕来袭,声势极为浩大。单以我国之兵,只恐难以抵挡。故而但以微臣之言,我国既与靖、夏已成同盟十年,此番正当所用。只需二国共相策应,覆灭北燕便既不在话下。”
吾梓须从其言,便问诸将谁可为帅。诸将进言,尽皆推荐大元帅崇楼。吾梓须也了然崇楼的本事,便请崇楼出班。崇楼应命而出,便自授命拜将。拜将已毕,吾梓须便请崇楼入后堂商议决策。
崇楼道:“战时决策,自有末将保持。国中行事,大王还需请教高人如是。今大长老衍畲尚在,大王何不以此询问其详?末将料想,大长老此番必有深谋如是。”
吾梓须点头,言道:“孤欲从之,只是大长老身体欠安,如今已在家中休养多年。只恐此去,有失礼敬。”
崇楼道:“可借探病为由前往即可。”
吾梓须从其言,于是便与崇楼同去衍畲府中。
这正是“十年安平终破晓,临战尚需智人谋”。预知吾梓须、崇楼拜见衍畲怎样,衍畲又当设得何等妙计?且看下文。
第637章 眼之所见
却说北燕兴兵来取卫国,卫主吾梓须便使崇楼再度为帅,以此抗击北燕西部大军。
崇楼虽然决心抗敌,然而却认为身为国中大长老的衍畲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独到见解。故而上谏吾梓须,此番便以探病为名前来向衍畲问及。
二人既到衍畲的府邸,门口的家人便早已等候在了门口。既看到吾梓须与崇楼,便急忙前来迎接。
吾梓须见势,不觉惊疑问道:“看你的意思,倒似乎知道我们早时间便要来的?”
家人嬉笑道:“老爷早传恩命,知大元帅与大王今日必到。只恐照顾不周了,这才特命小人在此等候。如今我家老爷已在会客大厅备下了茶,还请大王与大元帅随同小人一并入府相见才是。”
崇楼点头,便与吾梓须道:“大长老不亏智者之名,竟派家人早做等候。既有这般测算,想必此番北燕来袭之战大长老亦对此另有高见。以此而论,臣与大王倒是来的及时。”
吾梓须称是,便与崇楼在老家人的带领之下共入府中。
老家人一路带领,便引他二人到了会客大厅之中。大厅之内,茶宴却是早已拜上。时过境迁,衍畲也已须发皆白。因为体弱多病的关系,出行也有不变。如今他年已将近九旬,身体虽然不好,但头脑却仍旧还算清楚。
但见他已衰朽这般模样,吾梓须也不由得心中暗生酸楚。
“大王与大将军,久违了。”
衍畲身体颤颤巍巍,声音也透出老迈般的味道。
看到昔日老友如此,吾梓须也顾不得那么多身价。急忙上前将他扶住,并安抚他在座位上稳便了下来。看着吾梓须瞧着自己一脸感伤强忍般的样子,衍畲却不禁开心般的笑了。
“大王万金之躯,何以便为老朽这般屈尊?”
吾梓须叹道:“只怪平日忙于国政,对老友自少关照。今日若非大元帅谏言,尚不能与老友得见。今日此地无有王臣,已有故友而已。”
衍畲闻言
,心中宽慰,叹道:“大王一言,臣虽死无恨。今虽衰朽,头脑尚且清晰。大王与大元帅此番来意,老朽早有所知。还请大王稳便,且听老朽一言便是。”
吾梓须一惊,反问道:“似如此,老友莫非已有击退北燕之计了吗?”
衍畲浅然一笑,不答反问道:“十年安稳,四国鼎立各不行兵。何以北燕此时忽至,其中缘由大王可曾洞悉了然?”
吾梓须微蹙眉头,不禁转首看向不远处的崇楼。崇楼沉吟少时,便与答复:“十年安稳,只为抚平曾经屡遭战乱创伤。十年之间,诸国各有发展。这其中,便属北燕拓土尤甚。今西北相连,国中带甲数十万众。只因久存野心,故而此番趁势到来尔。”
衍畲笑道:“大元帅所分析,不能说是不对。然而论及鞭辟入里之道,自只皮毛罢了。”
崇楼拱手,挚诚道:“如此,还望大长老高论见教。”
衍畲点头,正色道:“当今天下,四国分列。中原属地,三家共居。论及疆土之广阔,便是三家相连只怕也不过抵得上一个北燕而已。燕国强盛如是,并非在于地域之广。如今国力之盛、兵力之强,更取烁金之势。因生野心,故而早就有意并吞中原。然而论及此番兴兵之缘由,却并非无故而已。自打罗伊执政,北燕便有富强崛起之路。罗伊虽是一商人出身的政客,为人却有谋略。十年安定既然不动,必然只为惊世一剑之出鞘。剑之出鞘,必合天时、优于地理、取以人和。正所谓非汇聚三彩之力,而不能轻易便使此剑出鞘。地利人心不论,北燕自有掌握。今所取者,唯有天时而已。老朽还请将军试想,如今中原何等大事堪令北燕以兴兵?”
崇楼一笑,不以为然道:“这还用说,当今天下最大事莫过于夏朝王位更替而已。今一代天骄吕戌病故,继承夏朝君主王位的人无疑是年轻的王主穄子期。北燕借此大事件选择动手,故作天时而已。”
衍畲一笑,反问道:“天时虽然如是,可变故却萌生于夏朝之
中。今何以北燕不攻夏朝而取势,反而来打我卫国的呢?”
“这……”
闻听衍畲所问,崇楼也在一时间语塞了下来。他转首看向吾梓须,吾梓须也是一脸的阴云。衍畲一语出口,可谓戳中了要害。此番明明是夏朝国中遭遇变故,便是北燕兴兵也应该去路夏朝而进,却为何反而举动大军来袭卫国的呢?
看着二人一脸愁云般的样子,衍畲也不卖什么关子。
“但以老朽所见,大元帅此番兴兵而去。面对北燕大军无需太过调度,只取固守之道便好。敌不能进,必生退意。但是大兵却不可尽在西线边陲,还要小心我国东面起火才是啊。”
闻听衍畲所言,吾梓须不禁为之一惊。
“大长老的意思,靖国莫非会有所动作吗?”
崇楼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言道:“我国与靖国,已经相安十年的时间了。期间边陲贸易往来,彼此互通有无皆自和睦如是。期间大长老虽然已有多年告病在家,但我大卫对于靖国的友好国策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更兼靖国内地资源多有匮乏,尚且需要依仗我们国家和夏朝的多番帮助。崇楼虽然是国中一将,只通军略而不善政治,但也对靖国多年的发展有所了解。如今的靖国大将冉锓,仍旧手握兵权。但他这么多年,已经并非昔日简单的‘战屠’可比了。他与我靖国友好,在国中提倡与我卫夏联手共抗北燕,如今也算是大长老起初国策的推行倡导者。这样的人,难道会在此时机对我靖国突然发难吗?大长老的话,末将实在难以理解。”
崇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吾梓须虽然没有选择说话,但表现出的态度无疑是和崇楼一样的。如今他们两个人的意见一致,全都不相信靖国会在此时与卫夏再度反目成仇。而面对他们心中的疑惑和执念,衍畲就只是充满淡然的为之一笑。
这正是“既有十年同盟义,焉使无由便举兵”。预知衍畲所见具体怎样,靖国具体打算若何?且看下文。
第638章 洞竹击微
却说卫国为了抗击北燕大军,崇楼和吾梓须便来府中寻衍畲做出商议。
衍畲一番言论出口,竟然要使卫国不必过分抗击北燕,反而要对东面相安和平了十年的靖国多加提防。这样的见解一出,实在让吾梓须和崇楼都有些难以理解。毕竟靖国和卫夏联盟已经十年,三国边境互通有无一直友好之志。而且靖国国中的军政大权,如今均已在冉锓一个人的手中。而冉锓多年自修政理,更是已非昔日的‘战屠’可比。
作为靖国内部主要提倡三家联手共抗北燕的冉锓,崇楼和吾梓须怎么也想不到冉锓会在此时北燕伐卫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对卫国动手的。而面对此时他们二人的难以信服,衍畲却只是充满淡然的为之一笑。
“大王与大将军,真的是太小看冉锓了。要知道,狼始终都是狼。即便他披上了羊的外皮,但他却仍旧难改嗜血的本性啊,而冉锓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相比于北燕十年磨一剑的等待时机,冉锓似乎乔装得更加纯真了些。他一面利用我们三国之间的联盟大力利用边防的商务运动发展本国的经济,另一面强兵以为后用。北燕利用时间的时间对外扩充地盘,从而最终打到了西北两块属地的相通合一。而我卫国和夏朝都因地处中原的关系,无法实现外拓大计。靖国和我们都不一样,他的东方拥有富裕的临海资源。海外的岛屿更是能够为他的拓展之路谋求和北燕一样的发展,但是你们看这十年的时间,冉锓对外有过半点儿扩张的念头吗?如果说曾经只是‘战屠’的他不能了然此事,那么如今已经今非昔比的他如果还是看不透此事那就完全不应该了。既无外拓,还要在国内不断强兵。那么老朽倒是想要问问了,他的强兵和在军队上的不断扩张到底是为了谁而做准备的?他和我们卫国和夏朝全都不一样。如果我说我们扩中军力是为了增强边防的守备从而更好的抵挡燕国
的话,那么靖国可是并没有寸土能够与北燕接壤的啊。就算他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防止我们两家对他反目而做出了军事准备,但他目前利用十年光景扩充的军力无疑远远已经超出了防备不时之需的准备所用。既是这样,大王与大将军不如想想看。那便是他如此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的?”
吾梓须沉吟多时,不禁一声叹息,言道:“似如此论,他倒是早就准备好了有一天和我们两国开战的准备了。也是啊,临海的岛屿虽多,毕竟开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相比于开辟新地,富庶的中原无疑就显得更加坐享其成了。”
崇楼疑惑道:“但他还会和北燕选择联手吗?十年之前,他靖国可是吃过北燕的大亏过的啊。”
衍畲苦笑,言道:“联手只是名义上的而已,真正取决他们走到一起的还是彼此之间的切身利益。十年之前,我也曾经认为拉拢靖国抗击北燕将是我们卫国日后的决策。至少对于靖国,我认为我们卫国是可以做出拉拢的。但经过我对靖国这十年以来的发展,我们的三家联合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大计。毕竟靖国的境遇和我们卫夏不同,一旦靖国和我们选择联盟,也就意味着靖国会彻底的困死于自己的国门之中。因为他除了和我们卫夏相互接壤之外,基本没有外拓自强的机会。曾经冉锓迫于我卫夏的形势故而选择妥协,而当猛虎养好了身体的创伤并且再度恢复了锋利的利爪和令人恐怖的獠牙之后,他的嗜血本性也就再度暴露出来了。他不是在与北燕联盟,而是一直都在为了他自己而已。北燕是牵制我们卫夏两国的砝码,而借助这个砝码的牵制靖国才有逐渐进取并且图强的机会啊。”
衍畲一番言论,崇楼与吾梓须这才顿悟。
崇楼一声叹息,言道:“似如此论,如今虽说是北燕来攻我卫国,但实际我们真正的敌人却是身处在我们后方
一直都和我们互通有无看似和善了十年的友邻。呵呵,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太过于讽刺了。讽刺到即便是大长老这么鞭辟入里的分析,末将仍旧还是对靖国抱有着一丝友好。”
吾梓须闻言,不禁出于安慰的拍了拍崇楼的肩膀,劝慰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出于善意,我也愿意相信我们的友邻是和我们相融以沫的朋友。不过相信不能够等于盲目,大长老的话老实说还是有一定的根据与道理的。此番大事于前,后方之事倒是不可不防啊。”
吾梓须一语出口,目光也不禁再度转到了衍畲的身上。衍畲看到吾梓须的注释,当然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缓缓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充满淡然的为之一笑。
“后方之事,老朽倒是认为与其不可不防,倒不如反不设防要好。”
衍畲一语出口,吾梓须和崇楼便有愣在了当场。心想这老头儿今儿是怎么得了,怎么越老说起话来越让人没个听得懂呢?二人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敢便在衍畲面前造次。毕竟衍畲年迈,而且以他的智谋来讲,既然话说出了口,就必然会蕴藏着深意的。
崇楼和吾梓须深明于此,故而便再度向衍畲求问解释。
衍畲道:“曾经联合靖国,是老朽提出的。但是这项国策,如今看来却行不通。靖国不能中立,如果不能拉拢就必须要予尽早铲除才行。如若不然,我卫国终究要面临北燕与靖国的东西两面合围之势。老夫衰朽,只恐命不久矣。更兼靖国冉锓越发势强,此人堪为靖国股肱之臣,亦是我卫国心腹大患。一旦老朽撒手而去,我卫国之中必然无有人复能制约此人。如今趁着老朽还在,定然助大王先除此人,以为上计。”
这正是“既能料先堪决策,岂容身后留患遗”。预知衍畲设计怎样,靖国冉锓那边是否当真如期所料?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