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果断
她们这一大早的喧哗吵闹，引来了不少早起的村人围观。
听她们要找里正，就有一个虎头虎脑的黑小子登登登几步就把人群后面的里正给扯了过来：“爷爷，爷爷，她们要找你！”
“一大早的，都围着这里干什么呢？都不用干活的？”翠竹村的里正孙浩英被孙子给推出来了，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早上隐隐听到孙福成家门口一片喧哗，第一反应是他家小儿子又有了什么事情。
谁知道却是来人说是到孙家门上讨债。
待他看到那个胖女人，忍不住直皱眉头。
孙福成家怎么就去问这家人借钱呢？这家人是出了名的赖皮混子，雁过拔毛，蚊子腿上都要劈下肉的主。
一般人除非至极为难，甚至有时候到了生死的关头都未必会去找他家借钱，就怕沾上了脱不了身。
孙福成也太冲动了，怎么为了个小儿子就不顾全家人的命了呢？
那胖女人看见里正，却是一脸不耐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是里正，也得讲理对不？”
“他叔，你来的正好！可要给我们家做主啊！当家的昨儿就还了他们家的钱了，今儿他们非说没有还清，要拉我的青丫去抵债！”王氏看见里正，也打起了精神为自己辩驳。
“你说你还清了？可我这借据怎么还在？哼！别睁眼说瞎话！”那胖女人摇着手里的纸条，气焰嚣张。
竹青看着她手里捏的纸条，知道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这张纸条上。以她对孙家人的了解，再想到前天晚上睡着之前听到的他们夫妻的对话，她判定还清欠款的可能性大，而拖欠应该几乎不存在。
因此她对着那胖女人说道：“你有本事就把借据给我们里正看一眼！别拿了假的过来讹人！”
“看就看，谁怕谁！”那胖女人没有防备竹青，把纸条往里正面前一递：“您看好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欠条，上面有孙福成的手印呢！”
机会就在眼前！就在她递过纸条的那一霎那，竹青出手了！
她一把抓过那张纸条，然后跑进了屋子，一把塞到了尚在冒烟的灶膛里，登时火星四溅，那张纸条很快化作了黑灰！
等那胖女人反应过来，尖叫咒骂着冲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你这个小贱货！把那借据还给我！”她叫嚣着，就要拉扯竹青。
竹青仗着自己身材娇小灵活，很快就躲开了。
“里正爷爷，如果我爹确实还掉了钱，借据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家了？”竹青一边躲那个胖女人，一边喘着气问同样目瞪口呆的里正。
“嗯，是该还给你们家了！”里正下意识回答。
王氏也没有想到竹青处理问题的方式这样简单粗暴。不过听到竹青这么问，倒也反应过来了。
“前儿晚上当家的没说借据的事情！”她想起来并没有看到丈夫拿回借据之类的纸条。显然，极有可能是他忘了说。
“那现在没有了借据，是不是可以说明我们已经不欠他们家银钱了？”竹青问道。
里正看着竹青，没想到孙福成那老实人居然生出个这么机灵的丫头！
以他对孙福成夫妇的了解，他可以断定那胖女人今天就是过来讹诈的。只是她之前手里拿着所谓的借据，他不好处理。
现在，他自然不会对那女人客气：“我说吴良家的，你可别以为我们孙家门的人好欺负！明明福成还了你钱，你还来纠缠不清！快点给我走，不走我可要告你个讹诈扰民！”
里正说话在乡里当然是很有分量的。
那胖女人眼看着没了借据，里正又这般义正词严。知道自己今天横竖讨不了好，便撂下狠话：“好，好，你们孙家门的人齐心合力昧我的钱，给我等着瞧！”
她说着大摇大摆实则灰溜溜的走了。
一场闹剧至此算是结束了。
王氏对着里正满脸感激：“多谢他叔照应！多谢！”
年过花甲的里正看了一眼老实巴交的王氏，再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竹青，对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用谢我！要谢还是谢谢你家青丫。要不是她机灵，你们家可就麻烦大了！”
王氏点点头，说道：“嗯，不过还是您老说话才管用。要不是您老开口，今天的事情，只怕没这么容易断了。”
里正看王氏是个明白人，对她的态度也更和气了一点：“以后你们孩子急等用钱，可别再去问他家借了。那样的人家，可不是咱们招惹的了的！那是要破家的！至于之后他们家闹事，你还是要叫福成跟他们掰扯清楚的。没了借据，想来他们也闹不到哪去。”
王氏知道他是好意提点，忙点头应是：“这不是孩子病的急了，大家伙那也都借遍了。孩子他爹也是怕借不到钱没办法，就问他们借了。以后再不会了！”
里正点点头，随即问竹青：“前儿送你回来的骡车是怎么回事？听说是青丫你救了贵人？”
前天一开始雨大，村里来了辆骡车也没有人注意。后来竹青又坐着车子回家，车夫老丁还搬了那么多好东西给他们家，自然是引起了村人的注意。
里正也从那些到竹青家要债的人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了一些门道。所以今天他才这般爽快地站出来帮忙。
他现在问竹青，自然也是想着要证实一下村人的猜测了。
竹青听他发问，就大概了解了他的心思。
世人多趋炎附势，里正给她们帮了忙，又亲自问她前天的事情，她现在当众说明白了，对自家今后在翠竹村发展应该是有利无弊。
因此便大大方方承认：“是的。我前天去钱大夫那里求医，碰巧遇到了县城周家的人，他们发慈悲给我付了弟弟的诊金和药费。我也恰好帮了他们家一个忙。周家人为了谢我，这才给我家送了这许多谢礼！”
“县里的周家？是祖上那个出了个状元老爷的周家吗？”里正听说竹青居然和周家有这样的关系，眼睛都亮了。
而村里的人听到里正这么问，也都忍不住乍舌：“噫，这丫头运气好嘞！居然有本事帮到周家！”
竹青点头回答里正：“嗯，就是那个周家，他们家的房子占了两条街的。”
“你这丫头不错！是个有福气的！那昨天你是去县里了？”里正又忍不住问道。他已经在暗中思量着该怎么跟竹青家搞好关系，然后慢慢说不定以后也可以跟周家套近乎了。
“不是，我是去钱大夫家药房里帮工的！”竹青既然打算今后要显示自己的医术，自然不会直接说自己去了钱大夫家帮着烧火。
第十七章 邻里
“哎呦，青丫居然去药房里帮工了？这可是个出息活！”人群里有人听竹青说完就忍不住惊叹了。
里正也很吃惊。钱大夫可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医术好，要是可以在他的药房里帮工，哪怕学个一招两式，对他们这些乡人来说都是受益无穷的事情了。
“这确实是个好活！青丫，你可放机灵点！在那里偷摸学着认点药草，好处可多着呢！”里正略有点酸酸的嘱咐竹青，心里暗地里嘀咕，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他家就没有遇上？
不过他转念想到竹青遇上这好事的由头，又不由得释然了。要不是竹青那弟弟竹山身体不好，需要看病，竹青应该没有这样的机会。不过想到竹山，他就忍不住皱眉，谁家家里还想要养着个药罐子？还是一家人太太平平，身体健康的好！
“嗯，多谢里正爷爷，今儿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上工了。就不耽误您和乡亲们了！”竹青看看天光已经大亮了，自己也该快点赶去钱家了。
“嗯，去了好好做活！”里正对她点点头，背着手也往家走了。
王氏看竹青急匆匆要走，不由急道：“青丫，你早饭没吃的！揣个热山芋路上吃！”
“好！”竹青从她手里接过一个热乎乎的山芋，便急忙上路了。
今早这一番折腾，确实浪费了她不少时间。不过好在乡间小路阡陌纵横，走熟了以后倒是有不少近路可以抄。
所以她气喘吁吁赶到钱家的时候，跟昨天也没差多少时辰。
高嫂看到她还是一脸和气，看她走的一脸汗，甚至还招呼她拿块布头擦了擦脸。
到药房的时候，忠叔已经生起了第一锅的火。
竹青发现今天那些笸箩里的药，跟昨天的有所不同。显然，每天药房熬的药都不一样。
她并没有跟忠叔提出自己的疑问，而是按照忠叔的吩咐，按着顺序添药，加柴。
忙完了一天，她照理从高嫂那里领了十文钱，就快速往家赶。
今天竹青带回去的是一大丛薄荷。这个是她昨晚回家的路上无意间发现的。她打算拔点回去种在自家屋子旁边的空地上。
薄荷是一味常用的中药材，可以治疗外感风热，头痛目赤，咽喉肿痛，口疮之类。不光可以入药，还可以当作菜来吃，用来泡茶喝。现在盛夏时节，正是最得用的时候。
回到家，她便找来锄头，准备在屋角种下她拔回的薄荷苗。
“青丫，你忙活什么呢？这又是什么野草啊？”王氏看女儿一回家就忙的不亦乐乎，也过去帮忙。
她看了一眼薄荷，忍不住好奇：“这个不是鱼香草么？有什么稀奇？”
原来薄荷在这里被人称作鱼香草。竹青一边锄地，一边说道：“娘，这个是中药材的一种，又叫薄荷，很有用的。我今天刚听了药房的大叔指点，所以赶紧找了回来种一点。”
“你个傻丫头，锄头都拎不像，来，把锄头给我，我来种吧！”王氏看着竹青费劲巴拉地坑着地，忍不住好笑。
“……”竹青有些汗颜。虽然她前世也算是在乡下长大的姑娘，但是还真的没有正经种过地。所以那种地的架势，肯定不行。
王氏种地是行家里手。几株薄荷苗，自然不在话下。没多久就种好了。
“青丫，这鱼香草有什么用啊？”
王氏种好了薄荷，还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这块地，我原本打算种点小青菜的。这几天天热，一直还没有顾上。”王氏对于种地，也一向都是精打细算的。
家里的地不多，每一点空地都很金贵，都要派上用场。
她今天肯给竹青用来种薄荷苗，已经算是破例和奢侈了。大概大多数还是因为今早竹青的表现，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奖励和补偿一点女儿。
“娘，它的用处可多了。家里人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个薄荷都可以派上用场。”竹青知道深奥的药理知识，王氏也听不懂，所以就捡了几样她能听懂的小常识，给她说了下。
“哦，想不到这个鱼香草还这么有用！行吧！种就种吧，以后就是村里人，有谁要一时不方便，咱们也能行个方便。”王氏的性格一向都是这样善良。
“哎呀，青丫你回来啦？今儿回来的倒早了吗？”母女俩说话间，住在隔壁的堂嫂叫桂花的来打招呼。
“你们晚饭吃了吗？桂花？”王氏看到她，也笑着跟她打招呼。
竹青家跟她家关系不错。他家也是村里少有的几户和竹青家关系好的。平时竹山有个什么不妥当，他们家都肯帮忙。或者偶尔竹山想吃点什么，桂花他们家只要有的，总是会很大方地招呼竹青姐弟过去吃。
因此竹青对这个圆圆脸的桂花嫂子，也很亲近。
“嗯，我今天也是刚回来。”她直起腰，回应桂花嫂子。
“我家还没有吃，正要吃的。我家今天裹了韭菜馄饨。给你们端一碗。”桂花嫂子一边走过来，一边回答王氏。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王氏听了连忙推拒：“这韭菜馄饨可不容易吃上。你家那么多人呢，还是快端回去！”
桂花嫂子家里她老公兄弟三个，老大老二成家了，老三还没有成家。上面还有她公公婆婆，下面她生了两个女娃娃。她家是老大。老二分出去单过了，公公婆婆跟着她家一起吃。目前老三没成家，也和他们一起。
桂花他们两夫妻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老三做学徒挣的钱都自己存着，将来娶亲用。上面她公公婆婆想着小儿子没有成家，所以做活的收入也基本上都攒着。
桂花嫂子夫妻两个等于要负责七口人的吃食，说起来这负担也不可谓不重。不过桂花嫂子好像从来没有在人前抱怨过，跟左邻右舍之间相处，也还是照样人情往来，从来不说小气占人便宜。
而孙福成两口子也都是实在人，一般轻易也不肯贪小便宜。所以他们两家相处颇为和睦。
“哪里就差了这一碗东西？我看山儿大好了，这馄饨合着正该他吃！他这好的也太是时候了。昨天我当家的刚领了工钱！”桂花嫂子说着话，已经利索地进门把一碗馄饨倒在竹青家的粗瓷海碗里了。
第十八章 馄饨
看着桌上的韭菜馄饨，闻着韭菜馄饨的香味，竹山一脸欢喜。
“姐姐，姐姐，快来一起吃！”他很快坐到桌边，却没有动筷子。
“姐姐不饿，竹山你先吃吧！”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竹青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先吃。
自己至少在钱家还能吃上一顿饱饭，这孩子一天在家也不知道吃的什么东西。这会儿还知道让人，也真的是不容易了。
“姐姐出去干活辛苦了。竹山要和姐姐一起吃！”竹山坚持。
这孩子，太可人疼了！
“好好，姐姐跟你一起吃！”竹青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就把碗推到了竹山跟前：“山儿快吃，这馄饨真香！”
他们姐弟俩个在屋里分吃馄饨，屋外竹青娘王氏对着桂花嫂子，却是一脸愁容。
“虽说借条被青丫给烧了，可是那样的人家，又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也不知道当家的怎么跟他们家说的。哎，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不会过来闹……”
桂花嫂子闻言也不由皱眉。早起的闹剧，作为邻居她自然也知道的清楚。
“福成大哥也太性急了点，怎么能去借他家的钱呢？不管怎么样，也该回来了再想法子！嫂子，不然，我回去问问当家的，他今儿刚发了工钱，或者可以给你凑点……”
桂花嫂子是个热心肠的。王氏听了却是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你家那么多人要吃饭的，可不能借你家的钱。我担心的，倒不是还钱的事，而是那吴良家的看上了青丫，今儿要不是里正叔出面，只怕她就要抢走我的青丫了！”
谈起早上的事情，王氏仍然心有余悸。
那吴良家的是方圆十里远近闻名的泼妇，她丈夫吴良兄弟五个，号称吴家五虎，是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欺压良善，放赌追债，无所不作。
一般的人家，轻易绝不会跟他们沾上关系的。
也不知道那天孙福成怎么就想到问他家借钱了。现在他虽然还了钱，却还是惹了麻烦上身。
“嫂子，青丫可绝对不能给他们！我听说他们家可是最没有良心的。东边庄上有一户人家欠了他家钱，拿丫头去抵，那闺女可是被他们卖去了窑子！”桂花嫂子的话，让王氏的脸一阵发白。
“不行！我青丫可不能去那肮脏的地方！我就青丫和山儿两个孩子，谁要抢我的孩子，我就跟他们拼命！”王氏说着，原本温和甚至看起来有点懦弱的脸上，难得的显示出一丝决绝和狠厉。
“嫂子，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这样行不行……”桂花嫂子看她这样，忍不住也帮她想办法。
“你是说，给青丫定下门亲事？”王氏听了桂花嫂子的提议，有些吃惊。
随即她又摇头：“我一直都没有肯让青丫去做童养媳，就是怕她去了别人家里受罪。青丫到底还小，就这么出门，只怕还是要吃苦。怎么样也得等她满了十三岁，好好儿相看个人家。”
桂花嫂子看她这样说，倒也并不奇怪，而是耐心劝说：“嫂子，现在只是给青丫定下了亲事，又不用马上成亲。定了亲，青丫就算是人家的人了，那吴家再来闹，也就没有理由带走青丫了。”
王氏听了犹豫了半晌，方才说道：“这个，倒也是个办法。我得跟当家的商量下。只是我家青丫你也看到了，还没有长开的。现在家里又是这么个境况，只怕要说个好人家，也难……”
桂花嫂子倒是不太赞同她的话：“你家青丫机灵能干，小小年纪，就家里家外的活都会做。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再说了，娶媳妇看娘，嫂子你生的就很不错，人家就是看着你，也知道青丫长起来了必然好看！要我说，只要你家不是太挑剔，好后生是肯定说的上的！”
她一席话说的王氏意动：“这个，也罢。桂花，要是有合适的人家，你也帮我打听打听。最好是和气一点的人家……”
听到两人一半儿谈话的竹青有点懵。
这怎么好好的就谈起了她的亲事了？
竹青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自己，虽说已经是十岁的女孩子，可是说**岁也肯定有人信。完全是儿童的样貌啊！这个样子的女孩子，已经可以说亲了？也太早了吧？
不行，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被嫁人了。不能让她们继续下去了。
“娘，还剩下几个馄饨，您快来吃！”竹青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哎，娘不要吃。你们两个吃吧！”王氏一如既往的推辞。
她和桂花嫂子正谈到关键的时候，自然是不肯就停下。
“桂花，你……”
不等王氏接着说，竹青就再次开口，这回她开门见山：“娘我不想嫁人！”
看到竹青突然沉着脸，王氏有些诧异，也有些紧张：“青丫，你这是怎么了？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
屋子里忽然响起了竹山咳嗽的声音，想来是小家伙刚吃了馄饨有点咸，嗓子不舒服。竹青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便转身打算给他倒点水喝。
王氏话没有说完，却见女儿忽然转身，一下子声音都变了：“青丫，青丫，你，你不要犯傻，娘答应你，不让你嫁人，我们不嫁，不嫁！”
她边说着，边急忙去拉女儿的手臂。
竹青被她用力拉的一个趄趔，差点摔倒，有些莫名其妙她突然激烈的反应：“娘，我进屋去给竹山倒水喝。”
这时她也听到了小儿子咳嗽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反应过度了。
“哦，倒水啊？你去倒吧，倒吧！”王氏有些讪讪，想解释也无从说起。
竹青知道，经过这一番打岔，王氏应该不会再提自己嫁人的事情了。于是心安理得进屋给弟弟倒水。
“姐姐我不渴。我只是不想你嫁人！”竹山端着竹青给的粗瓷碗，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狡黠。
原来这也是个小机灵，他刚刚居然也听到了外面王氏的谈话。
竹青捏了下他的鼻子，对他一笑：“人小鬼大！”
第十九章 商议
竹山把头偏了偏，然后说道：“姐姐，你现在不要嫁人，等我长大了再嫁！你放心，我会努力挣钱，给你挣很多嫁妆的！到时候，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人！”
这小嘴，甜死人不偿命。
竹青拍了下他的头：“你还是好好的挣你的老婆本吧！晚上的药别忘了喝！”
听竹青提起老婆，竹山的小脸居然红了：“姐姐，我还小！娶什么老婆？娶老婆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声音小小的，但是透着向往。
这孩子，真可爱！竹青忍不住笑了。
“姐姐，你笑什么？”竹山被她笑得有点恼。
“没什么！你是现在吃药，还是待会吃？”竹山一天三顿药，晚上的一顿，还没有喝。
“姐姐，我有点怕苦。能不能等一等再喝？”竹山小脸微微皱起。
尽管竹山已经每天把吃药当做了日常，可是到底没有人会喜欢到嘴就泛苦的汤药。
竹青了然，也无比同情他。
“你看，这是什么？”竹青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一把茅针。这是她在野地里挖薄荷苗的时候，顺便在茅草丛里拔到的。
“这个是什么？”竹山看着那青色的一把小草有点懵。
看来这孩子没见过。也难怪，虽然他生在农家，却因为病痛，令他几乎足不出户。自然不会知道这大自然的馈赠。
竹青想到自己上一世小时候在村子里的时候漫山遍野撒欢，这茅针便是不可多得的美妙零食，不由一阵唏嘘。
竹青熟练地剥开茅针的绿色的外皮，取出里面的茎干，递给竹山：“你嚼嚼看。”
竹山接过去，放了一根在嘴里，轻轻一嚼，嘴角便微微咧了开来：“甜的！”
“嗯！待会儿你喝了药，就嚼嚼这个，是不是就不苦了？”竹青也微笑。
“姐姐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个甜？”竹山一脸崇拜。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竹青把茅针全都放在了竹山面前，便打算收拾好碗筷，去准备晚饭。
竹山人小，吃了点馄饨应该是饱了。王氏和她却是还需要另外再烧的。
被竹青一打岔，王氏果然没有再和桂花嫂子讨论竹青嫁人的事情：“我家青丫的脾气，你也知道的。哎，上次那个事，我也怕了。桂花，你看，这说亲的事，还是算了吧。吴家闹上门，我们再想办法吧！”
看着一脸无奈的王氏，桂花嫂子也叹了口气：“青丫头哪里都好。只是这脾气，不知道像了谁。也罢，算了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到底已经没有了借据，也说不定吴家不会再来闹了。”
王氏跟着叹气：“但愿吧！青丫这孩子，是个实心眼。”
她说着往自家屋里走，一眼看到坐在灶台边烧火的竹青，忙走过去：“你烧了一天的火了，应该热坏了吧！快出来，我来吧！你先去冲个凉。”
可以说，在照顾儿女这点上，王氏做的很好。
“快好了，不用了。”竹青并没有站起身。
“娘您陪一会儿竹山吧！山儿说今天一天都是一个人待着的，很没劲。”竹青示意王氏去陪弟弟。
“咦？哪来的茅针？这东西竹山能吃吗？”王氏走到竹山跟前，发现了竹青特意放在桌上的茅针，不由惊讶。
“我拔的。这茅针对竹山有好处，能退热的。而且有甜味，让竹山喝完了药嚼一嚼他会舒服许多。”竹青回道。
“这也是药房的人告诉你的？”王氏有些将信将疑。
“嗯。”竹青回答的毫无心理压力。
茅针，性甘，寒。有清热生津，凉血止血的功效。夏天吃了，还可以祛暑。
竹山之前高热，既有他身体弱，风热感冒的因素，也有天气热导致中暑的关系。
吃点这个茅针，对他来说，确实不无裨益。既可以清解暑热，也可以让他嘴巴里有甜味，生津止渴。
“哎，这茅针野地里遍地都是。原来它对人还有这个好处。以前我还不敢给山儿乱吃，怕对他不好。那以后我也拔点回来，这东西又不费钱，就花点功夫。”王氏听了开心不已。
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对竹青说道：“对了，青丫，你昨儿带回来的艾草，我今天刚好看到村后面野地里有，就割了一捆回来。这东西赶蚊子确实不错，这两天咱们家里点了它，一个蚊子都没有了。”
竹青闻言不由抬头，一眼就看到后门那里屋角旁的一堆植物，不是艾草还是什么？
看到王氏果然割了一大捆艾草回来，竹青心头一喜。
“娘，我听他们说，这艾草晒干了，还可以拿到药铺里去换钱呢！咱们明天就晒上吧！”
“这东西还能换钱？”王氏有些不相信。
“嗯，药房里的人说这个晒干了就是药，他们有用。”竹青的确认让王氏大喜。
“那行，明天就晒上！我明天田里的活做完了再去割！天生天长的，又不花钱，还能换钱，可太好了！”
这个家来钱的地方实在太少了，而且往往来的还没有用的快。
所以王氏乍然听到竹青说艾草可以换钱，登时喜出望外。
“娘，这东西拿点给竹山泡脚，也很有好处呢！”竹青想着艾草本身有杀菌消毒的功效，竹山身体弱，每天拿艾草泡泡脚，对他也有好处。
“哎，这还真是好东西！”王氏此刻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青丫，你在钱家的药房里，还真学了不少东西呢！就要这样机灵点。对了，这艾草可以换钱的事情，咱们先别跟人说。一说村上人一多，这艾草估计就没有咱们家的份了。”王氏的话竹青心领神会。
目前的情况下，家里一穷二白，自顾不暇。好不容易有个可能可以来钱的路子，确实是不肯拱手让人的。王氏的小心思，竹青完全可以理解。
“嗯，我知道。这艾草能换钱也就是药房的人一说，咱们还没有换到钱呢！不能跟人家说，说了指不定人家笑话咱们。”竹青的话得到王氏赞同。
“对，就是这个理。”王氏点头。
“只是，这个怎么去换钱？咱们到底不懂……”
“娘，要不过几天我去镇上试试？反正我人小，就是弄错了也不怕别人笑话。”竹青提议。
“这个，青丫你真不怕？不然，还是让你爹去，到底他镇上认识的人多……”王氏有些犹豫。
第二十章 梁家药铺
“这艾草的作用爹也不懂，还是我去好。而且我说错了人家顶多说我不懂事。我不想爹给人笑话。”竹青是打算整治好了艾草去卖的。
这整治的好处，还有打算怎么卖，都只有她知道。她当然不能让人知道。
“哎，也好。青丫，你就去试试吧。要是不行，那也没什么。横竖咱也没费什么事。”王氏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好说服。
而且，在她认为，这是不花钱的好事，花点力气根本就不算什么。
母女俩三言两语间，吃完了一顿简单的晚饭。也做出了一个今后在她们看来，意义重大的一个决定。
竹山身体弱，吃完了馄饨，喝完了药很快就睡着了。因此并没有参与进她们的讨论。
这一晚，王氏和竹青都睡的很晚，因为兴奋和憧憬。不过也都睡的很香，因为生活有了新的盼头。
第二天一大早，正是个大晴天。王氏一早起来就跟竹青两个干劲十足地把昨儿割的艾草都铺在门口的平地上晒上了。
为了不打眼，她们在艾草边上又晒了其他的野草，村里人一眼看过去，只以为是她们晒着用来烧火的柴草。
这个季节，田里插秧的活已经做完了，麦子也收好了。需要用到壮劳力的地方不多了。所以像竹青她爹孙福成，才可以抽空去镇上做几天短工，做点帮人搬货运货什么的体力活。挣点钱来贴补家用。
他们家因为给竹山治病，家里原本分家分到了三亩地，也卖的只剩一亩多了。这个，也是孙家老爷子不待见大儿子一家的一个原因。
这一亩多地，王氏原本一个人也可以忙活过来了。要不是竹山需要人照料，孙福成几乎可以全年在外给人做长工。
现在却是只能隔三差五的出去几天。这个隔三差五，要视竹山的身体情况而定。
所以，孙老大家穷，也没有办法摆脱穷，在村里人眼里是既定事实了。倒也没有什么人发现竹青母女的异样。
母女俩活多，又力气小，没有办法去砍柴，晒点野草当柴火，也是常理。
竹青赶到钱家之后，还是做着平常一样的活。
不过因为她熟悉那些药材，又着意留心，所以尽管只是帮着烧个火，还是让忠叔觉得自己比平时省心不少。
忠叔发现，这丫头的记性似乎比一般人好多了。他好像只教了她一遍放药的顺序，她就记下了，而且一次也没有弄错。还完全没有什么手忙脚乱的表现。
因此他对竹青就不免高看了一眼。待到下工的时候竹青跟他提起要早点回家，他也没有说什么话，直接挥手让她回去了。
竹青今天提前走，是因为她早上在路边发现了一大丛野生的大蓟。新鲜的大蓟捣烂了外敷对于疮痈之类的很有效果。
竹青想着这个时候，正是脓疮之类频发的时候，医馆药铺里面，说不定就要用到。
而这大蓟新鲜的就可以入药。正好可以让她尽快得到收入，还省了她制作的功夫。
所以她打算直接采挖了那丛大蓟，送到镇上的医馆或者药铺里去。
再拔把茅针去问问，医馆里面收不收。毕竟茅针也是有着一定的药用价值的。
从钱大夫家去镇上，比从竹青家过去要近了不少。
竹青挖好了大蓟，拔了一大把茅针。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镇上。
上次到镇上是下雨天，竹青又在骡车里，所以也并没有看到镇上的情形。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将近傍晚，不过太阳还在天上。
镇上此刻还算热闹，有做工的人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准备回去，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着馄饨，汤面；也有准备开张夜市的酒馆茶楼里传来喧闹的人声。
竹青要去的是镇上的药铺。她侧面打听过，平安镇上一共有三间药铺，一间医馆。
其中最大的那家药铺，位于镇上两条主街交汇的转角处，名字叫做回春堂，主人据说正是钱大夫。
竹青今天不想去回春堂。一来她怕钱大夫刚好在，被他认出来了不妥。一来，她怕店大欺客，回春堂不收她的东西。
之前去钱家求医的经历，让她记忆犹新。她不想再去特意被人冷眼相待。
因此，她顺着一条街的拐角，绕过回春堂，走到了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而巷子的尽头，远远看到有一个有些泛黄的陈旧的“药”字的布头幌子从一家小店的屋檐上垂了下来，被风吹着有气无力地摇着。
竹青知道自己找到了三家药铺之中不是钱家的一家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发现那家店铺门面就老旧不堪，走进去，里面的陈设虽然老旧，倒是挺干净的。店里就只有一个年纪大了，头发发白的老者坐在柜台后面。
看到竹青进门，那老者抬起头看了一眼，便说道：“小姑娘，本店的药虽然便宜，但是概不赊欠。”
看来，他是把竹青当作进门买药的了。且他看了竹青的打扮，第一反应就是竹青打算进来赊账。
“老大爷，我不是来买药，是来卖药的。”竹青的话让那老者吃了一惊，随即他板起了脸：“胡闹，哪有人把药卖给药铺的？我这里什么药没有？要买你的药？
老人的反应，在竹青的意料之中。不过，她当然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人。
“老人家，那你这里可收新鲜的大蓟？我这可是刚刚从地里采挖的大蓟，治疗疮痈，清热解毒可是再好不过了。”竹青取出背在背后的大蓟，给老人过目。
“大蓟？你认识大蓟？”老人面露惊讶。
随即凑上前仔细辨认，他拉下一根大蓟在眼前看了一眼，又闻了闻，点头道：“嗯，这是大蓟没错。新鲜的确实也可以派用场。不过小丫头你来错地方了。我这儿卖的都是成药，可不卖这个。我看你还是去镇西头那家医馆碰碰运气，他们倒是说不定要用到。”
随后他又有些诧异：“小丫头，你怎么会认识这个？”
竹青随口胡诌：“我看我们那里的郎中用过这个，然后问过他，所以就挖了过来问问你们收不收。”
第二十一章 卖掉了
“哦，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挺机灵
。不过我这里真的不收。你还是去那镇西头的王家医馆看看吧！”
“这样啊？”竹青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客气地跟他道谢：“多谢老人家指点。”
“不打紧。”老者摆摆手。
看着竹青转身离去的瘦小背影，和她那双鞋子上新鲜的泥土，老者到底动了些恻隐之心：“喂，丫头你等一下。这样吧，你去那医馆可以跟他们说一下，就说是我这儿，梁家药铺让你送过去的。说不定他们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来。一般药铺医馆都是有固定的送药的人的，像你这样零碎的药材，人家都不大肯收的。”
“哎，谢谢老先生！”竹青喜出望外。这位老人家比起钱大夫家的人，可实在是太好了。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大把茅针，放到老者面前的柜台上，有些脸红：“这个，这个茅针也是我刚刚拔的，不值什么钱，给您，给您嚼着玩玩！”
老者看着那些茅针，不由哑然失笑：“你这丫头！这个倒确实是个好东西，难得嚼嚼对人还真的不错。谢了啊！”
竹青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句：“我还要谢谢您老呢！”就转身出门了。
时间不早了，她得赶紧把药草卖掉。回去还要一个时辰，天都要黑了。
也不知道这个镇子的治安好不好。她还是越早回去越好。
平安镇对于整个常山县来说不算是什么大镇，整个镇子上面就一条东西走向和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两条街交汇的地方，是镇上最繁华热闹的地带。从平安镇到常山县的官道，也从这里穿镇而过。
现在竹青在镇子东头的小巷子里，要到镇西头的医馆，等于还要穿过一个镇子。
虽然镇子不大，但是她凭着两只脚走路，还是要走一点时间的。
竹青走到王家医馆的时候，发现这医馆同样门可罗雀。
“吱呀！”她轻轻推开医馆的大门，却并不见有人出来招呼。
“有人吗？有人吗？”她大声问了几遍，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高高瘦瘦，像根竹竿。皮肤白皙，眉眼细长，五官平淡无奇，但是凑在一起，也还算得上清秀。
“是你要看诊吗？”少年看到竹青，用尚在变声期的嗓子问道。态度有些诧异，也有些冷淡。
竹青摇头：“不是，我是梁家药铺让我给你们送药来的。”
听说是梁家药铺让送药的，那少年神色和缓了些许。
“什么药？”他问道。
竹青连忙取出背后的大蓟：“刚采的新鲜的大蓟。”
那少年低头从那丛大蓟里面抽出一根，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道：“嗯，这大蓟不错。现在药市上这大蓟是十文钱一斤，我就按照市场上的价钱拿你的，怎么样？”
十文钱一斤？是卖还是不卖？竹青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这才想起来有哪里不对劲。自己之前光想着可以用这些大蓟换钱，却压根儿就没有了解过市场，行情什么的。
听这少年的口气，应该还有个药市什么的。只是自己这会儿也没有时间去了解。能够卖，就卖掉了再说吧。
因此，她在短暂的迟疑过后，便爽快点头：“好的，多谢小哥！”
于是那少年便利落地拿了杆秤出来，过秤，付钱。
付钱的时候，他跟竹青说道：“你这大蓟虽然新鲜，但是茎干上都沾了泥土。所以只能算毛重。净重我还得扣掉点零头。一共五十四文，我付你五十文。”
这家伙也太精明了吧？竹青心里有些不爽。不过她急着回去，也就不愿意跟他计较了。便点头应了，拿了他付的五十文钱，转身就走。
至于茅针，她一根都没有拿出来。
这个少年太精明，茅针这样的小东西，他未必肯收。说不定被他当作添头一分钱不出笑纳了。竹青又不是傻。
不过今天能够有五十文的收入，她也挺满意了。
而待竹青转身离去之后，那少年脸上却是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乡下丫头就是好说话。”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提了五斤大蓟往屋子里走。
“爹，今天我捡了个便宜，五十文收了五斤大蓟！”他对着屋子里的人得意说道。
屋子里的人却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做法：“朝晖，你小子又耍小聪明！梁家药铺让送过来的药，你怎么就乱来？”
那少年不以为意道：“那个乡下小丫头一看就是梁伯发了善心介绍来的。梁伯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往咱们家这里推。咱们家又不是善堂，肯收她的药草就不错了。她要是去回春堂，只怕那些伙计门都不让她进呢！”
屋里的人闻言似乎有些不悦：“你小子瞎说什么呢？没有你梁伯发善心，咱们的医馆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现在呢！做人要厚道，要本分！咱们现在帮人家一把，人家说不定日后会有回报……”
“一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回报？爹，您就是心太软了。您看梁伯帮了多少人，他的药铺还不是被回春堂挤的连生意都快没了？要不是咱们还从他那里进药，我看他早就关门了！”少年回答的很是不耐烦。
显然，他对于他父亲那套做人要厚道的理论完全不接受。
“臭小子，满嘴里胡咧咧什么呢？看我不揍你！”屋子里的人暴怒。
“你敢揍他一个试试？哼，朝晖说的本来就是这个理！要不是还有我们帮他撑着，梁伯年哪里还能撑到现在？偏偏他到现在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看哪，他趁早把梁家药铺关门，去回春堂做个现成的掌柜的，比现在可强多了！回春堂的掌柜的，一年收入可不少于五十两……”
一个尖锐的女声一下子打断了屋子里的人的话。
“哎，朝晖，这大蓟不错啊！五十文收的？嗯，朝晖你干的不错！做人呢，就是要精明！”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妇人从屋外边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王朝晖身边的药材。
第二十二章 困惑
竹青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不同于现代到处都有灯光，古代的乡间小路，可以说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竹青感觉自己能够顺利回家，完全要感谢自己完美的方向感和记忆力。
“姐姐，姐姐！”昏暗的油灯光影里，竹山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来的。
“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今天去村口看了你好几趟了。是不是今天的活太忙了？”小小的竹山一开口，就有暖男的潜质。
竹青安抚地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今天的活还好，姐姐另外有事的。”
“姐姐，什么事啊？对了，姐姐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特意给你留了几个玉米面的饼子。让娘给你温在锅里呢！你赶紧吃吧！”竹山人虽然小，想的倒是很周到。
“我干死了，想喝点水。”竹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她连水都没有喝到一口，现在只想先喝点水再说。
“那行，我去给你倒！”竹山连忙转身，给她倒水去了。
“青丫，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今儿回来的这么晚？你可知道我快急死了！”看到竹青，坐在油灯旁边补着衣服的王氏又喜又恼。
她喜的是女儿总算平安到家了。恼的是女儿这么晚才到家，害她提心吊胆，担心了大半天。
“你要再不回来，我打算去村里找人帮我一起去找你了！”
“娘，我挖了些大蓟去镇上卖。您看，这是卖得的钱！”竹青虽然很累，不过心情还不错。
连同钱大夫家现付的工钱，她今天拿到了七十文钱了。
“五十文？怎么这么多？”王氏一边起身给女儿舀粥，拿玉米饼，一边看过来。待看到竹青手里的五十文钱后忍不住惊呼。
“这还是被人克扣了些，不然更多的。”竹青简单讲了下自己卖大蓟的经过，就坐下来吃晚饭了。
今天忙了一整天，她到现在才坐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疼痛的感觉。
累，实在是太累了。
“哎呀，那个梁记药铺的老先生可是个好人！之前我还去他那里赊过药的！”听到竹青提起梁记药铺，王氏忍不住感叹。
“娘，您去过梁记药铺？梁记的老先生人那么好，怎么那个药铺好像没什么生意啊。”竹青有些不解。
照理，梁记药铺的老板亲民，药价又合理的话，生意只会好啊。
“哎，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他人太好了吧！我听说是之前大家都去他那里赊账，也没有钱还。弄得老板都差点没办法维持下去了。所以现在他已经不怎么赊账了。”王氏说着有些不自在。
“说起来，咱们家好像还欠了他大概五十文钱的药费……”她说着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竹青听了不由也觉得一阵不好意思。
之前她听到梁记的那位老人一开口就说他家的药不赊欠，还觉得对方有些不近人情。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对方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
再想到他到底还是给自己介绍了王家医馆，就更加觉得那老先生人很不错，很厚道了。
只是，王家医馆的那个少年人似乎太过于精明了一点。竹青考虑下次要不要跟他打交道。
之前听他提起药市，她觉得自己最好去打听下，药市到底在什么地方。有机会，还是要去药市看一看。
“娘，那等我们手头宽裕一些了，咱们就去把欠的药费还了吧？”竹青提议。
“嗯，还，一定要还。”王氏点头。
“这不是山儿一直要用药，家里又没有多的进账，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她说着看了眼满头大汗的竹青。
“青丫，我，我想要是咱们凑够了钱，不然还是去把那个吴家的钱再还……”王氏的话没说完，就被竹青否了。
“娘，他家的钱爹不是已经还了吗？再说借据也没有了。我们还去还什么？”竹青可不愿意助长吴家的气焰。
明明已经还了钱，为什么还要听他们的再还什么子虚乌有的利钱？
“青丫，你不知道。那吴家不好惹。娘是怕万一。今天你晚回来，娘还以为你被他们抓走了……”王氏说着满脸后怕。
之前女儿没有到家，她是真的心急如焚。可是家里还有个病弱的小儿子，她又走不开。
“娘，不会的。里正爷爷不是警告过他们了吗？他们没有借据，凭什么抓我？”竹青看王氏居然还在纠结吴家的事情，不由暗暗叹息。
王氏似乎也太过于胆小怕事了吧？
看着一脸天真的女儿，王氏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吴家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家。娘不怕他们正面来吵，娘是怕他们来阴的，直接把你给拉走卖了。”
王氏的话让竹青一下子警醒了起来。确实，这里是古代，跟她现代的法制社会是完全没法比的。
王氏说的事情不无可能。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给打包卖了。
上次的事情，她处理的太草率了。吴家既然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
看来，是她太过于想当然了。
只是，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说防备，似乎也无从防备起啊。
竹青忍不住皱眉。
随后，她想起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从吴良家的来闹，到现在，她爹孙福成似乎一直都没有露面。
这个，似乎并不正常吧？
按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作为当家人，怎么都要回来看一看的吧？
上次他不过是听说弟弟竹山有可能身体不好，就连夜赶了回来。这次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啊！
而且，吴良家的来家里闹了没有得逞，应该怎么也不会放过他吧？
再说镇上到家里虽说远，但是也没有远到回不了家的地步吧？竹青自己今天就走了个来回了。
“娘，我们把这事跟我爹说下，商量一下吧？”竹青试着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成。你爹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主家，可以包他吃住的。咱们还是等他干完活回来了再跟他说吧！不然，他活干到一半就走，就拿不到工钱了。”王氏的回答，让竹青有些无语。
第二十三章 槐花婶
“娘，您就不怕吴家人去找爹的麻烦？”竹青问道。
“不会的，他们不敢。你爹这次是帮镇上的首富杜家干活。吴家人再凶也不敢惹杜家的。”王氏说道。
“我让你桂花嫂子带信给她兄弟别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就是想让他安心把这次的活干完。”
原来如此。
只是竹青有点搞不懂王氏的脑回路。看起来，她胆小怕事。可是真的遇到了事情，她却居然又没有那么紧张，第一反应居然还是不要影响了丈夫挣钱！
而挣到了钱之后，又打算息事宁人，去还人家的敲诈勒索。
哎，她这个便宜娘亲，到底算是什么类型的？
“娘，那万一爹回来的路上，钱被吴家人抢走了怎么办？”竹青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王氏脸色白了白，随即摇头：“你爹他们干活的人多。吴家人应该不敢惹他们的。”
不过她这话说出来，似乎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
吴家人在这一带劣迹斑斑，什么坏事似乎都做出来过。
就算孙福成跟一起做工的一道回来，也总有落单的时候。要是落单了，被他们逮住，也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青丫，这么说起来，咱们还是要跟你爹报个信才成？不然你爹没有防备，要是真的有个好歹，那可不行！”王氏越想越怕。
竹青点头：“对啊，咱们最好跟他说一下。到时候，咱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毕竟咱们到底是已经还了钱的！”
“哎，咱们还了钱，他们却不认！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家！”王氏忍不住直叹气。
王氏的这层担忧，完全冲散了竹青今天挖到第一桶金的喜悦。
让她觉得吃在嘴里的玉米饼和粥都没有什么滋味。虽然它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娘，姐姐，我困了，想睡觉。”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竹山忽然开口。
王氏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过去招呼他：“行，给你洗个脸就睡吧！今天你睡的也确实太晚了。要不是等你姐姐，平常你早就睡着了。”
接着又催竹青：“青丫，你吃好了吗？吃好了就把碗筷洗了，赶紧的也去睡吧！今儿咱们点了这么久的油灯，又费了不少油了！”
“好了，好了。”竹青利索地起身洗碗，然后随便拿点热水擦了擦，就胡乱睡下了。
可能是白天累的够呛，竹青躺在木板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
她一出门就看到王氏已经在门前的地里忙活开了。
“娘，你做什么呢？”竹青一边簌口，一边问她。
“这天太干了，地里的菜都晒焉了。趁早我给浇点水。”地里传来王氏的声音。
竹青想到前几天种下的薄荷苗，就走过去查看。
发现那几株薄荷苗顶着清晨的露水，长势倒是很是喜人。
“娘，这些薄荷苗活了。”竹青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嗯，这野地里的东西，就是好养活。”王氏从地里挑了一付担子走出来。
“哎，一担水浇了还不够。我得再去挑个一担回来。青丫，你生个火，煮点南瓜粥，南瓜就在南边那块地里，捡嫩的采。这嫩南瓜煮的粥也很好吃的。记住，米少放点，咱们家米不多了。”王氏向来秉承节约到底的原则。
“哎，知道了。”竹青点点头。
这个时候，能够吃的，也不外乎是山芋，南瓜，玉米之类的。
山芋还是去年的。南瓜倒是今年新鲜出的。嫩南瓜蒸熟了，又甜又糯，吃起来口感还是不错的。
竹青不由想起来在现代，城里人都流行吃粗粮。蒸南瓜甚至成了酒店里的一道菜。自己这会儿，就当是在体验一把生态农家乐吧。
“青丫，早啊！今天还去钱大夫家不？”问话的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
“去的，槐花婶。”竹青一边摘南瓜，一边回答她。
“青丫，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下钱大夫，我家三儿老是不肯好好吃饭，是怎么回事？别不是病了吧？有没有什么对症的药吃？”槐花婶的问题一问就是一大堆。
竹青听了却是暗中摇头。这个槐花婶，跟桂花嫂子还真是两个极端。
桂花嫂子永远都是礼尚往来，从不占便宜。
槐花婶则是不占便宜就是吃亏。
这不，听说竹青到了钱大夫家帮忙，就理所当然地过来找竹青帮忙了。
却没有想一想，竹青一个去人家帮工的小姑娘，凭什么就这么去问人家大夫这些邻居家孩子的问题。而且竹青又为什么要帮她的忙。
“槐花婶，我不一定能够遇到钱大夫。钱大夫每天都忙的很。”竹青没有直接一口拒绝，而是委婉地说道。
“啊呀，你这孩子，你在他家干活还碰不到？总有遇见的时候的么？就帮我问个几句话，又不费什么事！”槐花婶不接受竹青的拒绝，也完全不把竹青说的话放在心上。
“你说我的小宝啊，上个月到现在还没有长一斤。这不是上次还问你家借了点面粉吗？要不是那面粉，我小宝到现在还没有胃口呢！对了，你这嫩南瓜看着不错，也给我一个呗？我回去炒了给小宝当菜吃，可香了。”
竹青闻言着实有些无语。随即灵机一动：“槐花婶，那面粉你家有了吗？我弟弟最近身体好了点，也有胃口了，还想吃顿面疙瘩的。家里面粉正好吃完了，你家要是有了，我去你家拿点回来啊？”
“我家哪来的面粉？又不是你运气好，还有本事帮到贵人了。对了，这南瓜我摘一个回去啦！小宝还等着我回去给他做饭的。我走了，走了！”槐花婶听到竹青问她要面粉，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过，她临走了，还是伸手在竹青家南瓜地里摘了一个嫩南瓜。然后抱在怀里快步往家走，生怕竹青跟着她回去。
这个槐花婶！竹青忍不住摇头。不过这一招对付她倒是挺有用的。
第二十四章 事出有因
竹青也摘了两个嫩南瓜，回家做蒸南瓜。
“姐姐，姐姐，好香啊，你今天没有煮粥吗？”竹山到底人小，昨晚又睡的晚，所以醒过来的时候，竹青南瓜都要蒸好了。
他一下子就闻到了蒸南瓜的香气。
“姐姐给你弄了点玉米面糊糊，咱们再吃点蒸南瓜。”竹青利落地把早饭先舀出来凉在桌上。
现在天热，一大早烫的东西根本吃不下去。
“好的，我有很久没有吃蒸南瓜了。娘都是吃的南瓜粥，煮南瓜，我快吃腻了。”竹山听了开心不已。
这孩子也确实挺不容易的。估计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竹青想到昨晚拿到的七十文钱，再加上之前的，差不多有一百文了，按照一斤大米两文钱的算法，差不多可以买个五十斤大米了。
有了这五十斤大米，竹山倒是可以好好的吃一阵子大米饭了。
只是王氏肯不肯用这钱来买大米，这是个问题。
按照王氏的脾气，她八成是舍不得都用来买大米的。
顶多买个几斤给竹山解解馋，也就罢了。五十斤，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毕竟这个家里里外外都亏空了一大摊子。
王氏和孙福成这样的实诚人，有了钱绝对是第一反应就是还人情，还欠债。
想到这里，竹青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得多多努力挣钱啊。
不过王氏打算拿这钱去给吴家，她却是坚决不同意的。
要是吴家人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她似乎可以考虑向周家求助？
虽然说周家的人情用一次少一分，但是这件事，她还真的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现在的她，实在是太弱了。
“姐姐，你叹气是不是在愁我的药费啊？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好了。我待会儿就出门去做操，锻炼身体，以后再也不生病，不吃药了。”竹山的话，打断了竹青的沉思。
竹山现在每天除了吃药，还每天按照竹青教他的，做做体操，锻炼身体。
久病体弱，让这个孩子多思而又敏锐。
竹青连忙对他一笑：“没有，姐姐不是愁的药费，是在想有了钱给你买什么好吃的。”
“姐姐，我不要吃太多好吃的。咱们有了钱就省下来，过年给你买新衣服穿。省得阿金姐姐她们老是笑话你。”竹山的话，让竹青鼻子有点酸。
“好吃的要买，新衣服也要穿。竹山，你放心，姐姐现在跟着钱大夫，学到的本领可多了。这些东西都可以换钱。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竹青伸手刮了一下竹山的鼻子，这就是个小暖男。
“嗯，姐姐你最棒了！”竹山皱了一下鼻子，随后抗议：“姐姐，别老刮我鼻子，鼻子要刮塌的。”
“嗯，呵呵……”竹青有些讪讪地收回手。
“你们两个想的倒美，买好吃，买新衣服，怎么就不想着把钱还给我们家？给爷爷奶奶买东西孝敬？哼！怪不得你们家一直受穷，活该！”一个刺耳的小女孩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温馨。
听到这个声音，竹青大怒，竹山则是一脸惧意。
“阿金姐姐，你听错了。我们家哪里来的钱啊？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的。”没等竹青开口，竹山居然抢着怯生生地说话了。
“哼，你个痨病鬼，我听到了什么我不知道？还要你来说我错？”说话的小姑娘根本就不在乎竹青和竹山的感受，开口就骂竹山痨病鬼。
竹青怒气上头，看着眼前高了自己半个头，胖乎乎的小女孩，伸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痨病鬼骂谁哪？谁让你骂人的？下次你要是再敢骂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竹青突然爆发的气势镇住了那个小姑娘，竹青的巴掌扇过去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她左边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印子。
“死青丫，你居然敢打我？”她一脸不可置信。
随后整个人对着竹青扑了过去：“看我怎么教训你！反了你了！”
竹青敏捷地往旁边一躲，但是由于身量和力气的关系，她没能躲开。她们两个还是扭打到了一起。
竹青虽然力气比她小，不过她反应敏捷，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那个女孩子却是凭着一股蛮力，一门心思想把竹青压在身下打脸，却一直没能得逞。
见到她们两个人扭打了起来，竹山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了屋子：“娘，娘，阿金姐姐打我姐姐！”
王氏扔了手里的扁担从地里跑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两个小姑娘已经滚成了泥人。
“阿金，阿金，快住手！这是怎么了？”她一眼看到竹青被老二家的闺女压在身下，因此连忙上前一把拉开那个叫做阿金的小姑娘。
“是青丫先打我的！伯娘你偏心，偏心！”那个女孩子被王氏一把拖开，很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才把堂姐压在身下，还没有打到她的脸，居然就被王氏拉开了。
因此她一边挣扎着要摆脱王氏，一边抬脚去踢尚没有起身的竹青。
结果竹青很快就躲开了，见踢竹青未果，她便狠狠地在王氏的手臂上挠了一把。
“嘶……”王氏忍不住一声痛呼。不过她并没有松开手，她怕自己一松手，这丫头又过去打自己的女儿。
“好了，好了，金丫头，你们姐妹们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的打架呢？都是要去婆家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这要是传出去，可哪还有人敢给你们做媒？”王氏半哄半劝，把阿金往屋子外面推。
听到王氏提起做媒什么的，阿金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到底放弃了挣扎，而是放声哭了起来。
“爷爷奶奶吃了你家给的红枣糕好吃，吃完了我好心过来问一句还有没有，青丫上来就打人！呜呜呜……大伯娘还帮着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她一路哭喊着一路往家里跑，哭声很快惊动了不少村里人。
王氏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不由又急又气：“哎，金丫头你可别乱说！”
她说着要赶上去，却被竹青拦下了。
第二十五章 评理
“娘，别追了。你追上去了人家还以为你追着打她呢！”竹青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劝说王氏。
“青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王氏看着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女儿，忍不住皱眉。
“我和竹山在聊天，她一进来就骂竹山痨病鬼，我就给了她一巴掌！”竹青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痨病鬼？她真这么骂竹山？”王氏听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丫头，怎么就不留口德呢？竹山到底也算是她弟弟啊！亏我平时有好吃的还总想着她！”王氏平时最心疼的就是竹山，听到丈夫的侄女阿金居然就这么骂他痨病鬼，也很是恼火。
“青丫，你做的不错！是该好好教训她！只是你没有她力气大，下次还是尽量别惹她，娘怕你吃亏！”王氏的话，让竹青忍不住失笑。
“娘，我知道了。今天反正我也没有吃亏！我估计，下次她也不敢骂竹山了！她要是再骂，别怪我还是要教训她！”竹青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天光已经大亮了，时候不早了，她必须走了，不然赶不及去钱家上工了。
“哎，不过那丫头嘴巴也坏。刚刚她那么一闹，村上人听了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你了。不行，我得把这件事跟桂花槐花她们说说。可不能让她把你的名声糟践坏了。”王氏作为母亲，显然想的更多。
“娘，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紧张。我是什么人，大家不都看在眼里吗？又不是她一句话就可以抹黑的。时候不早了，我去钱大夫家了！”竹青对于名声什么的，倒没有那么在意。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流言蜚语在智者面前，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哎，你今天可要早点回来。别太晚了，让我担心！”王氏可不像竹青那么乐观。
在她看来，竹青马上就是大姑娘了，可不能随便让人坏了名声。
“嗯，我知道了。”竹青今天没打算去卖什么，王氏昨天晚上提醒她的话也让她警惕了，为了安全起见，能不走夜路还是不要走夜路的好。
竹青正要出门，却见一个身材壮硕，满脸堆肉的妇人一脸怒气地冲了过来。
“好你个王兰芬，欺负我金丫头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那妇人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对着王氏吼道。
她的身后，跟着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的孙竹金。
来人正是竹青的二婶，镇上出名的杀猪匠，人称李一刀家的三闺女李玉环。
“他二婶，话可不是这么说，我可没动你金丫一个手指头。小孩子们不懂事，吵架拌嘴不是常事吗？”王氏看到弟媳，倒是想着跟她解释一下，息事宁人。
“常事？放你的屁，常事！你家青丫这么大的人了，打妹妹还有理了？我说你是怎么做伯母的？有你这样拉偏架的吗？你看看把我家金丫头打的，这脸上的印子这么深！”
李玉环一把拉过自己的女儿，指着她脸上的红印子，对着王氏不依不饶：“我跟你说，今天要么青丫脸上也来这么一下，要么你给我称两斤白面，不然没完！”
“他婶，白面我家里的上次可都让二叔拿回去了。再说，青丫打人不对，你金丫头也不该先开口骂人啊！”王氏算是知道对方的来意了。
这个李玉环，想来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过来拿好处的。
只是上次家里的好东西可都被她男人一扫而空了，哪里还有多的？
“我金丫最是有礼数了，哪个时候她会骂人了？王兰芬，你别信口开河！倒是你家青丫，整天往野地里跑，谁不知道就是个野丫头？今天还打起妹妹来了！看我不给她一个教训！”李玉环看了看王氏屋子里家徒四壁，也知道好处只怕要不到了，那么自然，她不打算放过欺负了她女儿的竹青了。
她说着就向竹青走过去，抬手作势欲打。
“李玉环，你敢打一个试试？”王氏怒了，一下子挺身护在了女儿面前。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的话，那么竹青和竹山两姐弟，就是王氏不能碰触的罩门。
别看王氏平时对人都是温言细语，态度软和地近乎懦弱，可是在护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这点上，她却是异于寻常的强硬。
李玉环那往竹青身上打过去的一巴掌，被她一伸手就给拦住了。
接下来，两个身材胖瘦完全不对等的妇人，就缠打到了一起。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孙竹金如同杀猪一般的哭喊：“不好了，大伯娘打我娘了，啊……”
眼看着两个大人打起来，竹山也吓得哭了起来：“娘，婶娘，你们别打了……”
竹青知道自己就算上前拉架，也是做炮灰的命。眼看着李玉环五大三粗的样子，自己母亲瘦削的身材显然落在下风，明显要吃亏，这可不是事情。
她快速地从两人身边跑出去，准备叫个大人过来拉架。
“哎哎哎，兰芬婶，玉环婶，你们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桂花嫂子及时出现了。
她一下子插在了李玉环和王氏中间，帮王氏挡住了李玉环的大部分攻击。
一边扭头吩咐竹青：“快去把你二叔和爷爷奶奶他们叫过来！”
竹青点头应了，跑到门口，看到槐花婶也正赶过来，一脸疑问：“青丫，你娘怎么和你婶娘打起来了？”
竹青没空满足她的好奇心，一路跑着往村西头的二叔家跑去。
一路上，她气喘吁吁狼狈的样子，收到了不少村人的探问，也引得不少人不由自主地往她家走过去。
“奶奶，二叔，快去劝劝二婶，她一到我家就打我娘！”竹青到了二叔家门口，立刻大着嗓门吼了起来。
颠倒黑白谁不会？况且李玉环确实是对王氏先动的手。
“瞎嘞嘞什么呢？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晦气！”竹青的祖母卢氏没好气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看到竹青就劈头盖脸一顿训：“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多大的闺女了，也不知道好好拾掇自己！这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身上的衣服脏的全是泥……”
第二十六章 偏心
“奶奶，二婶打我娘！桂花嫂子她们正在劝呢！村里还有许多人也去看热闹了！”竹青不等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嗓子。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的这个祖母卢氏最是要面子。估计两个媳妇打架在她看来不是大事，但是被村里人看热闹笑话却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你这死丫头，也不早说！你娘是不是吃的太空了？没事怎么就和福厚家的动起手来了？”竹青的二叔叫福厚。
“奶奶，是我二婶先动的手！”竹青再次强调。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老太太分明就是偏袒着二婶李玉环。
“管他谁先动手？你娘好歹也是做大的，大的不就该让着点小的？反倒跟小的动手，也太不懂规矩了！”卢氏的话让竹青既愤怒又无语。
“奶奶，是二婶不守规矩！她做小的居然先打大的！”她忍不住怼回去。
“死丫头，就知道顶嘴！还不快点回去劝着，我马上就去！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多大的人了还打了起来了！福厚，福厚，快跟我去劝劝你媳妇！”卢氏一边骂竹青，一边喊二儿子一起出门。
她知道就算自己去了，两个正当壮年的儿媳妇正打架的时候她也不可能劝的下来。
“哎，来了！”竹青的二叔从屋里瓮声瓮气地出来了。
看到竹青，却是没好气地说道：“好好儿怎么就打起来了？青丫你也不懂事，也不知道在家里看着点！”
竹青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却是叫都懒得叫他，就转身回去了。
“玉环婶，你消停点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怎么样你先动手也不对！”
“金桂花你什么意思？王兰芬她打了我闺女还有理了？你闺女被打了你不气啊？”竹青回家的时候，就听到屋子里二婶李玉环气势汹汹的声音。
“谁让你家金丫头去碰竹山？兰芬婶娘这不是护着竹山吗？竹山身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金丫头把竹山碰出个好歹，那可怎么行？”桂花嫂子说话向来公正。
“金丫头碰了竹山？你哪只眼睛看到了？竹山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怎么还讹上我金丫头了？”李玉环声音大的出奇。
听到堂妹孙竹金有可能打了竹山，竹青心里也急了起来。
竹山身体才刚有起色，可经不起闹腾。
她一下子推开门口围着的看热闹的村人，冲进了屋子。
却见王氏披头散发低着头，紧紧搂着怀里哭泣的竹山。她身边是低声说着什么的的槐花婶。
而二婶李玉环则被桂花嫂子拦在一旁，她身后躲着一边哭，一边小声骂人的孙竹金。
“娘，娘，你和竹山没事吧？”看王氏的样子，就知道她吃了大亏。
看到竹青，王氏抬起头，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青丫，娘没事。就是竹山，脸上被金丫头挠花了。”
她的半边脸都是青肿的，眼睛下面还破了一个口子，搂着竹山的手臂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的红印子，说没事，还真没人信。
“姐姐……”竹山哭的很委屈。
竹青一眼看过去，发现他一边脸上好几道血印子，显然是被人用指甲抠的。
而那个抠他的人，正是哭的全神贯注的孙竹金。
竹青看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下子就对着孙竹金冲了过去：“孙竹金，你好啊！敢打我弟弟！我今天绝不饶了你！”
她怒气冲冲地一只手一把抓起了孙竹金的头发，另一只手就挠了上去。
对付这种人，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喂，青丫你这死丫头，当着我的面你就敢打妹妹？”一声呵斥，却是她的二叔孙福厚赶来了。
他一把拎过竹青，就好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把她往门边一扔。竹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紧接着，屋门外响起了她奶奶卢氏的声音：“都散了，都散了，没见过小孩子打架？又不是什么马戏！”
卢氏最要面子，所以她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驱赶门口看热闹看的的津津有味的村里人。
村里众人见卢氏母子过来，知道没什么好看的了，除了桂花嫂子，槐花婶婶几个在里面劝架的，都散了开去。
“福成家的啊，你说你都干了什么事？好好的，让青丫把金丫头打了不说。自己还跟福厚家打起来了！你们两个不要面子，我还要脸哪！今天我的台都被你们塌到脚后跟了！”卢氏开口就开始训斥一向看不顺眼的大媳妇王氏。
王氏被她训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开口。
竹青却一百个一万个不服气，她从门口地上爬起来，摸着隐隐作痛的屁股，对着卢氏说道：“奶奶，今天的事情不能怪我娘！是阿金先骂人！她骂竹山痨病鬼！”
卢氏斜眼看了她一下，随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大人说话有你小孩什么事？福成家的，我说你的规矩都是怎么教的？你看看青丫，过年要十一了吧？怎么还这么不懂上下？”
王氏听她一个劲地挑自己女儿的理，心里也很不忿，忍不住开口：“婆婆，是阿金骂了竹山，青丫才打人的。我刚才也说过她了。再怎么样，金丫头也不该骂我竹山……”
“痨病鬼”三个字，作为母亲，她实在说不出口。
竹山的体弱多病，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
“山娃子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金丫头骂人是不对，可是青丫也不该动手打人啊！都是一家人，怎么说上手就上手的？青丫头这也太野蛮了！她这个性子到了婆家，还不是给咱孙家门里丢人？”卢氏向来得理不饶人。
她开口闭口，却是都揪住了竹青先打人这一点不肯放。
“再说了，你别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金丫头可是回来告诉了，她说你家青丫和竹山，商量着有钱买好吃的，买新衣服，可是半点也没有想到我和她爷爷！你说你要是教的好了，他们会这样？你自己说说看，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有我们和老二他们帮衬着，你们的日子能有这么好过？”
第二十七章 辩解
听到卢氏口口声声照应了自己一家，还揪住了女儿的错处不肯放。王氏即便是个泥人，也有几分土性子。
她抬起头，对着卢氏颤声说道：“婆婆，您这样说话，可要问问良心。我和竹山他爹这么多年再穷，可从来没有断过你们二老的供给！四时八节，我王兰芬就是手里再难，也没少给了你们一文钱的孝敬！他二叔是帮了我们不错，可是那都是落了白纸黑字的借的！”
“前几天家里刚得了一点好东西，二叔可就上门来要了债了！我那些红枣，大米白面，可都给他拿回去孝敬您二老了！您要说青丫打人不对，我认！可是您要是说我两个孩子不孝敬，没孝心，那我可是怎么都不认！”
王氏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道：“竹山打小身体弱，这是事实。可是金丫头这个做姐姐的不说怜惜他，开口闭口地骂他，嫌弃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要说没有人教，我也不信！我青丫今天打她，就是教她，以后说话最好动动脑筋，知道爱护幼小的道理！”
王氏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卢氏一时竟找不到话驳她，不由又气又恼，一个劲地捂着胸口直喊疼。
“哎呦，瞧这张嘴能的！这是要气死我啊！拢共吃了她三瓜两枣的，就这么多话！我以后还哪里敢吃她的饭！”卢氏说不过王氏，却是开始胡搅蛮缠了起来。
“哎呀，我这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扫把星回来，生了个讨债鬼还这么神气活现！”
卢氏张嘴就来，王氏被她气的险些晕过去。
一只手扶在了她的身后，竹青在她耳边低语：“娘，别跟她一般见识！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她算是看出来了，卢氏就是一心一意的偏心二叔一家。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去把卢氏她们叫过来！
看到卢氏来了事态居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之前让竹青去找卢氏的桂花嫂子很是惭愧。
她原本想着，有卢氏这个婆婆过来，李玉环再怎么样也不好太嚣张。
谁知道卢氏居然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偏袒。
于是她开口想要劝说几句，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却听见屋外有人大声喊：“这是孙福成家吗？快点出来个人，孙福成被人打伤了！”
卢氏和孙福厚闻言立马一道跑了出去，李玉环则是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拉着她女儿孙竹金一起出去了。
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王氏闻言却是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摇摇晃晃差点倒下，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往门外扑过去。
竹青拉着竹山，也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去。
却见父亲孙福成被一个壮硕的中年汉子背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看起来显得特别吓人。
那中年高个的汉子看到竹青她们出去，便直直说道：“人我给你们送回来啦！你们赶紧给找个大夫，不然恐怕人要不行了！”
一句话说完，他便蹲下身把人放下，随后往站在最前面的孙福厚身边一塞：“你是他兄弟吧？快把人扶着！”
孙福厚一把扶住了自己大哥，都没有反应过来。卢氏便哭着扑了上去：“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把我儿打成这样？”
她边哭，边喊着孙福成的名字：“福成，福成，你这是怎么了？”
孙福成半靠在自己兄弟怀里，却是气息急促，闭目不语。
王氏这时被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半跪在丈夫身旁，抹着眼泪哭喊：“当家的！当家的！”
只是孙福成却是闭着眼睛，毫无动静。
竹青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检查下孙福成的伤势，尽量想办法抢救。
她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自己越不能乱。
因此她放开竹山的手，小声叮嘱他：“山儿别怕，你陪好娘亲，姐姐去看看爹伤的怎么样。”
随后她便走到父亲孙福成身边，仔细察看。
却见他衣服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呼吸虽然看起来急促，但是脉搏倒还算有力。
趁人不备，竹青又伸手按压了一下他的腹部，发现腹部柔软，并不紧绷。
看来他受的应该是硬伤，内脏可能并没有被伤到。竹青心里微微一松。
那么他的伤到底在哪里呢？是什么样的伤会导致人短暂的昏迷甚至休克呢？
竹青心里快速地将所有的外伤性损伤过了一遍，忽然注意到父亲靠着二叔孙福厚的一条腿，蜷曲着不怎么自然。
她又伸手在那条腿上检查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她爹的腿，生生让人打断了，他是痛晕的。
于是她连忙对孙福厚说道：“二叔，我爹的伤只怕是在腿上，你最好让他躺平吧！”
孙福厚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全部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哥，这时也注意到了孙福成一条腿的异样，于是招呼那个送人回来的汉子：“来，麻烦你帮我把我哥哥一起放平。”
那汉子正打算走，被他叫住了却是一脸不耐烦：“哎，我还赶着回去呢！算了，好人做到底，就再出把力吧！”
他边嘀咕边和孙福厚一道把孙福成放平在了地上。
随后直起腰，对着嚎哭的孙家众人道：“人我交给你们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着匆匆忙忙就要走，却不料一个小姑娘一下子拦在了他身前。
“大叔，你能告诉我，是谁打了我爹爹吗？”竹青站在那个中年人面前，一脸冷静。
那个中年汉子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说道：“谁打的哪个知道？小姑娘，我给你把人送回来就不错了。你可别想害人！让开，我还有事呢！”
他说着把竹青往旁边一推，迈开大步就走。
“你站住！人分明是你打的，你别想逃！”竹青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打人了？要是我打了人，我还给你送回来？”那汉子被竹青吓了一跳，随即连忙为自己分辩。
这时候又有一堆人围在了竹青家门口看热闹了。
不过不同于之前卢氏她们过来之前的纯粹看热闹，现在的村人围着却都是一脸肃容。
这个也很好理解，李玉环和王氏打架，属于她们小家庭的内部矛盾，村里人都有看好戏的心态。
第二十八章 包扎
而此刻却是孙福成被外人给打了，对于这整个翠竹村的孙家族里的人来说，就不是家庭内部的小事了。族人被外人欺负了，他们肯定是不会等闲视之的。
“那你就跟我说明白，打伤了我爹的人到底是谁！”竹青继续发问。
她不可能轻易就把这人放走，不然她怎么知道该找谁去讨回公道？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我也不过是路过，一片好心才……”那汉子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难缠，忍不住皱眉。
他当然知道是谁打了孙福成，不过他可不想惹那些杀胚。因此他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暗暗后悔接下了这个送人回来的活计。
“兀那汉子，孙姑娘让你说你就说，别怕，我老丁保管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在人群后面响了起来。
竹青闻言心里一喜，老丁怎么来了？
她抬头往人群后方看过去，却见不是老丁还有谁？
他正坐在骡车上，手里提着一条鞭子，双目地盯着那个汉子。
看到老丁，翠竹村的村民们也震惊的不行。
“这个，就是那天雨天来过的车子！据说就是周家的，你看那车夫，派头多大！”
“对啊，看来这青丫，还真的跟周家攀上了呢！”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那汉子看到老丁，脸上浮现出一丝惧意，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回丁爷，小的看到好像是吴良他们几兄弟，只是离得远，小的也没有看清楚……”
老丁甩了一下鞭子，挥挥手道：“行，我知道了。你走吧！吴良兄弟几个是吧？，我记下了！”
那汉子闻言脸色白了下，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到底没敢再说。小心翼翼地绕开竹青，一溜烟地跑了。
老丁也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对着靠着孙福成的孙福厚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先去找大夫！”
他边说，边一起帮着把孙福成托了起来，把他搬上了骡车。
竹青则迅速回家拿了几根破布条和一根相对结实的木棍，她手脚并用爬上了骡车，用尽全力想撕开孙福成受伤的那条腿上的裤管，却怎么也撕不开。
一只白净的手递了一把小巧的银剪刀给她，于是她举起剪刀，几下子就把那条裤腿给剪开了。随后她放下了剪刀，细细地在那条伤腿上摸索了一遍。在再次确认了伤势之后，就用那几条布条和棍子给他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固定包扎，防止他的骨折伤情在骡车行进的过程中因为颠簸而错位越发严重。
竹青的这一连串动作太过于迅速，把她二叔孙福厚都看呆了。
而在包扎的过程中，竹青到底人小力弱，抬不起孙福成的那一整条腿，老丁就在那周家小郎君的示意下，适时地提供了帮助。让竹青顺利完成了简单的包扎术。
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那个小郎君始终一脸兴味盎然。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这么能干？他似乎还没有遇见过这么能干的小娘子。
做完了这一切，竹青才注意到骡车上还坐了一个人。正是那个雨天遇到的周家小郎君。刚刚递剪刀给她的人，显然就是他。
见竹青终于发现了他，他对着她点点头。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困惑，更多的则是震惊。他似乎很惊讶，竹青怎么会这么娴熟的包扎之法。
不过这时候，竹青却也无暇多做解释了。毕竟她爹孙福成现在不光要接骨，还需要尽快用药给他治伤。
因此她只能对着他点点头，随后开口致谢：“今天多谢你们帮忙！我爹爹的伤应该主要就在腿上。最好可以先让大夫帮他治腿！”
竹青有救过周老太太的事情在前，周家小郎君和老丁对于竹青的话倒是毫无疑义，他对老丁一点头，于是老丁回头对竹青点点头：“丫头，你别担心，我知道了，给你爹治好了就送你爹回来！”
“哎，多谢，多谢！”这个时候，竹青除了说感谢的话，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周家小郎君对她微微摇头，似乎是责怪她的态度太过于见外：“孙姑娘太客气了。你对我祖母有大恩，这点小事，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今儿我们也是正好去钱大夫家有事，想着顺便看看你的近况，谁知你不在，我们就过来了。”
一句话让竹青疑虑顿消。
随即她也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每次他们见到她，都是她最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只是，她现在要在意，似乎也来不及了。
她觉得自己该担心的，可能应该是他们对自己懂得医术的疑问了。
于是她涨红了脸，想了一个蹩脚的不能再蹩脚的理由：“我，我看我爹以前给家里的黄狗接过断腿，就想着也这么试试。但愿对我爹能够有所帮助……”
她的话没说完，却是被她那终于回过神的二叔孙福厚不客气地打断了：“我就说呢！青丫头你怎么这么莽撞，感情你把你爹当狗治？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
他说着又对周家小郎君和老丁讨好地说道：“这丫头自小性子野，让二位见笑了，见笑了！其实我们孙家规矩是再好不过了。我大哥他太宠闺女，才把她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周家小郎君眉头挑了一下，却是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图。
老丁也是眉头一皱，对他冷冷说道：“孙姑娘人很不错，聪明也很能干！她能够想到第一时间给她爹包扎到这样，也很不容易了。到底她刚刚做的怎么样，还是要大夫看了才知道。”
孙福厚本来是挺看不上竹青刚才的举动的。觉得她这么做，完全是在瞎胡闹。所以他想着要在贵人这里说几句，算是给自己挽回一点印象。
谁知道人家居然就认可了竹青，反而对自己不满意了。
他当然不想得罪了贵人，所以被老丁驳斥了之后，他脸上半点也不敢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反而陪笑着说道：“哎，您说的都对。我也是怕青丫倒腾坏了我大哥。毕竟我大哥到底是她们家的顶梁柱。青丫虽然聪明，到底没有正经学过医术。”
他这句话一说完，周家小郎君和老丁却是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看了看竹青，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竹青心下一动，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挥手跟他们说道：“我爹的伤就拜托你们了！你们快点走吧！我就不去了，我还要照顾我娘和弟弟的。”
有卢氏她们在，她害怕她娘王氏还要吃亏。
周家小郎君对她点点头，说道：“孙姑娘放心，我们一定尽快让令尊全须全尾地回来！”
老丁也对着她重重一点头。
竹青于是跳下了车，对着他们用力挥了挥手。
第二十九章 缘故
看着老丁骡车远去，竹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今天早上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太狗血了。她觉得都不像是真的。
不过，很快围在她身边的人就提醒她，这一大早，她没有做梦。
“青丫，那真的是周家的人？这周家的人也太厉害了吧？”
“青丫，你怎么认识的周家人的？”
一堆人围着竹青叽叽喳喳。让竹青不胜其烦。不过她在骡车上的举动，除了周家少年，丁大叔和自家二叔，这些村人倒是都没有注意。所幸也没人提起。
“青丫，你娘晕过去了！”桂花嫂子的声音，让竹青一下子警醒。
可能是之前被卢氏骂的太过分了，心情激荡，加上丈夫突然受伤的事情，王氏终于撑不住倒下去了。
“娘，你醒醒啊！醒醒啊！”竹山趴在娘的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今早也被吓坏了。
竹青大步走过去，伸手一下子对着王氏的人中掐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王氏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竹青，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青丫，你爹受伤了，咱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竹青拿袖子给她擦了下眼泪，然后说道：“娘，您别怕，有我呢！我每天在钱大夫家做工有工钱的，咱们总归不会饿死的！”
王氏怜惜地搂了下女儿：“可是，你才十岁啊！娘本来还想着让你就做个一个月，咱们凑够了竹山这次的药钱，就别去做了。现在，却是苦了你啦！都怪我没用！哎！”
她说着又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竹青听了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又觉得别有一股暖意。王氏对她，是真的疼爱。
她对着王氏说道：“娘，您这话说的。钱大夫家的活可是许多人想做都没得做的呢！您看，要不是我去了钱大夫家，刚才您晕了，我可怎么也不会弄醒您呢！”
她刚才给王氏掐人中的手法老练而纯熟，要不这么说，只怕有心人会产生怀疑。
“对呀，兰芬婶子，青丫刚才那一手可真漂亮！你就别担心了。再说，福成叔不也送去看大夫了吗？他肯定不会有事的！”桂花嫂子连忙也过来安慰王氏。
“嗯，青丫这丫头真不赖，这才去了钱大夫家几天，就学了这一手回来了！”
“哎，别人家的丫头就是机灵，哪像我家的，除了吃就是睡，一个人整天木木的！”
村上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卢氏婆媳此刻却是又想凑上去问竹青，她到底跟周家什么关系，又一时拉不下脸过去。
周家，据说是县里最有钱有权的一户人家。这样的人家，对于没出过平安镇的卢氏她们来说，就是很了不得的存在了。
之前周家给竹青家的那些好东西，孙福厚拿回去了，发现有很多她们见都没有见过。
之前她们认为竹青不过是一时之间撞了大运，侥幸得了周家人的好感。所以才得了这些好处。
谁知道竹青居然跟周家人还有来往，看今天那车夫的态度，似乎对竹青还颇为亲切。
这就无法不让她们想的多了起来。
这要是能够通过竹青，跟周家人搭上了边，今后这好处，肯定是数也数不完哪！
而且刚刚竹青还露了那么一手，这丫头明显是也入了钱大夫的眼了，不然钱大夫怎么肯教她这急救的手法？
一个会点医术的丫头，可不能再当作以前的野丫头来看待了。
卢氏这人最是会权衡利弊。也最知道怎么做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
因此，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对着二媳妇身后的孙竹金命令了起来：“金丫头，今天的事情，都是你不懂事，骂了竹山引起的！快点去给你伯娘和堂姐好好儿认个错！就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孙竹金被她说的一脸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一向向着自家的祖母，居然让自己对着大伯娘她们低头？
她撅着嘴，闷声闷气地回道：“我不去！明明是青丫先打我的！”
看着女儿一脸委屈，一向深知婆婆心性的李玉环暗暗撇了撇嘴，却是跟着推了一把女儿：“奶奶让你去你就去！你先骂了人你还有理了？”
孙竹金几时受过这个委屈？不由自主地就哭闹了起来：“我不去，就不去！凭什么我要向青丫道歉？她先打我还有理了？哼，奶奶你偏心，就是偏心！”
她这么一闹，让卢氏尴尬异常，自觉非常下不来台。
村人们听到她哭闹，又忍不住讨论起了之前卢氏婆媳过来的闹剧。
“偏心？福成她娘是有点偏心。好处都落在老二手里了，老大两口子就是苦熬的命……”一个跟卢氏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跟在她身后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卢氏的耳朵里，让她一阵恼怒，偏偏这会儿又发作不得。
她可不想再当着全村人的面，让人指手画脚一番。
于是她瞪了一眼闹腾的二孙女，又忍不住斜了一眼尚在互相安慰的王氏母女，对着老二媳妇哼了一声：“看看你的女儿，给我回去好好教！”
随后却是抬脚就走了。
李玉环被她说了却也不吭声，而是一把拉了犹在哭闹的女儿就走：“嚎什么丧！给我回去！”
她们婆媳几个的动静，竹青自然都看在眼里。
不过，她可绝对不会去做那个傻子，给她们台阶下。
闹翻了正好，以后省得二房的人总是莫名其妙地上门。
王氏今天也有些恼了婆婆的做派，所以尽管平时她总会给她面子，让她下台，今天却也是装作不知道。
而且，她此刻，也忧心着丈夫的伤势。
“青丫，你爹不会有事吧？我看他回来的时候，人好像都不清醒啊！”她现在忽然觉得，才十岁的女儿，似乎成了她的主心骨。
“娘，您放心吧！我爹受的是硬伤，他只是腿受伤了。看起来吓人，其实不会有大事的！丁叔这人最实在了，他办事，你就放心吧！”尽管竹青心里也不无担忧，但是还是尽力安慰王氏。
这时随着卢氏婆媳走开，屋子外面的村人也都慢慢散了。
竹青端了一盆清水，给王氏清洗脸上，手上的伤口。
这时桂花嫂子从家里端来了一碗鸡蛋汤：“兰芬婶娘，你今天晕了，可见还是身体亏了，吃点鸡蛋汤补一补吧！”
第三十章 鸡蛋汤
“这鸡蛋这么金贵，我哪里用的上？桂花，你赶紧端回去！给你家孩子吃！”王氏看到鸡蛋汤，连忙摇手拒绝。
这鸡蛋可是金贵的东西，平常人家母鸡下了鸡蛋都舍不得吃的，都是攒起来卖钱的。
竹青家更是连母鸡都养不起，所以就别提鸡蛋了。要是喝了这碗鸡蛋汤，王氏自觉自己回礼都没法回。
“婶子你就喝吧，没事，鸡蛋我家花母鸡一天下一个，家里多着呢！你就吃一个吧！”桂花嫂子家里养了一只花母鸡，这倒是事实。
竹青也在一旁劝说王氏：“娘，你就吃吧！你的身体要是不好了，我和弟弟还有爹爹可要依靠谁呢？家里地里那么多活，我也干不过来啊！”
竹青的话一下子戳到了她的心上。
眼下，孙福成被人打伤了，竹山小，还体弱，竹青再能干，到底也只有十岁。家里这么多人，可不就依赖着她吗？
王氏叹了口气，端过了那碗鸡蛋汤，叫过竹山：“山儿，给娘喝掉一口。”
竹山闻着鸡蛋汤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却还是摇摇头：“娘，我不喝，给您喝！”
王氏佯怒：“怎么娘说的话也不听？叫你喝你就喝！你不喝娘也不喝！”
于是竹山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沿着碗边轻轻地吸溜了一口，然后抬头：“娘，真好喝！”
王氏看到他这个样子，眼泪差点掉下来，却是板着脸发作道：“好好喝，别打马虎眼！”
竹山无奈，看了一眼竹青，见竹青也对他点点头，方才又轻轻喝了一口。
“娘，我不喝了，你给姐姐也喝一口吧？”竹山的话，让竹青汗颜。
王氏方才微笑对他点点头：“山儿好孩子，吃什么都不落下姐姐。青丫，你也来喝一口！”
竹青连忙拒绝：“不用了，娘。我又不饿。”
一碗鸡蛋汤，拢共那么多东西，她和竹山每人喝一点，王氏还能剩多少？
再说，鸡蛋再金贵，哪里有人的身体健康金贵？
这会儿家里吃不起，不代表永远吃不起。竹青决定，下次去镇上，一定要买个母鸡回来。
有了母鸡下蛋，家里至少吃鸡蛋就不用愁了。
至于王氏的那种节约到极致的消费理财观念，竹青相信，随着家里境况的好转，一定也可以改变的。
王氏见竹青不肯喝，却是很不高兴：“你这孩子，你不知道你喝了娘比自己喝都高兴？一年到头的，家里也不见一点荤腥，好歹今儿有个鸡蛋汤，你也沾一沾，不然娘心里是真的过不去！”
王氏说的心酸，竹青也不再推却，干脆端过碗，认认真真地喝了一大口。
随后对着王氏说道：“娘，趁热赶紧喝吧！”
看着这母子三个，桂花嫂子唏嘘不已。
“兰芬婶子，你看你家青丫和山儿多懂事，这么大的人，都知道推让了。我家那两个小丫头，就没有哪天不打架的！吃东西更是抢的跟什么似的。”
王氏听了心里觉得慰藉，不过面上却是像无数孩子被人夸奖了的家长一般免不了谦逊一番：“哎，也就难得这么一次。想是今天看我晕了，他们两姐弟都吓到了。”
她说着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我当家的怎么样了。那姓吴的人家，还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老天爷怎么就不降个雷把他们收了呢！”
竹青听着心里也很不得劲，那吴家人打了她父亲孙福成，八成还是为了她之前烧了借据的事情。
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个丁叔能不能帮她摆平。
要是摆不平，今后她们家的日子估计越发艰难了。要是摆平了，今后她又欠了周家一个大大的人情。
今天早上发生了这么多事，王氏的状态不好，父亲的情况尚且未明，竹山也被吓到了。竹青决定今天就不去钱家了。
最多明天过去跟高嫂解释下情况，少拿一天的工钱。
“青丫，现在没什么事，你不然还是去上工吧？”不等竹青说出自己的打算，王氏倒是开口赶人了。
“娘，家里这个样子，我走了也不放心啊！爹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走了，你一个人带着竹山对付的过来吗？”竹青努力说服她。
“明天我肯定去上工。今天的情况特殊，钱大夫知道了也不会不肯通融的。”
王氏还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再说。
说实在的，虽然她让竹青去上工，可是竹青要是真的走了，她心里还真的有点没有底。
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有些莫名地依赖女儿了。
“桂花嫂子，今天多亏了你帮忙，谢谢你啦！”竹青让王氏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又让竹山在一旁陪着，然后便跟桂花嫂子一道出了门。
门口的艾草还是要铺开来晒，昨天傍晚王氏怕夜里有露水，把艾草和那些野草都收了起来。
“青丫，邻居乡亲的，客气啥！”桂花嫂子拍拍她的肩膀：“有什么难处，你只管跟我说。我但凡可以帮的忙，一定会帮。”
桂花嫂子还真的是个难得的古道热肠的人。竹青忍不住感慨。
现代社会人情薄如纸，城市里同一个楼道住在对面的邻居都互不干涉，也互不相识。冷漠的让人觉得可怕。
“嗯，谢谢嫂子，我知道了。”竹青对她微微一笑。
经过了两天的曝晒，竹青发现艾叶的水分已经全都晒干了。今天再晒一下，把艾叶晒的脆了，她就打算来制作简单的艾绒了。
艾绒照理应该用陈艾来做，效果更好，也才算的上是好艾绒。
可惜竹青目前没有时间等。她目前的境况，让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善生活。
她决定趁现在时候还早，去地里再找些立马就可以卖的药草，采了送到镇上药铺或者医馆里去卖。
上次那块地边的大蓟她都挖掉了，她记得那附近还有一些没有挖，另外也还有一些其他的药草可以采挖。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目前她没有时间去找药市，所以她的药估计还是只能卖去王家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