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贤后崛起路11
“过来。”慕容谨之伸出手,霸道的将她拉进怀中,“陪陪朕。”他睡得安稳,但是却缺少她的陪伴,总觉得哪不怎么舒服。
“陛下恕罪,臣妾还要继续配制的药粉,要是天亮之前没有完全,这几日做的也就是功亏一篑了。”她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巧妙地委婉拒绝。
分别,让人不舍,她舍不得,但心里却无法述说那种离别的伤痛,只能用冷硬来伪装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让自己都觉得讨厌。
不爱,就不爱,爱了,那就爱啊,可是很多的情绪,她都无法控制——
慕容谨之低骂一声,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却松开了钳制,那是她多日来的辛苦,所以他不愿意看见她的心血付诸东流,再者他也确实需要那些药粉来控制自己那烦人的头疼。
“在我离开之后,你只管好好的吃,好好的睡,什么都不要再做了!”他要求着,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是天生的王者,所以早已习惯了下命令,每个人都必须听命于他。
可是,她却摇头,“陛下,臣妾睡得不多——宫中藏书这么多,臣妾想多多看看医书。”
“不听话?”
“不是。”她告诉他,“睡得不多的原因,还因为臣妾会做噩梦。”
“梦见什么?”他是明知故问。
“很多——从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幕幕。”
“你还记得在边城的事?”
“没法忘记。”
“恨朕?”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如果恨皇上,臣妾也不会跟着皇上回来了。”
“那为什么还要记着呢?”这次,她没有回答,有那么轻易就能忘记吗?
“那也是朕的无奈——‘’
“臣妾明白,身在乱世,遇上重大决策时,身为皇上必须杀伐果断。”她说着,情绪已经让她不愿意在谈论这个话题了,反而是起身从床榻上面的木柜里取出一个新的枕头来,替他换下了旧枕头。
这个枕头,是她亲手绣的,很简单的花色,枕头两边各有一个十字结,用来固定里面的枕芯,里面也塞了不少的药材进去。
“这个枕头里面你塞了药材进去?”他靠在枕头上闻了闻,枕头与满殿的香气,交织出一种让人沉醉的味道来。
“臣妾将里面塞了一些麦麸皮,与灵香草。”她俯身轻声说道,哄着他入睡,长发垂落在他胸前,“其实很多药材都能用来做药枕,菊花名目,灵香安神,佩兰化湿。”
慕容谨之在一片芬芳中闭目,嘴角有了一抹冷峭。
“陛下,将这个枕头带上路吧。”
“好——”他拉住她的小手,“那么,你来告诉朕,该用什么药材才能平息朕梦中的尔虞我诈,兵凶战危。”
白璃忧没有回答,而是贴着他的胸膛睡下,以自己娇小的身躯温暖了他的身躯,也让药香更暖,更浓,包围住他所有的感官,充盈他的呼吸,血肉,果然不会儿,他又入睡了。
翌日,慕容谨之率军离开都城,这一去就是差不多两三个月——
这段日子里,白璃忧始终遵守着他离开前一夜,自己对他的承诺,好好吃,好好睡,没有缺漏过一次。
渌水江十二郡县断粮的情况,因为大雪不断,救援也变得异常的艰辛凶险,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大军在渌水江外百里驻扎下来,奴隶在雪地里分工合作,疏通道路,军士负责运送粮食,人人都各司其职,虽然都疲惫不堪,但是军心凝聚不散,才能度过重重难关。
而最重要的是慕容谨之的统御能力,天下无人能及,长达三月的时间里,他忙于救灾,疏通道路,但是繁琐的政事,还是以八百里加急送到渌水江旁的军营中,送给他过目,再由他批阅后送回都城。
而三个月中,只那次郭麟奉命送批阅好的奏折回来,送来了一封他写的信,不过短短几个字——一切安好,勿念,这是这段日子来,她跟慕容谨之唯一的联系。
慕容谨之离开后,她觉得怅然若失,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时常的整天坐在窗边,望着殿外花园中那株腊梅,覆雪,结蕾,绽放,然后凋零,好像心被带走了。
而不管是日升日落,月升月落,跟她全无关系,她的人在浓华殿,而心却不在这里,心早就在三个月前,到了渌水江畔——
直到某天的晚膳中,从固定的三菜一汤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几乎寡言的她,才开口问米翠,“今天怎么加菜了?”
“娘娘,你忘了,今天大年三十,昨个儿懿喜宫那位淑媛贵妃还差人来问娘娘今个儿要不要上城楼听戏度除夕,娘娘说不去呢,还赏了不少金瓜子给各宫里送去。”米翠回答着,“听说历年宫里都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在三十这天晚膳各宫都加一道红烧狮子头。”
“是吗?”白璃忧看着,以酱油红烧出来的肉丸子,色泽诱人,但是她没有胃口,不过还是多少吃了两口。
因为,她承诺过会好好吃。
筷子夹开肉丸,取了一块,放进勺中,还没有入口,远处就传来了声音,猛地穿窗而进,轰!
一声闷响,让她心头一震,吓得筷子都松了,连同勺子里细腻的肉都掉落在地上,轰!又是响亮的一声,白璃忧吓得脸色发白,握紧了明黄的桌布。
细心的米翠连忙上前安慰,“娘娘,别怕,那是前殿正在放烟火,每年都会放的。”
轰,又是闷闷的一声,接着一声又一声,米翠去打开窗户,指着窗外:“娘娘,你看,烟花很美的,娘娘要不要上城楼去看,奴婢立刻就去安排。”
起初,她想拒绝,但是心念一转,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去看看。”
米翠面露惊讶之色,“但是,娘娘,您还没有用完晚膳——”话音刚落,白璃忧已经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娘娘,请稍等,外头还在落雪,您得穿上外衣,不然着凉,皇上回来会——”杀了她的,米翠在后面急忙喊着,抓着身旁御寒的银狐披肩就跑了去,等到追上,替白璃忧穿妥当披肩后,米翠惨扶着她上了城楼。
远远望去,满城灯火闪烁,而最璀璨的地方就在她脚下,皇宫内一枚一枚的烟花,在天际绽放,有富贵的牡丹,有千秋万代的字样,各色各样炫目到难以形容的艳丽图案。
都城的夜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绚丽,今年异于往年,仅仅只是烟花的费用,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更别提满城张灯结彩,肯定是花了不少钱。
渌水江那边还在救灾,而都城这边却在大肆庆祝,宛若两个世界,轰!夜空又燃放起一枚烟花,如此盛大浓重的节日,花费巨大,跟楚沐姝脱不了关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见
无论是朝廷或者民间,都谨守慕容谨之节俭的禁令,不敢铺张浪费,但是这位楚贵妃向来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美轮美奂的宫殿,偏偏皇帝宠爱楚贵妃,要什么给什么,甚至在封皇贵妃后,依然将后宫大权交给楚贵妃,不受约束的楚沐姝,再这样的节日里,自然花钱如流水,说是为皇帝与前线军士祈福,实则是昭告天下她楚沐姝才是千叶国及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
而且,加上今年慕容谨之不再都城,再加上身边人的鼓吹,楚沐姝如此铺张浪费,大肆庆祝,摆明是不愿在节省过日了。
白璃忧远眺皇宫,呵出热气,都化为了白雾,过年了,以前听舅舅说年是一种可怕的怪物,每逢出席就会从森林中跑出来食人,人们为了吓走它,所以燃放鞭炮,贴上春联,就是为了吓走年兽。
不过,年兽,只是传说,在百姓心中,年兽有他们的皇帝可怕吗?
慕容谨之这个皇帝,钳制着南北八国大多数的领土,连别国皇帝都不能称自己为帝,只能称王,受到他的影响,跟别提这些文武百官,平民百姓心中,他的分量有多重了,而就连她的心是,也牵在他的身上。
攸的,一道黑影如同飞燕般的从房梁跃下,蒙面的黑衣人歉然走近她身后,机警的米翠才刚要开口,还没有喊出声,就听见黑衣人先开口,“闭嘴!”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条黑底金线束发绣带,在米翠眼前一晃,一看见那条束带,米翠一改惊恐,没敢再出声,恭敬地退开了几步。
“娘娘,请放心,奴才不是歹人。”黑衣人转身,看向白璃忧,下跪行礼,徐声说道:“奴才奉陛下命令,请娘娘前往渌水江。”
从都城出来,一路朝南而去,奔波得极赶,暗影卫带着她部分昼夜的赶路,骑马,搭船,在骑马,步行,疲惫的她已经难以回忆起这一路走过哪些地方,只知道暗影卫始终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带着她赶往目的地。
十几个昼夜后,当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渌水江畔巨大的军营中。
军营戒备森严,但是看见暗影卫手中的令牌,全都不敢拦阻,畅通放行,眼睁睁的看着暗影卫领着虚弱的她,往中央的主营营帐走去,环绕在主营四周围的是各色小些的营帐,就在白璃忧踏入主营前,一个黑色的营帐幕帘被掀开,身穿黑色衣裳的年轻男人,正巧从里面走了出来,“站住!”韩良出声喝止,冷眼盯着她,步步逼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暗影卫垂首回答,“韩大夫,是陛下吩咐属下接白娘娘来的,为陛下治病。”其实治病只是一个借口,暗影卫的声音极低,不敢泄露这个只有很少人才知道的秘密。
“军营中就有数不清的大夫,为何偏要从都城接来?”
“陛下最近头疼越加严重,那些大夫都无法治疗。”其实,白璃忧的医术与军营中大夫比起来只是班门弄斧而已,不过只是想她了。
韩良紧抿双唇,不再多言,走带她身边,双眼如同猎鹰,盯着她不放,“我会盯着你的!”
“哪一天,韩大夫没有盯着本宫呢?”白璃忧讽刺一笑。
韩良冷笑,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会知趣离开,没想到你竟留了下来——我很好奇,在陛下对你做了那么多怀事之后,甚至将你的皇后之位给了刘妃,将太子送与其他人抚养,让你们母子分离,你也不恨陛下吗?竟还回来接受一个皇贵妃的名号——”
白璃忧神色不变,反问道:“韩大夫不也是君国送来的人质,不也一样在陛下身边表着忠心吗?”她看得出来韩良复杂眼神中有着对那人的忠诚,但是也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在里面。
“你果然不简单——不过我要告诉你,刘妃去世后,后位一直空悬,如果你想要再登后位,恢复你白家昔日荣耀,那就是做梦,陛下虽然宠你,但也不会拿千叶的百年基业开玩笑的,沐姝没有任何背后的势力,所以这次就在结束后,陛下一回宫,沐姝就会被封为皇后。”
他只是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但是白璃忧知道他是在挑衅,经历这么多之后,这样的挑衅对于她来说,根本激怒不了她的。
“韩大夫,你想多了,本宫可不想再登那个位置,如你所说,本宫背后势力强大都成为了废后,而淑媛贵妃身后没有势力,她又能得意到几时呢?”
“至少沐姝身后有我与夏卿!”
“又如何呢?”白璃忧旋即转身,优雅入骨,掀开帘子走进军帐中,而韩良更是亦步亦趋的跟到帐外,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账内,一帐淡香,而她日夜思念的那个男人,就卧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被折磨得憔悴无比,她看见他肩膀半露出当初的伤口,上面的纱布是新换的,但是却渗出鲜血来。
白璃忧拖着自己瘦弱的身躯,一边跌一边走到了他身边,用被寒风吹得酸涩的双眼,细细查看他身上的惨不忍睹的伤。
健壮的身躯上,只要是被衣裳遮挡住的地方,全都布满了深深的伤痕,原本剪得齐齐整整的手指,全都因为暴露出血红色的指肉,还流着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有这么重的伤?”这时,郭麟走了过来,跪在她面前,老泪纵横,“娘娘,刚到渌水江时,韩大夫带着百余人的军队前往探路,可是半路被山匪拦下,陛下亲自带人去救。”
白璃忧惊诧,问道:“没有其他人可怕了吗?”
郭麟哭着摇头,说道:“有是有,但是都在前方指挥疏通道路,如果派出去救人,怕是会影响疏通道路的进程,所以陛下就亲自带人去,有些低估了那些山匪,只带了五十名暗影卫,可是对方差不多有数千人,而且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陛下被困数日,好在夏侯爷赶去,才将陛下救回来——”
郭麟略顿了顿,又说道:“暗影卫一个不剩,陛下也是力战数千山匪。”
“韩良为何不为陛下医治?”
“韩大夫不愿意,是——”
“不愿意?这样的臣子,就该拖出去千刀万剐!”白璃忧彻底怒了,朝着帐外吼道,她知道韩良一定还在外面。
果然,账外的韩良狠狠的掀开了幕帘,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愤怒的火焰,这时,郭麟才悄悄扯住白璃忧的衣袖,低声说道:“陛下拒绝韩大夫医治,所以韩大夫为了避嫌也不在……”郭麟眼中复杂,似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又说不出来。
后来,白璃忧才知道今年冬天之后,开春之时就是韩良做质子期满,可是越是到了他回国之期,朝中便有声音质疑韩良的忠诚,甚至有人直接提出要杀了韩良,认为他只要回到君国一定会带领自己的国家叛离千叶,为此事韩良几次找过慕容谨之,问他是否相信自己,这样次数多了,两人之间难免不会产生分歧,矛盾。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在这里
其实他们都知道在国家之间,他们那从小一起长大,共同走来的情谊,根本不算是什么,韩良自尊心又是极强的,被人怀疑后,反倒是牛脾气也上来了,最近一年,慕容谨之有个头痛脑热的,也不在为他诊治,而这次他心中万般不忍,终究走上前,但却被慕容谨之喝止住,说不让他碰自己。
其实两人,不过就像是小时候为了一些小事而置气。
白璃忧看见他这模样,胸口狠疼,如同被一刀穿心,可看见她跪跌在床榻便,一动也不动的样子,随侍在侧的军营大夫心急,忍不住催促,“娘娘,请快快医治陛下吧。”
她这才如梦初醒,茫然转身,看着香炉,“这香炉断了多久了?”
“断了三天。”
“为何断了三天,本宫明明有准备足够的药粉。”
“陛下刚回来时,身上一直流血不止,娘娘备的药有止血功效,所以当时奴才就多放了一些下去,以为这样就能帮陛下止血,可是没想到初时确实有效,但是后来就不管用了,因为陛下身上的伤有几处实在没有办法止住血。”郭麟痛哭流涕哭诉着。
“这样止不住血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两日。”白璃忧痛的,累得无法去深究,只能用僵冷淡双手,打开药匣子,掀开香炉盖,将匣子只能能够止血的香料,一半扔进香炉中,一般磨成粉末,洒在他受伤的位置上。
片刻,营帐中,香气渐渐浓郁起来,芬芳到几乎勾魂,而慕容谨之眉间的结也徐徐的展开,“是你吗?璃忧!”
他闭着眼睛,痛苦的呼唤。募地,她浑身一僵,心上那把刀,也刺得更深,“璃忧!”
她屏住呼吸,咬着唇,回国头去,床上的人已经蜷缩成了一团,英俊的脸上因为疼痛而难以忍受,既而变得狰狞,即使他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她还是感到一阵艰辛,靠到他身边,俯下身,轻声回答:“谨之,我在这。”
声音好像是触动到了他的神经,他穷凶极恶的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拥抱在怀中,如同要揉进骨血中,剧烈的疼痛,无情的折磨着他,让他疯狂昏沉,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时被烈火噬骨,五脏六腑都置在热油中,有时又像是冷如寒雪,连血液都在瞬间被冻结。
那股疼痛,如同针刺,如同刀砍,在被一刀刀的凌迟处死,如同有着无数人,正在以齿撕裂他的血肉。
白璃忧抚着他的头发,感受到他的颤抖,痛苦,不自觉的她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起来,心也痛到无以复加。
而香炉中飘出来的白烟,让他伤口的血逐渐凝固起来,也在这阵浓香中陷溺下去,痛楚逐渐被全身一阵舒适取代,他狰狞的神情也逐渐的松懈,深吸着真正花香,坠入深眠中,“别离开!”他依然在梦中呼唤,“我在这,一直都在。”白璃忧轻声说道,用一双纤细的手,拥抱他。
“别走。”他喃喃自语。
而她也在他耳畔,回应他的每个呼唤,“我不会走。”她答应他,也在小声的吩咐郭麟,“去找一个铁棍来,放在炉火中。”她的药粉只能暂时帮他止血,想要止血还得靠其他办法。
说完,她紧拥着怀中的男人,尽管抱在怀中了,可是内心还是无法遏制的疼,更无法阻挡的流下热泪。
抬眸便看见依然杵再门上,眼中仍对她充满戒备的韩良,她烦死这个人了,他不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吗?为什么不出手相救,就这样看着慕容谨之血流不止。
白璃忧忽然站起来,伸指指向他,“来人啊!”暗影卫上前,听候命令。
“将他给本宫拉出去,绑起来,不许给水给饭吃!!”
她要惩罚韩良这个混蛋,泪水盈出眼眶,挂滑下脸庞,却看见暗影卫不敢动,韩良虽然是别国质子,确是与慕容谨之一起长大,身边最亲信的人,暗影卫自然是不敢乱动的。
含量在则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她,好似自己根本没错,不怕她的样子。
而这次白璃忧是彻底被激怒了,所以她也不管不顾了,越是不想罢休,神色就越是平静了下来,“他有法医治陛下,却不肯出手,就是弑君!难道你们跟他同谋?你们到底是他的属下,还是陛下的属下?!”白璃忧几个问话,便问得暗影卫个个都低下了头,他们当然是千叶皇帝训练出来的,所以白璃忧话音刚落,暗影卫头领盛子铭便挥手让数名暗影卫上前,将韩良抓了起来。
韩良不吭声,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白璃忧不肯罢休,便对盛子铭说道:“将他的衣袍脱下,给本宫狠狠的先打五十鞭子!”
“是!”韩良被拖了出去,直到鞭子落在皮肉上滋滋拉拉的声音传来,白璃忧昂起下巴,走回到慕容谨之榻前,这时,郭麟递来了烧得通红的铁棍,小心又担忧的问道:“娘娘,这样真的可以止血吗?”
“这叫灼烧止血,很有效的,但是如果陛下伤及腹腔,腹腔出血后感染了,那就没有办法了。”白璃忧将烙铁渐渐拿过去,心里却没准了,只求他没有伤及内脏。
将慕容谨之惨烈的叫起来,她冷汗直流,让郭麟按压住他,而她此刻也像是陷溺在血海中,比受刑的人还要无助,而她唯一能握住的人只有昏迷了的慕容谨之。
“不要死,我舍不得你。”他似乎听到她的呼唤,英俊的脸上,渐渐带上了一抹笑,薄唇上也带笑,睁开双眸,眸中魔力难挡,此刻他的温柔,与眼前的恐怖血肉比起来,竟让她无比的轻松了很多。
他醇厚的嗓音,回荡在她耳畔,“我也舍不得你。”
血止住了,他的命保住了。-
数日后,在被一个噩梦纠缠时,忽然被一阵温柔的低语叫醒,“别怕,我在这。”
是慕容谨之的声音,他醒了?将她从噩梦中拉起来,朦胧的睁开眼睛,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浸润在水中,直到她感觉到双颊已经湿凉,才知道自己在噩梦中流了很多泪。
慕容谨之将她拥抱在怀中,以额头抵着她,轻轻地以包着纱布的手掌,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做恶梦了?”他柔声的问道,抚摸着她湿润的脸颊,不在乎她那些咸咸的泪水会刺痛他的伤口,“做什么噩梦了?哭得这么伤心。”他的笑容,比往昔还要温柔。
她轻轻颤着点头心中满是刚才噩梦带来的恐惧,她梦见自己抱着死去的慕容谨之,很多恶鬼跟她抢着他的尸体,差点将她给拉进无边的黑暗,不过因为他的拥抱,微笑,恐惧还是一点一滴的褪去了,他仔细的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爱妃,求个情
营帐中没有旁人,两人便和衣躺在了榻上,他们的相拥是温暖的,他的衣裳上还沾有痛极时撕抓伤口残留的褐色血渍。
但是,白璃忧此时此刻只是觉得,他的怀抱是世间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他的双眸深邃无比,“这几日,朕也一直在做一个梦。”他轻声告诉她,“朕梦见了母妃。”
徒然,白璃忧呼吸一窒,与他多年相处,他甚至可以将内心最阴暗的一面给她看,但是从未讲过他那位母妃的事情。
她记得,他昏迷时,梦见了自己的母妃,他的呼喊,以及那时不明的心痛。
“我梦见母妃没有死,而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平凡的男子,共同生活在一个永远艳阳高照,不会下雪,没有阴谋诡计的世外桃源里……当我靠近她时,她根本不认识我,跟那个男子生了一儿一女,过着世间最平凡又最幸福的日子。”他娓娓道来,说的很仔细,“再梦里,母妃一直再笑,对着她的儿女笑,对着她的丈夫笑,我从未见过母妃这样笑过。”
白璃忧此刻却想掩住他的双耳,或者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是那么平静,可是每个字都带着最深的痛苦与遗憾。
但是,他还是说着……
“然后,朕梦见了你。”他说道。
她咬着唇,转过头,“梦见了我什么?”
他的薄唇,墨擦过她干涸的唇瓣,怜爱又缠绵,“我从未对你说过吧,你跟我母妃很相像,不过你的耳较白,眼睫,总是遮着眼睛,但是你的唇跟我母妃一样,从未笑过,比无论是对我,或是任何人。”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直击进她的内心,白璃忧知道他看似清醒,也是因为自身严谨的理智因为药力而松懈,所以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没有任何谎言。
“可是后来,我梦见你要走,所以我想叫住你,别走。”他说着。
原来,那个梦里的呼喊,真的是在叫她,而她红润起来的唇瓣,紧紧咬着,眼睁睁的,她看见他起身,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袍子,“这件袍子,是三年前,你送给朕的,还记得吗?虽不是你亲手制作的,但这么多年,就算是你身在蜀邑,朕也没有将它扔掉……朕知这些年待薄了你,朕会补偿你。”他抚着领口上那些不太精致,甚至可以说歪歪扭扭的纹路,但是他的下句话,却是白璃忧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朕的补偿现在还不能给你……刘妃病逝两年了,千叶后位一直悬空到现在,朕想给……”
他哽咽了一下,之后才抬眸凝住她,“后位先给沐姝吧。”
“这也要分先后吗?”白璃忧心里是有点生气的,不过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再登后位,而且见他如此神伤,自己也不想逼他,随后她轻松的笑起来,“陛下,你做主吧。”
慕容谨之眼中有些愧疚,“朕答应你……”
“不用答应我什么,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能把惊鸿交还给我抚养吗?”
“这个……”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她,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朕答应你,这次救灾回宫后,朕将惊鸿抱回给你。”
“谢谢皇上!”她的泪,再度滚落,喉中紧缩。
“别哭。”他哄着她,无比怜爱,“朕错了,当时朕将惊鸿从你身边抢走,不过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她的声音沙哑,“自己的孩子,哪里能舍下,那时的气话不过是逼到那儿了就说出来了,离开皇宫的每一日,哪一天没在想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朕?”他英俊的脸庞,贴着她的脸,“告诉朕,有没有想过朕。”
“你明明知道的。”
“但是,朕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她更加用力的咬着唇,不肯开口,而之后,细密的吻,如同春雨般的,落在她的额上,眼上,唇上……
“告诉朕……”
清誉鲜浓,她可望皆他,被药得微微渗血的唇,轻嘤出两个字,“我想……”
她仰身娇颤,润华的双褪北坡分开,敞开最不刊柔力的脚软,惶恐的承受他的具大,被柔扎出闰闰春嘲。
在这简陋的营帐中,他们放中的唤哎,需锁彼此,他的掌来到两人之间,闰着她的是闰,他们就缠彼此,知同低璀璨尽头,那一刻仿佛世间一切都消失,只剩下他们紧紧相拥。
暴雪,在日出之前,稍有些缓和,但是前几天千辛万苦开辟出来的道路,又被前夜的大雪给淹没了,这简直就像是在打一场无止境的战争,军中每个人,无论是前夜军士,还有奴隶,又倦又累,但是无尽的前路还有等待粮食的百姓。
因为她的细心照顾,慕容谨之的伤也渐渐好起来,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好转,每夜都与她缠绵,然后,天还未亮,他就起身梳洗,亲自出营开始指挥。
他指挥的样子,从容利落,看不出半点疲惫来,整天忙碌下来,别说是外袍不沾尘埃,就连头发丝都不曾乱一寸。
至于韩良,傍晚慕容谨之回营后,才幽幽在她面前谈起来。
因为新伤初愈,所以他每日的膳食都很清淡,白璃忧将一块腌制的萝卜咸菜放在了他碗中,笑道:“军中的咸菜已经用尽了,这还是郭麟连夜去隔壁小城买来的,味道不错,陛下尝尝吧。”
慕容谨之视线注视在碗里的那块咸菜疙瘩上,“吃了几日清粥咸菜了,朕觉得口中无味……听说渌水江周边有竹林数千亩,每到时节鲜笋最为诱人。”
白璃忧像是看出他有话要说,但也不急,只转身立刻吩咐郭麟,“给陛下做一个青笋烧肚条来。”
吩咐完之后,郭麟出去,她又转身看向慕容谨之,一脸温柔,“你还有伤,笋是发物,最好别吃,青笋与肚条,不过一字之差。”
“这也行啊?”慕容谨之笑道,拉住她的手,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外面那人饿了没有。”
“陛下不用担心,每日臣妾都会派人去喂他一个馒头,一口水。”
一句话,淡淡将他给堵了回去。
慕容谨之缓缓松开她的小手,一张脸上甚是奇怪,“为何跟他一般见识?朕与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小到大,置气时什么狠话狠事都做过。”
“臣妾不知道皇上与韩大夫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臣妾知道用皇上的命来赌气,就不行!”
“璃忧啊,以前你跟朕说过,老是生气会长皱纹的,韩良是那个臭脾气,朕的脾气也不好,他明年春天就要回君国了,成为储君,很多事情就会更加身不由己。”
“就算是他有一千个一万个身不由己,也不应该拿你的性命来置气,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怕也不是我将他绑在外面的旗杆下那么轻松了事了……王楠,盛子铭那些还不得给他活剥了,说明白点,那就是恃宠而骄,觉得你不会罚他,那好啊,那就臣妾来,反正臣妾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好人……”
“哎……”慕容谨之重新坐回来,拿起筷子,思虑一会儿,又放下,“韩良当初三岁就到千叶做质子,那时千叶与君国交战,君国几次三番撕毁停战协议,那时朝中大臣都主张杀了韩良,白家更是其中的主杀派,所以韩良对白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别惹一个得宠的女人
“所以恨我?”白璃忧将他的筷子拿起来,塞进他的手中,一脸委屈的说道:“白家要杀他时,我都不知道在哪呢,这也怪我?哼……”虽抱怨了一通,但是她见慕容谨之脸色苍白下来,还咳嗽了几声,也不再坚持,咬着唇,做出决定:“快吃吧,不然都凉了,吃完就让郭麟去将人给放了吧。”
慕容谨之拿紧筷子,朝她一笑,随后便大口喝完了碗里的清粥,而之后郭麟就去放人了,韩良被掺扶着进来时,丫鬟正在撤走桌上的碗碟。
慕容谨之斜卧在榻上看兵书,而见王楠扶着韩良进来,他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人,之后伸出手,韩良本以为是叫自己起来,却不想伸手只是为了让白璃忧坐过来。
韩良咬着唇,低着头,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白璃忧被慕容谨之拉扯坐在自己的怀中,“小心……你身上的伤。”她娇声喊出来,慕容谨之却一脸坏笑的斜睨着她,手不安分的放在她腰间轻柔,“不碍事。”
“你!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
“裂开不是有你。”白璃忧白他一眼,不过也不在挣扎,只是轻轻挪了挪身体,换了一个不会触碰到他伤口的姿势,而这时,韩良抬头,眼中似有怒气。
慕容谨之目光移到他身上,“怎么?你这样子是在生气?”
韩良没有吭声,此刻他已十分虚弱,除了每天不眠不休的被挂在旗杆下,寒风凛冽早就将他全身冻伤,冻僵,这一回儿怕是要修养一两月才会恢复,这女人还真是够狠。“臣不敢!”
“不敢就对了,你要是敢,早就没命了!”韩良没有谢恩,王楠却在一旁低声提醒,“还不谢谢陛下,不然你个死小子,明早儿就要被冻死!”
“谢陛……”话没有说完,便被慕容谨之打断,“你该谢的是皇贵妃,而不是朕!”
如果刚才一句‘谢陛下’还能说出来,那现在,要他谢白璃忧,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他紧闭双唇,继续不吭声。
王楠‘啧’他一声,同是一起长大的人,知他那臭脾气,便笑着跪到了白璃忧身边去,王楠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年纪比他们都小,不过二十出头,在白璃忧面前就是一个弟弟般的人,而且王楠对慕容谨之那般的忠心,白璃忧对他自然也多了几分亲切,王跪在她面前,磕了两个响亮的响头,又作揖道谢,“这个谢就让我来,谢谢贵妃姐姐放过这个臭小子,贵妃姐姐跟天仙似的人儿,就别跟这个茅坑里的臭石头一般见识。”
白璃忧美艳的脸上,顿时展颜,伸手去扶王楠,却被慕容谨之握回怀中,“别碰这货,看那一身泥,脏了你的手……”
“我这还不是为了刨坑开路才会一身泥的,贵妃姐姐才不会嫌我呢。”
“贵妃姐姐?”慕容谨之一双眼睛忽然阴鹜盯着王楠,随后又看向白璃忧,“什么时候认了他这个弟弟?”白璃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认了弟弟的,不过王楠嘴甜,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摇头,慕容谨之思索一会儿,“认了也不错,平时出去让他做个马夫,让他为你牵马执鞭,也不错的。”
白璃忧盈盈笑着,握起粉拳,轻敲他一下,“王将军,起来吧……那个,郭麟。”她叫来郭麟,吩咐道:“将韩大夫扶起回营帐,让军中大夫,好好的照顾,要是缺什么就去内务处拿。”
“是,娘娘。”韩良被士兵惨扶着出去,而王楠还舍不得走,跪在两人面前卖乖……
韩良的帐中,王楠一走进去,本是趴在榻上的人,撑起身子朝他吐了一口水,随后又骂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种谄媚的人,狗腿子!”
王楠也不恼,走过去,将皇上赏赐下来的御寒伤药扔到了榻上,“人家又没有得罪我,我总不能跟你一样见谁都咬吧……况且,陛下对我有再造之恩,知遇之恩,陛下喜欢的人,我王楠就要维护,就要谄媚,怎么了!”
王楠狠狠怼回去,也不顾他的心情了,而且在他眼中,韩良现在这样完全是自找的,“我劝你啊,也省省了吧,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做再多,不过也是换来一场战争,一场战争死伤数万人,人家不过就是得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号,从古至今能得宠圣恩的女人,哪个不是别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不过我看啊,她可比沐姝那个丫头好,至少我看得出她对陛下那是真的关心,沐姝那丫头,从小心思就重,从江南将她接回来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有你把她当宝……”
“哼!”韩良狠狠的瞪他一眼,随后趴回去,不理他了。
王楠不放弃,直接坐到榻上,“我来就是劝你的,别跟娘娘起幺蛾子了,陛下宠她,要你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别为了置气,把自己搭进去。”
“滚滚滚!”韩良厉声下逐客令,王楠翻身从榻上起来,“你以为我爱来啊,还不是想看看你死没有,还有就是……皇上让我来的,伤药也是他让送来的,这次也是皇上帮你求情,你才能现在趴在这里。”
韩良盯着他,眉目紧皱起来,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警告,“滚!别惹我!”
而大营外,大批的人马,经过半天的折腾,运粮的军队马车终于能够再次挪动了,可是每个人都很累,前进的速度太慢了,所以空气中除了寒冷,也有着难以言喻的焦躁气氛,长长的运粮大军在蜿蜿蜒的道路上绵延,但是这么多的人,却少有声息,每个人都弯着腰,低着头苦干,没有一点怨言。
马车尽头某处,传来慕容谨之的声音,待在马车里的白璃忧放下手中的香炉,掀开马车帘子,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
慕容谨之正骑马而来,夏卿跟在后面,跟在蜀邑时像极了,夏卿一边报告,一边听着吩咐,他并没有很大声,只是太过于安静,他跟夏卿说的话,才会在山间那么清楚。
募地,恼人的白雪又缓缓飘下来。
雪飘下来时,每个人都茫然的抬起了头,跟这事绝望,就连慕容谨之与夏卿都停止了说话,白璃忧可以看见每个人脸上的绝望,跟在蜀邑那场大雪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她仰望天空,漫天大雪缓缓而下,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
拉着运粮车的马儿,嘶声扬腿,之后便是很多人惊恐的喊叫声,“雪崩了,马受惊了!”
白璃忧寻声看去,只见前方那辆运粮马车因为雪崩而受惊下,车轴断了,往着一侧的山崖倾斜下去。
“快!”有人在喊叫。
在附近的人,无论是千叶官兵,还是奴隶都全数冲上前去,好不容易就要稳住运粮车了,却没想到,后来赶来的奴隶,因为雪地湿滑,脚下一个踉跄,顿时失手,摔倒在地,运粮车又瞬间失去了平衡,猛地朝着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奴隶压去,眼看着就要狠狠压下去——
募地,有人如同闪电一般的冲上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勇救人
如同当年在蜀邑一般的情形再现,大雪铺天盖地的从上空倾泻而下,白璃忧紧张的从马车里跳下来,喘着大气,几乎扯掉了马车上的帘子上的隔风皮毛,只是,当她看得更仔细时,所有人都徒然愣住了。
顶替着那个摔倒奴隶位置的人,将马车双臂承下来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人人都畏惧的慕容谨之,瞬间,大雪将他与马车一同埋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那个人确实是慕容谨之。
雪崩之后,那堆雪上只留下一小截的大氅袍角在外面,白璃忧迅速的奔跑过去,“来人啊!”她拼命地喊着,一边又拼命地想要刨开那堆雪,将慕容谨之挖出来。
夏卿也在此刻带着人赶来,他立刻指挥:“立刻清理这片区域,找不到皇上,要你们狗命!”
“是!”众人领命,开始将清理被大雪埋住的那个地方,这时郭麟上前,一脸焦急,跪在白璃忧身旁:“娘娘,还是让他们来吧,这里太冷了,你要是有个闪失,老奴不知如何对皇上交代……”
因为寒冷,白璃忧的眼泪在眼角凝聚成了冰,眼神迷茫到令人心疼,她指着自己跪着的地方,“郭麟,让他们来挖这里,我看见他在这里……”
“娘娘,他们会挖的,你别吓老奴,老奴扶你回马车上休息。”
“不,没看见他,我不会走!”
“娘娘,你还是先回去吧,女人在这里只会添乱。”夏卿冷静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她看着骏马上的夏卿,心里焦急的乱成了麻绳,就连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对于夏卿的话,她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而这时,当众人挖到马车时,才发现马车此刻仍是摇摇晃晃的,有人便喊道:“挖到了!”
“皇上呢?”夏卿立刻下马,冲了过去,有人回答:“在马车下面。”
白璃忧也跟着冲了过去,途中竟连鞋子都掉了,郭麟捡起绣鞋,一边追一边喊着:“娘娘,鞋,鞋……”
原来,雪崩来时,慕容谨之撑着马车,之后便身子藏于车底,才没有被雪盖住,马车底的空间给了他活命的机会,稀薄的空气让他能够等到被人挖出来。
夏卿扬声,喝令:“听我命令,到三出力,将马车抬起来!”“是!”
夏卿吸口气,他很害怕会不会在抬起马车的途中,对慕容谨之造成第二次伤害,最终他还是开口,声音响彻云霄,“一,二,三,起……”
所有人,齐力大喝出力,“盛子铭!”夏卿额冒青筋,在马车抬高到一定高度时,大声喊道,几乎在同时,不是盛子铭出现,而是白璃忧抱起里边的一块大原木,塞到了马车车尾位,这样便不会在众人使力时在对昏迷的慕容谨之造成伤害。
“成了!”确定马车已经稳定时,夏卿喊道:“将马车朝山崖下面推!”
夏卿站在肮脏的污雪中,就连肩头的衣服都破了,还被马车上的勾刺划伤了眼角,鲜血从伤口里渗出,他口中吐着白色蒸腾的热气,片片雪花,飘落在他身上。
白璃忧从他眼中看见了什么叫做胜过亲兄弟的手足之情,其实这样的真情实感在韩良身上也是有的,不过没有夏卿对慕容谨之如此真切,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真的有血缘的牵绊吧。
将那辆马车退下山崖,郭麟立刻让人将慕容谨之从雪中抬了出来,送上马车,而外面的夏卿,则是继续像往常的慕容谨之一样冷静的发号命令,“将这段路立刻清理出来,不要阻碍了后面上来的运粮车。”其实大多数的奴隶都是北方人,他们普遍都比南方的千叶人要高大,可是他们已经因为倦累与放松,跌坐在地上,但是即便有力气站起来,表情也是难掩的惊怕。
要不是慕容谨之以万金之躯,当机立断,挺身上前,不只是那个跌倒的奴隶,车队前后的几十辆马车,都会被波及,人和车,非死即伤。
夏卿站在北方奴隶之中,被他们包围着,他相对比较矮小,即便有暗影卫在场,可只要这些北方奴隶伸出手就能扼死他,但是那一刻,夏卿看起来高大无比。
他今天顶替了慕容谨之,成为了享受尊荣与敬仰的那个人。
夏卿似乎意识到了这点转身时,惊愕的奴隶们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他大步的离开。
而马车下,慕容谨之很快恢复了清醒,睁开眼就看见白璃忧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很是满足的闭了闭眼又睁开,“这样真好,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没死,睁开眼看见的人是你,就觉得很满足了。”
白璃忧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这么危险的事情,其实你可以不做的。”
“看见了怎么能不做。”他平静的说道。
而当她还想说些什么时候,前方闻讯而来的几位将军,这时已经赶到了——
“陛下!”
“你没事吧!”
“陛下?”
“陛下,你受伤了吗?”
“嚷什么,我又不是瓷器,说破就破!”慕容性子抬起手,不让热泪盈眶的将军靠近,“去,传朕指令,调派预备的马车上来,不得有误。”
眼泪汪汪的将军一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禀告:“陛下,预备的粮车,两日前已经用上了!”
闻言,慕容谨之剑眉紧拧,双眸黝黯,而将军继续说道:“这段时日已经有太多的粮车损坏了,这场雪灾持续下去,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已经与我们估计的灾情相去甚远了……所以并没有将都城中所有的运粮车征集,而现在……”
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改口说道:“那就立刻让工匠上来,修车!”
“是,臣立刻去办!”
“郭麟!”
“在。”
“朕记得渌水江以北三百里就是雪狼族的聚集地,他们常年驯养雪豹,用雪豹来拉车,狩猎,朕看你不如亲自去一趟雪狼族,带着朕的手谕去,朕想向雪狼族的族长借他们的雪豹一用。”
“是,老奴立刻就去,如果连夜赶去,不出三天就能到达,来回不过五六天就够了。”郭麟回答。
而马车里的白璃忧听得心口一紧,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不知道那十二郡县又会饿死冷死多少人,想起那尸横遍野的惨况,白璃忧刚要抬手,轻触他的手臂,为那些百姓说清,确听见他已经开口,“五六天太久了,你带朕轻骑兵过去,将雪豹借来。”
“陛下,如果保护你的轻骑兵离开了,要是有人乘机攻击……”
“那朕就给你两天时间。”他打断了郭麟的疑虑,冷然睨着他,扬起嘴唇,“还是你认为朕亲自坐镇,连两天都守不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什么要让我担心你
还想争辩的郭麟,看着他坚毅的神情,知道说多了也是无用的,只能退让,“那就请陛下在等老奴两天,老奴一定将雪豹借来。”
“去吧。”慕容谨之摆了摆手,南宫苍狼那家伙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雪狼族中,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如果不在,郭麟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与雪狼族族长南宫苍狼交好多年,联盟深固,却始终无法真正的收服雪狼族,这让慕容谨之更为头疼。
看着这个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男人,白璃忧心口一紧,悬在那里的手终于是落下来,之后便轻轻的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慕容谨之回头,看见她,无语挑眉,而她则是仰望他,无法移开视线。
“我给你上药,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自觉的,她脱口而出,手已经不禁疼惜的抚上他眉角上的伤,“我替你上点药。”
这是她第一次忘记了用故意疏远的敬语臣妾两只而是第一次,出自真心地想替他治疗,多年前那种视他为夫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双凝望着她的双眸,微微发亮,亮的让她心里悸动起来,然后,他开口,说了一个字:“好。”
不负众望,因为慕容谨之保护北方奴隶的行为,致使队伍每个人情绪高涨,用了半天的时辰便开辟出了前路近五十里的道路出来。
大军也正好在前方一个废弃的小村庄扎营,扎营完毕之后,天色已经黑下来。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也快,无情的风雪也在夜幕降临的那一刻而至,暴雪在营帐外肆虐,油灯在营帐中摇曳,丫鬟送来了热毯铜炉,暖了帐中空气。
慕容谨之没有让丫鬟伺候,一如既往,只跟白璃忧单独待在一起。
两人一同用完晚膳,等到丫鬟撤去食物,四下无人时,慕容谨之才让她为自己解下手上的裘皮手套,身上的伤,早在他被送上马车时,就替他处理好了,但是那时还没来得及处理他手上的伤,就有人来打扰了。
而此刻夏卿已经带着侍卫队,去前面查看地形了,所以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慕容谨之一一交代,指挥,而她也注意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手,这很不平常,偶尔,他也会忘记不小心碰到了手,就会收拳,握紧。
就算不去看,白璃忧也能看出来来裘皮手套里的那双手,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有好几次,白璃忧都忍不住想要叫他停下来,帮他先处理好那双手,但是他并没有给她机会,一直到现在,等待他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才在她的催促之后,伸出了双手。
白璃忧拿出剪刀来,就这微弱的烛光,慢慢得剪开了那双手套,因为慕容谨之指尖的血早就已经干涸了,牢牢的黏着手套上的皮毛,光是脱掉,就很费事,而真正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之前的伤口,因为白天撑起马车,被雪掩埋的事,而再次的皮开肉绽,手指上的指甲都脱落了,没有了指甲的保护,他的十指,不仅旧伤开裂,还增添了新的伤痕,几乎能看见皮肉下面的阴森森的白骨。
就算是她已经万分小心的剪开了皮手套,用手巾沾着温水化去指甲上的血迹,但是要把他手指跟手套分开,还是会弄疼他。
他一定是很疼的,疼得手都不住的颤抖,所以才会握紧拳头,掩饰掉双手的颤抖,而他一直强撑着,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脆弱。
“我记得自己以前问过你,为什么?很多人都会有我这样的疑惑,你是九五之尊,那个人不过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他说道:“我也跟你说过,看见了就不能不救。”
白璃忧略微的迟疑,抿着唇不语,不小心的替他手指上药,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有很多人可以上去将那个奴隶推开,面对雪崩,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可以不管的,不是吗?”
“对于我来说,被雪崩埋掉一个奴隶,根本算不上什么?”
“是啊,你犯不着几乎要赔上自己的双手,也要上去救人。”
慕容谨之垂眼,凝望着她,淡淡回答:“因为我亲眼看见了。”
“亲眼看见的人很多,别人都没有去,为什么你就去了,因为亲眼看见这么简单?”她问道。
慕容谨之点头,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就是这么简单,不复杂。”
白璃忧看着他,她几乎也在他扬起微笑的那一刻怒了,“我不是要阻止你救人,你救人,我以你为骄傲——我担心的是你,你会有危险,我很怕雪把你卷下山崖,如果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白璃忧很清楚,此时此刻,千叶都城内锣鼓喧天,没有半点节制,吃的迟,喝的喝,官员百姓都在欢度信念,谁管的着渌水江十二郡县的百姓还在挨饿受冻,说不定,那些人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还骂着他这个笨蛋皇帝,有好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边来受苦。
他也是可以不管的,明明开春再派人查看这边的情况,死多少,活多少上报就好,都城里的奢华浪费,大肆庆祝的千叶人,根本也是不管这些极北极南蛮族死活的。
但是,这段日子来,他宁可忍着痛也不回都城,固执地留在此地指挥,救灾,白璃忧快被他气死了!
营帐中,一灯如豆,漾着暖暖的柔情……
说完,白璃忧移开视线,不敢在直视他的双眸,低下头,以薄纱包扎他的手,那双曾经优雅修长的十指,现在是擦不忍赌,让人望之生畏。
她的心,无端端的扭搅着,抑制内心的疼痛感,更不敢探究,只是替他将受尽折磨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用薄纱包起来。
榻边,换了几次清水的铜盆仍是被血染红了。
白璃忧端着铜盆出去,走到营帐外,交给了外面的丫鬟,当她再次回头,就看见慕容谨之我再榻上,眉毛紧拧着,双眼合着,正以掌心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璃忧。”
“我给你在配些预防晚上发热的药。”
“别弄了。”他说。
“你受伤了,要是感染发炎,晚上必定会发热,我必须……”
他声音中隐含疲倦的声音,揪住了她的心,她不敢回头,怕心会更慌,更痛,“很快就好,天气这么冷,要是发热就难办了。”
可是,他仍是不死心,再次轻唤她的名字,“璃忧。”
他的嗓音,好轻,好低,像是一双大掌,轻柔的抚上她的脖子,她忍不住回眸,看见他半卧在榻上,隔着烛火凝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全是疲惫,他朝着她伸出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开口要求,“过来陪我。”
这句话不是命令,因为他的口气不是,表情更加不是,而是在求她,想她索取温柔,索取抚慰。
第一百三十章 为什么那么心痛
她应该过去的,他那么温柔的呼喊,叫人不忍,可是此时此刻,双腿却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无法动弹,她不是不想过去,只是眼泪已经不禁的落下来……
慕容谨之的手,仍然是悬在半空的,一会儿之后就开始颤抖,没有她上前,又看见她的低泣,他的双眼更黑,透出些许苦涩来。
最后他将手慢慢收回身侧,垂下双眼,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微笑,跟着他缓缓翻身,躺了下去。
“为什么要哭?”
他侧身躺下之后,便问道。
“我很害怕你有事,当时你没看见雪崩有多可怕……而我那时的心,像是……”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轻轻叹息,低眸时,嘴角一抹苦笑已经泄露出她心中仍残存的惊惶,“我从未有过白天时那样的担心,难道千辛万苦救回你,就是为了看见你又死一次在我面前的?”
他缓缓翻过身来,面对着她,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一笑,那抹笑,狠狠的扯疼了她的心,“你还笑!”
白璃忧骂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如果真的死了,千叶的江山应该如何?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又会怎么样?”
来不及再问,她的身体已经身不由己,迈开双腿,匆匆上前,回到他身边,在榻边跪下,慕容谨之徐缓的睁开眼睛,眼眸中兴起一丝波澜,“如果朕真的死了,那也是天意。”
白璃忧狠狠撇他一眼,不再说话,而是抬起双手,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位置,一次又一次,慢慢的,轻轻的,以指腹在他额际与太阳穴位置画了圈圈,替他舒缓头疼,“你要是为自己着想一点,也不会头疼迟迟不愈了。”
她瞧上他的眼,慕容谨之微笑对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独个儿疼着。”
瞬间,她生气想要收回手,可是他的动作更快,握住她的手,而她的心跳,乱了一拍,才想起他的手……她完全是可以抽回手的,但是这么一来,就会弄疼他的手。
看着他,喉头莫名的一紧,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清楚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痛,但是她确实无法抽回手。
而慕容谨之却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落下一吻,然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闭上眼睛,可是她却无法动弹,他伤得那么重,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都会引起他的剧痛,他用手,在她掌心来回的摩挲,不舍,眷恋全在指尖了,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心安得不得了。
“快天亮了,陪我躺会儿。”他说道。
她根本无法拒绝,也难以拒绝,只能依言在他身边躺下,让他握着自己的手,抚着她规律的心跳,“这样朕才能睡着。”他说道。
一双轻颤的小手,搁在他的心口,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跳,温暖,她抽出一只手,抚上他俊美无双的脸,“答应我,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因为……因为我能失去的人,已经不多了。”
“嗯。”他闭着眼睛,将她紧紧抱进怀中,在她耳畔温柔低诉,“我答应你。”
当他熟睡后,她才悄悄收回手,起身回到桌边,她翻开医书,想要尽快找到能治疗慕容谨之头疼的办法来,看着他头疼越加严重,她心如刀绞,只能趁着空闲时翻阅医书,寻找方法……
营帐外,风雪仍在呼啸,像极了当年蜀邑的处境,熏炉中的香气,没能止住他的头疼,反而因此而在此呻吟,白璃忧合上医书,走到榻前跪下,伸出手,再一次轻轻地揉摸着他的太阳穴位置,提供他所需要的安抚,当夜晚更深时,她任由他抱着,静静的看着他,再睡梦中,无意识的侧过身,将她拥抱得更紧,像是抱着最心爱的宝物。
白璃忧闭上双眼,不让眼中的水雾持续蔓延。
慕容谨之给了郭麟时间,但是时限还没有到,郭麟就带着雪狼族的大批雪豹回来了,以雪豹为雪橇用来运粮,确实事半功倍,粮草以平时三倍的速度运送到了十二郡县,以及周围的城池中。
慕容谨之留在军营中坐镇,调兵遣将,眼看着雪灾终是能缓解了,原本受灾严重的十二郡县,自从慕容谨之带兵前来后,才不过短短半月,就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即便是大雪还在下,她却亲眼看见,城中原本受苦受难的百姓,从原本的死气沉沉中减缓到恢复生机。
慕容谨之依然行的是千叶最严峻的律法,部分人眼中有着激愤不满,但大多都是松了一口去,打从心眼里有了希望。
白璃忧想,别的地方也是这样的。
慕容谨之带粮进城,雪中送炭,缓解饥荒,带兵驻扎在城外,不扰民,却给了百姓最大的靠山,而他的军队严守着他立下来的每一条规矩。
之后,慕容谨之带着她进了邺城,没有住进邺城中的奢华行宫,而是直接住进了官衙中,只因为官衙靠近城门的位置,各地送来的灾报才能更快一点的送到他面前。
熏炉中的药粉,就快要燃尽了,白璃忧一如往昔的一边翻看医书,一边往香炉中扔药粉进去,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没有放下医书,总是书不离手,慕容谨之的的头痛也稍有缓和,但还是不时疼着。
外面,报更的人敲着梆子,不知不觉,夜又深了,慕容谨之从屋外走进来,看着沐浴在烛光下的人。
“该歇息了。”他轻声提醒。
“嗯。”她轻应一声,但手上仍然翻看着医书,慕容谨之心里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在任由着她了,任由她不牺牲掉宝贵的睡眠,去翻看那些永远都看不完的医书,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在桌边坐下,伏在桌案便,再度张嘴,“璃忧。”
这一声叫唤,几近催促了,听进耳朵中,连他自己都愣住了,终于,白璃忧合上医书,抬眼望去,“怎么了?”
她纯净的目光,让他感到有些赫然,狼狈的垂眼解释道:“已经快三更了,再不睡,恐就要天亮了。”
已经很晚了,如果她再继续看下去,就会像之前一样,看到天明时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他的担心好像她不太明白。
她的唇上,有淡淡的笑容,“原来已经快三更了,我都忘记了,确实该歇息了。”
她性格向来比较倔强,我行我素惯了,再加上慕容谨之的宠爱,更是敢轻易违抗任何人,可是此时她却因为他的话,而顺从了,再次证明他对自己的影响已经这么深了,当慕容谨之伸出手,就要握上她的手,门外突然传来,很多人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悲剧会重演?
只见夏卿,韩良等人,没等侍卫通报,就大步的走了进来,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焦急,郭麟走到榻前,躬身,语调匆匆上报,“陛下,代城刘大夫求见。”
代城位于邺城以西,坐落于渌水江畔,是此次受灾最为严重的一城,这么晚了,如果不是紧要的事情,夏卿根本不敢来打扰,这就足以证明,这次刘大夫带来的消息,是极为重要与紧急的。
“让他进来。”慕容谨之开口说道,而一旁的白璃忧,忽然拉住他的袖口,小声问道:“不会是又爆发了设么疫情吧?”
如果边城的悲剧在爆发一次,她不敢想象后果……
“放心,运粮进城时,我已经让人将城中尸首全部掩埋,还洒了石灰,有些不能埋的,便就地焚烧,不会的……”他轻抚她的脸蛋,让她安心。
“是,传刘大夫进来!”夏卿应声后,退到一边,白璃忧却注意到了他朝着外面的侍卫做了一个手势,顿时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先后一次走了进来,站立于慕容谨之两旁,然后,侍卫才扬声,“带代城刘大夫进来!”
“是!”
一位风尘仆仆,衣着灰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在离慕容谨之不到五米的地方跪下来。
“代城官衙大夫,刘江水,叩见陛下。”
“你深夜赶到邺城,有什么急事吗?”白璃忧安静的坐在一旁,发现慕容谨之没有看来人一眼。
“禀告陛下,小人特地前来,是因为代城现在灾情严重,眼下还需要很多的资源救助。”
“朕送去的粮食,衣物,该是足够的。”慕容谨之语调淡淡,不疾不徐。
“陛下,现在代城中已经不是粮食的问题了。”刘江水脸上露出惊惶,急切的开口:“事实上,粮食是已经足够的。”
“那又是因为什么?”
“陛下,代城前几日爆发了疫情,此疫情极为凶猛,来势汹汹,已经感染了不少人,染病者会在五日之内高烧不止,甚至是胡言乱语,十天之内就会药石无灵,过去的半月时间,城中染病而亡的,每户都有。”
他锐利的目光,终于停在了刘江水身上,而一旁的白璃忧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一边急忙问刘江水,“是不是尸毒?”
刘江水深吸一口气,才吐出两个字,“娘娘,不是。”
“那是什么病?”慕容谨之问道。
刘江水双目通红,痛心疾首,“寒疾,十日前,小人的父亲也染上了这病,小人的父亲常年行医,对药理略知一二,他告诉小人,此次代城爆发的寒疾,是极为少见的,只有在大雪寒冬时才会出现。”
虽不是尸毒,但是白璃忧的脸色募地刷白下来,不禁浑身一颤,不禁望向了身边的慕容谨之……这次,他又会作何选择?
刘江水抬头,抖着胆子,直视慕容谨之,已不顾惶恐了,“刘家曾经有一本医术,百年前的一场大雪,就是这种寒疾,夺走了代城千人性命。”
此刻,屋内的人,脸色都变了,他们也曾听闻大雪之后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寒病,至于百年前代城那场灾情,他们也有所听闻。
百年前,渌水江两岸的城镇,遭遇大雪,饿死了不少人,但是病死的人更多,才使得当年声势如日中天,彪悍孟勇著称的南方草原民族就此衰败,而苍月大陆八国之间的势力才平衡过来。
刘江水落泪说道:“恳请陛下,派军医前去,协助救人。”
慕容谨之的视线落在他头顶,淡淡问道:“你说这种病传染性强吗?”
“是。”刘江水回答,点头,“只要接触就会传染。”
“你有医治的办法吗?”他问道。
刘江水悲伤的摇头,而此刻白璃忧已经从慕容谨之眼中看见了当年熟悉的杀意——“日前,家父病逝,代城所有的名医聚集为家父诊治,都力有未逮,还望陛下立刻增派军医前去商讨如何应对这场疫情,不能在让它扩散了,一定要控制住它,要是失控,恐怕这回的伤亡无以计算。”
慕容谨之垂目,略想,才转头,望向白璃忧,温和笑道:“天天医术,可知道这种疫病?”
白璃忧喉咙一紧,微微颔首,回答道:“前几日看伤寒论,曾经看过寒疾这病……”
“书上怎么说的?”
“与刘大夫说的没有差别。”
“嗯?”
她指着桌上的医书,说的仔细,毕竟事关无数的生命,“伤寒论上说寒疾一般都是在大雪之后才会出现,寒疾确实很难治……”
慕容谨之又问道:“这人的话,可信吗?”
“刘大夫的话当然可信。”
“那你呢?你知道有治疗办法吗?”
“暂时没有。”她柳眉微蹙,摇头,书到用时方恨少,而心急的刘江水,哀声恳求道:“陛下,这种疫情,越冷越是蔓延得快,实在是不能再等了,还请陛下派人前往代城协助。”
慕容谨之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确定是书上记载的那种寒疾吗?”
“是!”刘江水十分肯定:“百姓从发病到往生,病症与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现在代城内伤亡如何?”
“已有数百百姓病逝。”
“你这一路,还有接触其他人吗?”慕容谨之问道。
“没有了,小人听到陛下在邺城,就连日兼程赶来。”
一来一往的话,白璃忧都听得清清楚楚,乌黑的眼睛中充满了惊恐,这样的语气与当年在蜀邑他盘问那位无辜的大夫一模一样,她知道,他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她知道,他不会用其他城的百姓冒险。
下面的刘江水,再次重重的磕头,诚心的央求,“求陛下派人援救城中那些幸存下来的百姓!”
而白璃忧却已经看见他抬起手,募地,他伸出手掌,而就在那么一瞬间,白璃忧按拉住他的手臂,重重的跪在了他的身侧,手紧紧的按住他那发号施令的长臂,一旁的侍卫一看,也是愣住了,手中的刀停留在出鞘那一刻。
“陛下,让我跟刘大夫一起去代城,臣妾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制止这场疫情蔓延……”白璃忧语调不是很快,却透着坚毅。
“你跟朕开玩笑?”慕容谨之冷声冷笑,问道:“或者,你再说一遍。”
“让臣妾去代城,臣妾一定会想出办法来。”
“你以为就你看了几本医术,就能防止这场疫情?那全天下都是神医了。”
“臣妾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还可以救的!”
“还可以救?你进去,如果也感染了寒疾怎么办?”
“那是臣妾命薄了。”
“你!”慕容谨之指着她,恨声道:“如果朕不答应呢?”
“那臣妾就长跪不起。”或者,她可以用其他办法让他答应,只是她知道慕容谨之不会轻易的答应自己,“长跪,也无法让朕答应你。”
甩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可是白璃忧是铁了心,不起就是不起来,最后慕容谨之脸色顿时就变了,甩手坐回榻上,“随便你,要跪就出去跪,朕不想看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难掩担心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香烟缭绕,郭麟跪在火盆前,朝里添加炭块,不时望向正央红木卧榻上的人。
他闭着眼睛,可是敲击着木面的手指却无法掩藏此刻的心乱如麻,那个女人是被他骂出去了,可是外面风雪交加,她要是冷着冻着,心疼的还是自己。
怪就怪她,为什么要多事!
郭麟放下炭篮子,跪着匍匐到了慕容谨之面前,“陛下……”郭麟轻轻唤着,面前人却无任何反应,郭麟知他在听,便斗胆继续说了下去,“外面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娘娘还在外面跪着……陛下,可不能再让娘娘继续待在外面了,天气这么冷……”
“陛下,娘娘的身体本就不好。”郭麟话音刚落,他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嘴角抿起的一条线已经预示着他内心的担心,可是应该怎么开口叫她回来。
郭麟见他不说话,服侍过年的默契让他明白此刻自己该做什么,“陛下,不如让老奴出去,将娘娘送回阁楼,娘娘虽顶撞了陛下,可也只是担心那些老百姓,就让娘娘到阁楼思过吧……老奴……”
“这样也好……你去吧。”郭麟还没说完,慕容谨之迫不及待下令了。
郭麟跪着谢恩,之后便匆匆出去,走到前庭下,郭麟命人将温暖的银狐袍子先给白璃忧披上,之后是跪在她面前,将一碗热汤送到嘴边。
“娘娘,喝点热汤,暖暖身子……”白璃忧接过热汤,却没有先喝,此刻牙齿都在打架,可是她仍是强忍着问郭麟:“陛下可有要派人去代城?”
郭麟目光闪躲,随后才摇头,“所有的将领,就连夏侯都反对,陛下怕是不会派人去的。”郭麟做事情圆滑世故,但是面对白璃忧的问题,他实在不忍心给她一点希望,没有希望也许就能快点断了念想。
“娘娘,恕老奴说一句不该说的,您又不是大夫,就算是去了代城,也不可能找到办法救那些老百姓的。”
“我虽不是大夫,可总不能再看一次屠城吧。”白璃忧深吸一口气,被郭麟扶了起来,“郭公公,你就在陛下面前帮那些老百姓求求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奴定会的,只是娘娘也不能再跟陛下继续这样犟下去了,陛下现在还没有消气呢,娘娘如果想救老百姓,激怒陛下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白璃忧颤颤巍巍的站稳之后,将热汤碗递回给丫鬟,点头,“我明白,一切就拜托郭公公在陛下面前多说好话了。”
白璃忧被扶回阁楼,经过一天修养竟还在昏睡中,丫鬟去通报,慕容谨之过来了几次,招来军医,却查不出病因。
有人怀疑她是否已感染了寒疾,慕容谨之将刘江水从牢中带出来,让他诊治,结果——
“陛下,娘娘得的不是寒疾,只是普通的风寒。”
“你确定?”
“小人确定,小人家父就是因为寒疾而死,所以小人对寒疾的症状很清楚。”慕容谨之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掌心始终握着她的小手,见她感染风寒定是因为自己惩罚她跪在大雪中,心中愧疚下更是心痛不已。
“带下去!”
话音刚落,侍卫便将刘江水架着拖走,可是刘江水好不容易才能再有机会见到龙颜,便不肯罢休的喊起来,“请陛下救救代城百姓,请陛下救救代城百姓……”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被侍卫拖走,声音完全消失在那条小径上。
此时,白璃忧也睁开了眼睛,眼中一层水雾,声音低沉沙哑,“臣妾也请陛下救救那些老百姓,寒疾虽然凶猛,但不及尸毒十分之一恶毒,那些百姓是有救的!”
白璃忧紧紧握住他的手掌,“陛下!”
慕容谨之心里担忧着她,哪里还能想代城那些事,其实代城的事是小事,或杀或留只他一句话,不过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一般是为了免留下祸根,都会一锅端掉,只是现在她求情,却不能不理,至于事情应该如何决定。
“朕已经派了夏卿去代城了解,等他回来做在做决定。”
白璃忧满心欢喜的点头,“臣妾就替代城的百姓谢谢陛下。”
“别谢这么早,如果没有扩散,他们自然保得住一条命,但如果一旦扩散了,或者找不出治疗的方式,你知道朕的手段……”
“我明白。”
说着,白璃忧就要起床,“我记得有本医书上有记载各种寒疾的治疗方法,虽然没有这次寒疾如何治疗的方式,但是我相信书中一定会找到答案。”
“你睡下吧!”慕容谨之有些生气的将她重新抱回床上,“等你病好了,在看。”
“我没事……”
“嘘!”慕容谨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便安静了下来,知如果在违抗他的命令,怕他一气之下将那些医书就给烧掉了。
她乖顺的躺下,在她闭上眼镜后,慕容谨之抬手,轻抚她的脸,温柔的浅笑,“好好休息。”
她落泪点头,回以轻颤的一笑,听见他柔声的说道:“朕相信你能想出救代城百姓的方法来,但是朕根本就不会让你冒险进代城的……”说着,他优雅起身,转身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募地,白璃忧心中一冷,睁开眼睛,不祥的预感再度涌来,“要去哪里?“她用双手抓住他的衣袖,抓得很紧很紧。
而他却越发笑得温柔了,这笑容跟当年他带兵去边城离开前是一样的。
“去做该做的事。”
而白璃忧听到他说这话,已经眼前一阵黑,“不要去!给他们一个机会!”白璃忧几乎是哀求着的,她已经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他还是选择要选择再次屠城,“你不是说给我机会找到救那些人的办法,寒疾并不可怕,你让我进代城!”
“朕想你宽心,而夏卿并不是去了解情况,而是先去安排军队前往。”他一字一句的说。
“那么多的人命,都是能救的!”
“不。”慕容谨之仅用了一个字,就让她的希冀完全破碎,“他们都得死。”
他轻声告诉她,“记得朕以前跟你说过,任何一点细微的意外都不能发生。”
白璃忧脸色惨白,狂乱的回头,企图寻找援手,帮助她一起阻止慕容谨之,但是只有两个军医站在那里,她不管了,朝着那两名军医说道:“两位军医,你们应该知道无论是多厉害的寒疾病都不是不能治的,只要找对方式,对不对?你们告诉陛下!”
她说着,眼泪一颗一颗落下,随后拉住慕容谨之的手腕,“你也绝对是知道,无论任何看似无救的绝症,都会有人存活下来,对不对?你不要否认,你跟我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军医没有说话,慕容谨之也没有说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苦苦哀求
白璃忧呼吸紊乱,又看向另外那个人,那人穿着玄色袍子,就站在离军医不远的地方,“韩良,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韩良没有说话,她一双美眸含泪,胡乱看向站在屋内的人,军医,韩良,丫鬟,每一个人的脸,“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看着无辜的人死在乱箭下!”
她哭着,嘶喊着,喉咙已是干裂。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不说话,他们全都望向慕容谨之,以他马首是瞻,最后她只能默默跪在他面前,哀求他,这一幕,让屋内所有人都动容了,就连一直冷血无情的韩良低眸动容了。
“不要屠城,只要你不屠城,我愿意做任何事!”白璃忧太慌,太怕,无法承受边城悲剧再次发生,“你让我进城,我要去救那些人,给我一点时间……”
而他,只是莞尔一笑,“朕记得当年在边城你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朕不会让你冒险。”
与当年边城一样的情形,他不再看她,转身而去,迈着坚定的脚步,软若无骨的双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挽留住他。
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去,而她跪在后面,绝望的哭喊着,“慕容谨之,不要那样做!求你,就当我求你,放过他们!不要屠城!”狂风携带声音扫进每个人的耳中,当然也包括慕容谨之。
而他却视而不见,笔直的走着,将她苦苦劝说都抛在脑后,只有在他白色的战袍衣角上,还留着她因为用力过度,指尖掐破掌心渗出来的淡淡血迹。
慕容谨之带着王楠他们去往了代城,而白璃忧责则被侍卫看守了起来,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一个小丫鬟哭哭泣泣的走过去将她扶起来,白璃忧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哭。
“你哭什么?”她便随口一问。小丫鬟模样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但是眼中却没有年纪应有的天真无邪,反而是复杂又悲伤的,之后忽然就跪在了白璃忧面前,“娘娘,求你救救代城的百姓!”
“你,你是谁?”白璃忧心里勇气一阵奇怪。
小丫鬟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她,“娘娘,奴婢本是代城人,不过家贫便被卖到了邺城官衙做丫鬟,但是家中还有父母与小弟,其实在代城还未封锁之前,奴婢就收到了家里的信,说是城中爆发了一场寒疾,很多人都死了,官兵准备封锁全城……但是……”
“但是什么?”白璃忧急问道:“有什么就说。”
小丫鬟咬了咬牙,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位贵妃娘娘是值得信赖的人,“城中有人有方法救治那些感染了的人,听说是位大夫,不过不知为什么原因被代城的知县给抓了起来,所以让很多人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就那样死了!”
白璃忧站起来,盯着她,“你说的可是实话?”
“奴婢不敢撒谎,都是我父亲在信中所写,因为我小弟就感染了寒疾,是被那位大夫治好的。”
她望向屋外,那漫天的大雪,算了算时辰,便对小丫鬟说道:“可知郭公公有跟陛下一起离开吗?”
小丫鬟摇头,“陛下要郭公公留下来照顾娘娘,现在在厨房盯着他们熬药。”
“好,你去将郭公公请来。”
“是,奴婢遵命。”
阴暗的天牢,刘江水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监牢中,郭麟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下潮湿的台阶,守卫一见有人来,立刻拔刀相向,“什么人!?竟敢擅闯天牢重地。”
“大胆!娘娘驾到,竟敢惊了娘娘的架!”郭麟大声呵斥道。
两名守卫一见是郭麟,在看白璃忧一身素衣再旁,吓得立刻是跪倒在地上,异口同声的求饶:“求娘娘饶命!”
“不知者无罪,你们退下吧,本宫想要见见那位刘大夫。”
白璃忧也不想治他们的罪,只想早点见到刘江水,将他带走,但是两侍卫一脸难处,“娘娘,夏侯交代过,谁都不准见刘江水。”
“就连本宫都不行吗?”
侍卫低头,却不想郭麟上前,一人一巴掌,大骂道:“夏侯是主子还是娘娘是主子!没眼力见的东西!”
郭麟果然是慕容谨之身边的人,做人做事都利落干脆,就连气势都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两名侍卫被扇得眼冒金星,让出一条路来。
白璃忧在郭麟的掺扶下,走下台阶,朝着那条深深的地牢之路走去——
刘江水的监牢外,白璃忧一出现,刘江水便跪在了她面前,拉扯着她的裙角,痛哭流涕,“娘娘,求求你救救代城的百姓,再不派人去,怕是死伤人数还会持续增加。”
“本宫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代城是不是有位大夫可以治疗这场寒疾,你可认识那人?”
白璃忧认真的问道,刘江水皱眉,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惊呼道:“难道是她?”
“谁?”白璃忧问道。
“是姜西!代城神医姜一怀的女儿,不过当时代城发生寒疾后,并没有引起知县大人的重视,姜西大夫有去官衙,希望知县能够重视这次寒疾,却被知县以妖言惑众给关押进了牢中,小人有听闻住在山间的几户感染了寒疾的人家最后都好了,恐怕娘娘说的就是这个……”
白璃忧心想小丫鬟没有撒谎,真的有人能够治疗这场寒意,也就是说只要去代城找到了那位姜西大夫,就有办法阻止一场浩劫。
白璃忧看向郭麟,“郭公公。”
郭麟心领神会,立刻是命人将锁解开,白璃忧对刘江水说道:“本宫与你一起回代城,找到那位姜大夫,然后在劝阻陛下不要屠城。”
刘江水跪在地上,感激涕零,连连作揖,“谢谢娘娘,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去代城的路并不好走,她带着刘江水,郭麟比慕容谨之他们晚走半天,但是他们人少车轻,很快就能赶上前方的军队,可是万不能追到他们的屁股后面被抓到。
白璃忧仔细的看了地图,之后在询问刘江水一些去往代城这一路上要经过的地方,在得知可以抄近路从山路到代城后城门时,她便决定这么走。
这一路下来,并不消停,一是怕有什么风吹草动,被走在官道上的官兵发现,二是他们不熟悉山路,几次都绕了远路,刘江水也在这时突然感染寒疾,在马车里不停的抽搐。
郭麟驱逐马车疾驰在山路上,白璃忧看着前方的路,朝着车内喊了一声:“刘大夫,你可好?”
刘江水倒是跳汉子,忍着痛与迷糊,对她说道:“娘娘请放心,小人没事,只怕会传染给娘娘,伤了娘娘凤体,还是将小人放下车……”
“不行!”白璃忧立刻拒绝,“刘大夫你为国为民,本宫不会将你单独放在这荒郊野外的,郭公公,还需要多久才到?”
郭麟回答:“娘娘,按照刘大夫指的方向,连夜兼程不出半天就能到了代城。”
“好!”白璃忧坚定的看着前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千辛万苦入了城
山间破庙,白璃忧在郭麟掺扶下走下马车,郭麟走在前面,推开破庙那扇烂门,说道:“娘娘,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不会耽搁行程的。”
“也好。”白璃忧看了看四周围的环境,这荒郊野岭的,怕是一只鬼都没有,更被提什么官兵了,她对郭麟说道:“将刘大夫扶下来,好生照顾着。”
“是。”
刘江水的病来的凶猛异常,郭麟生怕会感染到她身上去,便不让她接近,自己独自照顾,白璃忧却一点都不害怕,就这破庙中的一个破缸,烧了一点热水递过去,此刻的刘江水已有些胡言乱语,白璃忧蹙眉,“其实大多是风寒会引起热症,热症就会引起发烧而胡言乱语,最主要还是要先进行物理降温。”
“物理降温?”郭麟不懂,看向她,“娘娘,什么是物理降温?”
白璃忧只是淡淡一笑,解释道:“就是要先想办法将体温降下去,不信你摸摸他此刻的额头。”
郭麟依言摸了摸,迅速的收回手,“怎么这么烫?!像是烙铁一般。”
白璃忧没说什么,而是转身拿来自己的药匣子,从里面拿出集中药材,用小剪将它们剪成小块,在一一扔进破缸里,顿时破庙中溢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来。
“娘娘,这是?”郭麟问道。
“先煮一些能够退热的药给刘大夫喝下,希望能够拖到我们到达代城,找到那位姜大夫。”白璃忧解释着,面无表情的用树枝搅拌着破缸里的药材。
白璃忧按着医书上所写的一些关于治疗退热的方式熬药,刘江水喝下一碗后,热症倒是消褪了不少,不过效果并不是太好,所以还是要尽快赶到代城,找到那位姜西大夫。
天还未亮,他们继续赶路,可是离代城不过数十里的路程,身后追兵却来了……
代城五十里外的军营中,伺候白璃忧的小丫鬟被侍卫给带进了主帐中,慕容谨之斜卧在椅上,眼神冷漠,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光滑的桌上,他这样的一种状态,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情绪濒临到了发怒的那个点上。
“人是你放走的?”他冷声问道,小丫鬟被吓了一个激灵,赶紧磕头认错,“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以后也没有机会了。”说着,慕容谨之收一挥,侍卫上前,将小丫鬟拖住,“送进奴隶营,终生未奴。”‘
“是。”
营帐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夏卿上前,叩拜在地,“陛下,火油,火药已经埋好了,明天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代城就会变成火海。”
夏卿说话的语调极其的凉薄,似乎明天要死去的根本不是人,而只是无关紧要的猫猫狗狗,慕容谨之在大事面前,从未有过犹豫,可夏卿此刻却发现他眼中的动摇,“陛下……明日是否能按计划行事?”
慕容谨之冷眉抬起,淡淡问道:“什么意思?”
夏卿轻叹,说道:“臣看到了陛下眼中的犹豫,如果贵妃娘娘在明天我们屠城之前进入城中,陛下可有想过依然要点燃火药,或者屠城的计划会就此变更。”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坚定,似已做出了决定,很久之后,他才说道:“朕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就冒疫情扩散的危险而改变主意,明天,计划照旧进行!”
“是,陛下圣明。”
追兵一路追着他们到了距离代城后城门外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村庄已经因为寒疾扩散而被官兵赶到了城中集中看管,村庄中没有一个人,而到了这里,马车因为前路已经被官兵封锁,他们不能再乘车,所以只能步行登山,甩掉追兵之后,延着山路下去,到了后城门外。
事情并没有他们预算的那么顺利,当他们来到后城门外时,城内已经不能随意进出了,除非了是有军营中发出来的通行令牌,不然谁都进不去。
他们躲在树丛中,看着想要强行进城寻找亲人的老百姓被官兵一刀刺死,白璃忧才明白这大概是慕容谨之下的令,代城周围已经被他的人控制住了。
这种情况下,白璃忧明白想要进城,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继续犹豫什么了,按照计划,明天中午就是屠城之时。
而距离明天晌午,不过一夜,在看看那高高的城墙,怕是一对翅膀,也翻不过去,那应该如何进去才是?
这可是难到了白璃忧,而此时,刘江水从昏迷中醒来,对她说道:“娘娘,后城门那里还有一处可以进城,不过就是要委屈娘娘了。”
白璃忧淡淡一笑,瞬间已经猜到了他里的意思,最委屈不过就是钻狗洞吧,这些她在电视剧看的也不少,“难道这附近有狗洞?”
刘江水惊讶的看着她,“娘娘怎么知道?”
白璃忧了然一笑,说道:“不过是狗洞,没什么委不委屈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进城去,烦请刘大夫带路吧。”
刘江水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点点头,在郭麟掺扶下艰难站起来,朝着树林右边拐去,“请娘娘跟小人来。”
距离后城门两里地的位置,他们蹲在树林中,刘江水指着一处,“就是那里,当初小人出来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每次只能容一个人爬行,这里离着官衙最近,但是爬进去要万分小心,不可惊动了官差。”
白璃忧点头,走上前去,趁着夜色,带着他们一路小心的走到了城墙下面,“娘娘,还是让老奴先过去,看清楚里面的情势,一切稳妥后你在过来。”
白璃忧略点头,“那就麻烦郭公公了。”
说着,郭麟躬身趴蝮在地,动作极缓的从狗洞钻了过去,隔了一会儿才听见郭麟的声音传出来,“娘娘,一切安全,请过来。”
白璃忧并没有独自钻过去,而是先让刘江水过去,当到人过去了一半,她才准备钻进去,可是正当她躬身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带着怒意,又冰冷的声音——
“要去哪里?”
白璃忧回头,身子僵硬在原地,抬眸,就看见慕容谨之骑着汗血宝马带领着数名金甲暗影卫,从黑夜中的树林里出来。
他下马,而她却本能的后退。
他伸出来本想抓住她的手,悬空着,刘江水染病,白璃忧知道自己肯定是也已经感染了寒疾,不让他抓住,只是不想将病传染给他。
而他似乎好像误会了,“就这么烦我了吗?”
她咬着唇,没有说话,谨慎的看着他,开口语气近乎哀求,一如在邺城时,“能放我进去吗?我……”
“这件事情本与你无关,朕不想你牵扯进来……”
“当年边城之事与此刻何曾相似,不过那时边城确已无法救赎,陛下屠城也无可厚非,可是今日代城与边城完全不同,这场寒疾有人能够治愈!这就是臣妾来这里的原因。”
“谁能救?”
“一个在官衙牢里的人。”
慕容谨之勾唇,冷漠一笑,好像在笑她很天真,“据朕派出去的人回来回报,城中已经完全乱了,官衙失守,被暴-徒控制,什么官衙,什么监牢,早就被爆图给一把火给烧了就算是有这样的人,恐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白璃忧终于抬起眉,看向他,一言不发,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着,像是一松下来也会将彼此碰个头破血流。
“跟朕回去!”
“我……”白璃忧咬了咬牙,问他:“如果今天我不跟皇上回去,皇上会怎么对我?或者我今天进去了,明天皇上是不是依然要宣布屠城?”
此刻,白璃忧其实再赌,赌他一念之仁,赌他是否爱自己,慕容谨之眼中急躁了起来,“你现在跟朕回去,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唯独不会答应我放过代城的老百姓?”白璃忧早就了然他的招数,先哄再骗,她早就领教过了所以不会在上当。
她上前一步,身体抵在他的剑下,语气异常坚决:“谨之,让我进去,或者你现在就动手!”
“动手?”慕容谨之喃喃低语,“你要朕动手杀了你?”
“边城那次,我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可是现在……却不一样,明明是有办法救那些百姓,我就要试试,也请你答应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到那位姜大夫,救下城里的老百姓,你是皇帝,他们是你的子民,请你……”她的声音哽咽住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他望着那些眼泪,也失神了……
而此刻白璃忧也趁他失神之际,迅速的朝着狗洞爬去,慕容谨之反应过来时,伸手去抓,却只扯下她裙角的一块丝绸。
……
来到城内,白璃忧看了看四周围,他们站的这块地方,房屋倒是挺多,不过却十分冷清,人影一个部件,看起来像是大街上,林立的商铺与酒馆客栈再告诉她,以前这里有多热闹。
“刘大夫,这里是哪里?”
“回禀娘娘,这是东大街,以前是代城最为繁华热闹的一条街。”
“官衙在哪个方向?”她问道。
刘江水指了指前路,“前面。”
“那百姓都在哪里?”她又问道。
刘江水咳嗽了几声,停缓下来之后,他说道:“染了病的人,都被关在官衙中,没有染病的人都被集中看管在祠堂中,等有人发病,就要将发病的人给扔进大牢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白璃忧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我们先往官衙去,找到那位姜大夫才是最重要的……”白璃忧其实很担心慕容谨之刚才说的那些话,如果大牢被爆图给烧了那我姜大夫怕真是凶多吉少,但也必须去看看,不然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在去官衙的路上,白璃忧交代他们不要叫她娘娘,叫她做夫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为了不被爆图发现他们的身份,他们在路上乔装打扮了一番,幸好现在城中每户都没有人,外面还有不少晒在外面的衣物,她扯下一些男子穿的衣服,穿上后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柔弱的书生,而郭麟则是打扮成了一位管家,刘江水则扮成马夫。
在城中几经周转,他们终于来到了官衙门外,不过看样子官衙已经失守了,一个官兵都没有,反倒是一些凶神恶煞的男子手上拿着刀,守在官衙门外,一边喝着酒,一边抱怨着。
“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我们都将城中每户都抢劫了一番,抢来的银子够我们去北边逍遥好几年了,怎么就是不走呢!”
“你傻啊!现在外面全是官兵,出去就是送死!”
白璃忧自嘲一笑,大概他们还不知道当朝天子都亲自带兵来了,出去何止是送死,知道他们趁火打劫,估计要把你们九族都诛了。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守着官衙里那些人一辈子,要是感染了可怎么办!”
“我们在外面,他们在里面,他们敢出来,就杀!”
“对,出来一个杀一个!”
白璃忧蹙起眉,刘江水喘着气对她说道:“娘娘……不,公子,他们都是大牢中的犯人,趁着城中一乱,抢了狱卒的钥匙跑了出来,将官兵都杀了占了官衙,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见你啊。”
刘江水是怕她有危险,而白璃忧脸上却无任何惧意,问他:“你确定那位姜大夫就在里面的大牢里?”
“嗯!”刘江水坚定点头,“当初是知县大人命人将姜大夫关进去的。”
这时,忽然又传来那几位男人的声音,“喝寡酒真没意思!”
“那你想怎么样?”
“要是有女人助兴就好了!”
“我想起来了,大牢里好像关着一个女大夫,那模样长得可真好看……”
“将她带出来,给我们哥几个解解闷……”
白璃忧看向刘江水,他点了点头,说道:“姜大夫应该没事……”她放心的点了点头,之后三人躲到了官衙后面的巷子中。
郭麟对她说道:“娘娘,现在要是想要进官衙救人,那些不是朝廷的人,根本不会将我们从陛下那里拿来的金牌当回事,如果硬抢,怕是我们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白璃忧绞着手指,咬着唇,努力的想要想出个方法来,可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男人调戏的嬉闹声,还有女子柔弱的呼救声,白璃忧他们迅速跑出巷子,在原来的躲避的位置蹲下来,刘江水一看便激动了起来,“就是她!她就是姜大夫!”
只见刘江水指着的那个女子,羸弱得就像是河边的柳絮,随风摇摆,被那几个恶汉肆意的推来推去作乐,一会儿被灌酒,一会儿又被扔出去要她跳舞作乐,一脸泪水,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本是救人的妙手大夫,现在却承受着无尽的屈辱,白璃忧忍无可忍,冲了出去,指着他们大喊道:“放手!”
闻声,那几个凶汉转身,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是什么人!”
“哪来的?”
“哟,这么弱一个书生,想要英雄救美不是?”
女人被他们扔到地上,而白璃忧此刻已成为了他们想要折磨得新目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邰阳,是你吗?
白璃忧冒失的跑出去,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地,几个恶人朝着他们而俩,一脸邪恶的笑容,“你们这些漏网之鱼!”
他们大概是将他们三人当成了城中没有被送往祠堂看管的老百姓。
白璃忧从地上扶起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姜大夫,朝着后面退去,可是每退一步,那几个恶人就逼近两步。
他们手里握住大刀,刀尖几乎就快抵住他们的咽喉了,白璃忧轻声问扶着的人,“你是姜西大夫吗?”
那女子气若游丝,缓缓点头,“你是谁?”
白璃忧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那几个恶人,“你们放我们走,我们身上的钱财都可以给你们!”她想到了利诱,但却不知行不行得通。
那几个恶人一听有利可图,互相看了一下,狡猾的眼中心领神会,“你们有多少?”
白璃忧将刚才换装时藏起来的首饰全都扔在了地上,“就这些!应该够换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了吧!”地上一片金光灿灿,还有价值不菲的玉镯子,这几个人算是识货之人,一看那个玉镯子就值不少银子。
“他们是没有信用的!”姜西对她提醒。
“试试吧。”白璃忧额头也流出了冷汗来,她心里也是没底,在这个人间炼狱中,谁都不能相信,可是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
如姜西所说,当他们分赃完毕,就改变了注意,“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你们死了也不过像是死了几条野狗一般!”
说完,大刀就朝着他们砍去,可是就在此刻,阴暗的天空中忽然闪过几条黑影,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几个恶人收拾,当白璃忧他们睁开眼睛时,躺在面前的只是几具尸体——
她看向那几个黑衣人,又惊又喜,心里期望了无数次的事终于发生了,是他派来的人吗?就连郭麟也兴奋了起来,连声说道:“娘娘,是皇上派来的人!”
可是,少许片刻后,当白璃忧看见他们腰间刻着黑鹰标记的令牌时,她的手缓缓的摸住了腰间的一块凸起的地方,那里她一直保留着一枚跟他们腰间一样标记的指环。
“你们?”是他派来的人?
邰阳?那个几乎已经被她遗忘里的人,这时,那几人中的带头一个蒙面人,走山前,恭敬的说道:“是我家主人让我们来救夫人的……”说着,他从腰间扯下一个像是火折子一样的东西,交到了她手上,“夫人,如果在遇到危险时,可是朝着天上拉开这个,我们就会赶到。”
说完,还没等白璃忧开口,他们又像是来时一般,腾空而起,便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邰阳?”她用蚊喃般的声音,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他来了?还知道她有危险,派人来救她,白璃忧突然朝着前面跑出去。
“娘娘!”郭麟在后面追去。
“娘娘,你去哪里!”
白璃忧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眼神迷惘的看向四周围,好像觉得四周围有人在监视她,甚至邰阳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她很想见到他,很想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他到底又是谁?
郭麟追上来,急急问道:“娘娘,你没事吧?现在还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白璃忧缓缓回过神来,手掌用力抹了一把脸,好似这样就清醒了不少,她转身,看向姜西,走到她面前,“姜大夫,你是否真的能够救下代城的百姓?”
姜西眼神坚毅,点头,“只需要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完全研制出解这场寒疾的汤药。”
白璃忧蹙眉,明天晌午应该就是屠城之期,哪里还有一天的时间,不过她还是朝着姜西点头,“好!”
“可以去我的医馆,那里很隐蔽,而且我需要的东西,都在医馆里。”
“好,那就烦请姜大夫带路。”话音刚落,极度虚弱的姜西,已经晕倒在了郭麟身边,最后还是刘江水拖着病重的身体将他们带往了姜家医馆。
清晨,天刚亮——
空气中弥漫着薄雾与血腥的味道,在这阵作呕的气味中,姜西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的环境,是自己的闺房,在望去就看见窗边站着的白璃忧。
“我睡了多久?”她问道,白璃忧转身,关上窗户,“离屠城后只剩下三个时辰了,她说着,不由得哀伤起来,“时间不够了。”
姜西蹭的一下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看了看外面,太阳都懒洋洋的从东边慢慢爬起来了,“够的!”
白璃忧看向她,眼神急切,“你说什么?不是说需要整整一天,你才能研制出解药吗?”
“如果……如果能够找到足够多的生死草,我用一个时辰就能研制出解药来!”说着,姜西看着眼前这个不简单的女子,认真的朝她点头,“真的!”
“生死草?是什么?”
‘’是生长在悬崖边的一种草药,是治疗寒疾最有效果的一种草药,跟我研制出来的退热散混合后,就能成为这场寒疾的终结!”
“在哪里可以找到你说的生死草?悬崖边,恐怕没有时间去采摘了吧。”白璃忧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光芒,如果真的需要去悬崖采摘,恐怕回来时,代城已经就此消失了。
姜西眼眸低垂,声音喃喃道:“如果能够出城,向朝廷争取一些时辰就好了。”
白璃忧似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了光芒,对,如果能够争取到一些时间,而就在这时,刘江水在吃了医馆的退热散后,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不需要人掺扶,这样白璃忧更加相信姜西会是这场浩劫的救世主。
刘江水出现在门外,刚才上来时,他已经听到了屋内的对话,“夫人,小人知道哪里有生死草……”
“你知道?”
“是,生死草因为生长于悬崖边,所以每年的采摘量并不多,大概不出三斤,又因为价格昂贵,又是续命的珍稀药材,所以一般人是买不起的,而药店一般也不会进很多,不过药店存货中还是有二三两备用的……代城虽然不大,但是有药店二三十间,如果每间药店都有二三两,我们将这些生死草集中起来,还是能找到两三斤的。”
刘江水看着她,似在等她开口。
“两三斤够吗?”白璃忧问姜西,她坚定点头,“足够!”说着,白璃忧转身,离开前对姜西说道:“你留在医馆中继续研制解药,我去找……”说完,她走出去,郭麟已经在门外等待了。
郭麟似明白自己这时应该去做什么,主动开口:“娘娘,让老奴出城回军营,向陛下报告城中的情况吧……”
白璃忧点头,咬着唇,思索一会儿后,开口说道:“郭公公,如果能够让陛下放弃屠城,或者多给一些时辰,你……”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劝说陛下改变主意!”
“那一切就拜托郭公公了……”就在郭麟转身下楼时,白璃忧又叫住了他,“郭公公。”郭麟回头。
“娘娘?”“请你一定要告诉陛下,我们已经找到了解药,需要的只是时间……”
“是!”说完,郭麟离开了医馆,延着来时的路离开了代城……
当夏卿伸手,撩开营长的帘子时,却被人从里面撩开,那人一身紫龙锦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凤乾。
“你终于回来了!”凤乾挡在他面前,将帘子放下,硬仗中,只有他们两人。
“你来了……是来向陛下禀报云苍的事吗?”看着凤乾,夏卿的口吻过度礼貌,“还是还有其他事情?”
夏卿话里有话,“是,当然还有其他事。”凤乾眼中已有些愤怒,而夏卿倒是优雅笑起来,“听说你已经被封太子了,恭喜了。”
凤乾一下子就火了起来,“你知道我来这里,根本不是要你恭喜我……当初,我之所有答应离开蜀邑,是因为你答应我,会帮我照顾她!而现在,我看见的却是她陷入危险中,却没有一个人救她!”在代城里,如果没有他及时派人出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夏卿徐缓的说道:“你不觉得当初我答应你,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死,救了你一命,而现在你竟然来质问我,为了那样一个女人!”
在夏卿眼中,白璃忧始终都是一个祸害,一个危险,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跟她扯上关系,凤乾跟她的那层关系,被皇上知道,怕是整个云苍都会遭殃,我要是帮她,我也不用活了……而且你放心吧,皇上还宠着她呢,根本不会让她死的,她违抗圣命,擅自进代城,皇上还想着将她带回来,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死百八十回了。”
凤乾抬起头,直视着他,语调坚定,“这次我来,我要带她走!”
“可以啊。”夏卿淡淡的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会像在蜀邑时,那样劝你了,既然你想死,你想要整个云苍给你们两陪葬,我不拦着你了。”
“你!”凤乾没想到他会轻松的说出这番话来,随后语气低了些,“你能帮我吗?”
夏卿的语气转为严厉,“做梦!我帮你?我是千叶人,帮你云苍人抢自己皇上的妃子,凤乾,你是不是疯了……我老早就已经警告过你了,如果你想要女人,云苍多的是,就算是要千叶的女人,我挑选好的给你送去,可是为什么偏偏你要爱上那个女人!”
在夏卿眼中,凤乾的痛苦,明明就是因为爱不得而才会有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白璃忧,是皇上的宠妃,是千叶曾经的废后。
夏卿语调渐渐温和起来,说道:“她不会有危险的,既然你来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还是早日回到云苍吧,不要管这里的事了,就如我说的,就算是别人要她的命,皇上也不会同意的,你根本不知道她与皇上之间经历的事情,是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你不过是她在蜀邑闲时的一味调剂品。”
“住嘴!”他那句话最后三个字,激怒了凤乾,不顾一国太子之尊,将夏卿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
那些可都是上好的笔墨纸砚,夏卿也不过是皱了皱眉,之后走到榻前坐下,淡淡笑道:“这些可都是你们云苍最好的贡品,记得赔我。”
此刻的凤乾是无力对抗慕容谨之的,对付整个千叶王朝的百万雄狮的,“我真的喜欢她。”他低眸,喃喃自语。
听到这么说,夏卿索性坦白跟他说道:“喜欢她的人,不止你,而且你还没有力量对抗那个喜欢她的人。”
凤乾狠狠用力一拳打在了桌上,之后脸色慢慢的恢复如初,夏卿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凤乾在千叶做质子十二年,与他几乎是每天形影也不离,虽然他贵为侯爷,但对凤乾如同自家兄弟一样,慕容谨之与韩良,南宫苍狼感情深厚,他与凤乾更像亲的兄弟,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在探子发现他与白璃忧在山洞幽会,被赵怀思抓到地牢时救出他,将白璃忧的身份告诉他,让他远离,甚至不顾全朝反对,力促凤乾提前回到云苍,夺得太子之位。
“忘了她吧。”夏卿语气又转为严苛,厉声说道:“她会害了你的,收拾起那些对她不该有的感情,作为云苍的太子,你应该好好的想想应该如何尽早坐上云苍的皇位,到时候你也不会缺女人!”
而凤乾黑眸一黯,紧紧盯着他,“当初回到云苍,我也觉得自己可以忘记她,忘记在蜀邑发生的一切,可是根本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神色越发淡定,“本来这次我是可以不来的,可是一听说她离开了都城,一路朝着代城而来,我的心就慌了。”
夏卿皱眉,语气之中有一丝无奈,“为什么偏偏要你遇上她?”
凤乾注视着他,语气坚定不移,“我觉得自己后半生应该就会活在‘得到她’的梦里。”
“你想做什么?”夏卿心中的不安升起来,“凤乾,你可不能做会害死自己的事。”
凤乾忽然笑起来,“既然他不懂得珍惜,那就换人!”
夏卿双眼,紧紧一闭,“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凤乾勾唇,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当你有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后,就会知道我不是疯子!”
代城内,白璃忧按着刘江水绘制出来的地图,一间一间药店的寻找生死草,一连找了三间,才找到一小撮的生死草,接着是是第四间,第五间,第六间……直到第八间,她才又找到了……
白璃忧的双手因为抽拉木柜太用力,而被柜子上铁片割了很多条血痕,再加上了外面冰冷的空气,伤痕已经因为冷空气而变得干裂,稍微用力一下,就会撕裂重新流出鲜血来。
她咬着牙,找到了最后一间药店,其实她手中的生死草离预想的远远不够,只希望这最后一间能够找到多一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病
推开布满灰尘的药箱子,按着上面小格子上所标记的药名一一翻找,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生死草在哪里。
刘江水说这间药铺是全城最大的一间,城外几个城镇的药材周转都要经过这个药铺运出去,这里是最有希望找到最多生死草的地方,所以白璃忧将这间药铺放到最后来找。
她仔细的翻找药铺内外的所有药箱,药匣,一个黑色的立柜前青花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按理说这里都是摆放药材的后院仓库,仓库里也全都是成捆,成包的药材,这一个青花瓷摆放在这里,显得很突兀,也许是好奇心的本能驱使下,白璃忧伸手想要将青花瓷瓶拿下来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可没想到,手一碰上那个瓶,那个黑色的柜子就朝外自动打开了。
白璃忧看见柜子后面有一个长长的暗格,里面有个白色发黄的布包,白璃忧走过去,凑近轻轻嗅了嗅,这香味……
她急忙解开那些白色布包,原来里面全都是生死草,她兴奋拉起来,拿起包就往外面走,可是一出仓库那扇大门,就看见外面梅花下站着的那个俊美男子……
落英缤纷,梅花花瓣在寒风吹拂下,缓缓落在他肩头,一如当年见到他时,虽身受重伤,狼狈不堪,却仍将双肩挺得直直的,所以那时白璃忧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坏人,因为坏人不可能会有那么高大正直的身躯。
知道他是迟早都会出现的,但是却没想到他们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在她狼狈时,而他却犹如天神一般高贵的出现在她面前。
那张侧脸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俊美无双,白璃忧觉得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男人好像都如此英俊,就像是天宫的仙草落进凡尘,而都被她这个凡人给遇上了。
虽有千言万语要问,可是现在她无法在这里多做停留,便说:“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可是现在我真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梅花树下,凤乾黯然了双眼,轻声说道:“我叫凤乾。”
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她,是因为那是他不能暴露自己云苍质子的身份,而现在告诉她,是想她一辈子都不要忘记自己。
“你说什么?”邰阳是他的假名?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不过再想想那时候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仇家众多,所以才要隐姓埋名躲在山洞中。
“我说我叫凤乾,是云苍的邰阳侯,现在的太子。”凤乾又说了一遍,而白璃忧只是茫然的轻眨眼睛。
“为什么不问我,那些日子为什么不告而别?”凤乾轻声问着,注视着她,嗓音低沉而沙哑。
白璃忧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问了又如何?你是云苍太子,我是千叶皇妃,我们现在的身份又还能如何呢?”
凤乾急了:“我这次来,是要带你走,你愿意跟我走吗?!”他的声音震撼了她的心,听到这些话,她应该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可是现在却让她倍感压力,甚至是危险,这个地方随时都有可能慕容谨之的人埋伏在周围,所以当看见他时,她甚至都不敢靠近,如果被探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只能保持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不愿意!”她不根本不知道自己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凤乾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看着她从腰间拿出那枚黑铁戒指,慎重的挂在了梅花树的一根枯枝上。
“这个戒指,从你送给我,我就没有离身。”这枚戒指拿出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就是想要找个机会还给你……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请拿回去吧。”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凤乾忽然冲上来,握起她的掌心,吻着她的发,语气之中有着愤怒,以及略带亲昵的氛围,“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甚至更多……他有那么多妃子,而我却只会有你一个,他不能给你后位,我可以给你!”
本来毫无血色脸颊,因为他的话,变得又红又烫,她咬着唇,羞窘得全身不自觉地开始挣扎,“请你自重!”
“自重?跟我说自重?是不是有点像是一个笑话,当初是谁在山洞中跟我缠绵悱恻,与我立下誓言,现在跟我说自重,只因为做他宠妃好过给我当妻子!”
白璃忧闭上眼睛,知道他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要达到目的的男人,而此刻凤乾心中,白璃忧早再蜀邑时,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这一生一世,他是非她不娶的,即便是云苍现在还是千叶的附属国,他的情敌是千叶的帝君,但也不能阻挡他的决心,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将她迎娶回云苍,成为他的妻。
凤乾收起刚才愤怒的情绪,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无比慎重的说道:“这枚戒指是云苍皇后才能拥有的,你已经收下这枚戒指,就代表你是我的妻了。”
白璃忧深吸一口气,虽然震撼,害怕,却没有转开视线。
“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凤乾黑眸中的专注,任性,炙热,深深的撼动了她,而在他的问话结束时,她的心就已大乱,愕然,胆怯,纷纷乱乱的情绪,让她双眼发热,几乎留下眼泪,却也意识到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跟他都不能或者离开代城。
四周寂静,凤乾望着她,依然渴望着答案,他生来就是云苍最优秀的战士,即使是面对无数敌人,最血腥的追杀,最绝望的困境,他也能保持冷静,不会有丝毫的恐惧与不安,然而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才会让他忐忑不安。
在最漫长的等待之后,白璃忧终于开口,也顺势一把推开了他,“你认错人了!”她哑声说道,眼中泪花闪烁,瞬间,凤乾的心里的一扇最为明亮的窗被打破了,黑暗的力量一下子就将他吞噬进去。
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进怀中,问她为什么,而她却已经在此时退出了好几丈远,他却不知道她推开自己的原因,竟是在保护他,因为在她推开他那一瞬间,慕容谨之已经带着郭麟与一干暗影卫走进了院中。
慕容谨之一见到凤乾便皱起眉,不无惊讶的问道:“凤乾?你怎么在这里?”
“皇上!”夏卿从后面走上前,面色略焦急的开口:“皇上,是臣请凤太子来的,代城疫情爆发之前,凤太子的人就在代城内活动,臣看皇上日夜思念贵妃娘娘,就请凤太子殿下帮忙打探贵妃娘娘在哪里,没想到凤太子也与我们一同找到了娘娘。”夏卿一番解释,慕容谨之便没有再开口问什么,可是在凤乾黑暗的内心深处,有一双眼睛并射出骇人的恨意,静静的凝望着他们。
慕容谨之只是深深而复杂的看了夏卿一眼之后,伸出手,将白璃忧拉进怀中,“跟我回军营。”他说的轻描淡写,“以后再敢乱跑,看我还来不来接你。“
“不行!”白璃忧立刻拒绝,“我要去将这个送去给姜大夫!”她将怀中的生死草捧起来,让慕容谨之看见:“这就是能够救代城老百姓的药,皇上,请你收回屠城的命令!”
慕容谨之脸色严肃,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神色中有着对她的无奈,这时郭麟走过来,恭敬地在她身边说道,“娘娘,皇上已经收回成命,不再屠城,而且还派出军医进代城为百姓诊治,还派出大量官兵前往各地收集采摘生死草送往代城。”
白璃忧低垂下眼眸,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让她更美,如同凋落前的花,有种不属于尘世的美丽,她眼中有些不怎么太敢看向慕容谨之。
而这时却只听见,他一声轻叹,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来,走出药铺,门外马车等候着,他将人给轻轻放进马车中,还不忘为她盖上暖脚的皮毛毯子,再看见她手上的生死草,又叹了一口气,之后伸手去将她手上的草药给扯下来,可是扯了几下,她都不肯放手,“放手。”
“这个……”
“我知道很重要,但是现在代城里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一切有郭麟与夏卿,这个给他们!”他的话转为严厉责备,“而现在你跟我回军营,以后不许给我偷偷跑掉。”
白璃忧听到这话,才放心的松开了手,不过在松开那一霎,她还是不放心的再次问道:“真的不再屠城?”
“骗你,朕就是小狗!”慕容谨之笑着将生死草扔给了夏卿,转身对他说道:“你来处理。”
经过这一番的折腾,白璃忧是救下了代城几千百姓,可是她也病了,不过有了足够的生死草,不仅代城百姓有救了,她也自然不会有事。
不过,她一直病弱,这场寒疾又来势汹汹,所以惊得慕容谨之忙将她接回了邺城,还让姜西带往邺城贴身伺候。
姜西虽将她救了回来,但是这场寒疾也让她再次缠绵病榻,寒疾已清,还有女神医亲自的调养,可是就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就此一病不起,后来离开邺城回到都城,她甚至连浓华殿的殿门都不再榻出过。
无数御医,加上一个天下第一女神医,用了无数上好的药材,都治愈不了她的病,就连照顾她的宫女,看着她郁郁寡欢,越来越孱弱的身体,也是担忧不已。
初春之时,白璃忧的病更重了,皇上心急如焚,宫女太监也是担心不已,日夜小心的伺候,米翠就更加不用说了,暗地里,也不知道为自家主子偷偷掉过多少眼泪。
这夜,夜幕中早已高悬起月,月色穿过雕花的窗,满地银光,显得瑰丽无比。
“娘娘。”穆翠轻声唤着,走进前殿侧门,来到偏殿内,殿内没有电灯,只见偏殿一侧的角落,她躺在那张铺满绫罗绸缎的湘妃榻上,白色的墙上透着窗外的满月,窗上卷起的珠帘,从窗下望去,就可以窥见天边的满月。
湘妃榻上的人,一身绢衣。
白璃忧脸色苍白如纸,孱弱的仿佛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娘娘?”米翠又唤了一声,“奴婢为你将蜡烛点上。”
“嗯。”米翠忙了一会儿,将殿中的蜡烛都全数给点上,让殿内灯火通明,灯火亮起后,她才看见一个时辰前,摆上桌的食物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一口未动。
“娘娘,奴婢去为你将汤热热,您多少也喝一些。”米翠劝着。
“吃不下。”白璃忧摇头,“不麻烦了。”
米翠也是无可奈何,又想劝,可是也知道,再多劝也没有什么用,如果前些日子还好,那这阵子,主子的胃口是越来越差了,就连这清淡的汤水都喝不下一口。
倒是那些苦口的汤药,主子从来都不拒绝,无论多苦,她都会乖乖的喝下去,大概是因为前段日子,宫中来了一个新手小宫女,不懂事,顺着主子的意思,让汤药剩下不少,当天夜里,皇上震怒,还是那个小宫女机灵,立刻来求主子,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所以,从此之后,主子每天都按时进药,就算是再苦,苦到呕出来,宫女再送来新熬煮的汤药之后,她仍然会一口气喝下,从未不再中断,看着那孱弱不堪的背影,米翠是又叹了一口气。
“娘娘,今晚是满月,您要是想赏月,再添一件衣裳吧,这会儿虽然已经入春了,可是夜里还是凉,风也冷。”一边说着,米翠一边拿过一件灰色的狐裘披肩,仔细的替她盖上。
“入春了?”白璃忧喃喃自语着,“已经入春了。”
“是啊。”米翠回答着,细心的将披肩上的细绳打了一个结,“娘娘可记得,前些天厨娘做了艾草糕,是娘娘喜欢吃的豆沙馅,娘娘吃了一个呢。”
白璃忧这才想起来浓浓的艾草味道,那是春天的味道。
“原来,那天就已入春了。”白璃忧轻声的说着,而后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满月。
春天之后,是很难看到这样耀眼,硕大的满月,她半卧在湘妃榻上,看着那轮满月,重复着这段日子来最常做的一件事——失神。
自从代城与他一别,忆起他那张悲伤的脸,日子对于她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意义,御医说她郁郁寡欢,是得了难以愈合的心病,而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因愧疚如此。
那年蜀邑,她记得,救了一个男人,说不上多喜欢,但也真的动了心,与他私定终身。
那年蜀邑,动了心的那个男人,在一个午后始终,再也不曾出现,当他再次出现时,他们之间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注定此生无法一起。
遗憾,让心里小小的悲伤,逐渐变成一个黑暗的巨洞,将她吞噬,拖着病体,熬过一次又一次的病痛,也不知道是在等待,还是内心愧疚让她不得安宁,身体也日渐的不好下去。
她将那枚戒指,垂挂在胸口内,不曾离身,如葱般的手指,紧紧握着胸前的戒指,这些日子来,她的甚至越来越虚弱,慕容谨之眼中的担心,她都看在眼中,其实她的身子,没有大碍,而她缺少只是支撑她好起来的力量。
手脚灵活的米翠,收拾妥当晚膳后,又伺候她喝了汤药,才开口说道:“娘娘,夜里冷,还是早点休息,要是染了风寒,皇上又该担心的吃不下饭了。”
“我知道了。”她回答,听见米翠出去的脚步声,她也起来朝着卧房走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是我的劫数
夏季最炎热那日,慕容性子轻装来到了浓华殿——
他一身单薄的金色长衫,阳光下俊逸得犹如仙人,仅在两名侍卫,两名太监的报复下,来到了浓华殿后面的花园中。
皇帝的行踪,特别是他平时来浓华殿的行踪,向来都是不对外透露的,就连来时,在这边伺候的郭麟也没有收到消息,更想不到帝君会在朝会结束后就到了这边来。
所以,一进殿内,殿中宫女哥哥都战战兢兢,比平时伺候时都更加慎重万分,在敌军的示意下,轿撵停在殿外,俊美无双的男人,利落的下了撵。
慕容谨之一下朝就换下了繁复的龙袍,换上极其简的装束,仅以白底金线如意纹的绸缎束发,这一路迅速如风的奔驰而来,对他却没有是好的影响,不但未见疲态,就连长衫都未染尘埃。
郭麟匆匆从殿内出来,诚惶诚恐的跪下请安。
“皇上,您来了。”郭麟低下头,摸着额头上的汗水,语气甚是谨慎,“已为陛下备好香茗,与午膳,请陛下到厅内享用。”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打断了。
“人呢?”
“在花园中。”
“今天可见好?”
“稍有好转。”
“可有用过午膳?”
“用了一点,不过比昨天用的多了些。”
“吃了些什么呢?”慕容谨之是问的事无巨细,眼中流露出担心,郭麟不敢胡说,如实说道:“天气热,娘娘说没胃口,御膳房就拟了菜单,大多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还有一盅人生炖鸡汤,饭后的甜食是冰镇酸梅汤。”
“这些都吃完了?”
“回皇上的话,人参鸡汤喝了不少,虽然其他菜色都有剩下,不过比往常剩的少多了,最让人欣慰的是娘娘这几日都有将人参鸡汤喝完。”
听到郭麟的话,他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慕容谨之点头,脚步却我停下,“很好……”之后又问道:“太医说她这病,要每日服用燕窝滋养,浓华殿中还有多少燕窝?”
郭麟回答,“昨日奴才点算过,殿中仓房中还剩下两斤三两,血燕一斤二两。“
“夏日天气,难免气燥,从今天起,每天熬两次给她,今日有云苍进贡来的上好血燕,你去内务府,让他们都送过来,然后点算清楚有多少,如果不够一年的量,尽管去宫中采购最好的进来。”
“是,陛下。”郭麟低着头,牢牢记下,连一个字都不敢忘。
慕容谨之交代妥当之后,长袖一挥,也不说话身边的侍卫以及郭麟就已纷纷在花园外的拱门前停下脚步,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花香浓郁的庭院中,只听得蝉鸣格外的悦耳,慕容谨之孤身一人,沿着青石板小路,走进了凉亭中,心里最惦念的人就躺在亭中的湘妃椅上。
凉亭之内,寂静无声,慕容谨之拾阶而上,来到亭内,脚下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隔着细密的竹帘,隐约可见湘妃椅上的娇人,她低着头,接着竹帘涮选过的柔和阳光,正翻阅着手中的医书,专心的阅读着。
看她用心,他也不开口,脚步更轻了,旋身几步就到了她身边,白璃忧没有察觉到亭内多了一个人,仍是低着头的,一门心思的翻阅着医书,他就站在不远的亭子柱子下,凝视着她。
仍是这么奇怪,只有每次见到她,自己的内心才能感到平静,才能忘记朝中的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以及自己满手的血腥,看着她,就连眼中都渗入了暖意。
天知道,前些日子,她身子不好时,他有多担心,恨不得一切都替她去受……
翻到医书最后一页,白璃忧直起了身子,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搁下医书,仔细的将医书合上,放在一旁,然后起身……他静静的看着,柔和的阳光将她的发丝,容颜都镶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色,一双小手,抚着另外一本医书,仔细的将它们叠在一切,再放进书匣子里,没有半点的马虎。
而她的脸上,带着甜中带羞的浅笑,募地,她察觉到了角落的视线,匆匆抬头,赫然看见他就站在角落,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陛下!”白璃忧惊讶极了,“陛下,你怎么来了?这么时候你……”她的表情有些慌。
慕容谨之走上前,微笑开口,“下了朝就过来了,先去看了看惊鸿的课业,这才觑了个空过来,想陪你用午膳,瞬间检查你是否有按照御医的吩咐,好好休养。”随后,他笑了笑。
“皇上……惊鸿的课业可好啊?”说起来那孩子今天还没过来跟她请安呢。
“嗯?好――”
“你来多久了?”
慕容谨之神色未变,“不久,其实过来也是想跟你说,关于惊鸿,朕已经赐了东宫居住,以后除了每日过来给你请安,以后都得住在东宫了。”
白璃忧看向他,其实惊鸿真正被她养育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皇上,他还是个孩子,一个人住,怕是……”
“哎……其实朕没告诉你,储君在周岁时就要离开生母,单独居住了,惊鸿现在已经快五岁了,朝中大臣对他一直待在宫中都颇有微词,朕其实也一直赞成作为以后的一国之君,应该早早独立起来。”
这时,白璃忧想起了什么,便开口说道:“其实陛下也不止惊鸿一个孩子,我倒是觉得惊鸿更适合平平凡凡的生活,其实不做太子也可以。”
楚沐姝那时不是有孩子了吗?
现在也有两三岁了吧,如果将太子之位给她的孩子,白璃忧想自己也是很乐意的。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但却不是怒色,只是淡淡说道:“朕只有惊鸿一个孩子。”
白璃忧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却泛起了疑惑……
他却很快的扯开了这个话题,“怎么?再看医书?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只是,只是随便看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满脸的羞涩,慕容谨之也不去揭穿,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又换了话题,“听郭麟说,你近来的胃口不错。”
他走到石桌旁,撩袍坐下。
她看着他,“是厨房厨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还有就是酸梅汤真是开胃,所以吃的就比以前多了。”
慕容谨之做人严谨,就连对待宫女太监也是无比的严格,要是事情与浓华殿有关系的,宫中奴婢就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所以有机会,白璃忧就会在他的面前,多为他们说几句好话,就怕因为她,那些奴婢被他罚了。
慕容谨之端详了她片刻,目光温柔,“气色确实比先前好多了。”伸出手,大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温柔的目光中,像是藏着一个秘密,“好好的修养,别让我担心,养好身体,你还要为朕生一堆的皇子公主。”
白璃忧羞涩的浅浅一笑,如往昔一样,笑得单纯甜美,“也不知道以前谁说的,只会有惊鸿一个孩子。”
慕容谨之起身,笑道:“那时,朕也没想到,你会是朕的劫数。”说完,他撩袍起身,径直要走,“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
而藏在眼中的温柔,含在嘴角的笑意,在踏出浓华殿的那刻,就彻底的消失了,离开这里,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那个人,冷淡,高傲,呼风唤雨,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千叶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