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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琉璃     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txt下载     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雪缘尽4

    他说很好,却转身朝着阶梯走去,余翘心中一冷,不祥的预感涌来,“你要去哪里!”

    她用手,拽住他的衣袍,他低眸,笑得很温柔,“做我应该做的事。”

    他还是要屠城!

    “不要去,不要去!”余翘哀求他,她不仅是不忍心看见一城的人几这样死掉,最重要的是赵怀思有可能还在城中,“你不是听到我说的了,还有两成人可以活下来的。”

    “我听到了,也明白,一直都明白。”慕容谨之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有很多人的命,是可以救的。”

    “不。”慕容谨之只用一个字,就让她前面说的一切都变成了多余,“他们今天都得死。”

    他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

    余翘回头,试图找帮手,帮助自己劝阻他,“韩大夫,你也知道的,是不是。”她喊着,“你是天下名医,你绝对知道的——不管是任何疫情,到最后都会有人活下来,你告诉皇上啊,告诉她啊!”

    韩良并没有说话,余翘又看向穿着盔甲的夏卿,就站在韩良身边,“夏大人,你阻止他啊,城中有数万百姓!”

    但是,夏卿也没有说话,她狂乱的扫过高台上每个人的脸,都是那么冷漠,“你们都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

    余翘嘶喊着,但是每个人都不开口。

    他们都望着慕容谨之,以他马首是瞻,最后她跪下哀求他,“放弃屠城,放过他们——我愿意做任何事,让我想办法救这些人,你可以先封锁整座城——”

    而他,也只是莞尔一笑,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最前面走去。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下高台,跪下来,绝望的大喊,“不要那样做!求你了!城中还有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可以救的!”

    慕容谨之置若罔闻,笔直的挺着后背,将她的绝望,苦劝,都抛在了脑后,军队为他开了一条道来,无数双的眼睛注视着他,缓缓走过铁骑围起来的铜墙铁壁,堆积如山的羽箭,来到注满火油的沟外。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望向边城的城墙,像是在欣赏这座城最后一眼,厚实的高墙,高耸的城门,一座可攻可受的好城,不过很快它就会消失了。

    “火把。”

    等候在一旁的郭麟,将火把奉上,慕容谨之接过火把,将它举到头顶,朝着鸿沟扔去,火油接触到火,瞬间燃起来,很快的像是一条火蛇一般的包围住了整座城。

    “拿朕的弓箭来。”、

    慕容极致伸手,郭麟慎重的双手递来一把金色龙纹的长弓,慕容谨之潇洒的戴上皮手套,接过长弓,从身旁弓箭手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沾了油,裹上火,稍微用力拉开长弓,“住手!”余翘痛苦的呻吟,随风而来,伴随着她的哭声,慕容谨之手指一松,羽箭直嗖嗖的飞了出去,最后咚的一声,箭正中城门,第一簇火苗,是他亲手点燃的——

    所有弓箭手的手,扬起,“听我号令!”他开始下达命令,声音清晰冷绝。

    慕容谨之的手指向边城内,“放!”

    瞬间,无数的带火的羽箭,像是密雨般的飞了出去,朝着边城的方向射去,箭雨瞬间淹没了边城,也吞噬了天空的太阳,火势也逐渐开始蔓延到整座城。

    慕容谨之再开口:“再放!”之后,他负手身后,看着城中的言言窜起来,“夏卿。”

    “臣在。”

    “持续放箭,不要停。”

    夏卿面色冷漠的回答:“是。”

第九十四章 雪缘尽5

    慕容谨之转身,穿过他的军队,走回到高台,在他身后,箭雨遮天蔽日的射向边城内,瞬间凄厉的喊叫声从城内传出来——

    慕容谨之一阶一阶的走上高台,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的扫过余翘,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端起茶杯,前方是观看的最佳视野。

    眼前,边城成为炼狱。

    城内的人尖叫着,一个个全身是火的官兵,百姓,接连掉下城楼,运气好的,掉下去就立刻死亡,运气不好的,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死,躺在那里,被火焰烧成灰烬。

    余翘看着这一幕,眼泪,流干了。

    边城的城门,被里面惊慌失措的百姓打开,洪水一般的涌出来,逃跑,也许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放过我们!”

    “我们没病啊!”

    “救命啊!”

    “救命啊!”

    “不要杀我们!”

    “不要放箭,我们——”慕容谨之放下茶杯,打了一个响指,而他身边的暗影卫从身后抽出一支黑色的小旗来,朝着那些逃命的人一指。

    黑色,代表死亡,一个不留。

    “全部杀光,一个都不许逃出去!”站在前方的夏卿,顺着小黑旗指着的方向,厉声下令。

    瞬间,羽箭改变方向,瞄准了那些侥幸逃出城门的人。

    “不要啊!”

    “不要啊,放过我的孩子!”

    羽箭穿透他们的身体,鲜血从外伤处迸溅而出,染红了那片焦土,很快,逃出来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他们虽然逃出来了,但是死得更快。

    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就算是火油的味道也无法掩盖那股死亡的味道,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

    “救救我们!”

    “我们没有染病,我们没有染病!”

    “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边城,血流成河,弓箭手汗流雨下,而跟随慕容谨之多年的那些将士,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竟没有一个人移开视线,好像这一切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慕容性子闻着茶香,在浞饮一口,云淡风轻的开口:“之前朕听说,边城以冬天的雪景闻名于世,因为地处边陲,所以边为城名。”

    空气中,血在肆溅,人在痛苦中死去,杀戮中,他竟还有闲情雅致说着这些风雅之话,“蜀邑四季分明,春天,桃花满城,夏季,樱花最美,秋季,枫叶最红,冬季,梅花最艳,而这边城一年四季并无分明的四季变化,但是却因地势四面环山,每年雪季,银光素裹的美景而闻名天下,而今天,雪花映红,如似桃花,难得的绝景啊。”

    冷血!

    余翘看着纷纷大雪,映出人们的鲜血,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如似桃花乍开乍落,烂漫不凡。

    “爱妃,来朕身边。”慕容谨之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来看看,今年的桃花,开得真早。”

    余翘麻木的转身望向身后的那个男人,浸染上鲜血的雪花,染红了他一身。

    余翘此刻也恍然大悟,“皇上,你不是为了我才来这蜀邑的吧。”对外别人都说他为了废后起兵,有情有义,是个情种,但现在余翘才明白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果然,很快余翘的猜想就得到的印证。

    郭麟急匆匆的跑上高台,跪在他面前,“皇上,镇国元帅求见。”

    “哦?”慕容谨之表情轻松,像是早就猜到了人会来,“来了,好啊,请元帅上来!”

    白枫?她的义父,如果她没有记错,白枫常年驻守在千叶边关,没有召见圣旨,根本不能离开边关半步的,可是为什么他此刻却出行在这里。

    白枫一身黑色铠甲,铠甲上面有着常年征战留下来的刀痕,那是他一生的荣耀,当他一脸疲惫的上到高台,就连那些面无表情的官员都不得不低下头,露出敬仰的神色。

    白枫年近四十,走路却虎虎生风,就算是跪在慕容谨之面前,也是挺直了身板,叩拜:“臣参见皇上。”

    慕容谨之面上倒是客气,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赐座。”原来那个位置是为他早准备的,余翘地埋着头,白枫起身要走去座位时,不忍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她。

    “元帅,你本该在边关镇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慕容谨之神情不同了,但是看在她的眼中,一样的阴狠。

    白枫脸上担忧的表情显而易见,这才是一位将军应该有的悲天悯人之心,而慕容谨之只是恶鬼。“皇上,臣来必是有事的。”

    “哦?什么事啊?”慕容谨之问道。

    “臣来是想了结皇上与我女儿之间的事,还有,臣多年前在边城驻守,与边城的渊源让臣不得不来,臣想向皇上讨个人情,求皇上放过边城剩下的百姓。”

    身后的惨叫,马的嘶鸣,箭的呼啸在白枫语落时也停了下来,大地剩下一片寂静,但是这股寂静,比任何尖叫还要凄厉。

    余翘回头,看着城内余火还在燃烧,触目所及的全是鲜血,以及堆积如山的尸体,雪,好红,就连远远的雪,也被火光染红。

    慕容谨之直接忽略掉他的前半句话,冷声问道:“想必元帅也知道朕为什么屠城,留下一个意味着如果疫情传染出去,朕的西南百姓可能都会变成尸鬼。”

    “臣明白,所以臣愿意亲自进城,与我的人将那些没有感染尸毒的百姓,官兵送出来,而那些感染了的,就任凭皇上处置吧。”

    白枫话中的大义,让那些冷血的官员不得不抬头注目他,慕容谨之怡然自得,手指一动,最后一波弓箭手也放下了长弓。

    “元帅真的愿意进城?”

    “臣愿意。”白枫坚定的回答。

    慕容谨之笑着摇头,“朕可不愿意冒这样的险,说着,从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拥进怀中,用那张冰冷的薄唇,靠在她耳畔,温柔的低语:“爱妃,从地上起来,冻着了,朕会舍不得的,也不好向岳父大人交代。”

    他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包裹,他们全身都是鲜红的血。

    而慕容谨之此刻也完全忽略了白枫的存在,此刻完成使命的夏卿走回到高台,“皇上,边城已不剩半个活口。”

    “接下来就要把这座城烧的干干净净。”慕容谨之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而此刻白枫也站了起来,眼中痛心疾首,他还是来晚了。

    白枫颓败的低头,随后抬起,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金色的虎符,当虎符被拿出来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他们知道白枫拿出虎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次战争终于达到了帝君想要的结果。

第九十五章 雪缘尽6

    慕容谨之故作不解的问道:“元帅这是什么意思?”

    白枫望着她,以及怀中的女儿。

    余翘也在那种眼神中,瞬间明白了什么,慕容谨之一直想要拿回军权,但苦于没有机会,白枫在朝中德高望重,在军中更是威望极高,想要拿回军权,简直比登天还难。

    慕容谨之此刻手轻轻掐住她的咽喉,做给白枫看,威胁的意图很明显,像是在逼着白枫说出他想听到的话。

    白枫似思虑了一番,之后才开口:“臣来本就知道已经晚了,只是希望能够救出一些无辜的人,既然救不出来,那也是天意。”

    夏卿微怒,道,“白元帅这话是在说陛下滥杀无辜!”

    白枫脸上露出一个淡笑,看向夏卿,这个曾经自己的弟子,现在已能独当一面,成为帝君的左膀右臂,甚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只那淡淡一眼,就让夏卿闭了嘴。

    “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将虎符拿出来,是想交还皇上——臣任元帅十载,边关异族始终无法彻底肃清,臣愧对先皇,愧对陛下,交出虎符也是为了给朝中真正有抱负的将士一个机会——臣今年四十有二,一生愿望就是游遍千叶的大小山川,做一个闲云野鹤,至于臣的女儿,既已被废,臣想请皇上念在曾经夫妻一场,让臣带着她一起离开千叶,还望陛下成全。”

    “你爹要带你走呢。”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你的想法如何?爱妃。”

    “你从一开始计划在蜀邑挑起战争,就是为了那个吧。”余翘眼神一挑,落在了白枫手上的虎符上,慕容谨之也不在隐藏了,“是呢。”

    余翘再也不能承受更多,眼前一黑,颤抖的身子软倒下去,而慕容谨之将她交给了一旁的郭麟,起身走到白枫面前,迫不及待的拿过虎符。

    虎符在手,天下尽有,这些年的谋划,终于实现了,可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有一块地方没有办法抚平,那是一种失去后知道再也回不来的惊惶——

    黄昏,残阳——

    边城成为一片焦土后,大军撤离,白枫留了下来,余翘在侯府,虎符已收,慕容谨之也不怕他会起什么风浪,所以平时在侯府也是如常的处理公文,而余翘也像之前那样杯安置在阁楼中。

    余翘因为受惊过度,加上心情郁结,昏迷了好几天,等醒来之后,又惶恐不安了好几日,她不停的用手搓着全身,想要将身上根本已不存在的血腥味擦去。

    边城,消失了——可是,她怎么还是觉得当日那股血腥味还存在身上,如同火红的烙铁,印在她的身上,怎么也擦不去,抹不掉,渐渐的她才名阿比了血的色与味,已经渗入了她的身体里,就像是那些死去的人,给了她最深重的罪孽。

    她有罪,当年不是她要慕容谨之给怀思一官半职,那怀思也不会来到蜀邑,那一切都不可能发生的,她跟慕容谨之有一样重的罪。

    “夫人?”

    熟悉的清脆声音,床上的余翘缓缓撑起身子,看向屋外,“米翠?”

    米翠走进来,跪在她床下,“夫人,米翠回来了。”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米翠低下眼眸,眼带愧疚的说道:“夫人,我被侯爷抓起来了——侯爷问我你是不是夜晚经常偷偷出去,还问我去了哪里。”

    余翘眼睛瞪大,急急问道:“你说了?那邰阳是被?”

    “我没说,但是那天你要我给洞里那个人送饭菜过去,侯爷派人跟踪我,等我进去,侍卫也突然出现,他们抓住了他,之后将他带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估计是凶多吉少的,余翘咬着唇,唇已渗出血来,她也不自知,而米翠继续说道:“我一直被侯爷关在天牢中——昨天才被放出来,我才知道侯爷逃走了,放我出来的是一位郭公公,他问我之前在哪里当差,我说了,他就让我还是过来伺候你。”

    余翘紧紧拉住她的手,“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数日后——

    白枫要带她走,可是慕容谨之不同意,他摆明是虎符要,人也要,当白枫来见她时,这位盖世的英雄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余翘跟他并不认识,跟他认识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看着米翠将他带进来,余翘咬了咬唇,想起多日前他为了自己放弃一切的样子,她不忍心,想起白璃忧跟他之间真实的关系,怕是这些年来白璃忧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一直认为是养父。

    余翘见他进来,恨了心的朝他喊道:“爹。”

    白枫听见这一声爹,眼中泪花花的,“好,好——”

    “米翠,给我爹拿根凳子来。”

    米翠将凳子搬来,白枫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眼中愧疚,说道:“我要回京去了,以后怕是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

    “爹,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死过了,也不怕什么的,就是你,你现在没有兵权,又要回京城,怕是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事。”白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就算是没有了兵权,但千叶三军有一半是我的旧部署,朝中更有一半的官员是我的门生,虽然已拿到虎符,但他还需要慢慢的筹划怎么清除前面的障碍,暂时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只是你,爹担心你,希望你能跟我走,爹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也走不了啊。”余翘缓缓叹气,说道:“我又能去哪,千里迢迢待在蜀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他还是追了来,还白捡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号。”

    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帝君为了废后,屠城,杀了数万老百姓,都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大概她现在走出去,都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白枫扬了扬下巴,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听爹一句话,千叶要变,天了,有机会就走吧,往南方走,一定要往南方走——”

    白枫对她说完这些话就走了,他晌午后就启程回千叶,米翠端着补品走进来,放下后,神色紧张的走到她面前,“夫人。”

    “什么事?”余翘抬头,看见米翠额头全是冷汗,“怎么了?”

    米翠低下腰,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吕侍卫长要见你。”

    吕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怀思又在哪里?

    “他在哪里?”

    “刚才奴婢去厨房,有人送了张纸条进来。”说完,米翠万分小心的将那张纸条递进了她手中,余翘摊开一看,是怀思的笔迹,约她在城南的老君庙见面。

第九十六章 雪缘尽7

    晚膳时,掐准慕容谨之过来的时间,余翘让米翠摆好饭菜,而她却上床继续装出一副病态,等慕容谨之走进里屋,看见桌上未动的饭菜,以及躺在床上的人,不禁皱眉。

    “不舒服?叫太医来了吗?”

    米翠摇头,跪在她面前,“夫人从今天晌午就没有吃东西,早上还被什么给惊醒了。”

    “惊醒了?”慕容谨之撩袍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去让韩大夫来看看。”

    米翠点了头,领命就去了,慕容谨之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温度,“有点发热——”

    余翘没有说话,可藏在被子里的暖水炉已经将她的大腿外侧烫红了。

    她动了动,慕容谨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语调温柔,“躺着吧,要不要喂你吃点东西。”余翘摇头,并没有说话。

    慕容谨之笑了笑,也不恼,反而是拿过床上的另外一床被子,摊开后给她盖上了,“朕在这里陪陪你,等韩良过来看了你,朕再去书房处理公文。”

    “你不吃晚膳吗?”余翘终于开口问他。

    她的话让他莫名高兴起来,屠城之后她再没跟他说一句话,他也一直没找着机会跟她说些什么,每天就是这样过来陪她用晚膳,希望有一天她能主动跟自己说句话。

    慕容谨之浅笑,“等韩良来看过你,我在吃。”

    余翘没再说话了,眼神也移到了一边去,好一会儿后,韩良来了——

    “娘娘,最近可有作噩梦?”韩良在床边问道。

    余翘点头,韩良也是边城灭城的帮凶之一,余翘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便反问他,“韩大夫,你难道做梦没有梦到那些惨死的边城百姓吗?”

    韩良过度有礼的笑了笑,之后语气冷淡的开口:“没有。”

    余翘脸色刷一下白下来,“韩大夫,你是怎么做到的?从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会梦到那些从城楼上满身是火跳下来的人——他们的呼救,求饶,还有他们看着你们时的眼神,他们一定在炼狱里面等着你们吧——”

    韩良脸色微变,却依然高深莫测,“娘娘,你我都有罪,只是谁犯的罪谁轻谁重,我跟娘娘半斤八两而已——没有娘娘当初力荐赵怀思,也没有今天边城之祸。”

    说完,韩良起身,收起东西,走出了里屋,来到慕容谨之面前,“陛下,娘娘这是受到惊吓之后的急性郁结之症,肝血耗伤,臣为娘娘调制一味解惊散,吃下两副就会好了。”

    刚说完,米翠便跪在了慕容谨之面前,“皇上,奴婢有一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讲!”

    米翠低着头,绞着手指,吞吞吐吐的开口:“皇上,其实娘娘一直都在做噩梦,每夜都会惊醒来——娘娘说有好多全身着火的人扑向她,要向她索命——”

    韩良不动声色,不过眼神玩味、

    慕容谨之倒是有些紧张了,“真的?”

    米翠点头,“真的,奴婢以前听侯府的老麽麽们说,这是掉魂了,如果掉魂了,就得去庙子里去祈福,放生,求菩萨保佑,赶走那些脏东西。”

    慕容谨之饶有趣味的问她,“这些你也知道?”

    米翠头点得重重的,“皇上,城南有一座老君庙,听说很灵验,不如带娘娘去那里求求菩萨,保佑娘娘平安无事。”

    慕容谨之是不怎么相信这些鬼神之类的无稽之谈,不过看余翘那样,也知她需要出去散散心,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初一十五是上香求佛的日子,慕容极致特许十五那天,余翘带着米翠,在侍卫陪同下去城南的老君庙上香。

    马车缓缓而行,余翘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百姓还是照常跟以前那样生活着,店铺也重新开张,一切都井然有序,好像那场战争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米翠,还有多久?”

    米翠喘着气,看了看前路,“夫人,不到一刻钟就能到了。”

    “好。”余翘放下帘子,手里紧紧的捏着赵怀思送来的那张纸条。

    老君庙,香火鼎盛——

    余翘一行人进庙,主持一看就他们就不是普通人,所以在上香后,还给玉安排了一间厢房休息,余翘在米翠的陪同下进入厢房。

    “你们去外面守着吧。”余翘对领头的那位侍卫说道。

    “娘娘,皇上吩咐,不能离你半步。”

    “难道在这里还会有什么危险吗?而且我也不习惯有人站在外面,我睡不着——”

    米翠这时接话说道:“夫人休息时,不喜欢外面有响动,皇上是让你们来负责保护夫人的,不是让你们打扰夫人休息的——夫人睡眠浅,如果夫人没有休息好,看你们怎么向皇上交代。”

    余翘颇不耐烦的对他们再次开口,“出去外面,不然我回去告诉他,你们影响到我了,我就不吃药!”

    侍卫一听,冷汗都出来了,这位娘娘难伺候,前些日子跟皇上赌气,将药打翻,皇上又舍不得惩罚她,便将阁楼外面的侍卫,丫鬟,奴仆都给惩戒了一便,还放话以后她在不好好吃药,就惩戒她身边的人。

    侍卫撤走后,余翘进屋,米翠关上门后,在屋内东看了看西看了看,之后径直走到正前方的一个书架旁,轻轻捏住书架上的一个白瓷瓶,一扭,书架便自动挪开了。

    当书架挪开之后,久未路面的赵怀思从里面的密道里钻了出来,余翘一见真是他,立刻是喜上眉梢,眼泪也落泪下来。

    “怀思!”

    “姐。”赵怀思走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在边城已经——”

    “我没事,在他的军队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他要屠城的计划,所以我就先走了。”

    赵怀思将这些日子来他的经历都一一讲给了她听,最后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纸包,余翘不明白,便问道:“这是什么?”

    “是蒙汗药。”赵怀思很快的说道,“姐,我要去高游国,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将这包药给他吃,你就能趁机出来,我在渡口等你。”

    余翘接过拿包蒙汗药,心里五味杂陈,她并不想去高游国,但是也不想留在蜀邑,更加不想跟慕容谨之回千叶去,所以离开蜀邑,最后去哪里,再说吧。

    见她不说话,赵怀思再次嘱咐,“姐,一定要给他吃,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

    余翘思虑再三,慎重的点了点头。

第九十七章 你是想要陛下的命

    外屋,余翘掀开香炉盖子,缓慢的往里面丢进香料,数量之多,前所未有,然后她小心的将那个黄色纸包拿出去,小心的将它均匀的撒进香炉中。

    之后,她端起熏炉,缓慢起身,心情异常的平静,走出阁楼,朝着不远的书房走去,香气,弥漫在微湿的空气中,包围了她的身体,像是无形的枷锁,就在她要敲门进书房时,天不遂人愿——

    书房的门被人送里面推开,那人走出书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人不是慕容谨之,是韩良,书房本是议事的地方,韩良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反而是她的出现才奇怪。

    “娘娘,你来了。”韩良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动手了。”看着她手中的熏炉,韩良的口吻过度的礼貌,“熏香本是每天丫鬟送来的,何以娘娘今天亲自送来。”

    “这炉香是我亲自调的。”

    “皇上还没来书房,请你稍等。”韩良指了指一旁的软塌,“娘娘体质虚弱,还请到榻上休息,我有些话,要对娘娘说。”

    余翘静静的望着他,这个男人高深莫测,她也没想反抗,于是便捧着熏炉走到他软塌边坐下。

    “我一直很想问娘娘,娘娘在看见边城被屠后,心里有何感想?”

    韩良的口吻是试探性的,像是再说这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捧着熏炉的双手,在轻轻地颤抖——这点异常,还是看尽了韩良的眼中。

    “我能猜出娘娘你心里所想。”他徐徐说道,像是有无尽的时间跟她慢慢耗下去,“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对陛下做什么。”

    余翘抬头,看着他,淡淡问道:“是吗?那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跟夏卿都曾建议陛下,尽快杀了你。”

    “那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在活着?”

    “因为陛下对你有愧疚,你是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而且还为陛下生下了太子,对你终究是有些不同的。”韩良的语气转为严厉。

    余翘仰起头,直视他,“是吗?”

    韩良走上前,打来熏炉,低头深深的闻了闻,浓郁的香味,一会儿才开口,“我也略懂香料这种东西,跟在陛下身边多年,知道陛下喜欢闻哪种香,都习惯了那种味道,但是今晚的香,格外的不同。”

    “我多加了些香料下去。”余翘坦白的说道。

    韩良眸光一闪,“今晚的香,只要点燃,就会要了陛下的命。”他的话一针见血。

    余翘一心只认为自己放下去的是蒙汗药,不是毒药,怀思也不会给她毒药的,“你有什么证据?香,我已经点燃了,为什么我们闻了都没事。”

    “娘娘怕是你并不知道千叶皇族体质特殊,对于和花草这样香料平常人闻了是一点事都不会有,但是千叶皇族血液尊贵,与和花草相冲,所以这种很平常的和花草百年前就已经在千叶绝迹了。”

    余翘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想冤枉我吗?反正你们都恨不得我死。”

    “是,我是有建议陛下杀掉你,那是在我并不了解你的情况下给陛下提出的建议——但是现在你对陛下没有了任何威胁,所以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已。”

第九十八章 冤枉的也不反驳

    余翘抬起头,自视他,毫无畏惧,淡淡问道:“韩大夫,什么事都要讲证据——不能凭你开口闭嘴,就强加罪名在我身上。”

    “娘娘心里清楚的。”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了?哦,我知道了,你曾想要置我于死地,而且直言不讳你的想法——韩大夫,我没得罪过我你吧。”

    “陛下,我,夏卿,沐姝我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和我们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被白家氏族伤害过——”

    一句话就解释了他们为什么那么狠自己,余翘也不多做辩解,反正这个锅她注定背下去了。

    “所以你们的报复就是要将我除掉,就算我根本就不知道白家对你们做的事情——甚至不惜冤枉我要毒害皇上。”

    “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娘娘有害陛下之心,虽然你不承认,但是你隐藏得很好,可是从你当日在边城时的眼神看,我能看出你对皇上已经有了杀心。”韩良厉声说道。

    “何以见得?”余翘依然是那副淡淡然的模样。

    再次开口,含量的语气依然严苛,指责她,“起初,我就在想陛下攻破蜀都,险些杀了赵怀思,之前在行宫对你百般折磨,甚至害你失去了公主,不让你与太子相认,难道这些你都不恨陛下吗?实在说不通啊,你竟然如此淡定的依然待在他身边——”

    “还要我怎样呢?”余翘淡定的问:“你也会说他是陛下,我一个废后而已,还能做出什么来反抗?难道你想看见我的跟他来个同归于尽,这就是你想看见的结果,如果这是你心中所想,那我觉得慕容谨之该先杀了你才对。”

    “娘娘,你别转移话题,挑拨我跟陛下之间的关系。”话虽如此,但韩良眼中已有些闪避,“还是说说这炉熏香吧,炉中确实是一些提神醒脑的普通香料,但是这个和花草是怎么来的,娘娘,能说说吗?”

    “你有什么证据说炉中有那个什么和花草,就算是有,也不能说明是我放进去的吧,你也会说和花草百年前已绝迹了,我怎么可能弄到。”

    “是,和花草百年前已在千叶绝迹了,可是在蜀邑还是能弄到的,蜀邑山中湿润温暖,最适合和花草生长,娘娘待在蜀邑两载,要想弄到一两棵,也不是什么难事。”韩良注视着她。

    “首先,娘娘最近有出过府,我的人也一直跟着娘娘。”韩良从怀中取出一本香油簿,打开,“这本香油簿里记着娘娘,十五去过老君庙上香,还添了百两的香油钱。”

    看着他手上的本,余翘双眼紧紧一闭,他能让人跟着她,也就是说他也知道了自己跟怀思见面的事情。

    “娘娘,逍遥侯还好吧。”

    被韩良揭穿,耳边传来她的话声,“据探子回报,当日逍遥侯是故意将受伤的士兵扔进了边城,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士兵身上已经感染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就是为了利用尸毒来摧毁陛下的军队——之后,逍遥侯就离开了边城,也就是说边城被屠都是逍遥侯的杰作,好在陛下并没有上他的当,派人进城,而是直接选择屠城——逍遥侯离开边城后,探子有察到他的踪迹,他一路南回,应该是短暂的回到了蜀都中,而他会来到这里,应该也是来见娘娘你,而熏炉中的和花草,也是他给你的吧,娘娘——还是说出逍遥侯在哪里吧。”

    他什么都知道了,但余翘却不想在辩解炉中的是蒙汗药,因为她恍然后发现怀思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怀思了,他能利用自己,也不是做不出来——而且被韩良揭穿后,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担。

    可韩良还在说,“今天,不是我揭穿你,怕是陛下已经被你们两兄妹给害了。”

    “我只知这里面的蒙汗药,不知什么和花草。”余翘眨了眨眼里的水雾,“我也没有见过什么逍遥侯,好吧,我承认什么都是我自己做的,跟别人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恨他杀了边城的所有百姓,我没那么伟大的觉悟,我就是恨他,单纯的恨他!”

    韩良大声骂道:“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她轻声说道:“哼,你是大夫,也知道我这个身体如何,死过几次了,再死一次我也不怕,也许死还是解脱呢。”

    韩良神态趋于平静,“你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陛下在夜晚中每次从梦中惊醒,痛苦至极的呼唤你的名字吗?”

    余翘较弱的身子狠狠的一颤,这话戳中了她的心,但是她却早就麻木了,淡淡然的说道:“不过是将我害得不好意思了,让他找回了一点良心而已。”

    “你就是这样认为的?”韩良缓声说,眸中却流露出同情来,“你还是爱着陛下的。”

    余翘脸色灰白,绝望到底。

    “我现在就去将一切回禀给陛下。”韩良看了她一眼,“外面有侍卫守着,你好好休息,然后静待陛下发落吧。”

    韩良走后,一室寂静,这夜,月黑风高——

    桌上的烛光,在微风中缓缓摇曳,慕容谨之提笔,行云流水在公务上批示,但是公务上的文字越多,视力似乎就模糊起来。

    “翘——”浓眉紧紧拧起来,慕容谨之不由得捏住鼻梁,习惯性的叫着她的名字,他累了,连续一天一夜批阅公文,让他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但话还未说完才发现,她不在身边。

    自从屠城之后,她昏迷多日,太医仔细诊治之后才战战兢兢的回禀是因为哀痛过度才致的昏迷,当她清醒过来,却不言不语的布娃娃,只是他亲自喂她用膳喝水,她也会乖乖的吃下去。

    慕容谨之能够看出来,她很痛苦,也能感觉得出她有多伤心,甚至能品尝出她散发出来的绝望,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的抿着唇,握紧了手里的狼毫。

    从被立为太子起,他就不曾真的在乎过任何人,路是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那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身上背负着他应该背负的,肩膀上扛着自己该承担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从来不曾后悔,以前不会,现在亦然。

    可是,他知道她对自己已经恨意很深了,可是还是想要她陪伴在自己身边,正当他开口要叫郭麟去将她请来大厅,募地,有人走来,听到脚步声,从回头看向侧门,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她,却不是,是韩良。

    心中那股窃喜消失,慕容谨之嘴角微抽,情绪接近恼怒,因为来的人不是她,所以才会愤怒至此,但也惊讶自己竟然受她如此深的影响。

第九十九章 真想我死?

    韩良面无表情,缓步靠近,恭敬地躬身,问道:“陛下,你是在等白娘娘?”

    “对,朕是在等她。”慕容谨之坦然,看着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

    “陛下无需再等了。”韩良跪在桌前,直视他,“白娘娘不会来了。”

    慕容谨之浓眉皱起,看着面前这个一板一眼的人,给这人的耐心比一般人多一些,便问道:“为什么?”

    “因为属下已经让人将白娘娘软禁在书房了。”

    心中的怒意燃起来,不过慕容谨之的神态语气却没变,“为什么?”

    “因为,属下查到白娘娘要对陛下用和花草。”那么一瞬间,好像什么倾斜了一下,慕容谨之很清楚那是错觉,韩良仍然好好的诡在自己面前,脸桌上的东西都好好的放在那里,没有动过,倾斜颤动的是自己的心。

    从韩良三岁到千叶做质子开始,与他认识二十五载,这个人不会胡乱说话,只会说千真万确的事。

    慕容谨之垂下眼眸,看着桌上那些自己批阅的公文,“有证据吗?”

    那是他的声音吗?为什么声音会那么淡然,心里却是茫然无措的——

    他应该在这个时候淡然,冷静,不显其心的,他是千叶的皇帝,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瞧上韩良,他将那个熏炉中的渣滓全数倒在了桌上,拿起其中一小簇没有烧完的,“陛下,这些是和花草的根茎,你应该认识的。”

    韩良并没有回避他的视线,挺直腰身看着他,“这些,我相信不是白娘娘的,就是有人特意给白娘娘用来谋害皇上的。”

    他面无表情,开口提醒,“谁能给她这些?而且知道和花草对朕有危害的人这全天下不出三个人。”

    韩良镇定的回答,“陛下,你忘记了千叶开国皇帝炎帝,登基前封地就在蜀邑,炎帝曾经在蜀邑误食和花草,差点送命,所以史官将此事都记载了蜀邑的历史中,其实白娘娘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慕容谨之眯起眼睛,目光犹如利箭,韩良反而丝毫不畏惧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逍遥侯知道,白娘娘不知道,逍遥侯潜回了蜀都,在白娘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和花草给了白娘娘。”

    “既然还有这个可能,为何要说她毒害朕?”慕容谨之不信,不禁抚笔,打断了他,“那女人在宫中时除了吃就是睡,根本就不看书的。”

    “属下更加倾向于白娘娘与逍遥侯合谋谋害陛下。”

    耐心,渐渐的耗尽,慕容谨之缓慢的问道:“朕都不确定赵怀思在哪里,你就这么确定他回来了。”

    韩良坚定的吐出一个字,“是!”

    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沉吟不语。

    “陛下,证据都在这里,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为何独独就是和花草。”

    “她是怎么说的?”他问,预期中的带着笑意。

    “她说是蒙汗药。”

    蒙汗药?迷晕了他,又想逃走吗?就真希望离开他身边,就这么恨他,恨不得逃得远远地,从此再也不见他——

    “陛下,白娘娘非死不可!”韩良的话,带着狠毒,“她不死,对陛下始终都是危险,而且会比那些看得见的危险还要可怕。”

    慕容谨之无语,选择这样的路走下去,他就知道迟早会遇上这样的事,一路走来,这些年机关算计,双数染血,踏着无数人的尸体才能成为一国之君,一个女人,不算什么——

    那算什么呢?他的心被搅着,拧出了血,“想杀朕?”他的声音平行,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韩良再次坚定的回答:“是!”

    慕容谨之起身,轻笑,“好,好。”随后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朝着书房走去,他走后,桌案前只留下韩良独自继续跪在那里。

    书房里,一灯如豆,窗外,风雪呼啸而过,余翘跪坐在几前,好安静,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安静,然后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那个男人踏着沉稳的步伐走来,脚步声牵动了她的心与呼吸,抬起头,凝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与渐渐逼近的慕容谨之。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接着那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被人从外面推开,她终于看见了他,健壮的身体战在门外,还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却带着邪逆狰狞的笑容,那样的表情,没有了遮眼,也无需在隐藏,那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寒风夹带着湿泥的气息,从门前窜入,她抬起头来,望进那双凛凛烈烈、锐利逼人的眼睛,“你是在等朕?”

    他扭曲着嘴角,步步走近,将香匣放在卧榻上,狰狞的俊脸已逼靠到最近。

    “我来了。”他靠近她,鼻息灼如火苗,洒落她的周身,烫得她如被火焚,他锐利的视线,比铁箭还要锋利,无形的戳刺着,他双目滑过的每一处。

    “有没有人说过你,就连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样子都像时一幅画。”端坐在那里的余翘素色的衣衫散在身畔,如蝴蝶的羽翼,初见那日相同,“这两月的相伴,如此的乖顺不过只是为了今日让朕放松警惕,赐我一炉毒香。”

    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嘲讽,余翘紧握着袖口,难以呼吸,而他上前,伸出手,狠狠掐著她的下巴,笑得比野兽还要阴森。

    “你真的就那么想要我死?”他问着,眼中全是愤怒的火焰,“韩良说你要朕的命,何必要别人来说,你直接对朕说就好啊。”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她的声音比他还要沙哑。

    而他已经危险的眯起眼睛,“那你觉得朕会信吗?”

    “不会。”

    他眸光闪烁,笑声刺耳,“到底是谁告诉你关于和花草的一切?”

    “没有谁,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只是一包蒙汗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和花草!”她不要在连累别人,一人承担下来,也好让怀思有更多时间逃。

    慕容谨之又笑了。

    “你又是去哪里弄到的蒙汗药?”

    “我花钱让人买来的。”这就是她牵强的答案。

    他松开手,轻笑着,耳后笑声渐渐的高扬起来,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像是野兽受伤后的哀嚎,“原来,你是真的不想留在朕的身边,厌恶朕如此。

    “是!”

    “这些日子以来,真是难为你如此做戏了,做的如此真实。”慕容谨之注视着她,目光绽开后骇人无比,“既然如此,现在,朕想再试试你那精湛的演技。”长臂一挥,突然将她的长衫思开。

    平时的优雅从容不在,他几乎是用蛮力薄掉她全身的衣裳,粗鲁的柔力着她暴陆在外面的寸寸几夫,大手聂窝她兄前的雪百,放时的挤聂,“不!”她难受的扭懂娇小的身去,却被他刚硬的身躯抢压在地上,无处可逃。

第一百章 一巴掌,一个枣

    “不要?”他家宁着她褪见的教嫩,狠狠的惩罚,全力报复。

    “不要什么?”就连他们在宫中最柔情蜜日的那段时光,他都不成这样纵情过。

    “在你眼中,我是这世间最万恶之人,既是如此,我又能容你不要!”

    他柔地兴起,墨浓她的丝阮,恶狠狠地笑着,“你的戏,全在这里面。”他无情的嘲讽着,余翘的羞意前部涌上来,想也不想的扬起手,朝他脸上挥去。

    啪!一声清脆,将他的半张脸颊打红——

    慕容谨之头偏向一边,不恼不怒,笑得更加邪逆,夸肩的出装惩罚似的从井她恁若的花紧,强硬的重重抽查。

    “怎么了?”他嘲笑着,睨着她,身下力道不减,“这么弱,怎么要朕的命?”

    募地,她肩膀突然一痛,慕容谨之咬住了她,咬出了血,“不是想要朕的命吗?想毒死朕吗?”他一掌打翻面前的熏炉,咬着牙冷笑,“你倒是在朕的面前将毒药扔进去啊!”

    余翘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在他的残忍行为下,喘息娇泣,疯狂的欢余似无知无尽——

    “说话啊,朕成全你!”

    一阵眩晕下,她还听到他冰冷的声音穿进耳畔,“快说啊,是不是要朕的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怎么不敢了啊!”

    他依然不愿放过她。

    “哭?哭什么!”他冷笑着,“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做戏了!”

    她被从身后共计得此起彼伏,“哼!难道你这么真实的反应,也是做戏吗?”他强悍的追问:“说啊!”

    猛地,慕容谨之将他的长发粗鲁的拉起来,“你现在也是在做戏吗?”

    “说!”

    到底要她说什么?为什么还不给她?

    “说啊!”

    “翘翘,别在惹我了——我们就好好的,不行吗?!”余翘此刻难耐的转头,凝望进他的眼中,看见疯狂的双眼中,有着无尽的渴求,他渴求一个答案,更渴求她的身体,这种折磨,只为了问出她的真心。

    “告诉朕,这么真切的感受,是不是也是你在做戏!”此刻,她无法说谎,只能坦白,她的身心都藏不住答案,“不是!”

    她的话已破碎,身体也在哆嗦着,“不是做戏,是真的——”

    慕容谨之目光徒然的深浓起来,随后便是深深的一击。

    暖阳,旖旎进屋,洒下一地金色,余翘靠在床边,看着屋外那金色尘埃飞舞,一眼的茫然,被撕碎的衣衫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长袍,全身也被擦洗过了,而地上那些被打翻的残渣也已经清理了,而慕容谨之走了,而她还活着。

    慕容谨之没有杀她,只是在***愉后,让她看见了第二天的太阳,虽然朝霞温暖,可是天气中还是寒冷的,他没有杀她,只是为了折磨她,要她一次次面对自己的真心,昨晚的失控,要自己在他身下臣服,求饶,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给她一刀。

    募地,有人走近,叩——叩——

    房门轻声响起来,余翘盯着门外,无法给出反应,不知应该让人进来,还会不要去管。

    而后,房门被推开了,来的人没有等她同意,敲门大概只是为了知晓她一声,有人来了罢,来的人是夏卿。

    这个人,也是想杀她的。

    她很清楚这点,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需要在乎什么呢?难道还想着要活吗?

    募地,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微笑,笑自己到现在仍是贪生怕死,夏卿走进来,在他的身后有两个家仆,一人的手里端着一个漆盘,里面是一张金黄色的圣旨。

    “这个是陛下要我送来的,封妃圣旨,陛下已经下令封你为余贵妃。”

    余翘抬起头来,等待西爱情的嘲笑,封她为贵妃,真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圣旨,却从夏卿的薄唇里吐出来。

    “陛下说,月中启程回京,你做好准备吧。”夏卿继续,冷然的开口,额角的青筋略略浮起来,隐隐的抽动着,“陛下还说,如果你不想接受,那就留在这里,要死要活,随你心意!”

    家仆将手上的圣旨放下,退了出去。

    而余翘哑然无语,要死要活,随你心意——恍惚之中,她似乎又看见了昨夜慕容谨之疯狂的神情。

    “陛下说要他死是不可能的,如果想要他赔命出来,那等下辈子吧。”

    夏卿抿着唇,抬起手来,另外一名家仆上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一个长约一米的的大木盒子,过去的她有见过这个盒子,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木盒子里装的是慕容谨之日夜书写出来的绢书,“这些也是陛下要给你的。”

    夏卿直视她,缓声说道:“这些陛下写出来后,从来没人看过,你是除了陛下之外,第一个能看见这些的人。”

    可为什么要她看?

    “这一盒只是一小部分,但是这些已经够了,但看过这些后,如果你还想要杀陛下——”

    夏卿负手立在窗边,看着这个苍白如雪的女人,“我-帮-你!”

    夏卿走了,家仆也走了,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走到那个木盒钱,手放在木盒上,想着就算是自己真的看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夏卿那些不甘心的话,犹在耳边,盯着桌上的木盒,她心绪百转千回,杂乱无章,暖阳被寒气掩去,她不觉得冷,缓慢打开木盒,拿出那些绢书,困难的走回到卧榻上,她的确是很想知道慕容极致夜以继日写出来的是什么。

    这些到底是什么?让慕容谨之如此用心,让夏卿如此的珍惜,她拿出第一卷,在双腿上摊开,慕容谨之娟秀工整的字迹跃然于眼前。

    治国之策,有法才有据,以法为据——以及他对苍月大陆各地应该如何治理的,多年战争耗损情况的意见,主张统一南北两地,统一之后,就连应该如何立法,兴办学堂,去除南北偏见,共荣共利,都写得清清楚楚。

    余翘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是什么,这不像是冷血,杀人无数的慕容谨之会说出来的话,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但是他就是将自己所想都写了出来。

    绢书上全是他写得治国之道,战后应该如何治理,如何建设,如何令国富民强——余翘忍不住惊愕,一册一册的看下去。

    对于南北统一三十年后的应该如何建设,如何管理,都没有一点的遗漏,从国写到城,城写到县,分分明明,清清楚楚。

    窗外的光影,缓缓的消失,白昼已经过去,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饭菜,当她发现时,膳食已经冷了,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饿了就吃一点下去,然后继续看,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字。

第一百零一章 忽然觉得他对

    那一夜,她一夜未眠,只是一直看,一直看——

    天亮了,她还没有看完,而慕容谨之直到现在只要稍微有空,就会继续写,显然还有很多他还没有写完。

    慕容谨之对于这个大陆的规划庞大到不可思议,他不能错漏任何一个细节,但是这也只是他写出来的一小部分。

    放下绢书,余翘茫然了。

    日升日落,她困惑迷茫,等回国神来,却看见慕容谨之就坐在那里,停着属下轮流禀告上奏,直到这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穿过走廊,来到了厅堂外面。看见她出现,厅堂的所有男人都安静了下来,脸上都是错愕,此时,余翘才发现自己这个样子出现,有多不得体。

    她身上穿的是睡觉时才穿的睡袍,甚至没有套上外袍,而她的发没有梳理,从肩上披散到腰间,加上,彻夜看书,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让她更显凌乱狼狈,甚至连鞋都忘了穿。

    脚下,她能感觉到,木板的冰凉,那些男人们看她的表情,像是看见了疯子,一时之间,她有点想要走出去。

    但是,余翘发现了当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瞪着她看的时候,慕容谨之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更别说是看她一眼了。

    但是,他一定知道,她来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禀报的男人看见她来时,一时之间竟忘记了继续说下去,嘴巴张了张,用一双大眼睛,等着从侧门走进来的自己。

    可是,慕容谨之没有抬头,冷淡的问道:“子铭!”

    “属,属下在——”

    “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没有了。”盛子铭慌忙回神。

    “下去吧。”

    “是。”慕容谨之抬手,示意另外一个人上来,就算是所有人都看着她,可是他就是不抬头,那股固执的性子,在此刻被彻底的挑起来,余翘故意的跨过去,一双裸露在外的玉般双足,直直的走了进来,她心里有满腹的问题,她想要知道答案。

    余翘精巧的下巴略抬,一步步的走向慕容谨之,较小的身子绕过侍卫,走到他身边,安然的跪在那里,那个总是在他身旁留出来给她的位置。

    接下来,慕容谨之接见了一位又一位的将领,官员,可就是没有看她,他故意不理她,她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可是她故意等着,故意耐着性子,看着他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他始终都没有正眼瞧她一下,脸瞄都没有瞄一下。

    终于等所有的将士官员都退出去之后,仆人送来的晚膳,他依然是当她是透明的,吃完晚膳后,又开始提笔,继续书写着他的那些治国之道。

    “你为什么要写这些?你是皇帝,需要这么事无巨细的写出来吗?可以有其他人为你代劳的。”终于,她熬不住了,率先开口。

    慕容谨之手中的狼毫笔没有停下来,一心二用,冷冷的一哼。

    “朕做什么,需要跟你解释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话里浓浓的讥嘲,清楚的从他嘴里说出,让她不由得一愣,闭上了嘴巴,他继续写着,一笔一划,厅堂中只有他手上的笔划过宣纸的细微声音。

    沉默就像是一张拉长的弓,绷到了最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之后,慕容谨之终于开口,“你来做什么?又想害朕?”

    余翘没有开口,只看见他扯了扯嘴唇,用更加讽刺的语气开口,“要是这样,这次又想了什么招呢,下毒?还是直接一点。”

    她的心,猛然一缩,盯着那张俊美无双的侧脸,又过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干涸的唇,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看了一些你写的这个——”很直接,毫无掩饰,“为什么要写这些?”

    他手上的笔,微微一停,淡淡开口:“夏卿太多事了!”

    然后,他继续提笔书写,像是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余翘将手捏的很紧,不肯继续让他沉默,执意的追问,“你回答我啊,为什么,你上面写着这些治国之道,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做那些恶魔才会做的事!”

    对于她的话,慕容谨之依然是泰然自若,笔依然没有停下。

    “你写的这些,我看得出来你想要国泰民安,想要国富民强,到那时为什么你可以救边城两成的人,却偏偏要选择屠城,就连无辜的孩子都不肯放过——难道就是想要我父亲的虎符,为什么你要做跟自己写的,想的背道而驰的事情,为什么啊!边城里面有几万人,都死了!”

    他依然还在写,没有停下来。

    “那些人,有很多并没有染病,他们是可以活下来的,他们也有权利活下来。”

    他却一直写,慢慢的写,写着蜀邑的城,写着城外的村庄,村庄的路应该如何修建,甚至写到了应该如何在蜀邑建造堤防——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了,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拉下他手上的笔,“慕容谨之,别写了,回答我!”

    因为她的阻拦,他终于停下来了,慢慢的回过头,看着她那双闪烁晶莹的双眼,自嘲的扬起唇,“不是恶魔吗?怎么又变成慕容谨之了。”

    这个男人,就连讽刺人也很厉害,余翘微微一怔,靠着倔强的本性,直视他那双深邃的双眼,“你其实是很清楚的,就算是再难以治愈的疫情,也一定会有幸存者的,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要选择屠城?”

    慕容谨之看着苍白秀丽却狼狈的她,视线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最后落在她愤怒的容颜上,那双透着悲伤的双眸。

    痛了吗?很好,这才让他稍微的满意了一点,因为如此,他才肯开口,“就是因为会有幸存者,朕才要屠城。”

    余翘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对病理那么了解,难道不比我清楚,只要有所接触,就会有感染的可能,你也知道尸毒的一旦扩散,就会死更多的人,边城周围不到百里,有五座城池,朕不能冒险!”

    余翘脸色刷白,想要反驳:“那也只是一种可能——”

    “就算只是可能,朕也不能让它发生!”慕容谨之回答得斩钉截铁,“百年前那场疫情,夺走了蜀邑三十万人命,百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大夫可以找出方法里医治,边城人口统计是六千六百一十五户,三万九前一百一十三人。”原来他记得清清楚楚,“用三万人去阻止疫情扩散,保住周围五城二十六万人,朕觉得很划算。”

    听闻,余翘猛然惊觉面前这个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她颤抖着,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尸毒并不是无药可解的,如果当时你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余翘的脸色近乎死色,她在现代是学医科的,尸毒对于她来说,只要一些时间她一定能相处办法来的。

第一百零二章 你懂什么!

    “三万人,二十六万人,这个决定不难。”

    “就算是只有一百个人,十个人,一个人,那也是人,不是牲口,你知道吗?”

    “朕知道。”慕容谨之缓声说着,看着很轻松,实则是沉重的,难以想象,当时那个决定有多艰难,换做任何一个人,肯定是会有所犹豫的,但是他能在当下立刻做出决定,连徐雷的命都不留,更是让余翘的灵魂都颤抖了,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如果换作是她,也一样的难。

    可是,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没错,三万人和二十六万人之间做出选择,其实并不困难,但真要选择时,要挥下那一刀,能有多少人有那样的胆量,又有多少人能彻彻底底的贯彻始终。

    她不禁又问:“既然这么难,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药背负几万人命,又是为了什么背负那样的骂名,做出那样惨绝人寰的暴行,她看见他的黑眸转浓。

    这个眼神是一个警告,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不敢在追问了。

    “你要的是统一苍月八国,而边城地处千叶最南端,其实让他们留在城里,封锁周围的城镇就可以了,何必要——”

    “不,那里不是铜墙铁壁,不是朕能封锁住的,除了斩草除根,不然千叶南端的国土都会被这场疫情给毁了!”

    “我不明白,我要知道更多。”

    慕容谨之眼中闪过光芒,“你说的办法也可行,但是这场疫情要是扩散了,千叶的南端,势必会跟着衰败下来,蜀邑虽然地处西南边陲,但是这里的面积占了千叶三分之一的国土,如果让蜀邑衰败下去,朕的江山还剩下什么!”

    他详细的说着,“现在这个苍月大陆,不止只有千叶一个国家。”

    接着,他抽出桌下面的一张地图,摊开,余翘前倾看去,那是一张羊皮地图,上面有山有海,有陆地,有草原,南北两边标注着南北两只。

    是她前所未见的地图,不敢相信,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个世间竟然如此之大,她震惊的抬头,看着他,“这——”

    “是!”慕容谨之扯着唇,淡淡说道:“这就是朕的心愿,南北统一,所以朕不能冒任何险,必须按照朕所设想的那样一步步的去实现,中途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朕就要将其扼杀下去!”他的声音,在厅堂中回荡着,“这个大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八国,它们全都在等待,等待着吞并别国的机会,包括朕的江山!”

    “整个千叶,一座蜀邑的细作,就超过千人,整个千叶更是不计其数。”慕容谨之注视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怀疑她会不会随时晕过去。

    “如果蜀邑一垮,不出两年,便会有北方四国来攻,你可知道白枫语北国四国的南北院大王的关系,他们可是结拜的异性兄弟,你以为朕会认为白枫在面对他们进犯的时候,还会一心一意的帮千叶杀敌?所以运气好的话,三五年,运气不好,不出两年,千叶会从最强成为那些国家的嘴边的肉,战争会少吗?到时候死的人何止三万,何止二十六万——受害的人,也许延续两三代。”

    听到他的话,余翘忍不住脱口而出,“就算是真的打仗了,千叶也不一定会输的。”

    “一定会输!别自欺欺人了。”

    慕容谨之的残忍,打破了她的自欺,“一场战争劳民伤财,再看看海外列国人家无论文武,都在不断往前迈进,只有我们还在自相残杀——现在,只是因为隔着高山大海,所以这些豺狼虎豹还没有攻来,但是,我的人已传来消息。”

    慕容谨之的手指移向地图上南北之外的另两处大陆,落在上面的三个国名上各敲了一下。

    “这三国已经在兴建船只,只要其中一国有什么动作,其它国家必不会甘心落后。”

    慕容谨之看着她,话语无情,“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朕不能让疫情扩散出去。”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震慑不已。

    他缓慢的收回视线,卷起地图,放回桌下。

第一百零三章 更加了解他

    “为了统一,为了千叶持续的强盛下去,朕不在乎要为此背负多少人命!朕做该做的事,担朕该担的,再来一次,朕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余翘听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没想到会是这样——早知道,自己不该问的。

    慕容谨之冷冷补上一句:“这就是我!”

    他将地图收好,朝她勾起嘴唇,冰冷的一笑,狠似昨夜的疯狂,“如果你还想杀朕,那就要趁早了,因为如果在遇上类似的事情,朕绝对绝对还是会——”他重复了好几次,表达出自己的决心,每个字都好像从心底撞击出来的,她听见他残忍的说:“朕还是会屠城!”

    余翘不知道那晚自己是怎么回到阁楼的,只知道她没有梳洗,没有脱衣,穿着单衣就躺上了床,蜷缩在床头,甚至没有盖被子,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可是,那场噩梦依然没有放过她——

    那场噩梦在今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可怕,梦中,边城的百姓痛苦呼喊,慕容谨之收执长弓,朝着边城射出第一支箭的样子映着漫天红雪,从容优雅的说着边城因何而得名,这场噩梦,将她惊出一身冷汗。

    她从煎熬中醒过来,又在煎熬中睡过去,然后继续醒过来,又继续睡过去,反复着——

    浑浑噩噩的,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因为恐惧而高烧不退,慕容谨之所得言的惨况,在她梦中全部出现,她痛苦的呐喊着,在恶梦中颤抖,恍惚中,又感觉到有一个熟悉的宽阔胸膛,紧紧拥着她,抚过她的眼,擦去她的眼泪,指尖是那么温柔,那么不舍。

    可是,当她高烧退去,真正清醒的时候,床榻上只有她自己,梦中那个让她心安的依靠,难道是她因为高烧而错乱的梦吗?

    还是,慕容谨之真的来过,将她因为高烧,所引发的透骨恶寒而颤抖的身子拥在怀中?这些,一如她的自问,都没有答案。

    醒来,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去,暖阳露了脸,但是真正唤醒她的是外面房檐咚咚滴下来的雪水,余翘撑起身子,茫然的走下床榻,用手推开了阁楼的所有门窗。

    屋外,清空万里,暖阳高照,屋檐上因为严寒而冻出来的细长冰柱又因为暖阳而消融,天,放晴了,但是,边城的人呢?滚烫的眼泪,又从冰冷的双颊落下来,余翘很清楚雪水的笑容只是短暂的,这场雪灾造成的伤害,就算是这个冬季过去了,半年之内也不会回暖。

    慕容谨之说得没错,疫情一旦蔓延了,感染后死去的人,会远远超过边城的总人口,所以他的决定就是不能等待,不能冒险,斩草除根才能断了疫情蔓延扩散的可能。

    一月后,雪灾终于缓解了,当灾情控制之后,道路通畅了,各城的粮食都储备足够之后,慕容谨之才带着大军再次开拔,浩浩荡荡的返回京城,余翘自然也跟随大军,回了京城。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似的,她被安排住进了浓华殿中,住在她三年前离开的那间宫殿,不过慕容谨之宠回京后,就没有再来过,她孤单的待在那座宫殿中。

    这些日子以来,余翘一直都在日夜挣扎,是应该留下来,还是找机会离开,但是却从来都无法有一个答案。

    而慕容谨之所说的战争什么时候会来?如果发生了,这场长征会维持多久?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她还记得当日进城时,在侍卫的护卫下,她搭乘马车,跟在大军后面入城,看见城墙上被包上了上好的绸缎,周围的树木也裹上了昂贵的丝绸,准备庆贺帝君凯旋而归,也是为了二十几天后敌军的生辰做准备。

    都城上前,里里外外都耽于享乐,夜夜笙歌的舒服过日子,南方运来的茶叶,瓷器,丝绸以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许多年都不曾在都城出现的奢侈品,慕容谨之才离开多少日子,全都再现踪影,还明目张胆的摆在店铺里贩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纵情多么快乐,人人都心花怒放、享乐得欲罢不能,反倒更显得,处处提命节省的那个人,是多么的煞风景。

    慕容极致作为一国之君,最该享受这样奢华的人,却偏偏做了那个处处节俭,煞风景的人,不敢想象如果他有什么事,整个千叶会发生怎样翻天地覆的变化。

    余翘不知所措,整日惶惶不安,看不见他时,她想着这个问题,看见他时,又无法开口问些心中的疑问,回到都城之后,夏卿还特意在正殿后面挂了一个帘子,摆放了一个座垫,让她去听,去看慕容谨之的作为。

    每天醒来,慕容谨之就在书写,治国之道,殿外更是大排场龙,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缺席,积累下来的奏折,堆得像山一样高。

    “皇上,庸城洪水,泛滥成灾。”

    “你立刻派人去疏通堤坝,庸城附近的几座城也要开始防范一同疏通,堤坝腐朽了的,要一起修筑,还有立刻追究那些玩忽职守官员的失职之罪。”

    “皇上,今年又到了甄选嫔妃之时。”

    “不用了。”

    “但是,皇上,那是太后决定的。”

    “朕会亲自去劝太后的。”

    “皇上,北方南亭湾入海口的城镇地图已经绘制完成了。”

    “呈上来。”

    “是。”慕容谨之只是看了一眼,便扔了回去,“拿回去重新绘制,南庭湾的港口要扩大两杯,另外要加强南庭湾的航运,还有朕要在那里多建二十艘军船。”

    各种灾情,眼前难关,都由他来指挥监督。

    这些天无声的观察,余翘也渐渐的明白为了救人,他选择先杀人,为了挽救更多的人,他选择成为恶魔,为了国家的未来,他选择被人畏惧,被人厌恶。

    正殿的帘子后面,她在那里惊愕的坐了十天,听,看,殿上的他,身影,身影,穿帘而来,一次次的震撼她。

    余翘也注意到,他手上的笔,好像永没有停歇——几天之后,夏卿来找她,面无表情,淡然的开口,“你现在还想杀陛下吗?”

    余翘抬起头来,双眸中都是困惑,不过倒是坦白承认了,“我不知道。”

    “那么,你就继续观察下去吧。”夏卿也不催促了,“随你想听多久,想看多久,都可以直到你下定决心,不再给给陛下徒增烦恼,好好待在陛下身边,你决定好了再告诉我。”

    “现在,我想做一件事情。”余翘开口求夏卿,“这件事情,必须你来帮我。”

    “什么事?”

    “我要继续看那些书册。”余翘缓缓的说出口,夏卿神色没有变,问道:“你想看哪部分?”

    余翘轻轻的回答:“全部。”那些书册的重量,超乎想象的多,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她每天几乎都是废寝忘食的看那些书册,等到惊觉时才发现窗外已经茶靡凋谢,已是绿意盎然的夏季。

第一百零四章 遇刺,挡剑

    轻轻地,她起身走到慕容谨之身边,跪坐在他身边,那个只为她留的位置,她看见阳光为他的侧脸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蜀邑的积雪成灾,粮车损毁,险些压死那些官兵,那天他u突然出手相救,与他的对话。

    为什么要去扛住那辆马车?

    因为朕看见了,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简单——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慕容谨之抬起头来,对着她温柔一笑,说了这几个月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朕脸上有什么?”

    余翘心里一慌,匆匆低头,这一句话竟让她双颊滚烫,连胸口都暖了起来,之前积累了几个月的冰冷好像也马上荡然无存了。

    为了不让自己显露出对他的在乎,余翘收回心神,专注的为他研磨——

    炎炎夏日——

    风吹着绿叶,偶尔吹下一片,乘风飘远,不管怎么吹,绿叶,都总有一个落处,余翘心里这么想着,吐出一声叹息。

    而她,如今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看过那些书册,听过慕容谨之的答案,余翘已经明白,自己没办法继续恨他。

    而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她落脚的地方?不知不觉的,她离开殿中,来到御书房,宽大的御书房,是慕容谨之常待的地方,手抚摸过桌案上的笔墨砚台,不用等到它们干涸,慕容谨之就又会来奋笔疾书了吧。

    笔架上悬挂的狼毫笔,大大小小的十几根,他用笔用得凶,连墨也是,总觉得才刚换上新的,过不了多久,墨就又没了。

    桌案后的屏风,隔挡着前方的层架与桌案,跟后面的睡榻,轻轻的,她坐在睡榻上,以往有慕容谨之在,她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身上。

    现在,他不在这儿,她才注意到,这里有多像是冰窟。募地,她忽然听见,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她坐在冰冷阴暗的角落,胡乱的擦去脸上眼泪。

    “皇上,多日不见,您的气色好了很多。”不是慕容谨之的声音,这个声音苍老很多。

    “全是托了太后的福,送来的千年人参。”她听到了慕容谨之的回答。

    余翘透过屏风,倾身上前,仔细一看,“皇上,您真是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哀家会担心的。”白秋月跟在他身后,初看是慈眉善目,再看就是皮笑肉不笑的虚假。

    不过,慕容谨之脸上笑容,也是虚伪的不遑多让,冷得让人想起了蜀邑的那场雪灾。

    “太后,您近日特地来御书房,说是有事找朕商议,不知道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皇上是否记得,前日工部尚书索大人上书要扩建避暑山庄的事情?”

    “朕记得。”

    “皇上,您对这件事情——”

    “太后朕觉得避暑山庄已经足够使用了,没有扩建的必要。”

    “皇上,话不能这么说的,现今避暑山庄本就是先皇时所建,年久失修多年,而且皇上这场南征蜀邑,带回来不少金银珠宝,扩建避暑山庄的银两该死绰绰有余的。”

    白秋月口中所说的避暑山庄,就是有着她很多不堪回忆的那座行宫,那里金碧辉煌,哪来的年久失修,余翘终于是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而狐狸一般的慕容谨之,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潜龙宫至少还能用上百年以上。”

    “皇上,先帝可是有交代的——”白秋月笑着,可是眼底却已经充满了情绪,而慕容谨之扬起唇,好声好气的说道:“太后,既然先帝有交代,不如将他老人家请上来亲自交代朕。”

    躲在屏风后面的余翘,咬着唇,忍住笑出声。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兵马大元帅交出了虎符,太后已经失去了靠山,现在兵权在帝君手上牢牢掌控着,以前趾高气昂的太后现在在少帝面前脸说话都不敢大声,就算是想要扩建行宫,也得亲自来问,但慕容谨之这么回答,摆明是给她难看。

    但是,太后白秋月脸上仍然是在笑,语气却已经变了,猛的将面前的茶杯扫落在地,“皇上,你!”

    攸的,房梁上传来巨响,余翘吓得抬起头,看见书房屋顶,已经烂了几个大洞,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刀剑,随着那几个大洞飞落下来。

    瞬间,整个御书房刀光剑影,全数冲向了慕容谨之。

    而他却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软剑,可是对方人太多,而且招招致命,每一刀都朝着他砍去,好像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

    “有刺客!”白秋月的声音传出殿外。

    宫中门禁森严,这些刺客是哪里来的?

    余翘还未细想,就看见白秋月在混乱中,竟连惊慌都懒得佯装了,还给那些黑衣人使眼色,故将身边的书架推倒,她也故意瘫坐在了书架旁,而那些书架倒下后,则是直接倒在了慕容谨之的身上,另外一部分,则是挡住了御书房的出口。

    “有刺客!”

    “皇上还在殿中!”

    “快开门!”

    “撞开!”外面是夏卿的声音,焦急的喊着,侍卫拼命地撞着御书房的门,但是他们根本进不来,而慕容谨之身上已经见血了。

    就算是他异常冷静,武功在高强,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他是七彩,文武双全,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他绝对不会这般的狼狈。

    那十几名刺客的攻势越来越猛烈,长刀一伸,直接往他的心口上戳去,但是他的软剑却对方密集的长剑挡住了。

    余翘想也没想就冲了商圈,那一剑戳进了她的胸口,中剑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刺客拔出剑瞬,又狠狠的挥刀过来。

    即便她已知道了结果,但是一只大手却猛地探来,抓住长剑,阻止她身首异处。

    慕容谨之的软剑,从她耳畔出现,一剑便杀了那个刺客,余翘看见他的手,握住刀,滴出了血,下一瞬间,她因为失血,无力的往后软倒,跌入他的怀中。

    “翘翘!”慕容性子抱着她,压着她胸前的伤口,愤怒慌急的声音喊叫她的名字。

    他那双黑眸里浮现的是惊慌?原来,他也会惊慌?

    余翘此时此刻已经失血过多,分不清看到的是现实,还是幻觉,寒光又起,朝他头上劈来。

    一瞬之间,余翘好怕他疏忽了会受伤,好想伸手替他挡去所有刀剑,但是,她没有力气了,只能看着慕容谨之抬起头,俊美无俦的脸变得可怕,像是修罗。

    “你们找死!”慕容谨之环抱着她,捂着她喷血的胸口,她已经看不清了,黑线满布了她的视线,带走她的意识,身体缓缓下沉。

    恍惚昏迷之际,她听到了惊恐的尖叫,又是谁在逃跑?谁在求饶?然后,她听见夏卿,韩良,暗影卫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放心的让黑暗降临。

    “翘翘。”

    男人,唤着她的名字。

第一百零五章 你是朕选的女人

    “翘翘——”他又在唤她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不是想看着看我的下场吗?如果我死在别人手上,你会甘心吗?你这个魔障,一定不会甘心的!”

    是啊,她不会甘心的,可是她好累。

    “我知道你没有将以前我对你的折磨报复回来,肯定是不甘心的,边城数万人命,你那么在意,我要是死在别人手上,你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甘心,你就是想要折磨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不修边幅的样子,我就被你这个魔障快弄疯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着,带着嘲讽,可是语调中却透着痛苦,声音那么的沙哑,“你必须给我活着!知道吗!好好的活着,你才能把我折磨回来,把我折磨至死!”

    他将她紧紧的抱着,靠在她耳边低语,那明明都是一些气话,可是却让她又疼又暖,“活下来,来看我的报应。”

    “所以,别死!”

    他的声音颤着命令,“朕不许你死!”

    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已经揪住了她的灵魂,将她硬生生的从那个放松舒适的黑暗之地强行的拉了回来,在胸口剧烈疼痛中,余翘睁开了眼睛,看着脸色苍白,紧紧抱着自己的慕容谨之,他在自己耳边反复的低语。

    “慕容谨之。”

    看她睁开了眼睛,慕容谨之一双黑眸发亮,嘴角露出微笑来。

    “我就知道,没报复我,你是绝对不会死的。”

    余翘无法反驳什么,倦怠的再次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忘不掉,在那短短一瞬间自己看见的,他狼狈的样子,以及眼中泛着的水光。

    是他坚持不懈的话将她给拉回来的,余翘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可恶的,但也是能牵动她灵魂与心的男人。

    之后,因为受到重创,几乎致命的刀伤,所以余翘一直都是睡睡醒醒的处于昏迷状态,不过依稀还是记得慕容谨之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他亲自为她换药,喂她食物,擦身,喝水,完全都不让宫女插手。

    每次她短暂的醒过来,慕容谨之都在她的身边,坐在一旁的桌案批阅奏折,甚至为了她以为遇袭受伤为由,连早朝都不去,将前朝将搬到了御书房里。

    所以,文武百官每天都聚集到了御书房前殿回禀上书,处理完公务之后,慕容谨之才会回到她的床榻上,其实,那是他的床榻。

    慕容谨之缩短了处理公务的时辰,因为这样她有时醒过来,才能看见他躺在身边,他的笔会在她醒过来时就停下来。

    就像是现在,余翘刚刚睁开眼睛,看见他疲倦得擦脸,没看多久他就感觉到了她注视的目光,便抬起头来,离开水塔,然后将温在白瓷盘中的汤药端来。

    不管有多累,有多忙,他都一直注视着她,“喝药吧。”

    他在床边坐下之后,将她的身体撑起来,让她依偎进自己的怀中,亲手一勺一勺的将汤药喂进她的嘴里,慕容谨之的胸膛很温暖,余翘能感受到隔着衣衫与肌肤之间,属于他强劲的心跳,就在耳边鼓动。

    医治重伤的汤药味道非常苦重,但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当他将汤药送进嘴里,她顺从的喝下,没有一丝抗拒。

    直到看见她咽下之后,慕容谨之才开口,“没见过你这么乖,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余翘抬起视线,看见他脸上的微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恼火,可是当他每次一勺将汤药送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乖乖的张开了嘴,喝下那些苦涩的汤药。

    她看见了他手上的的伤,她记得他是空手抓住那个刺客砍来的刀,那一刀,如果在用力一点,他的整天手臂就废了,发现她的视线,慕容谨之没有隐藏,并继续问道:“不是很想我死吗?为什么要帮我挡下那一刀。”

    余翘微微一愣,农活的抿起唇,这个男人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好,乖张可恶,明明是心知肚明的,却还是故意要问她。

    为了报复他的挑衅,余翘脱口而出,“还没有看见你的报应,我哪里舍得死啊!”

    “嗯?”慕容谨之凝望着她,缓缓扬起嘴唇,“就是这样?”

    她的心,因为他温柔的凝望,用力的跳动了一下,这一眼有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靠避开他的视线来缓解那股悸动。

    “翘翘。”他又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回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嗯?”

    “承认你关心我会少二两肉吗?”

    他再问,之后就靠在她耳畔,而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之前他的表情,黑眸中少见的惊慌为她而出现。

    余翘轻咬嘴唇,感到他的心跳,呼吸,“是啊。”她小声的回答。

    而他却低声笑出来,之后愉悦的再喂了她一勺满满又苦又浓汤药,而这段疗伤的日子,变得特别的漫长,可是有了慕容谨之细心的照顾,她再也不走出这座殿,再也不去面对外面的腥风血雨,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慕容谨之还是依然写着自己的治国之策,还是身处在权力巅峰的斗争中,而此时此刻只是短暂的平静而已,她在御书房内殿养伤这段时间里,她从慕容谨之与夏卿之间的谈话能够听得出来,他们怀疑刺客是白太后派来的,但是却没有证据,因为那些刺客已经在那天都死在了慕容谨之的剑下,至于白枫有没有参与其中,也不得而知。

    其实,那天,他是故意拖延,为了生擒一名刺客,但却没想到她竟然在御书房,之后还替他挡了一剑,那剑,让他暴怒,失控后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而白太后会在现场,是想给人营造出一种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假象,所以那天慕容谨之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还是差点连她都杀了,好在夏卿等人破门而入,及时劝住了他,才没有酿成一场空前绝后宫廷惨案。

    于是,最后慕容谨之为了安抚太后,亲自去了天卿宫赔罪,之后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以他淡定的样子,余翘怀疑他曾经遇到过多少刺客,遭遇了多少暗杀,他应该都记不清楚了吧,还是早就不用去算了,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很多事情都已经看透彻了,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她有很多的时间去思考很多问题。

    想到他,自己一醒来,他就放下笔,端着汤药过来照顾自己,余翘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在喝完药之后开口:“你说你这辈子在乎的东西不多。”

    “嗯?”余翘缓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伤口还是很疼,但还是坚持看住他的脸,提了一口气,问道:“你说你根本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你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你内心的想法,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志向告诉我。”

    慕容谨之将空碗放回到桌上,垂眸,瞅着她,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因为我只想告诉你。”

    说完,他伸手轻镀上她的脖子,双眸不移,直勾勾的看着她,“我需要一个敢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下炼狱的女人。”然后,他深深的吻了她,品尝她嘴里汤药的苦涩味道。

    之后,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缓声说道:“你用命换我的真心,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夏日,知了吵闹不休,余翘胸口的伤已经痊愈了,虽然是重伤,痊愈后偶尔还会咳嗽个不停,不过最近咳嗽的次数已经逐渐少了。

    不过,刺客那一刀,还是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那个伤疤不大,慕容谨之用千叶最珍贵的凝肤膏每天为她涂抹,让那道疤痕逐渐的转淡,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今天,天还未亮,他就上朝去了。

    大约十天之前,她的伤就完全治愈了,慕容谨之也恢复了之前的作息,唯一不同的是他住进了内殿中,每晚都拥着她入睡,这也让余翘注意到他这些日子来积累下来的疲惫,以及不时会发作的头疼。

    看来,要让韩良给他开服方子,这次该轮到他喝那些又苦又浓的汤药了。

    余翘站起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用手轻抚镜中的自己,看着胸前那个疤,想着他说过的话——这段日子以来,慕容谨之一点一滴,让人难以挣脱的方式,将她拉在身边,跟他站在相同的位置上,看他所看见的,所以相处越久,她也越加的了解他。

    这些,是他算计好的。

    在蜀邑时,她可以不去边城,可以不去想他的残忍,可是现在,他就是要她看见,要她知道,不容许她闪避。

    慕容谨之蛮横的拉着她,让她一步步的沉沦,原本那是只属于他的炼狱,但是他却硬生生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下去。

    余翘缓缓的将外袍套上,系上了腰带,其实跟站在他身边,在炼狱中痛苦,还真的不如死了来的轻松,但是他不肯放过自己,而她现在也走不了。

    余翘缓缓的束起长发,脚步轻盈的转身走了出去。

    一碗银耳百合汤,慕容谨之看着她端来一碗甜汤,放在他的面前,在他批阅完蜀邑那边呈上来的最后一本折子之后,她那只端着甜汤的手已经悄然而来,动作没有一点声音。

    慕容谨之的手中还握着狼毫,因为那碗甜汤,他微微一愣看着她从一旁的漆盘上拿下搁放调羹的白瓷碟,跟白瓷的调羹,一块儿放在碗边。

    他抬起黑眸,凝望着她。“不会有毒吧?”嘲讽的问题,虽知道是玩笑,可仍刺耳得很,但是她的表情从容不变,继续将一张绸缎手绢折好放在碗旁,然后伸出手,睁大眼睛瞧着他,向他讨要手中的狼毫。

    慕容谨之挑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的张开唇,近乎挑衅一般的问道:“怕啊?”

    他说,笑意更深,“我有什么好怕的,朕从五岁开始就不断被行刺,被下毒——”

    余翘盯着他,心里为他而难受,不过嘴上还是嘴硬的,“那你的童年还真是不幸。”她的芊芊素手还是那样伸着在他面前,距离甚至是更近了,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手上的狼毫。

    这个人,完全不知道饿的,余翘比他更清楚,他一定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这段时间,除了处理国事,还要时刻关注蜀邑的情况,简直就是废寝忘食,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韩良曾经找到过她,告诉她,夏日时节,阳气外发,之前他本就中毒了,虽然已解,但是身体内积聚的剧毒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怕暑气冲上来对身体造成损害,余翘想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这段日子来饮食难进,寝也难安的原因。

    慕容谨之的样子,她都看在眼中,所以越是无法放着不管,“你要是饿死了,那些宏图大业谁来完成啊。”余翘有些气恼的提醒,语气也接近斥责。

    慕容谨之眼中浮现出暖意,“说的有道理!”他欣然点头,递出手中的狼毫笔,乖乖的交给了她。

    余翘握着笔,将它扔到了一边,甚至不敢多看他那双暖意春水的双眸,她替他在白玉笔洗中清洗干净狼毫,墨迅速的染黑了笔洗中的清水。

    那池黑水,就像是慕容谨之拖着她走进的一滩浑水,洗好毛笔之后,她拿着干净的白布,将毛笔轻轻压干水分,放回到砚台上,但她却始终感觉到他如影随形的目光。

    情不自禁的,余翘抬起眸子,望见他一动也不动静静望着她。

    桌上那碗天堂,还是原处,连调羹也没被动过,他的眼,又深又黑,漾着让人心乱的温柔,“你喂朕,好不好?”

    那声音,沙哑中透着渴望,余翘屏住气息,又因为他而心动,这比什么情感都更深刻,更难忍。

    “只要是你喂朕的,就算是天下最烈的毒药,朕也会心甘情愿吃下。”

    余翘很想要转开视线,但是却始终做不到。

    慕容谨之注视着她,就在那里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余翘终于认输,抬起手,端起白玉碗,拿起了调羹,舀起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他眼中的笑意深深,乖顺的吃下,一勺一勺的吃完整碗甜汤,直到吃完整碗,他又拿起毛病,摊开了奏折,再次开始批阅。

    身旁的余翘,将碗碟收拾妥当,就退出了前殿。

    慕容谨之原本以为他不会再从内殿出来,但是出乎意料,她竟然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些熏香,将它们研磨成粉,扔进熏炉中。

    “你头疼,韩良说这些熏香可以缓解你的头疼。”

    慕容谨之忍不住看了看她的姿态,她盖上熏炉盖子,烟,袅袅飘散,然后她到他身边,轻轻的坐下来。

    他有些诧异,看着她开始磨墨,她为自己磨墨,刹那间,他握紧了手中的笔,她却神情自若,小心的,缓缓的为他研墨,他的双眼竟然有些发酸。

    他的喉咙微梗,感觉眼前的烟雾一端在她的指上,另一端就绕着他的心,一圈又一圈,无法松开,他只求今生今世,都不要松开。

    宁可,就这么被她绕着,只求,她不要松开。

    凝望着身旁的人,慕容谨之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就怕会吓到她。

    他克制着心中难以言喻的情感,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用毛笔轻轻蘸取她研磨出来的墨,提笔继续书写。

第一百零六章 病情加重

    夜,降临——

    夜半时分,慕容谨之终于愿意离开御书房,跟她回到内殿,共同躺在榻上,上榻之前,余翘特地按着韩良的交代,往熏炉里加了一味安宁的香,让他能够早些入眠。

    当她回到榻边,柔柔的贴进他宽阔的胸膛,这时,他开口问道:“好舒服的香味。”

    慕容谨之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手还是揉着头,“是什么香?”他握上她的手,问道。

    他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余翘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是韩大夫给的香料,有宁神消除疼痛的功效,前些日子屋子里就一直点着的。”

    慕容谨之微怔,睁开眼睛,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凝望着她,“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余翘微微一颤,看着他,他又说:“很喜欢。”

    她的心上,莫名的一热,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捂住他那双能夺人心神的双眸,不敢在看下去,但不用手去捂住,又舍不得不堪。

    慕容谨之闭上眼睛,唇边带着笑意,长长的叹了一口一起,哑着声音说道:“爱上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那么的明显。

    余翘不言不语,庆幸已经捂住了他的双眼,才没有让他看见自己此刻双眼又红了,夜,深深的,慕容谨之没有再睁开眼睛,只是轻轻握上她的双手,要她抚过自己的脸,顺着长发抚下去——余翘无法控制的顺从做着,给他所要的抚慰。

    在她的抚慰下,他又因为过度的疲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深夜里,她忍不住抚过他的眉眼,直到鼻梁,这人瘦了好多,她也注意到他俯案的姿势压得很低,好像很费劲才能看清楚奏折上的字。

    她的视力其实也不如以前好了,中毒伤了他的身体,但是那次中毒事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真凶,成为了悬案。

    一滴眼泪,滚出眼角,他应该多休息,不应该在这么操劳,这些天她观察到他有时拿东西,都会拿错,提醒后他就不会再犯错,他善于掩藏自己的弱点,余翘知道他是暗暗的记下了东西的位置。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接见外朝使臣,渐渐由夏卿接手,偶尔,他也会出去镇镇场面,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御书房里写写那些。

    很奇怪的是,她的视力在几个月后完全好了,而他双眼的情况,却越来越恶化。

    这天,她又一次进了御书房,劝他:“别写了,休息一会儿吧。”

    “等会,等我把这些奏折批完就休息。”

    “你这句话,我耳朵已经听出了老茧来。”

    “哦?”他回答时总是笑着的,手却不肯停下来,他的意志力,像钢铁一样,出了名的牛脾气,亲眼看见后,她是真的深有体会。

    于是,余翘去找了韩良询问他的双眼情况。

    韩良待在医局里,正坐大厅,手上一把药草,闻了闻,又尝了尝,好像在研究什么,几天没见他还是穿着玄色的长袍,不过长发比之前要灰了不少,接近于白色,小童站在桌前手上端着盘子,好像又在跟他说些什么。

    看见她来了,韩良便打发那小童离开,走到她面前,“娘娘,找我有事?”

    “嗯。”

    “什么事?韩良直接而爽快,也不客套。

    “去劝劝他吧,让他暂时别再批阅奏折,还有书写那些治国之策了,他应该休息一些日子,十天,半月,或者更长的时间——”

    “娘娘,你是否还有什么话想要韩某。”他保持着镇定的神态,淡然的问道。

    余翘点头,深吸一口气,直接问他,“之前我与皇上中的毒是一样的吧?”

    “是。”

    “我在蜀邑吃下了高游送来的万年雪莲得以解毒,皇上应该也是吃了这个才解毒的吧。”

    “是。”

    “我解毒之后,视力有一段时间变得很糟糕,可是最近一段日子又渐渐的恢复如常,我与皇上中一样的毒,解毒后又同样视力出现了为问题,可是我这几天观察到皇上的视力似乎并没有好转,而是在持续的恶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眼睛会瞎的。”

    韩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指着桌上的那些药方与碗碗碟碟,“那你以为我这些日子不迈出医局一步是为了什么——我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还为皇上把过脉,与你的脉象比较发现皇上身体内的毒是解了,可是并没有完全清除,我觉得其中其中的原因与你吃过忘尘丹有关系。”

    她急急问道:“那还有忘尘丹吗?”

    韩良摇头,说道:“世间只有两颗忘尘丹,都被娘娘吃了,不会再有第三颗了,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一种能够替代忘尘丹的药。”

    韩良冷然回答,直视她,“如果当初忘尘丹没有给你吃,皇上就不会有事,就怕那些残毒会重新进入心脉,到时候就危险了——”

    余翘脸色一下子刷白,心头一紧:“是因为我——”

    “既然如此,娘娘也不比忧心,韩某自会救皇上。”韩良对她依旧有着深深的成见,说完,他转过身,返回桌边,继续研究那些药草。

    余翘急了,“韩良,难道你要看着他就这么瞎了,继而毒发吗?”

    韩良转身,“我眼睁睁?是吗?难道我没有想办法,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忘尘丹就不会没有——”

    他朝着她走来,一步一步,逼到她眼前,“将忘尘丹给你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从你进入后宫第一天,皇上就应该杀了你,但是他却留下你,还将你封为皇后,将你从蜀邑带回来,留下你这个祸害,便有了今天的后患,如果他真有什么事,也是他咎由自取!”

    余翘握紧拳头,紧紧盯着他,恨声提醒,“听闻韩大夫是君国质子,三岁便来到千叶成为人质,与皇上一同长大——我想如果皇上有什么事,韩大夫是绝对不能再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故国的,所以为了能够回君国,韩大夫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韩良乌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伤痛,“娘娘说的极是!”他咬着牙,回答得斩钉截铁。

    而她的心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所谓医者父母心,韩大夫是不是应该先去劝说皇上身体要紧。”

    “不!不去。”

    余翘瞪向他,似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人不能长生不老,但是治国之策可以永久流传。”韩良徐缓的说着,“从陛下亲政以后,他亲自从各个地方招揽贤士,将有志之士招为自己的亲信,在身边磨炼几年之后,再送到各个地方是那个为官,再有大用者就安排在朝中各处为官,就算是陛下以后不在了,只要有他写出来的治国之策,他们这些人也能遵循而为。”

    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心上,“所以,陛下不能休息。”韩良看着她,坦白说道:“千叶皇帝可以换成其他人,但是治国之策不能没有!”

    余翘惊愕的瞪他,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冷血无情,“就算他瞎了,或者最后毒发,也不能休息吗?”

    “是!”韩良冷脸但心痛的坚决回答,“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是死,陛下也得写完在死!”

    眼泪几乎跟他说完话时同时落下,“韩大夫,他真的会死的!”“韩某知道!”

    余翘脸色更加灰白,声音也转为低微愤慨,“我以为你是一直效忠他的。”

    他咬着牙,低头靠在她耳边说道:“知道我为何一直提防你吗?”“为何?”

    “因为,我是君国人!不是千叶国人!”

第一百零七章 选择与他并肩

    余翘抽了一口冷气,身子僵硬,而韩良则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要效忠的国家,因为在千叶国,他是皇帝,所以我必须信他,服他,忠他,他为了他的治国之策愿不顾性命,我也可以为了自己信念跟他一样!”

    余翘心里一沉,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在看见桌上那些药草,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还要为慕容谨之制作解毒的药。

    他的声音像是控诉,“娘娘,要不是你的出现,皇上也不会中毒的,那个下毒之人,很明显是冲着你去的,只可惜——良木有伤,也要倾倒!”

    余翘眼中的泪,终于是夺眶而出。

    “你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我无法杀你,只能认命了!”韩良一脸的茫然,声音也是极其的悲戚,“如果你要是有心的,就待在陛下身边,不要在离开他了——而他没有写完,也是不会停下来的,我也不回去劝,就算是劝了也没有什么用的。”

    余翘突然发现,他一定是早就去劝过了,所以他才会知道就算是劝了也是没用的。

    夏季,艳阳高照,暑气让人心生烦躁——

    但是,近几日来,都城却发生异象,雪一阵阵的落下来,覆盖了都城镇周围百里,大雪封闭了整个千叶都城,让都城成为了一座孤岛,而城外悲伤的哭声,更是听得皇宫内外人心惶惶。

    哭声齐聚在正阳门外,悲伤凄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打开正阳门,哭声更大,就连城楼上的积雪都被震得落下来。

    而正阳门外面是一片无垠的雪地,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守城将领带着部下策马出去查看,戎马半生的将军,征战沙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却还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

    城外白雪纷飞,雪花状似鹅毛,哭声一会儿在这边山坡出现,一会儿再那边的城口出现,追逐过去,又逐渐的消失。

    “将军,哭声到了东门外!”

    那里的哭声更加悲伤,更加怨很,城内的每一扇窗户都在震荡着,守卫们严阵以待,同时打开了全城四门,哭声便立刻消失,只剩下银白色的天地,无声无息的吹过刺骨的寒风。

    六月飞霜,鬼哭连连,都城内每个百姓都人心惶惶,人们议论纷纷,那些哭声都不约而同的哭喊着一个名字——千叶孝武帝!

    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有人议论是冤魂索命,从边城追来了千叶都城,人们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们也更加恐惧那位孝武帝在听此异声后,竟能置之不理,果然是比恶鬼还要可怕的炼狱修罗。

    这些日子以来,慕容谨之上朝的次数少了很多,他将朝政之事交给只有三岁的太子惊鸿处理,夏侯辅政,无论官阶高低,不论事情重要是否,他都不再插手。

    他将所有的精力时间都花在撰写治国之策上,而余翘始终都陪伴在他身边。

    余翘在他身边,为他磨墨,监督他吃饭睡觉,为他抚去肩膀上的疲劳,竭尽所能的帮助他尽快写完那些——

    刚开始,当天地飘起六月大雪,城外传来鬼哭声,夏卿来过书房请示,夏卿跟满朝文武都知道,冤魂是恨慕容谨之的,这异像是因他而起。

    夏卿当时问道:“皇上,是否命国失驱散城外异声?”

    慕容谨之手中的笔未停下来,扬起唇角,露出习惯的冷笑,“你怕?”对夏卿无情嘲讽,之后他坚定的说道:“朕早已经获罪于天,现在依靠那些装神弄鬼之人求情于上天,只会徒显软弱而已。”

    “那,就这样让它们继续——”夏卿这时都不知道所措了。

    “不理就好。”慕容谨之淡淡的说道:“就算是那些鬼都无法阻止朕完成手上的文册!”他的话坚定,斩钉截铁。

    夏卿躬身,“是。”

    “退下去,别再来打扰我。”

    “是。”夏卿离开后,御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但是那些哭声,仍然是通过门窗的缝隙渗进来,窜进御书房,哭得那叫一个愤愤不平,就连余翘都听到了。

    这些鬼魂,都因慕容谨之而死,他们死之前,她就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下令屠城,看见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们悲惨的一个个死去。

    他们深深的恨着慕容谨之,应该也恨着她吧。

    那些冤魂的声音,质问着她,为什么见死不救,一声又一声,她磨墨的手,稍微的听了一下,朝着门外一个虚无的地方看去。

    “怎么了?”慕容谨之问道。

    “没什么。”余翘深吸一口气,弯去嘴角,继续磨墨,还拿起丝绸方巾,轻轻擦拭去他额头的汗水,“那些声音,就是吵了些。”她说着。

    慕容谨之微笑着,“是啊,就是吵了些。”

    余翘收回手,轻轻转身,将他写好的书册仔细的卷起来,收进一旁的木箱中,那些冤魂的控诉,没有放过她,但是她也选择不去听。

    余翘已经做出了选择,与慕容谨之一同沉沦罪孽深重的血海,为他稍微分担一些罪孽,这是她选择的路,就算是死后要上刀山,下油锅,在炼狱中被折磨,她也甘之若饴。

    御书房,宁静如昔,她依旧伺候着他书写,偶尔在他疲惫时,就与他一起躺在榻上休息,她会用双手遮住他的耳朵,挡住那些吵人的声音,让他能够睡得安稳一些。

    而御书房外,人心浮动,各怀鬼胎,在传来那些异声之后的第十天,太后带着朝中十几名大臣还有上百名的御林军,浩浩荡荡的闯入御书房,隔着屏风扬声叫唤。

    “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残忍成性,竟在边城屠杀三万百姓,以至于六月飞霜,冤魂齐聚都城,扰的百姓日夜不得安宁,你可有话说!”

    “这老不死的!”慕容谨之宠榻上起身,轻描淡写的说着。

    而余翘轻轻的扬起了嘴唇,笑着说:“你可不能比她早死了,不然她一定高兴睡着了都会笑醒的。”

    这些日子来,虽然有她的照料,韩良那边的解药也没有一点音讯,他也是越来越虚弱,毒持续侵蚀着他原本健壮的却渐渐虚弱下来的身子。

    “放心,朕的命,大得很!”慕容谨之一双黝黑的眼眸中,像是望着她的脸,又像是望着她身后拿出的空寂。

    御书房外的白太后,还在高声质问,“皇上,你可知现在朝中的情形,太子年纪小,你竟然只会躲在御书房中沉溺女色——”

    慕容谨之厌烦的开口,淡漠简洁的回答:“太后,难道你有躲在朕的床底下,看着朕沉溺女色?”醇厚的声音,穿过门窗,即使是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外面人数众多,但是慕容谨之一开口,老谋深算的白秋月还是吓得退后了几步,她始终都忘不掉刺杀他那天,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骇人杀气。

    那天,她在夏卿带人闯进来后,吓得花容失色,狼狈逃走。

    那天,她也决定必须尽快除掉他,她与他的明争暗斗,态势已经逐渐明朗起来,她根本斗不过这位少帝。

    少帝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拿回虎符给白枫,也要整日惶惶不安,生怕他会随时要了自己的性命,近日来,她每次起来,都会先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脑袋还在脖子上,才能放下心来。

    趁着这次百鬼闹都城,白秋月终于是逮住了这次机会,出宫游说六大臣,一再强调少帝的残忍,作恶多端,拿边城三万百姓说事,却只字不提疫情。

    最后,六大臣同意跟她一同进宫,希望兵不血刃的让少帝退位,而白秋月也预备在这时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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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介绍:
穿越而来成为千叶皇后,却不想落进一个又一个陷阱,以为找到了能托付真心,一生一世的良人,却不想自己只是他复仇与收回兵权路上的踏脚石——悔不当初,幡然醒悟后,流落民间,闯荡江湖,再找一个——璃忧:“我不是你的皇后,我不是。”慕容谨之:“你不是谁,谁是?你说一个,说出来我砍了她!”这个世间,不爱,便最好!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