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找到世子府
第二日,白璃忧将戎兰亭安置在客栈中,便独自一个人出了客栈,然后按着小二写的那个地址找去。
一路找去,问了不少人,才终于知道世子府。
白璃忧躲在世子府对面的一处地方暗中观察,只见这世子府占据了整条繁华街道,只看府外那两尊汉白玉狮子便能窥见里面奢华的程度,但这世子府是不是过于清净了。
白璃忧不敢贸然去找韩良与华芝,便只能找了一间茶肆,暗中观察了一个下午,也不见有人出来。
她觉得奇怪,便叫来茶肆小二询问。
“请问,这世子府每天都是这般清净吗?就连下人都不见一个出来的。”
小二笑道:“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吧。”出来时,白璃忧换了男装打扮,方便行事,她摇头,道:“为何?”
小二道:“公子,这前些日子啊,这世子妃,也就是那位远嫁而来的千叶公主在王宫中中毒了,至今都查不出是谁下的毒,只靠着君国的国宝神之草吊着命。”
华芝中毒了?那她现在如何?白璃忧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那现在世子妃情况如何?”
小二摊手,道:“反正府里还没有挂起白布,应该还没有死吧,只是每天这世子府大夫进进出出,就是找不出中的是何毒,世子已经在城南发了皇榜,谁要是能救下世子妃,便允高官厚禄,一生荣华富贵。”
小二走后,白璃忧陷入沉思中,中毒了,却不知中的何毒?大夫进进出出,也束手无策?
白璃忧的手忽然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那颗鲤鱼珠——
离开茶肆,白璃忧去了一趟城南,她揭了皇榜,之后回到客栈,等到明日再去一趟世子府。
戎兰亭见她回来了,刚才他一直都在沉睡中,并不知道她出去过。
“去哪里了?”
“我找到世子府了,明日我先去。”
韩良毕竟是慕容谨之心腹,她不能冒险,所以只能这样,戎兰亭不解,问道:“为何?”
白璃忧只是缓缓摇头,“以防万一,大哥,毕竟之前你的身份,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了,还是我与韩良先见面,探探口风吧。”
戎兰亭也不坚持,将她拉到身边,温柔的问道:“一大早就出去了,累了吧,你躺会儿,我出去给你叫饭。”
白璃忧浅浅点头,转身脱了鞋,便爬上了床,心中虽然在忧虑明日的事,但也不忘记吃,“大哥,听说君国鲜笋最好,让他们炒一个吧。”
戎兰亭满脸欣慰的回头凝着她,点头后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安静的对着她点了点头,之后才走出去。
那顿晚膳,白璃忧其实吃的挑挑拣拣的,她的胃口不是很好,最近一段时间吃的东西便想吐,可总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胃里也是一直冒着酸水,十分难受。
“吃糍粑糕吗?”
“不吃。”白璃忧还一直专注在那叠鲜笋中不能自拔。
“喝汤不喝?”
“不喝。”
“喝啊?”戎兰亭倒是一直好耐心,见她只吃菜,便盛了一碗热汤,吹凉后问她,见她不喝,才耍赖起来。
盛了一小勺,喂进她嘴里,她也喝了下去,也不管是什么,反正只觉得口中无味,吃什么都是那样。
“璃忧。”
“嗯。”
“何时带我回去见你父母?”
“我父母?”白璃忧一脸惊愕,但也不隐瞒他,“大哥,我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现在在千叶都城,会有机会见面的。”
戎兰亭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在意,便又问她,“你可知大哥我有没有父母尚在?”
白璃忧点头,道:“据我所知,戎氏夫妇在得知你战死后,便离开家乡,云游四海去了。”
戎兰亭笑道:“那就等我好了之后,先去拜访你父亲,然后我们再去找我爹娘,让他们为我们举办婚礼。”
白璃忧羞愒一笑,但却点头赞同他的话,之后便靠他身边肩头,举办婚礼?是啊,完成那场未完成的婚礼,该多好啊。
她心中期待,却隐隐有了些不安。
第二日,白璃忧拿着前日揭下来的皇榜径直去世子府,到了之后敲动了门上那巨大的铜环。
不久后便有人开了大门,见是一瘦弱男子,拿着皇榜站在门外,想着又是想来碰运气的江湖游医,便没好气的轰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敢来敲门,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璃忧也不急,那些年早已看惯王孙贵胄身边这些奴才的嘴脸,只陪着笑脸说道:“听闻世子妃中毒,小的家里三代为医,不过到了小的这代,小的无能,败了家中药铺,只能行走江湖,悬壶济世。”
白璃忧见那奴才上下打量自己,眼中似有些信了,便继续说道:“小的来是为了皇榜上世子允诺的万两黄金,得了便好回去重整家业,还请通传一声,小的家中有一祖传秘药,无论是任何毒性都能解。”
那奴才不信,但也不敢在怠慢了,任每天来多少骗子,但凡有一丝希望,让世子知道了,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便去通传了。
世子府中的管家亲自来将白璃忧带了进去,白璃忧一路跟随管家进了后院,果然如同她所想的一样,这世子府后院中的建筑装饰与华芝在千叶皇宫中居住的殿阁一模一样,韩良对华芝真是用心的。
“敢问世子可在府中?”
管家道:“从我家娘娘中毒后,这几日来世子一直守在娘娘床榻边,不曾离开。”
白璃忧应了一声后,便没有在说话,随着管家进了华芝的房间,她一直低着头,直到见到韩良。
她不曾抬头,又是男装打扮,韩良自然是没有认出她来,韩良起身,放下帐帘,转身看向她的头顶,声音涩哑,以及疲惫,“你真有能解世间百毒的药?”
“是。”白璃忧答道。
韩良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可愿出让?”
白璃忧道:“自然是愿意的,但小的有个条件。”
韩良仰了仰脖子,见到他能如此淡定的人不多,这个江湖游医不简单啊,“尽管说出来。”
白璃忧道:“我为世子妃解毒时,不要其他人在场,当然,世子是可以在场的。”
韩良点头,嘴角冷冷的扬起一个弧度来,“本君能知道你要用何种办法来救人吗?”
白璃忧略微抬了抬头,看向一盘的下人,韩良会意,手一挥,下人们都出去了,也将门关好。
这下,白璃忧才放心的抬起头来,韩良一见,心中一惊,以前出宫,常见白妃男装打扮,眼前这人不是失踪三年的白妃,又是谁呢。
韩良立刻走来行礼,“娘娘!”
第五百四十八章 甜蜜
白璃忧赶忙将他扶起来,“韩良,你我之间不比如此多礼,还是让我先看看华芝。”
韩良将路让出来,白璃忧便走到榻前,韩良不以她真的有解救华芝的方法,但见她将鲤鱼珠拿出来,便激动了起来,“娘娘,这是——”
“是鲤鱼珠,你不是以前也见过的。”白璃忧将鲤鱼珠放进华芝乌青的嘴里,瞬间那鲤鱼珠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透出光华来,只见华芝乌青的嘴唇渐渐的重新焕发出红润来,她道:“以前得到这颗珠子时,总觉得没什么用处,却不想今日还能救华芝的命,也不枉我当初从宫中将它带出来。”
“夫人,”丫鬟小声地轻唤直盯着壁上那幅画发呆的季琳琅。“天气这么好,您不想出去走走吗?”
季琳琅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依然盯着那幅画,可是她开口了。
“丫鬟,像我吗?”
“哦!像啊!怎么不像?”丫鬟也跟着望向那幅画。
“老实说,丫鬟真的很佩服少爷,这幅画不但栩画得栩栩如生,像极了夫人,而且无论是神韵丰采,甚至是那清若秋水、深若大海般的眼神,还有那无形中的高华气韵,他都抓得毫无二致,丫鬟认为,普天之下大概很难有第二个人能画得出比这幅画更好的人了!”
“是吗?”季琳琅轻叹。
“丫鬟,老实告诉我,你眼中的我,也像画中那般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份傲然吗?”
丫鬟想了想。“有时候吧!当有外人在时,您就是那样,不过,您有您足以傲然之处,不是吗?”
“这样吗?”季琳琅又叹。
“那么我脸上那份孤芳自赏,他也没画差?”
“孤芳自赏?”丫鬟忙凑上去仔细瞧了又瞧。“丫鬟是不太懂得什么叫孤芳自赏啦!可是少爷一点也没画差呀!是那样啊!”
“原来如此。”终于移开视线了,季琳琅徐徐地从榻上起身,缓缓走向窗边。
“原来我是那样的可僧又可悲,难怪画不出像他那样自由自在的画来,因为我的心早已被自傲蒙蔽了!”
看季琳琅那副自嘲的模样,丫鬟顿时感到有点不安。
“夫人,是不是丫鬟说错什么了?”
季琳琅淡淡一笑。
“没有,是你提醒了我……不,应该说是相公提醒了我。其实,我也觉得相公把我的一切神韵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可是我却很讨厌这幅画,真的很讨厌,所以我就一直在这儿盯着,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最后我终于看出来了……”
“就是刚刚夫人问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问。
季琳琅轻轻颔首。“记得吗?师父曾经说过,骄傲这种东西是世上最丑陋的面具,但我却一直戴着它而不自知,结果它使我变成了一个世上最丑陋、最不值得骄傲的女人了!”
丫鬟越来越不安了。“夫人……”
“我宁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愿与他人相处,因为我自认没有人能够了解我这种层次的思想,却没想到,我这种想法才是最幼稚的想法;我回避男人,因为我认为他们只会为了我的美貌而接近我,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有多可悲;我不喜欢接触外界,因为我不希望让外界的脏秽玷污了我的心灵,却没想到我自己早已经玷污了自己!”季琳琅苦笑。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憎!”
“夫人,你才不……”
季琳琅摇头阻止了丫鬟的抗议。
“丫鬟,人贵自知,这样才能有改进的机会,我很高兴终于能了解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了。幸好相公提醒了我,我真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说到这里,她又绽出了微笑,不再是以前那副淡漠一切的神情了。“啊!相公说他今天会晚点来,到时了吗?”
丫鬟颇觉新奇地瞧着季琳琅的笑容,那么温婉和煦的笑容。
“呃!少爷说他会过来用午膳。”
“那么我现在就下厨去,应该还来得及。”说着,季琳琅匆匆转身就走。
“咦?”
“丫鬟,待会儿相公来时,记得要好好招呼他呀!”
“哦?”
丫鬟小嘴儿微张,一副惊讶的神情,一手伸向前想要阻止——因为这应该是她的工作啊!但她却又因太过惊讶而不晓得该怎么阻止。
夫人又要亲自下厨了!?
盛子铭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丫鬟张着嘴呆在那儿,一手还抬在半空中,简直就像断了一条手臂的稻草人一样。
“咦?丫鬟,你怎么了?你家夫人呢?”
“?”丫鬟僵硬地转过头来。“夫人……下厨去了。”
“耶?真的?太好了!”盛子铭眉开眼笑地拍了一下手。
“你家夫人的手艺真的是只应天上有,吃一次就上瘾了,可是我又不敢说想再吃,没想到她却主动要弄给我吃,真是太有口福了!不过话说回来……”
他讶异地上下打量丫鬟。
“你干嘛这副怪样子的杵在这儿呀?你在练什么独门功夫吗?”
终于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丫鬟忙苦着脸把手收回来。
“还说呢!丫鬟被吓着了嘛!”
“吓着了?被什么吓着了?”
先白了他一眼,丫鬟才咕哝道:“是少爷不知道,夫人是不轻易下厨的,算算一年有一次就很了不起了,而且,不够亲近的人还吃不到,也绝不煮给同一个人吃,免得人家食髓知味,天天跑来吵着要吃。
“所以说啊,上回夫人愿意为少爷下厨,丫鬟已经够惊讶的了,没想到隔没几天,夫人又主动要为少爷下厨,这根本是史无前例的事!我当然是好惊讶好惊讶的呀!”
“真的啊?”盛子铭抚着光滑的下巴。“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朝那幅美人图瞄去,“不就那个嘛!”丫鬟说。
盛子铭也跟着看过去。
“她很喜欢?”
“不,夫人很讨厌!”
一听,盛子铭顿时傻了。
“耶?她很讨厌?那她干嘛为这幅画下厨?”
丫鬟眨了眨眼。
“因为夫人很感谢少爷你画这张画给她。”
“?”他的智力是不是退化了,否则怎么会越听越不懂呢?
看着盛子铭那副呆样,丫鬟差点失笑。
“别问我,少爷,丫鬟不好说,而且丫鬟劝您也别跟夫人提起,否则她会不开心的!丫鬟只能这么告诉您,虽然夫人不喜欢这幅画,却很高兴您画了这幅画,所以才会特地为少爷下厨的。”
盛子铭狐疑地看看画,再瞧瞧丫鬟,最后耸耸肩。
“好吧!只要她没生气就好。”
“少爷。”
“嗯?”
“天气这么好,等用过膳后,请夫人到林里走走如何?”
“如果她肯听我的话。”
“唔……我有预感夫人一定会听少爷的。”
果然,用过午膳后,盛子铭一提议要到外面走走,季琳琅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在林里边聊边散步,任由阳光洒洛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呼吸那甜甜的花香味,教人整个心胸都舒畅起来了。
而季琳琅也异于以往的漫不经心,她现在都很仔细地聆听盛子铭所说的话,并予以回应。
第五百四十九章 本殿母亲,本殿来守护
苏曲清曾经说过那是鲤鱼修炼成精后的内丹,是鲤鱼精对她救命之恩给予的报答,那时只不过觉得这鲤鱼丹光彩照人便收下了,却没想到慕容谨之看见后告诉她,这是鲤鱼内丹,具有消世间百毒的功效,以往不过戴在身边作为装饰,或系于手腕,后来被春梅给绣在了她打腰带上随身携带。
不过好在这次出门带了出来,不然华芝的毒也不知会怎样,不过这东西确实灵验,不出三个时辰,华芝就已经缓缓睁开眼睛,让韩良惊喜不已,当华芝见到她时,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韩良,“我是不是被毒成傻子了?怎么嫂子也在?还是我太思念嫂子了。”
韩良笑骂着将她扶起来,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你再仔细看看。”
白璃忧坐在床边,握住华芝的手,爽朗一笑,喊道:“嗨,丫头!如果你不说思念我,我该有多失望啊。”
华芝睁大眼睛,终是看清眼前人是真实可靠的,便一下子从韩良怀中挣脱,扑进白璃忧怀中,白璃忧先是一愣,再朝着韩良抱歉的扬了扬眼神,对抢走他媳妇表示歉意,韩良只是回以一笑,他能理解,这些年自己媳妇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白璃忧,他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便说道:“你们聊,我去给你端药来。”
韩良离开后,白璃忧想想事情问华芝也可以,就没有追着韩良出去。
白璃忧掖好她的被子,华芝忽然说道:“嫂子,打开一扇窗吧,我有些闷。”
她依言去打开了一闪窗户,又走回来坐下,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华芝摇头,只是手颤巍巍的,又没有力气,“嫂子,你怎么来君国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璃忧心里笑了,她也真算是了解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华芝,嫂子来是有些事,但说之前,嫂子想问你——”
“嫂子,你尽管问就是了。”
白璃忧眼神忽黯忽明,蹙着眉,也不知该从哪里问起,华芝虚弱的一笑,“嫂子,与我还客气什么——”
白璃忧叹了一声,才开口道:“华芝,韩良回君国后,可有跟千叶再有联系?”
华芝似明白了什么,有些惊奇,但也直言不讳,“嫂子,你说想问韩良与皇兄之间是否还有联系,是怕他将你的行踪告知皇兄吗?”
白璃忧点头。
“放心,本君不会将娘娘的行踪告知皇上的!”这时,韩良端着药碗进来,走近后,还不忘补充道:“娘娘,你待我有恩,韩良也知道你与皇上之间,娘娘已看开,若是娘娘真有什么难处,需要暂居君国,韩良必定鼎力相助,不会让任何人将娘娘再此地的消息传出君国一个字!”
白璃忧放下心来,刚才那些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抱歉,是我多心了,只是这次来,确实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娘娘请说!”韩良道。
白璃忧还未开口,韩良就已经将汤药吹凉送进了华芝嘴中,华芝喝了一口,见白璃忧欲言又止,便催促道:“嫂子,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事?”
白璃忧略微沉思了片刻,才开口,“大哥未死。”
两日后,君国,都城西城外的一处隐秘别院中,韩良这处别院地处城西半山腰处,四周围被茂密的树林包围,如果不是知道确切地址,根本不会有人找得到,因为就连上山的路都被重重禁军把守着。
白璃忧与戎兰亭在此处住下后,韩良过来过几次,每次都不敢相信还能见到戎兰亭,每次一见戎兰亭,都热泪盈眶。
他说那年那场大战太惨烈了,皇上迟迟不肯出兵,戎兰亭率五千兵马在长河关,抵御异族十八部五万精锐,苦战十天十夜,成就天下佳话,却不想那场战争是何等惨烈,以肉做盾,为后方援兵争取到三天时间,五千兵马无一幸免,有传闻戎兰亭的肚子都被异族十八部的铁骑踩烂了来泄愤。
听到韩良说,白璃忧才真正感受到那场战争的残忍,以及为何戎兰亭身上那些伤疤会那么的狰狞可怕了。
透过书房看去,华芝正在与戎兰亭聊天,两人聊得正好,屋外亭内,白璃忧满足的看着戎兰亭,韩良看着她的眼神时,却不觉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她道:“何时可以施针?”
韩良道:“今日我会给他施第一次,三天一次,两个月便可痊愈。”
白璃忧拧眉看向韩良,“真的?”
韩良点头,“娘娘请相信韩良,娘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戎将军是我一生所崇敬之人,韩良必定全力以赴。”
她道:“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说着,她将鲤鱼珠拿出来,递到韩良手上,“这个东西于我来说,没有多大用处的,送给华芝吧——你我都知道,宫廷险恶,华芝虽贵为异国公主,千金之躯,又是你的妻子,都有人敢暗中下毒,实在是防不胜防——我现在伸出民间,没人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是安全的,这个珠子在我手上也是浪费了,便给了华芝,保她平安。”
这个自然是好的,虽然韩良知道拿了这珠子,有点不太好,但为了华芝,他便厚着脸皮道了谢,接过珠子,放进了袖中。
“娘娘,以后便不想着回千叶了吗?”韩良问道,略微扬眉似在观察她的神色,白璃忧浅笑道:“既然当初决定离开,也就没有打算再回去了。”
韩良看了看她的脸色,关怀问道:“娘娘,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白璃忧先是怔愣片刻,后点头,“是有些不好,胃口不好,睡眠也不好,还老是想吐。”
韩良笑道:“娘娘可伸出手,让韩良为你诊治。”
白璃忧挽起在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出来,放在石桌上,韩良为她把脉,不过片刻,便惊了神色。
她看出异样来,其实身为人母的她,早就知道了一些,只不过不太肯定,看着韩良失色的脸,她心中已经肯定了那个想法。
她与戎兰亭之间,即将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了。
“别说出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白璃忧提醒韩良,他微微颔首,收回了手去。
韩良稍稍缓过神来,“娘娘,君上从未放弃寻找你,可你肚——”
白璃忧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反问道:“韩良,当年,我已被他废掉,其实对于千叶百姓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离开千叶不过是如他所愿,世间在没有白璃忧。”
韩良欲言又止,后所有的话都化为叹息。
千叶
懿喜宫——
“皇上出宫了?”楚沐姝似没想到慕容谨之会在这个时候出宫,急忙问道:“可知道去哪里了?”
红玉道:“郭麟也带着走了,我问过其他人,他们只说皇上是提前去北方猎场了。”
楚沐姝喃喃道:“提前去猎场?”
不可能,慕容谨之为人谨慎,而且他并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怎么可能会提前去?一定有蹊跷。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事,他才会去北方的,离冬猎还有两月,就算是要提前去,也不可能提前整整两个月!”楚沐姝焦急起来,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蹙着眉吩咐道:“红玉,吩咐我们的人,立刻寻找皇上的踪迹,本宫一定要知道皇上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红玉道:“是,娘娘。”
稍微冷静下来后,红萝端着燕窝进来,楚沐姝见到红萝后,没好气的问道:“那个贱人怎样了?”
红萝道:“启禀娘娘,那个娘娘已经被送到了冷宫中,奴婢已经让人格外的关照她了。”
口中的贱人,就是白九。
白九也是可怜加倒霉,遇上太后去泰山上香,她没了靠山,自然是被楚沐姝随便找了个理由给送进了冷宫。
楚沐姝自然是不敢得罪太后的,所以也不过是趁太后不再,欺负白九一把,毕竟太后上香要两月才会回来,等到太后回来前几天再将她给放出来也不迟。
“让人给我狠狠的打!”楚沐姝恶狠的说道。
“是。”
东宫——
几乎在懿喜宫得知帝君出宫后,太子惊鸿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当下惊鸿便决定他也要出宫一趟。彩霞劝阻道:“殿下,你不可去啊,就算是娘娘,彩霞想娘娘也不想你去,如果你去了,皇上怪罪你知情不报怎么办?”
惊鸿扔下手中的奏折,看着那被临时送来的一堆奏折,不禁得皱起眉宇,“如换做其他人,本殿自然可以不管不问,但那是本殿的亲生母亲,本殿便不能坐视不理——霞姨,你也看见了母妃离开后,父皇的震怒,这些年来就算是在暗地里非议浓华殿只字片语,那些人又死了多少,母妃这次离宫三年,已无回宫打算,就怕被父皇找到后,以她的脾气再冲撞了父皇,就不好办了,我去了,自多一个说情的人,要真不行,我便也随母妃去了也行!”
彩霞一听,大惊失色,连连跪下,抱住太子的腿,“殿下,可不要胡说,奴婢这就去为你准备行装。”
彩霞去准备行装的空闲时,惊鸿走到了殿外,入秋后,殿内殿外景致一片萧索,就如同他这小人的心一般。
这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跪在他跟前,是他的近卫——白影卫,如同他的影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为他收集天下情报。
慕容谨之创立暗影卫时十三岁,而他不过六岁便将这群人训练为死卫,只忠心于他。
那白影卫道:“殿下,懿喜宫的人已经出发寻找帝君了。”
惊鸿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她派出去的人,怕是连父皇马车的车尾都追不到,她不足为惧,倒是本殿很好奇,为何你们还没找到本殿母妃的消息?”
说罢,长剑已从他腰间拔出,抵在那白影卫喉咙上,“为何?”
那白影卫战战兢兢的回答:“殿下说过帝君的暗影卫在明,我们再暗,很有可能也被暗影卫监视了,所以属下大胆将队伍分散出去,其中一部分分散暗影卫的注意力,一部分乔装成难民潜入北方,暗影卫一直都在搜查娘娘的消息,所以我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惊鸿潇洒的收了长剑,袖口在风中飘逸,“本殿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殿下。”
“消失。”
惊鸿正准备要离开东宫启程,夏卿却不期而至,而且对他说了一番很有深意的话——
夏卿是太子太傅,一直负责太子学业,几乎将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了惊鸿,就算是一些他没有锁狩猎的知识,夏卿也都层层挑选了人到东宫为惊鸿授业。
当年帝君独宠白妃,宠到连两人亲生儿子都只扔给其他人抚育,而夏卿便是抚育惊鸿的其中之一人,对于夏卿来说,惊鸿与他自己的儿子没有区别,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对惊鸿更多了一份期望。这些年来,惊鸿也并未叫过夏卿皇叔,而一直尊称夏卿为师傅。
“真的要出宫?”夏卿小心翼翼的问道。
惊鸿并不瞒着他,直接说道:“我不去,就怕母妃有危险。”
夏卿反问道:“你觉得你父皇会伤害你母妃?你是太小看你父皇对你母妃的爱了。”
惊鸿道:“爱?”他觉得像是听到世间最大的一个笑话,“如果爱,当年为何会有腰斩之行,如果爱,我今日也不会如此孤单,早就有弟弟妹妹陪我于这深宫中嬉笑打闹!”
而不是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谁将他赶下太子之位,不仅算计别人,就连身边的人也要提放着。
夏卿知他一直忌讳着自己父皇,又恨着自己父皇对自己生母的绝情,但他走近,轻拍惊鸿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本网不想再听到!”
惊鸿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神色也平静了下来,“是,徒儿错了。”
夏卿紧捏住他的肩头,苦口婆心,道:“我知你心中有怨言,你也不是三岁孩童了,十岁了,所以你更要明白,你父皇这些年如此看重你,为你铲清朝中障碍,为了你,他费尽心思让你坐牢这个太子之位,难道只是因为你是他儿子?他是一国之君,如果想要儿子,他可以有十个,二十个,更多都可以,为何能健康长大的只有你?”
惊鸿看向他,神色复杂,嘴角微微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夏卿道:“那是源于对你母亲的爱,因为在他眼中,你不仅是他慕容谨之的儿子,还是白璃忧的儿子。”
第五百五十章 不会发现
对于惊鸿坚持出宫,夏卿很恼火,这次他过来就是想劝说他不要出宫,不要将跟帝君的矛盾暴露出来。
其实,夏卿一直对惊鸿寄予很大的希望,也一直不理解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崇拜的帝君为了白妃所做的那些跌份的事,虽以白妃的人品,她值得,但作为出生皇家的夏卿是无法理解的,他能理解男人为了女人丧失一部分理智,但却无法理解男人一直为一个女人沉迷其中,甚至幽怨影响到别人。
而对于惊鸿这个未来会成为千叶帝君的孩子来说,夏卿既然接手成为帝师,便决定会将他平安的送上帝位,自己才能全身而退,而惊鸿这些年来,虽然对帝君言听计从,可他心里明白,惊鸿对于当年帝君腰斩白妃的事,还是耿耿于怀的。
惊鸿对自己父皇心中有怨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夏卿看来,这点情绪如果被帝君看出来了,对惊鸿的前途便会出现危险,毕竟惊鸿现在已经不是唯一的皇子。
“诚然,你还是坚持要出宫,可有想过如为白妃与你父皇起了争执,你这太子之位还要做不做?”夏卿冷声问道。
惊鸿默默点头,长袖一翻,将平时里自己用惯了的一支狼毫笔收进了笔盒中,“师傅,你掌管着暗影卫,暗影卫也是全国最大的情报网,这些年来,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母妃在江南?”
惊鸿的话,不像是问题,只是简单地陈述,“五年前,那场大战,戎叔叔真的死了吗?”
夏卿神色微变,眉宇皱成一个‘川’字,惊鸿的话不过说明四个字:心知肚明。
“难道暗影卫这几年没查出来戎叔叔去了江南,也与母妃相遇了,他们现在就在君国,当年为了他们的事,父皇差点腰斩母妃,如果让父皇知道母妃与戎叔叔之间现在的关系——”惊鸿不敢说下去,“至少我去了,诚然求情没用,那便让我也死在母妃身边也好。”
听闻,夏卿神色悲痛,便知他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心中痛悔当初为何促成帝君同意他组建属于自己的白影卫。
“你——”夏卿的手颤巍巍的扶住一旁的屏风,“好,好,本王陪着太子去!”
懿喜宫内——
楚沐姝完全没想到,所以在听到红玉的回禀后,吃惊道:“夏卿也离京了?”
红玉道:“是啊,娘娘,夏卿王爷是与太子一起离开的,方向也是北边,那北边到底有什么啊,就连陛下都去了。”
楚沐姝狠狠的盯着红玉,手重重的抓捏住凤椅把手,骨节处都泛起了青筋与血丝,这个世间还有谁能将一国之君,一国储君都给勾出去,除了那个女人还会有谁。
“那个女人,还是阴魂不散!”楚沐姝低眸,喃喃着,红玉似没听清楚,“娘娘,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
红玉问完便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多大一个蠢问题,便立刻改口道:“那个女人果然如娘娘说的,阴魂不散!”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如果她被皇上带回来,我便真的什么地位都没有了。”楚沐姝哭道。
红玉道:“娘娘,你毕竟是皇后,就算是她回来了,也不可能与你平起平坐的,而且,她能不能回来,还是要看娘娘的。”
“看我?”楚沐姝抬眸,眼中奇怪的看向红玉,“什么意思?”
红玉道:“娘娘,可以让人暗中跟着去北边,然后在暗中找机会杀了那个女人!”红玉低声说着,还不忘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沐姝几乎没有犹豫,便道:“你去办,你去办!”
“是,娘娘。”
“等等。”楚沐姝拉住红玉,神色着急,又隐晦的对她说道:“一定要做的干干净净,不能落下任何把柄。”
红玉道:“是,娘娘,奴婢会亲自出宫,去找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前往北方,绝对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君国,别院——
韩良为戎兰亭第三次施针结束后,走了屋子,白璃忧一直在屋外等候,因为韩良施针时不能被打扰,所以每次她都与华芝在外面。
看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戎兰亭,以及地上那一口吐出来的淤血,那颗悬着的心终是一点点的放下来了。
韩良走出来,缓缓合上了屋门,后对她说道:“让他休息一会儿。”
白璃忧颔首,随他走进了厅门,华芝一直牵着她的手,神色与以往有些不同,白璃忧看出来了,她有心事,韩良也不用与以往,也有心事。
其实,白璃忧见他们这样,也猜出一二来。
她故意问道:“有事?”
韩良回头,看向她,眼神略微复杂的低下,只华芝最终忍不住,喊道:“嫂子,你带着戎大哥走吧!皇兄已经知道你在君国了!”
白璃忧一惊,握紧华芝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华芝道:“是真的,皇兄现在已经在前往君国的路上了。”
可她也不能这个时候走啊,说好要施针七次,可这才三次,她看向韩良,眼神中似在寻求答案,“韩良,如果没有做完七次施针,会有什么后果。”
韩良冷静道:“必死无疑。”
韩良的话刚出口,白璃忧便已经坚定了决心,“那不走,就算是被他抓到,我也要大哥完成七次施针才行!”
华芝欲言又止时,韩良便开口了,“娘娘在这里很安全,明日开始,我会撤走这里的下人,安排他们回乡,再从宫中抽派几位嬷嬷过来伺候,娘娘请放心,宫中的那几位老嬷嬷都是从小带大我的,对我十分忠心,她们不会乱说话。”韩良顿了顿,神色稍缓下来,继续说道:“至于这里,没人知道这里有一座别院,这里离君国历代国君墓很近,这一带的山地都是属于我的,平时也根本没人来,虽然有禁军守护,但知道的人也只知禁军是在守护君王墓,根本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座别院,里面还住着你们,所以娘娘大可以放心的留在这里,等七次施针后,娘娘想留想走,韩良都会安排,绝对不会让皇上找到娘娘的。”
白璃忧颔首,浅笑道:“那一切就听从世子安排了。”
“喂!风好象停了耶!”季琳琅推推靠在沙丘上假寐,却好象真的睡着了的盛子铭。
盛子铭睁开眼,仔细聆听了一下。“嗯!是停了,比我想象中的还快,也许今晚以前我们就可以越过这片沙地了。”
“咦?真的?那我们快点动身吧!”
于是,两人立刻上马朝远方的地平线奔驰而去。
无星无月的合夜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郁林中,有两条黑影悄声对着话。
一条黑影笔直伫立着,曲线颀长挺拔,另一条黑影同样修长英挺,却恭谨地低着脑袋。
第五百五十一章
“这份消息立刻传递过去给皇上,顺便告诉皇上,远征最忌疲军,请皇上不要轻举妄动,按照现在的速度行军即可,否则后果自理。”
“是,少爷。”
“还有,只准盯梢,不准暴露身分的人命取消,往后如果夫人碰上任何危险,不必先赶来通知我,立刻上前保护她,之后再让我知道就行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少爷,不过……”
“若是因为你暴露身分而出了问题,导致皇上怪罪下来的话,叫皇上自己来找我说话!”
“是,少爷。”
“还有其它问题吗?”
“有,少爷,夫人也来了。”
“她来干什么?”
“她说想瞧瞧夫人。”
“叫她滚蛋!”
“夫人说,少爷若是叫她滚蛋,就让属下再换另一种说词。”
“什么说词?”
“夫人等着接班,顺便瞧瞧夫人。”
“轮到她了吗?”
“时间还没到呢!少爷。”
“那就叫她先回去绣花捻筝,等时间到了再来!”
“啊!少爷,夫人还有第三种更直接的说词。”
“你……说!”
漠北的初春一向是最恼人的季节,经过漫漫严冬之后,枯草满地、残雪尚存、风沙弥漫,说有多苍凉就有多苍凉。
而那残馀的碎冰依然飘浮在湖面上,却已有大天鹅在碧波中悠然游憩、引颈和呜,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要在这儿过夜吗?”季琳琅充满期待地问。
“不,我们要到草原去过夜,在那儿就不用睡毡帐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一想到可以睡在屋子里,季琳琅也没有怨言了。然而,他们在草原待了两天之后,盛子铭却突然告诉她,他要把她扔下来了。
“为什么?”
“我说过我是来办事的不是吗?接下来我要顺着胪朐河过去,那儿对你来讲太辛苦了,所以,我要你待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
“多快?”
盛子铭犹豫了一下。“约莫半个月吧!”
“半个月?!”季琳琅尖叫。“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半个月?要是我又碰上那种事怎么办?”
“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凭什么?”“凭那是我黑煞神的保证。”盛子铭傲慢地说。
季琳琅不甘心地咬着下唇。“我真的不能去?”
盛子铭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事实上,接下来我可能一直都会很忙,根本没空顾及到你,所以,你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
季琳琅蹙眉思索半天。
“你真的会回来找我?”
“一定。”
季琳琅无奈地叹了一大口气。“好吧!”
那天一入夜,盛子铭就离去了,季琳琅只好一个人到处乱晃,可是草原就这么一点大,也没啥特别新奇的事物,所以,她干脆自己跑到阔海去了。
如此过了几天后的某个黄昏前,当她收集好一堆枯枝,正在很有耐心地设法点火——这真是一项大工程,每次都要花上她至少半个时辰以上——的时候,蓦然一抹黑影罩在枯枝上,她不觉错愕地抬起头来,赫然瞧见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人正笑吟吟地对她猛抛媚眼。她正想冷下脸来给对方几具辛辣的言词,却又再次错愕地愣了一下,随即回到她的大工程上,嘴里则漫不经心地问:“姑娘有事吗?”
年轻人的笑吟吟顿时仅在脸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我也扮过男人呀!”季琳琅淡淡道。
“瞧瞧你的耳朵和颈子不就知道了?草原男人有戴耳环的习俗,而且一向只在左耳戴耳环,要不就是左边大耳环,右边小耳环。还有,你至少要拉好领口吧?那可是最大的漏洞!”
“好象很复杂。”年轻人摸着自己的脖子喃喃道,随即蹲下身来。“我帮你点吧!”她看得已经快受不了了,哪有人连个火都点不着?
季琳琅也不跟她客气,立刻把火折子交给她。
年轻人一点就着,然后就看着季琳琅把处理过的鱼又到火上去烤。
“我叫季琳琅,你呢?”
“紫衣。”
季琳琅盘膝坐了下来,季琳琅也跟着盘膝坐下来。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等人。”
“等谁?”
季琳琅双眉一扬。
“你是钦差大人啊?”
季琳琅呆了呆。“?”
季琳琅翻了翻白眼。“只要我告诉了你我在等谁,然后,你大概又会问我为什么要等他,或者他到哪里去了之类的,就算我再回答了你,你还是会继续问更多的问题,活像钦差大人审案似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季琳琅一脸傻样地望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女人嘛!”季琳琅叹道。“女人的好奇心最大,比男人的野心还要大!”
季琳琅猛地噗哧一笑。“说的也是。”
“你承认了?好,那换我来问你!”
“咦?”
“你是中原人吧?你一个人跑到关外来干什么?”
季琳琅倏地嘻嘻一笑。“找我二嫂子。”
“她是关外人?”
季琳琅摇头。“不是,是我二哥带她一起出关来办事的。”
“那你找她干什么?”
季琳琅眨了眨眼。“瞧瞧她是什么样子呀!”
“瞧她的样子?”季琳琅困惑地抓了抓头。
“你不认识她吗?”
季琳琅又摇头了。“不认识,二哥成亲的时候又没有通知我,等我知道的时候,他早就跟二嫂子跑到关外来了。”
“这样啊……”季琳琅把鱼转了个面。“那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啦!”季琳琅很开心地说。
“哦!那你跑到这里来又是干嘛来着?”
季琳琅没有回答她,反而抗议回来。“喂、喂!不公平,你都问我那么多了说,该换我了吧?”
季琳琅耸耸肩。“你问吧!”
季琳琅开心地笑了。“你等谁?”
“等一个朋友。”
“朋友?”季琳琅脑袋微微一歪。“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他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季琳琅又耸耸肩。“他有事嘛!”
季琳琅眼珠子转了一下。“既然只是朋友,你干嘛这么委屈你自已?”
季琳琅把烤好的鱼拿给她代替回答,然后再把另一条鱼放上去烤。
“你……”季琳琅贼兮兮地挤了挤眼。“喜欢他吧?”
双颊蓦然飞起两朵云彩,“我……我只是对他满感兴趣的而已,那又怎么样?”季琳琅挑衅似的回道。
“没怎么样啊!”季琳琅无辜地说。“我只是想说,女人肯为男人忍受委屈,不可能只是因为感兴趣而已吧?应该是很喜欢那个男人吧?”
季琳琅脸更红了。“谁……谁说的?”
恣意地欣赏了一下季琳琅羞赧的脸色,季琳琅不觉又笑了,随即主动转开话题。
“你要在这里等多久?”季琳琅顿时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说大概要半个月。”真怕她再逼问下去。
“那……”季琳琅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讨好的模样。“我陪你如何?”
第五百五十二章 尽在掌握
冷宫,破布残垣,荒草丛生,这是白九被关进来的第五天,太监三天会送一次饭菜过来,不过都是一些馊了的稀粥,发霉的馒头,难以下咽。
白九本是太后身边的人,不过因为太后离宫,才被皇后抓了来,本来冷宫这些太监也不敢太过分,但白九被关进来前,懿喜宫便下旨将原冷宫的太监都撤走了,换了懿喜宫的人。
白九身边侍女小珠看着桌上那些发了霉的馒头,忍不住骂道:“什么玩意嘛,当初主子被封贵人时,她们一个个巴结都来不及,现在竟然这般对主子,真是一个个势利眼!”
白九虽心中不忿,但只淡笑道:“最凉薄的人性,不就是在宫中,你在宫中多年,难道还不知?”
小珠暗自叹息一声,不由得想起当年浓华殿的盛况来,“当年浓华殿那位娘娘,小珠还记得,当年喜欢南方的樱桃,帝君知道之后,便命人用自己的千里良驹,西域最尊贵的汗血宝马连夜从南方用冰块为那位娘娘送进宫中,跑死了十几匹马,那些樱桃不过区区几两银子,但那些马一匹便得千金——在说浓华殿那些下人的赏赐,只要伺候得好那位娘娘,帝君随手便赏赐百两黄金——”
白九知自己没用,便只听她说就是了,也不开口说什么,但对于那位浓华殿的娘娘,倒是从进宫后,便一直有所听说,便有了好奇,“听说那位娘娘曾经也进过冷宫?”
小珠道:“是啊,那年也不知在御书房如何惹怒了帝君,便被贬到了冷宫,不过很快也就出来了,还是帝君亲自来抱着出的冷宫,那位娘娘自是有自己的办法抓住帝君的心,倒是主子您,怎么能每次都那样直挺挺的去冲撞帝君。”
白九心中也是有些后悔的,但当时确实没有忍住,家中冤屈让她失了理智,忘记面前的男子是一国之君。
小珠不由得怨道:“不知几时能熬出去?”
“本宫今日便来放你们出去!”
楚沐姝幽冷的声音传来,白九带着小珠连连跪下,“给皇后娘娘请安。”
楚沐姝在红萝的陪同下走进屋内,红萝四处寻找,最后寻了一把稍微干净些的椅子端来。
楚沐姝坐下后,看着白九那样,神色得意异常,白九大胆抬眸,这才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便大着胆子问道:“娘娘,臣妾做错了什么,要被娘娘关进冷宫。”
楚沐姝笑起来,眼中却透出阴狠来,她缓缓抬起白九的下颌,不由得嘲讽道:“这张脸啊,跟她是真的像呢,只可惜你太笨了,没有好好利用你这张脸,不然还能混个妃位什么的,只可惜是真的笨啊。”
甩下她的下颌,楚沐姝媚眼一扬,叹道:“不过都是替身而已——”神色稍顿后,嘲笑她道:“你不过是有点像而已,却以为自己能够与她相提并论,这是你第一蠢,第二蠢,便是以为有太后撑腰,便能将本宫不放在眼里!”
白九急急解释道:“娘娘,臣妾没有不将您放在眼里,臣妾初来乍到,并不懂宫中规矩,还请娘娘原谅臣妾的冲撞。”
楚沐姝今日来倒不是兴师问罪的,这宫中,自从珍妃敏妃死后,瑶妃这些年来,倚着云苍和亲公主的身份,眼高于顶,并不与宫中妃嫔多加往来,在失去孩子后,更是深居简出,至于那雪妃与良妃,更是烂泥扶不上墙,蠢笨不堪,雪婉虽是南越圣女身份,对她却没有一点帮助,这些年早已失宠,至于那贱婢出身的良妃,因出卖主子而上位的事,早就是宫中众人的笑话,在宫中实际的地位还不如她那有品阶的妹妹彩霞。
而这个白九不同,楚沐姝也看出来了,几次三番冲撞帝君,帝君也只是小惩大诫,太后劝几句,惩罚也就不了了之了,看来对她,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本宫来,自然是给你指条明路的——”楚沐姝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白九听闻她是来救自己的,便连忙跪了过去,拉住楚沐姝的腿,“求娘娘指路——”
楚沐姝听她这么识时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太后虽然帮你,但年事已高,常年又烧香拜佛的,以后迟早也会出宫,找一处僻静的庙子静养的,你可想过倒是该依附谁呢?”
白九倒是聪明,立刻回道:“自然是要仰仗娘娘。”
“嗯,孺子可教也——”楚沐姝缓缓抬起她的手,上面布满了这些日子来磨出来的老茧子,低声又有力度的说道:“本宫缺个帮手,白贵人啊,可愿意来帮本宫,本宫也知白贵人有仇恨在身,本宫帮你报仇,娜依那女人,本宫也实在不喜欢。”
“奴婢愿意!”白九立刻应声,“奴婢愿为皇后娘娘小效犬马之劳!”
“好,很好——”楚沐姝起身,朝红萝使了眼色,红萝便去将白九扶了起来,“白贵人,请起,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伺候的,奴婢立刻去将他们遣送到受刑司领几十棍子!”
楚沐姝临走时,对门外的内侍吩咐道:“还不送白贵人回去!”
距离君国百里之外的塞北小镇,有德镇,到了镇子上后,慕容谨之命人放慢了速度,不仅如此,还在有德镇上住了下来。
被包下的客栈后院,八角亭内,郭麟煮了茶端来,盛子铭,王楠乔装成普通客商服侍在侧。
慕容谨之轻唊一口茶,品出这不是宫内带出来的茶叶,优雅的放下茶杯,眼神放远,“这茶?”
郭麟立刻上前回道:“是本地的茶叶,叫做金猴头。”
“味道不错。”慕容谨之收回目光,仰头看了看日头,“看时日,也该到了吧。”
盛子铭看了王楠一眼,王楠未做回应,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是,君上已在此地逗留两日,太子殿下今日便能到有德镇。”
“嗯。”慕容谨之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朝屋内走去,“朕有些乏了,人到了,带来见朕。”
“是。”
一个月后,当返师大军路经开平时,应星河也决定动身回中原了。
很“凑巧”的,应星河突然觉得他也应该要回中原了,便征求他们的同意一块儿上路,紫衣当然不会反对,可是——
“我们是不是最好跟王爷说明一下,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为什么?”
“因为他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不该有欺骗的嘛!”
“我会另外找机会告诉他。”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因为我高兴!”
紫衣顿时气结,不过,在内心底,却又不免暗自窃喜着。这表示他并不急着和她撇清关系,不是吗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于是,三人便一路游山玩水往南方去,不同的是,他们虽然依旧同房,应星河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坐在椅子上打盹了,而是堂堂正正地跑到床上和她挤同一颗枕头、抢同一条被子。
“这……这这这……这是做什么?”
“我会冷。”
大热天的他说他会冷?真的假的?不会是……他的身子还末全好吧?
“你的头还会晕吗?会想吐吗?”紫衣马上关心地这么问。
“当然……”顿了一下,舌头转了一圈。“会。”
“哦!”紫衣点点头。“那换我坐椅子上打盹好了。”
“不行!”
“不行?”
“我是男人,怎么可能自已睡床,让女人睡椅子?”应星河严声反对。
“好嘛!那你睡里头,我睡边儿。”要跑也方便一点。
“好。”
“啊!对了,差点忘了问你,你那个大师兄为什么老叫我弟妹呢?他不知道我们只是作戏吗?”
“这你应该去问他吧!”
“唔……说的也是。”
到了十一月,他们只晚了皇帝几天回到金陵,并下榻在城南的全福客栈,梳洗一番后,三人就来到城里最大的庆升酒楼用膳。
等点过菜后,紫衣立刻紧张兮兮地问应星河,“喂!我们会在这儿停留多久?”
应星河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不一定,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大大的不对,要是她被黑卫府里认识她的人碰见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二堂姊早该到了吧?她……应该没问题吧?
“没什么,”紫衣不自在地笑了笑。“嘿嘿!没什么。”
放下茶杯。“怕被黑卫府的人瞧见?”
紫衣翻翻白眼。“知道你还问!”
应星河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瞥着楼梯口,状似在等待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应星河为了让紫衣放轻松一点,所以不断和紫衣谈笑着。
片刻后,伙计送来酒菜,他们一边吃一边继续聊着,而应星河则继续盯着楼梯口。又过了一会儿,应星河突然双眼一亮,盯着刚上楼来的男人放下了筷子。
“紫衣。”
“干嘛?”紫衣正咬着一块鸭肉,满嘴油腻腻的。
“瞧瞧那个男人,”应星河用下巴指了指。“他是首富,也是京城里第一美男,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我瞧瞧!”紫衣赶紧放下鸭肉和筷子,扭头看过去,旋即低呼,“哇~~真的耶!好俊的男人喔!啧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他更俊俏的男人了。”
应星河脸色倏沉。“是吗?”
“是啊!你们男人也许不觉得,因为你们会嫉妒嘛!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或者说人家是娘娘腔,就跟我们女人一样。”
紫衣还在盯着人家直看,好似已经舍不得移开眼了,就跟这酒楼里其它女人一样。“不过,那是事实,怎么否认也都没用的。”
应星河的脸色更阴郁了,应星河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没想到紫衣马上又追加了一句,“不过啊!那种男人也最烂了。”
应星河不由得怔了怔。“为什么?”
对方似乎感觉到有陌生女人在注意他,马上就转过头来对紫衣露出亲切的笑容。
紫衣愣了一下,旋即赶紧咧出一个假笑送回去。
“唉~~你没瞧见吗?一看见女人就笑,真受不了!就算他长相再俊美,或多么富有,可瞧他那模样,有九成九更是个风流不可靠的家伙,够聪明的女人就绝对不会去接近这种男人!”
“为什么?”
“你啊……”紫衣以那种“你真笨,真是没救了”的神情叹了口气。“因为他是那种很典型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又离不开女人,那种男人最没用了啦!”
应星河微挑起右眉。“没用?别忘了,他可是应城首富!”
紫衣嗤之以鼻地哼了哼。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承袭先人的遗荫,又不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有些人幼时就立定了大志向,有些人七老八十了还是混混沌沌的过日子,他就是那种从小顺顺当当的,父母帮他安排一条很好走的路,他就啥也不问地走下去,从不想想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或者另外开辟一条路来走的人,就算他一辈子福禄双全,我还是会觉得他很没用。懂了吧?”
应星河若有所思地注视她片刻。
“你不也说他既俊美又潇洒?”
“老来还不是鸡皮鹤发一副。”
“听说他对女人很是温柔体贴。”
“糖衣包里的大都是毒药,那是骗女人的陷阱!”
“你真的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好感没有,恶感很多,要我分你一点吗?”
应星河沉默了一会儿。
扑通一声,应星河已经连人带椅的摔到地上去了,“你你你……夫人,请你……”他的声音在颤抖。
“请你不要害我好吗?”他坐在地上偷觑着应星河那张铁青的脸,不晓得该躲到桌子底下去,还是该立刻逃到蒙古沙漠去,此生此世永不回京城了!
“干嘛呀?”紫衣莫名其妙地看着死赖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你总是笑得那么亲切,谁见了都会有好感的呀!”
“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笑了。”应星河对着应星河发誓般地说。
冰冷地,“起来!”应星河命令。
应星河抖了抖,“是。”然后狼狈地、万分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坐好!”
应星河立刻把椅子扶起来坐下。
“喂、喂、喂!你怎么可以对王爷这种态度呀?”紫衣抗议。
“人家救了你的命耶!别看他表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他为人真的很好,又是那么风趣开朗,实在让人无法不喜欢他!”
应星河呻吟一声,脸上已经是一副死人的神情了。
应星河瞪着手里的杯子,好象正在考虑要不要捏碎它的样子。“那么,你觉得他很适合作你的丈夫了?”
紫衣错愕地一愣。“为什么?”这跟那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一仰杯,应星河又干了酒。“很喜欢他不是吗?”
“哦!拜托,我对他又不是那种喜欢。”紫衣一副受不了的神情。“那是哪种?”
“当然是朋友之间的喜欢罗!那是不一样的啦!”
应星河转着手上的空酒杯。“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紫衣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我喜欢伯母,那是亲情之间的喜欢;我喜欢大堂姊,那是姊妹之间的喜欢;我喜欢三师兄,那是师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我说我喜欢王爷,则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如果要嫁人的话,就要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才行,所以,王爷是不成的!”
应星河脸上的冰块终于融化了,应星河暗暗挥了把冷汗。
“你确定?”
“拜托,这还用问吗?当然确定啦!”
放下酒杯,“那我呢?”应星河慢条斯理地拿起酒壶倒酒。“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呢?”
“你?”猛然间,紫衣那张俏美的脸蛋活像喝醉了酒似的涨红了。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而且还变成了聋子。“对了,这个牛肉很好吃!来,你吃吃看。”
说着,她就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应星河嘴里,然后自顾自埋头苦吃。
第五百五十四章 真是朕的好儿子
有德镇外十里亭,盛子铭已等候在此,两个时辰后,当夏卿与太子下了马车,这位盛统领不得不服帝君料事如神,一切都似掌控在帝君手中。
夏卿见到盛子铭,脸色焦虑,眉宇之间的皱纹加深,“你怎知我们会来?”
盛子铭无奈的耸肩,“是帝君让我与王楠过来接你们的,帝君要见太子。”说完,盛子铭朝着惊鸿恭敬地行礼。
惊鸿默默点了点头,便径直朝着前来接应的马车而去,夏卿一直无声的目送那孩子上马车,眼神幽幽,“嘿!”盛子铭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盛子铭调侃着笑道:“太子已经长大了,你总不能他去哪儿,你哪儿都跟着吧。”
夏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盛子铭也跟着上了去,在他身后继续说道:“从太子出生,帝君便将太子交由你来看管,我明白你对太子的感情,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可你也得明白,太子现在的年岁,在过个两三年,也该成亲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像是老母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那还能如何?难道要我看着他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心血都毁于一旦!多少人在眼馋这个太子之位,有多少危险一直都在他身边!”夏卿冷峻的说道。
盛子铭哪能不能明白,无奈的摇头,放下帘子,当马车开始驶行,他才道:“只要是关于太子的事,你都半分不让,那可有想过帝君是太子的亲生父亲,难道他想自己的儿子有事?”
夏卿道:“曾经我也这样想过,毕竟虎毒不食子,我们认识的帝君,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曾经我们也不止一次听他说过,只会有惊鸿这一个儿子,那二皇子又是如何来的?首先,他是一个帝王,一个合适的储君对于一个帝国来说,有多重要,你我都清楚,惊鸿早已不是唯一的选择,况且白妃如有任何再惹帝君发怒的事发生,这次谁知道会怎么样。”
盛子铭惊道:“你的意思是——帝君会废储?或是帝君这次来,是想跟白妃彻底来做一个了结。”
夏卿没有回答,伸手掀开帘子,看着远处山景,所有的话,都化作了心中无尽的叹息。
有德镇,客栈内——
客栈后院还算是清幽,惊鸿来时,慕容谨之刚好午睡起来,郭麟伺候完后便一直站在门外等候,见惊鸿已到,立刻上前行礼,“殿下。”
“勉礼。”惊鸿手一挥衣袖,郭麟起身,“父皇还在休息?”
“君上已醒来,刚喝了一杯茶,现在在屋内等着殿下呢。”
“嗯,本殿立刻就进去。”
望着惊鸿前去的背影,郭麟眼神有些复杂,不安——
屋内,慕容谨之站在书桌旁,随意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都是一些民间野史之类,他并无什么兴趣,看了几眼也就放回去了,惊鸿进来时,并没有内侍通报,但他还是听到了脚步声。
那个小人啊,昨日像还是孩子,今日一见,冷峻的气质下似已长大了,慕容谨之看着跪着的人,像是看见了多年前那夜被暗杀后,蜕变后的自己。
“起来吧。”
“儿臣不起来,儿臣有一事请求父皇。”
“现在还不够强大的你没有资格跟朕谈条件,朕还没治你私自出宫之罪。”
两人之间的话,剑拔弩张,似都不肯相让,惊鸿也不在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道:“父皇,找到母妃,父皇要如何处置母妃?”
“你想朕如何处置她?”慕容谨之饶有兴趣的问道,“或者,你想朕放过她?成拳他们双宿双飞?”
“求父皇放过母妃,放母妃自由!”惊鸿大声喊道:“母妃已为父皇做出太多牺牲,难道就连自由你都不肯给她,这么多年了,母妃在宫外生活得好好的,为何又要来打扰她,为何——”
“为何?!朕也很想知道为何?这些年来,一千一百个日夜,朕在那张龙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为何?就是想不出来——”慕容谨之打断他的话,随后一笑,道:“也许真要将你母妃带回来,可能朕才能睡个好觉,才能想明白为何。”
听到这话,惊鸿立刻是从地上起来,几乎惊住了面前人,“父皇,你就是没有办法面对母妃最后选择的人是他,而不是你!”
“混账!”
慕容谨之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的白影卫比谁都先知道她在江南,四海商行幕后的老板就是她,你也知道戎兰亭并没有死,这两年一直都在你母妃身边,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朕,你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这一年,皑皑的雪花提早飘落,十月刚入中旬,金陵的石板道上已然覆盖上一层银白的初雪,沁寒的冬意在静谧里悄无声息地来临,幽幽扬起一片萧索寂寥的冷瑟。
此刻,近午时,在绵绵絮絮的飘雪中,翠微山南麓踽踽行来一条孤独的人影,二十四、五的年岁,清俊的五官异常秀气,恬淡的神情宁静安详,颀长的身躯透着斯文儒雅的气息,看似温驯柔和的好好先生,又像是饱读诗书的书香子弟。
这是一位非常清秀的书生型公子,可又若有似无地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神韵,也许是因为他那一身在银雪映照下显得格外鲜明的黑儒衫,他爱穿黑,却没注意到这一身黑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这也没什么,世间人百百种,什么样的人都有,爱穿黑就爱穿黑,没什么大不了的。
怪的是,他看似步步慢行,速度却奇快无比,不过眨个眼工夫而已,应星河已然来到法海寺前,正在大门前扫落叶积雪的小沙弥看得傻脸,不觉揉揉眼,以为眼睛花了
“小和尚,我找人。”
公子人清秀,说话更温和,细声细气的像个腼腆的姑娘家,听得小沙弥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嗓门--怕吓坏了公子。
“施主,咱们寺庙里人可多的是,有师父,也有进香的香客,请问施主您问的是哪一位?姓啥名谁?”
“我找位小姑娘,不知她姓啥名谁,只知她年年今日会来此,算算该有七个年头了。”
“啊,我知道了,准是聂府么小姐!”小沙弥拍拍光头,“她每年这时候都会来待上一个月,说是要等人送条白蛇来给她……”他瞟一公子手上提的竹篓子。“该不会就是施主您吧?”
应星河没有回答他,反倒又问:“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如今可来了?”
“很抱歉,施主,聂府么小姐至今尚未到,想是今年不会来了。”小沙弥歉然道。“您知道,她今年及笄了,出门怕是不那么容易啰!”
应星河微微蹙了一下眉。“再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家住何处?”
“京城。施主,您只要进城里后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杭州的冬天没有雪,但如同江南其它地方一样是沁骨的寒冷,那位斯斯文文的应星河却仍是一袭墨衫,一手提着行囊,一手拎着小竹篓,“缓缓”走在萧瑟的寒风中。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望着尚未开启的城门沉默一会儿,忽又回头。
第五百五十五章
这是凌晨时分,黎明将起的前一刻,夜黑得像泼墨,风冷冽得刺骨,道路两旁的树林子沙沙沙地呻吟,彷佛随时都可能会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窜出来,令人心惊胆寒,但应星河却似一无所觉地抬脚踏入,黑色靴子踩在满地的枯枝败叶中辟啪响,为这份夜的诡魅更添几分惊怖。
蓦而,他再一次驻足,同时脸往上仰,就在那一瞬间,树梢浓密的枝桠间黑影倏坠,他本能地松手落下行囊与小竹篓横起双臂,下一刻,他横托的双臂上赫然多了一个人。
一位正在睡觉的少女。
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应星河看着他两臂上的少女从树上落下来后竟然还闭着眼,并翻动身子往他温暖的胸口紧偎过去,顺手又揪住了他的衣襟,像揪被子似的。
“唔……紫衣,天亮了吗?”
天亮?应星河往上看了一下黑不隆咚的夜空,再垂眸望回两臂上的少女,眉毛微微挑高。
“好冷!紫衣,”少女又咕哝,揪住衣襟的五指更紧。“再给我条被子好不好?”
被子?
应星河修长的剑眉掉下来打成一个秀秀气气的蝴蝶结。
“紫衣……”
天际,曙光乍现,开始蒙蒙亮了。
“紫衣?”静默的片刻过去,揪住衣襟的柔荑蓦然松脱,困惑地平掌贴在他胸口摸来摸去,停住,紧闭的眼悄然打开,霎时间,昏沉沉的树林里彷佛射入了两道闪亮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赶走了阴森森的气氲。
这是一双多么明媚俏丽的眼儿啊!宛如夏日里的阳光,灿烂又耀眼,镶嵌在一张美得无法形容的芙蓉娇靥上,精致的五官,如羊脂玉般白嫩的肌肤,清丽绝伦完美无瑕,令人光是瞧着也醉了。
但是应星河没醉,他只用一双疑惑的眼神低眸望住怀中的少女,一声不吭,也许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而他怀中的少女则满眼迷惑,不解自己为何会躺在一个大男人怀里。
两双眼愣愕地相对好半天后--
少女突然绽开一朵甜蜜蜜的笑容,“你好啊!”柔腻腻的嗓音带上三分娇慵。“啊!不对,应该说:早啊!”无论如何,先打个招呼再说。
应星河的眉梢又轻轻挑了起来,依然无言。
见状,少女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神态俏皮可爱,“那个……我被好多男人抱过,可没一个怀里比你更温暖舒服的呢!”她落落大方地想多说点话来打破这份尴尬,却不想这种话反倒让人心里犯嘀咕。也说不定她是故意的。
疑惑的眼瞇了起来,“好多……”应星河终于开口了,“男人?”他细声细气的问。
这位少女至多十五、六岁,眉眼间犹有几许青涩,那一身凹凸有致的身体却早已熟透了。
应星河只瞄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姑娘,这黑天夜里的……”
“不对,”少女往上指了指,更正他的错误。“天亮了。”
应星河顿了一下。“适才妳在树上睡觉时,天可还没亮。”
“也对。”少女同意地点点头,“然后呢?”边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好似对他很感兴趣,边等待下文。
“这黑天夜里的,妳一个姑娘家实在不该一人独自在外,”应星河好意提醒她。“而且在下还是个陌生男人,姑娘怎可如此毫无戒心?”
别看他秀秀气气的,说不准也是只大野狼。
可惜少女不领情。
“有什么关系,只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了,不然刚刚你还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会先给你一掌劈得你半死再说!”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不骗你,我看人很准的喔!好人坏人的眼神我一见就分得出,从没错过半回哟!”
应星河颇不以为然地蹙起眉宇,少女不加理会,径自又说下去。
“至于我为什么独自一人摸黑跑出来……”她咧开小嘴儿嘿嘿一笑,模样儿既顽皮又调皮,还有点得意。
“我逃家嘛!”
“逃家?”应星河的眉宇再度微微挑起来,声音更轻了,几乎风一吹就散。“姑娘不会恰好姓聂吧?”
少女听得一愣。“你怎么知道?”
“聂府么小姐?”语气已有九分确定。
“咦?你认识我吗?”少女更讶异了。“我可不认得你呢!”
“但姑娘该认得我大哥,”应星河慢吞吞地说。“八年前,法海寺,记得吗?”
“咦?”少女惊呼。“原来他没有忘!”
“大哥从不曾遗忘自己的承诺。”一拂衫襬,应星河蹲下去把歪倒的小竹篓扶正,“这回我就是代他送来小白蛇给姑娘妳,就在……”
他皱了一下眉,因为小竹篓的扣子是松开的。“这里头。”
“真的?真给我送来了?”
少女惊喜地叫着,也跟着蹲下去,然后两双眼一齐往小竹篓里探进去……
良久,没声音。
天,更亮了。
“这位公子,我要的是小白蛇。”
“我知道。”
“白色的。”
“我知道。”
“蛇样的。”
“我知道。”
“不是看不见的。”
“我知道。”
“那么,我的小白蛇呢?”
“……呃,不……不见了。”
应星河有点尴尬地嗫嚅道,嗓音低细到几乎听不见。“那个……很抱歉,兴许是适才竹篓落地时震开了扣子教牠给溜了,不过请放心,我会再去找来给姑娘。”
少女不以为然地斜眼睨着他。“另一个八年?”
应星河窒了窒。“我……我会尽快。”
“多快?”
“呃……这……这……”
瞧他吶吶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少女不禁翻了翻白眼,然后起身,螓首微倾,目光诡谲地盯着他瞧了半晌,忽又展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把算计的奸巧全藏在迷人的笑容后面。
“这样,我不要小白蛇了,你帮我个忙就算抵了这债,好不好?”
加加减减,大家都有便宜赚的啦!
“帮忙?”有点意外地,应星河也跟着起身。“请姑娘先说说看。”
“陪我到关外找外公。”少女说得很干脆。“我爹硬是要把我嫁给我不中意的人,我才不干,那可是有关我一辈子幸福的事耶!所以我要躲到外公那儿去,我爹不敢找上那儿,因为我外公很讨厌我爹,我哥哥们也怕我外公,这样他们就找不着我啦!”
“但姑娘家的终身大事理当是由父母……”
“慢着!”少女举起一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你可知道我外公为何讨厌我爹?”
应星河摇头。“自然是不知。”
“很简单,因为我娘原已有自小订亲的未婚夫,是我爹在我娘成亲前夕硬拐了我娘逃婚去,你说,这样的爹爹有那资格硬要替女儿安排婚事吗?”
上梁不正难怪下梁会歪,应星河无言以对。
第五百五十六章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那一巴掌声传到门外,外面的夏卿等人自然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毕竟这些年来帝君已经很少动怒,更何况是对太子动怒。
夏卿拔腿便要往里闯,却被盛子铭反手抓住,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盛子铭低声在他耳边警告道:“想死啊你!你本就与太子交往甚密,又是帝师,现在进去,也不怕给太子在网罗一个党营私的罪名。”
“我知不该进去——”
夏卿的声音带着隐忍,“但你也知这些年来,帝君的情绪阴晴不定,就怕里面——”
“血流成河?”盛子铭扬眉一笑,声音不大,“你是太小看白妃娘娘在帝君心中的地位了,就连浓华殿那一众奴才都能受到帝君特别照顾,就别说太子这个白妃唯一留在他身边的血脉了。”
稍许后,夏卿终于冷静下来。郭麟这时也上前来,“王爷,盛统领说得对,君上不会对太子怎样的,只是一时气太子隐瞒了白妃娘娘的下落,才会——王爷就别担心了,进去反而会真正激怒帝君。”
夏卿被劝阻了下来,虽心中担心,但也只能站在门外——等到惊鸿出来时,夏卿才上前。
惊鸿半张稚脸上明显有几条红色的印记,想必帝君也是用了些力的,夏卿上前,将他在出门去半道上拦下来。
夏卿道:“早跟你说过不要跟着出来。”
惊鸿冷冷盯他一眼,收回目光时,唇角扬起一个笑意,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在夏卿眼中,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夏卿幽幽开口,“好一个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今日只是一巴掌,等明日找到你母妃,你帮谁?还是坐视不理?”
“老师想让我帮谁?还是希望我不要管这件事?”惊鸿反问。
夏卿直接道:“本王希望你现在立刻回宫去,今日一巴掌便是帝君给你的警告,这些年来,你父皇虽然性子极其寡淡,但对于你母妃已成执念,如果让他知道戎兰亭与你母妃之间——”夏卿神色略顿,“本王不希望你被牵涉其中,你还有自己的责任在身,你父皇见到你母妃还有些理智,但不能保证在看见戎兰亭后还会有,到时候迁怒你,该如何收场?”
惊鸿扬手一挥,掸了掸衣袖,翩然而去,“那便尽管迁怒便是,最多不过一个死!”
如同紫衣所猜想的,应星河确实是一个超好欺负的男人,个性温和脾气好好,想要支使他只要随便掰两句,或者摆出苦瓜脸给他看就行了,谁爬到他头上撒野都没问题,最多你偷笑,他苦笑。
难得有这么顺从的“奴隶”任由她使唤,紫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一旦有需要,总是非常大力的给他用下去。
“小王爷,我爹一定会派人出来找我,我建议我们绕道走。”
“绕道?”
“对,离苏州越远越好,譬如说,往襄阳那儿绕过去。”
“襄阳?!”
“太远?”
“……不,就依姑娘的意思吧!”瞧,多“听话”!
“小王爷,买两匹马代步好不好?”
“姑娘是武学世家出身,必然学过武不是?”
“学过武就可以当马一样奴役?”
“……好吧!买两匹马。”
瞧,多“体贴”!
“请问小王爷,你家住哪儿呀?”
“天山。”
“哦哦哦,原来是天山啊!难怪你穿这样都不怕冷,习惯天寒地冻了嘛!不过,我会冷耶!”
“……待会儿进了市镇,姑娘尽管挑两件毛皮斗篷就是。”
“喂喂!小王爷,干嘛走这么快啦!不行走慢点吗?”
“姑娘不担心被令尊派出来的人找到吗?”
“可是,人家会累嘛!”
“……既然姑娘会累,那就慢点走。”
瞧,多“随和”!
“哎呀、哎呀,好热闹的灯会喔!”
“姑娘……”
“我们瞧瞧去!”
“但……”
“别跟丢了哟!”
这样一个多月下来,原计划到关外去的两人竟然莫名其妙的跑到成都去了,但应星河什么也没说,既不抱怨,也没生气。
“小王爷,既然来到川境了,咱们顺便上昆仑山去瞧瞧吧!”
“……”见应星河这会儿连吭也不吭一声了,紫衣不禁窃笑不已。
这家伙真是她见过最有趣的男人,不过如果他知道对于其它男人--包括她的哥哥在内,她一律连名带姓的叫,唯有他能让她“尊称”声公子,或许会得到些许安慰吧!
“你知道吗?听说那玉虚峰和玉珠峰是玉皇大帝两个下凡到人间的妹妹的化身喔!”亭立于半山腰处一小块突出的空地上,紫衣指着那两座东西遥遥相对的奇峰。
“还有啊!位于昆仑河北岸的昆仑泉,传说是西王母用来酿制琼浆玉液的泉水呢!”
“姑娘要去看昆仑泉?”
无论何时,应星河说话总是那样细声细气,比最娴静的大家闺秀更轻柔,比最内向的小姑娘更腼腆,每次听他讲话,紫衣都忍不住要反省一下自己说话的嗓门是不是太大了,口气是不是太粗鲁了。
不过,就算真的是,她也无意改。
“当然。”回身,紫衣继续顺着山道往上攀,边朝牵着两匹马尾随于后的应星河瞥去一眼。“小王爷,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你的体力还真是不差耶!”若是一般读书人,攀下上一半,早就喀咚喀咚滚回山下去了。
读书人?
应星河瞟她一眼,无语。
“我猜……”紫衣取下面纱--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易招人注目,-旦出远门必定以轻纱半遮面,四下无人时才会取下,免得老是招惹来一大群狂蜂浪蝶嗡嗡嗡叫个不停,有人要采蜜,有人要吃蜜,吵死人了。
“你一定是常常出门远行,自然而然锻炼出一身的体力来,对不对?”
对于她的臆测,应星河不置是否,反轻声细语地问:“姑娘既是武学世家出身,一身武功必然不差。”
“才怪!”紫衣又嘟起了红唇。“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练,我根本学不到什么,反倒是我外公教的还比较多呢!”
“令外祖想必很疼爱姑娘。”
“因为我最像我娘嘛!”顿了一下,又追加几句,“所以我爹才会不顾一切拐走我娘,毫无疑问的,我爹也是个好色之徒!”而且还是头号大色狼!
应星河淡淡瞟她一眼,突然转开话题,“姑娘要骑马了吗?”
“哦……”紫衣拍拍臀部。“屁股不那么痛了,好,咱们上马吧!”
轻扬的蹄声里,紫衣指着远方插入天际的峻峰,又说:“相传昆仑山是天地的下都,山上有宫殿瑶池,是西王母与众神仙居住的地方,说不定就在那儿,要不要瞧瞧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我不以为能瞧见什么神仙,”应星河细语。“那儿有一座寺庙倒是真的。”
“咦?哪里?”紫衣连忙将目光移向应星河所指方向。
“真的耶!好,咱们今儿个就在那里宿夜好了。”
“今儿个?”应星河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但,现在才刚过午时呀!”
紫衣回眸。“有意见?”
应星河怔了一下,然后叹息,再苦笑。“不,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他的语声非常非常轻,风一吹就……散了。
才刚入寺借到了过夜的厢房,随手丢下行囊,紫衣马上又硬拉着应星河离开那座古朴的罗汉寺,说是要欣赏一下附近的优美环境,其实是受不了寺里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简直就快憋死她了。
“天哪,连说个话都不能尽情的说,快闷死我了!”
她夸张地喘口气,随即拔腿奔向一条隐密的林间小道。“快,快跟我来,寺里的大和尚说往这儿去可以到达一处陡峭的悬崖,在悬崖上可以瞧见连绵不绝的雪峰喔!”
所以他们去看了雪峰,还有地下喷泉和冰椎洞,直至时近黄昏,他们才开始往回走。
夕阳深沉,晚霞嫣红,凄艳得像是一片片啜泣的血,带着浓浓的苍凉,将满山郁郁苍葱挥染上一片抑郁的色彩,平添无限愁绪,使得前一刻还很开心的紫衣也不由得敛去笑容叹起气来了。
“好想念我娘!她以前最爱抱着我看夕阳,老说夕阳虽近黄昏,却是最美的一刻。”
应星河负手尾随于后,没吭声。
“若是我娘还在世,我就不必逃婚逃得这样卒苦了。”
漫行在绿荫下的黄土道上,两旁俱是百年苍郁老树,紫衣一株抚过一株,语带不满地咕哝。
“我爹明明应允过我娘说会让我们自个儿挑选自个儿的夫婿,可是娘一过世,爹转个眼就忘了对我娘的诺言,而且三个月后就把妾室杏姨扶正为继室,他对我娘的爱就这般轻浅吗?”
应星河状似想说什么,旋即又吞回去。
“换了是我……”停下脚步,紫衣徐徐转身背靠在一株粗巨的树干上,双眸如梦般追寻着飘拂在林荫间那片迷蒙而虚幻的红色暮霭,姣美的容颜上浮漾着一片清雅脱俗的神韵。
“倘若我爱的人死了,我定也要跟着去!”
双眸深深凝住她,“孩子呢?若是你们已有孩子,孩子也还小呢?”
应星河轻轻问。“不管了吗?”
“呃?孩子?”紫衣怔愣地重复,然后有点困惑地笑了一下,好像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猛一下被问倒了。
“这样的话,大概……我就不能死了吧!可是……”
她想了一下。“或许我会发疯也说不定。”
“姑娘有这样的对象吗?为何不去找他?”
“才没有呢!”紫衣娇嗔地横去一眼。“不过娘还在世时常听她这么说,我跟我娘最相似,我想我也该是这样吧!”
清秀的脸庞上并没有任何异样,但应星河却移开了若有所思的眼神,紫衣乘机仔细端详他线条柔和的五官,是那样秀气、那样清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纤细,鲜少有如此清秀雅致的男人,尤其那双清澈的瞳眸,总是那么宁静,像两湖幽邃的深潭。
好半晌后--
“你很讨厌我,对不对?”她突然问。
应星河愕然的拉回眼来。“呃?”
紫衣微倾螓首。
“即便不讨厌我,你也是恨不得赶紧甩掉我,然后有多远跑多远,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撞见我,对不?”
应星河无言,显然是默认了,紫衣见状反倒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刚刚问我有没有那种生死相许的对象,我说没有,而且……”她挤挤眼。“你还是头一个能让我有好感的男人喔!”
应星河轻轻蹙起眉宇。“我?”
“对,你。”紫衣用力点了一下螓首。
“老实说,我见过的男人像山一样多,媒婆的脚早就踏平我家的门坎了,但无论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或者是身世显赫的王孙贵冑,还是俊美潇洒的翩翩公子,我都厌恶得很!”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紫衣稚气地皱皱鼻子。
“他们都好做作,看了就讨厌!”转个身,她又继续往土路的另一头走去。
“我讨厌他们一见到我就露出那种眼发直头发昏的色鬼样,有的人还会流口水呢,恶心死了!还有,我也讨厌他们用尽心机来讨好我、谄媚我,另一方面又不厌其烦地在我面前抹黑别人,好龌龊又下流!我最讨厌他们在我面前是一个样,背着我又是另一个样,标准的两面人!”
回过身来,她面对着应星河倒退走。
“可是你都不会,初见面的头一眼,你只是奇怪我是谁,怎会从树上掉下来,并没有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而且你对我好并不是想讨好我,更不想谄媚我,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即使如此,你也不会口是心非地欺骗我说其实你并不讨厌我,你不会承认--因为不想伤害我,但也不会否认--因为你不想说谎。”
说到这里,她眼底倏忽掠过一抹促狭。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耶!如果怎么也找不着合意的夫婿,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你喔!”
应星河揽了一下眉,又不吭声了。
捉弄得逞,紫衣不禁乐得哈哈大笑,孩子气的直拍手,“上当了!上当了!真的上当了!”适才的愁绪早已不翼而飞。“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笑了好一阵子,她才止住银铃般的笑声。
“别怕、别怕,我只是说笑而已,别当真,我可没这么厚脸皮,人家明明不喜欢我,我还要硬缠上去……”
她又皱了一下鼻子,“又不是真的没人要!”然后转正身子轻快地走去。“不过我大概会拿你作版本去找合意的夫婿,我想啊!只要有你一半好也就可以了。”
应星河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她时而蹲下去采朵野花闻香,时而停下来对树上的松鼠吐舌头装鬼脸,时而开怀地发出率真的娇笑声,生动地展现出她这种年岁的少女该有的纯真烂漫。
或许她是任性狡黠的,但仍旧没有失去她的纯稚之心。
直至天幕将暗,应星河方始轻轻提醒她,“姑娘,寺院里该已备好斋膳,我们该回去了。”
但由于他的说话声实在太过于轻细,又重复说了两次之后紫衣才听到。
“啊,难怪我的肚子在叫,原来都这么晚了。好,我们回寺庙里去吧!”
然后,她依然一路蹦蹦跳跳的玩回寺院里去,所以没留意到应星河的两眼始终盯着她看……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可恶的臭小子,你真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去了?”
“没错。”
“真是该死!”
“干嘛劈头就骂人嘛,父王,你儿子我又是哪里不对了?”
“统统都不对,其实她连去也不用去的呀,既然她的未婚夫已经过世了……”
“但订亲信物还在,她就坚持要去拿回来,顺便送回对方的订亲信物嘛!”
“何必呢,那不过是支镯子罢了……”
“父王啊,这你就错啦,那不只是支镯子而已,那可是她爷爷留下来唯一的遗物!想当年,应家被武林各帮各派连手狙击,不但人被杀得一乾二净,财物被搜刮一空,连房子也在一把无情火下付之一炬,连个屁也没留下来,独独留下那件订亲镯子——也是她爷爷、奶奶的订情之物,她想去拿回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合情合理?”
“对,合情合理。”
“那么这位公子可否请教一下,她的情到底在哪里?”
“……”
“哈,没话回了吧?”
“可恶!”
“老实说吧,那丫头可是你爹我生平仅见最最冷情的人,她娘亲也只不过就是不爱吭声而已……”
“不爱吭声?”
“很不爱吭声……”
“很不爱吭声?”
“好好好,不爱吭声,这总行了吧?”
“嗯哼,这还差不多。”
“总之,她娘亲也只不过就是顶顶不爱吭声,可起码每天都还有一句话,而且见了咱们自己人总还是有笑容的,就算不笑,态度也是很亲切、很温暖,还会点头摆手打招呼回应人家的问话。就那丫头……那丫头……”
“至……至少她给过我们四句话了……”
“对,打从六岁以来,就那么四句,平均三年一句!”
“那……那是……是……”
“虽然她原就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但三年一句,未免太离谱了吧?”
“也……也是啦,不过……”
“实在不想这么说,但那丫头确实冷情得近似无情了!”
“……”
“唉,那丫头天生薄情,别说外人,就连咱们自个儿人,包括她自己的亲生爹娘在内,她都爱搭不理的,跟她说话,她也只会用一双冷淡的眼瞪着人家看,不但没表情、没笑容,也不点头摇头回人家一下,谁知道她到底在瞪的什么意思……”
“呃,那样的确不太容易了解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说?”
“……瞪。”
“对,她不说话,只会瞪人。除此之外,她也不爱跟任何人凑一块儿,连吃饭都不跟大家一起吃,老是独来独往,更不爱人家管她的事,凡事自有主张,任何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承认父王你说的确然是事实,可是……”
“怎样?你还有什么反驳的?”
“不是反驳,只是,我一直觉得……觉得紫衣似乎并不是真的无情,而是……而是……”
“是啥?”
“……或许她需要一个火引子。”
“火引子?”
“咱们天山绝颠够冷了吧?”
“是够冷了,那又如何?”
“一块冰放在那里,它永远都是冰……”
“那可不,天山绝颠就是那么的冷。”
“可要是有把火去烧它呢?”
“……”
“没错,它会融了、化了,变成一摊水。”
“你的意思是说,紫衣需要有个男人去融化她?”
“哟,父王,你也不是很笨嘛……慢着,慢着,父王,请问你那只爪子想干啥来着?”
“想撕裂你那张狗嘴!”
“也行,不过请等我用过晚膳之后再撕,我老婆说她要做那一道好吃到让人连舌头也会吞下去的虾胶龙凤卷呢……请别把口水喷到我身上来,谢谢!”
“死小子,别把话岔开!”
“是谁把话岔开的呀……好好好,回正题,回正题,别现在就撕了我的嘴!”
“总之,看紫衣对她自个儿的亲生爹娘都没两分情,你爹我可不认为真有哪个人能融化得了她。”
“那她为何坚持非要去拿回订亲信物不可?”
“嗯?”
“我相信她自个儿对那玩意儿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那是谁想要的呢?没错,是娘亲,是娘亲想要那件她亲爹留下来唯一的遗物,所以紫衣才会坚持非去拿回来不可,你说,紫衣真是无情的吗?”
“是你娘亲要她去拿回来的?”
“没,跟紫衣,娘亲啥也没提,娘亲是在跟二叔商量,既然紫衣的未婚夫去世了,那婚事自然就作罢了,但她想拿回那件订亲信物,也想报答人家当年援助应家的恩情……”
“也是,虽然当年应家并没有真的帮上什么忙,最后应家还不是被赶尽杀绝了,可是当整个武林都在追杀应家时,连应家的至亲好友都不敢伸伸手帮一把,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唯独应家坚信应家绝不会是谋害七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并倾尽全力去掩护应家逃避整个武林的追杀……”
“不仅如此啊,其实……”
“我知道,其实应家和应家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已过世的慕容老爷子和应家老爷子曾碰过几次面,两人个性相投、惺惺相惜罢了,仅仅如此而已,在紧要关头之时,慕容老爷子便豁出全力去帮助应家,这份相知相助之恩,实在不可谓不大,也就是在那时候,慕容老爷子和默老爷子为双方儿女订下了亲事……”
“老实说,这桩婚事订得还真叫奇怪……”
“哪里奇怪了,他们是未雨绸缪,心知当时的处境不好,多半得分散逃走,就算孩子们幸运得以逃脱,但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再碰上,因此才会约定孩子满二十岁之后,彼此若未能找到对方,便各自婚嫁,这桩婚事则留待孙儿辈来完成……”
“可真勉强。”
“那也是不得已的,但也幸好是如此,不然你娘亲就嫁不了你二叔啦!”
“说得也是。”
“所以后来你娘亲才会找上应家,约定由慕容老爷子的长孙和你娘亲的女儿来完成这件婚事。当时应家的境况已经相当困窘了,你娘亲虽有心想帮他们,但应家的人很有骨气,坚持不肯接受……”
“真是,为啥不接受呢?说到底,应家之所以会如此落魄潦倒,还不都是为了应家!”
“应家没落了!”
“彻彻底底的!”
“为了应家。”
“正是,虽然你娘亲后来也找到了真凶,并杀了那家伙为应家报仇,但她并未将事实真相公诸于武林——这是七阎罗的习惯,下手从不做任何解释,也因此,武林中人至今依然以为谋害七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就是应家,应家也因而得不到谅解……”
“何止是得不到谅解,别说出了问题、惹上麻烦都没人愿意伸手帮忙,连出门碰上熟人打个招呼,人家也都装作没瞧见、没听见,最后连赖以维生的生意也被人抢、被人刻意破坏,这么一来,他们的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只好贱价卖掉家产,举家搬到苏州去讨生活……”
“可即使搬到苏州去了,他们的日子还是很不好过,落魄得很……”
“所以啊,紫衣不但是要代替娘亲去拿回她爷爷的遗物,也是要代替娘亲去报恩的,毕竟,二叔是让她过继到应家的,也只有她才能够去报恩。”
“的确,应家的恩情是该由应家的人去还。不过,咱们干嘛说到这儿来?”
“我是说,娘亲啥也没对紫衣提,紫衣却主动提起,自愿要代娘亲去拿回订亲信物,还要替应家还报应家这份恩情,只因为她知道这是娘亲的心愿,父王你说,她这能算是无情吗?”
“嗯嗯,照你这么说,紫衣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情的孩子嘛!”
“她有情,虽然看不出来,但确然是有的,只是,天知道她何时才会心血来潮拿出来用一下。”
“所以,就待有缘人拿把火去点燃她?”
“没错。”
“那恐怕非得是个十分热情的人不可啰!”
“才十分哪里会够,起码得要有百分、千分、万分的热情才勉强够应付吧,不然光是碰上紫衣那双冷眼,嗤一下火把就熄个完蛋操了,连个火花都没……哎哟,干嘛扁我?”
“说过多少回了,在孩子面前,不许说粗口!”
“这会儿又没半个孩子在这里!”
“在我老人家面前,你就是个孩子!”
“……死老头!”
“哼哼,所以,你就让她一个人去了?”
“不然要怎样?难不成还得再缀上管家、奴仆、丫鬟、老妈子一大串?”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喔喔喔,原来老头子是在担心呀!别,别,请别担心,紫衣一个人行的,休说她的武功并不输给我们五兄弟任何一人,就连她的性子也干净利落得很,是标准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所以,甭担心她会惹事,她……”
“闭嘴,谁担心她会惹事来着?”
“父王你呀!”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担心她会惹事这六个字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
“你说够了没?那丫头的性子我哪会不清楚,她不但不爱人家管她的事,也不爱去管人家的闲事,就算有人向她叫救命,她也会当作没听见,即便故意向她挑衅,她也不痛不痒毫无反应,要她惹出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不如叫石头跳舞给你看机会大点。”
“这就是啦,那父王干嘛担心她会惹事……唉,父王干嘛又打我,我哭给你看喔!”
“我?说?过?我?不?是?担?心?她?会?惹?事!”
“那究竟是怎样?父王你也说清楚好不好?”
“那丫头太冷情啦,不哭不笑、不生气不伤心,八风吹不动,冰雪雨淋、火烧风吹都撼不了她,至今为止,你们七兄弟姊妹之中,也只有她和别人不曾杀过人……”
“别人是不敢。”
“而那丫头是不屑,即便有人要杀她,她也不屑还手,甚至不屑理会,总是掉头就走,呼一下就飞得不见人影,连搞清楚人家究竟为什么要杀她都不屑。”
“所以?”
“你这蠢小子,还不懂吗?你就不担心她只是拿上应家做借口,其实是想乘机一走了之,找个没人的深山峻岭孤独一人过此一生?”
“……”
“子铭,你看,那个小姑娘,她不会是想……”王楠担忧地望着湖畔的少女。“轻生吧?”
“不是!”不假思索地,盛子铭道,说完才察觉自己回答得太过于轻率了。
他又不认识她,怎会知道她想干什么?
然而奇怪的是,在他心底,某个超脱理智的意识,却能够肯定她绝非有轻生的念头,甚至丁点伤情都没有,她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呢?
他不知道,但绝非是想轻生,她只是在思考,也许是在思考终身大事,或者是某种难以解决的难题,也可能是……
一个约定?
“你怎知道?”
“……欲待轻生之人,不会选择这种人多的地方。”
“说得也是。”
“也许……她是在做一件困难的思考吧!”
“嗯嗯,看她那模样是很像,既是如此,我们就不必多事了。”话落,王楠便转开头去,大吼。“够了,你们两个,天都快黑了,走人了!”
突然,盛子铭目注的人儿似是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来,清冷的秋水双瞳笔直的射过来,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淡漠的娇靥上悄然浮现一抹飘忽的神色,而盛子铭则彷佛丢了魂似的愣了神,许久、许久……
“子铭,你怎么还呆在那里?回家了!”
盛子铭一震回神,这才急步追上去。“来了!”
而那双飘忽的视线,则一直跟随着他,直到再也不见那条顺长瘦削的身影,忽的眸子才收回来,又转淡漠,静静地、静静地凝注那绚烂的晚霞。
脸颊上火辣辣的热,心下却是一片泰然,应星河平静安详地聆听应王妃的“教训”,神情毫无半丝愠色。至少,他把炮火从爹那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斑剥陈旧的砖房里,应王妃继续口沬横飞地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怨气,置身事外的慕容月枫在心中暗骂他们活该,其它人则低头默默挨训,没有人注意到窗外一抹幽魅般的白色人影……
整整一刻钟之后,应王妃才喘着气停下口水四溅的咆哮,丢下再给他们三天的时限,随即由慕容月枫陪着她回房歇息去了。
望着应王妃倨傲的背影,应星河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王妃又在逼我了。”
“就顺伯母的意吧!”管家不在意地道。
“那怎么可以!”应星河断然拒绝。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夫君。”
“嗯?”
“若是我这胎生的是女儿,怎么办?”
“不怎么办,再生,我娘也是第三胎才生下我的。”
“如果我一直生不出儿子呢?”
“那就继续在这里种田啊!”
听盛子铭说得那样满不在乎,琳琅这才安心了一点,仰起眸子来认真的瞅定夫婿。
“你真的不在意?”
“是我爹在意,不是我。”盛子铭笑咪咪的指指菜园子。“我原本是让他到菜园子里摘萝卜、芋头充数的,是他自己不肯的嘛!”
“萝卜、芋头?”琳琅失笑。“不小心啃没了怎么办?”
盛子铭耸耸肩。“话再说回来,其实我爹也是不在意的,追根究柢,在意的只有我娘一个人,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责怪自己说没能替我爹多生个儿子,若是我没养出个儿子来,盛家断了嗣,罪过都在她身上,竟然还想劝我爹娶妾,我爹舍不得她这样烦恼,更不想娶妾,只好
力逼我这个儿子快快生出个孙子来罗!”
“有时候女人是比男人更在意这种事。”如果老天肯帮忙,她也希望能第一胎就生个儿子,一了百了,省得往后还要担心自己到底生不生得出儿子来。
她可不想担起害盛家断嗣的罪名。
“天注定,在意又有何用?”盛子铭环住她的肩往屋里去。“又下雪了,进屋里去吧!”
“对了,咱们上家中去住时,谁来喂鸡鸭猪牛?”
“我会抽空回来喂,反正来回一趟快得很。”
“正好,母鸡要是生了蛋,顺便带过去,我最喜欢吃刚下的蛋了。”
“你肚子里这颗呢?”
“……”
初十一再回娘家,琳琅很快就发现那是个错误的决定,但由于季母很高兴女儿能回娘家来住几天,琳琅也不好扫他的兴说要提早离开,深夜,她窝在盛子铭怀里直叹气。
“才第一天,我就好想回家了!”
“不孝女!”
“你有资格说我吗?”
“没有。”盛子铭笑嘻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明儿一早我会先回去喂鸡鸭,再赶回来用早膳。”
“记得拿鸡蛋喔!”
翌日,琳琅还没享用到她最喜欢的新鲜鸡蛋,就差点先搞丢自己随身携带的“半熟蛋”。
“琳琅,女婿呢?”早餐桌上,季母一眼没见到女婿,马上询问。
“他回去喂鸡鸭,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先用吧!”
于是,大家端起稀饭来,正准备喝两口热粥来驱除寒冷……
“不好了!不好了!”冷不防地,一个家中里的伙计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闯进厅堂里来。“统领,有人上门来找碴儿啦!”
季母刚错愕的怔了一下,一旁的季学季铿锵两声掉了碗筷,脸色刷一下抹上一整片惊恐的暗灰。
“来了!他真的找上门来了!娘、娘,救救我啊,他一定会杀了我啊!”
季家一把抱住儿子,央求的目光定在季母脸上,泪水盈盈。“大哥?”
季母眯起了眼。“说,他到底又捅了什么楼子?”
季家咽了口唾沫。“他……他杀了一匹马。”
话刚说完,又是另一个伙计踉踉跄跄跌进来。
“统领,挺不住了呀!”
没时间再追根究柢,季母父子三人即刻飞身出厅而去,海公子和夏侯岚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也随后追去,季家拉着儿子正想乘机逃之夭夭,琳琅及时一把捉住季学季。
“姑姑,把麻烦带到家中里来,你们就想溜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陆家姊妹也想落跑,但她们的夫婿都跟出去了,她们也只好留下来。
“娘,我们先出去看看再说吧,舅舅他们应该应付得来的。”
“对啊,娘,就算舅舅他们不行,还有岚哥和妹夫在,我就不信有谁抵挡得住他们的联手!”
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安心的一起到外面去看看战况如何,谁知才一眼,不要说季家一家子,就连琳琅都想落跑,大冷的天,大家都刷一下爆出满头冷汗。
练武场中,季母五人正联手围击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十分俊美的美男子,但他的俊美和海公子是截然不同的,海公子是娘娘腔的俊美,而中年男人却是纯然阳刚性的俊美,尤其是他那双眼,闪亮、炽热,就像两把愤怒的火。
季母五个人联手竟然抵不住一只手,没错,那个中年美男子只用了一只手就让季母五人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那个该死的小子在哪里?快把那个小子交出来!”中年美男子愤怒的暴吼。
“这位,他只不过杀了你一匹马,我们可以赔……”
“只不过杀了我一匹马?”中年美男子狂怒的咆哮,一拳挥出去差点把季母挥到家中屋顶上去挂着。
“那该死的小子中意我的马,我不肯卖,他就偷,我的宝贝是有灵性的,当然不肯跟他走,他竟然一怒之下杀了我的马,那匹马跟了我多少年,就跟我的兄弟没两样,你说,我不能为我的兄弟报仇吗?”
哇,这楼子可捅大了,不管在别人眼里是马还是牛,在那中年美男子心里,他的马就是他的兄弟,杀弟之仇岂可不报。
“只要你说出口,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赔……”
“我只要那小子的命!”中年美男子尖锐的咆哮。
“告诉你们,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倘若你们再不把那小子交出来,休怪我杀了你们再去捉那小子!”
话说着,另一只背在身后始终没动过的手终于动了,只不过往前抡上一圈,宫仲卿兄弟俩就一起摔飞出去,一个挂在树上,一个压垮兵器架,海公子连连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夏侯踉踉跄跄一退再退,如果不是砖墙挡住他,搞不好会一路退回宁国府去。
五人之中,只有季母退了几步后就站稳身子,却是满脸惊骇。
“请问尊驾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哪一位都不是!”中年美男人怒吼。“还不快把那小子交出来!”
季母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刚从台阶上爬起来的海公子也不乖乖去揉他的屁股就好了,竟然脱口而出一句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时候说出口的话。
“但那只不过是一匹马……”
人家都说那匹马跟他的兄弟没两样了,海公子还这么说,难怪人家马上点燃炮火轰得天下大乱。
“我先杀了你们再去找那该死的小子!”
声落,层层垒垒的拳影瞬间圈住了季母五人,中年美男子疯了也似的痛下杀手,季母五人马上陷入岌岌可危的险境,别说反击,连抵挡都抵挡不了,随时可能有人要上西天去报到。
见状,季家又想拉儿子落跑,但琳琅硬是捉住季学季的手不肯放,一时情急,季家使尽全力推出去。
“还不快放开他!”
第五百六十章 无非
若是以往,琳琅根本不在乎,她的武功可比姑姑更强上几分。
但此刻,当她抱着一个大西瓜时,就算平常人推她一把,她也只有倒退的份,更何况季家是用上了全力,根本不管琳琅是抱冬瓜还是抱南瓜,琳琅顿时惊呼着退了两步就往后倒,眼看她就要趺到硬邦邦的地上去,随身携带的“半熟蛋”也会顺带摔成破蛋……
“咦?”讶异的回眸。“夫君!”
“真热闹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盛子铭恰好接住她踉跄的身躯,并笑吟吟的扶好她,琳琅脸一急,正想说话,盛子铭却捂住了她的嘴,旋即提高嗓门朝激斗的战圈喊过去。“四叔!”
只不过两个字而已,激斗的火焰瞬间熄灭,中年美男子即刻脱出战圈,惊讶的飞身到盛子铭面前来。
“子铭,你怎会在这里?”
盛子铭笑嘻嘻的环住琳琅。“陪我老婆回娘家来住几天啊!”
“老婆?!”中年美男子又惊又喜的大叫。“小子,你终于肯成亲了?”
“不然老爹不让我回去嘛!”盛子铭笑吟吟的说:“你呢?四叔,你又怎会在这里?”
“女婿,令四叔究竟是江湖上的哪位?”季母又问过来了。
“四叔已退出江湖十多年,不提也罢!”盛子铭淡淡两句话带过去。“我饿了,大家都用过早膳了吗?”
季母马上明白盛子铭不想多说,也可能是中年美男子不允许他说,既是如此,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同样的,原想追根究柢的琳琅也打消了原意,决定什么都不问,免得他为难。
“还没呢,走吧,进去用早膳。”于是,这件几乎要人命的祸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不过却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丝疑问。
一个刻苦勤劳的朴实庄稼人,家境却异常富有,就算不是豪门巨富也是富商大贾,还有一个退隐江湖多年,身怀超绝功力的四叔,下一回,他要是说他有个身为朝廷大官的亲戚,他们也不会大意外。
盛子铭真的只是个普通庄稼人吗?
三月初清明前,就在盛子铭插完早秧后两日,琳琅平安产下一女婴,她有点失望,不过盛子铭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女儿一抱上手就笑得阖不拢嘴,亲过来亲过去再也舍不得放下,并坚持女儿比较像他。
其实女娃儿像琳琅多些。
由于琳琅的娘亲已逝,季母便派一位在宫家工作多年的老妈子来帮琳琅坐月子,顺便教导她关于养儿育女的事,盛子铭没有拒绝,因为他不懂那种事。
但琳琅进补的膳食,他坚持要亲自下厨调理。
“老爷通知陆家派人来将姑奶奶和表少爷带回去了呢!”老妈子把鸡汤端给宫云菱,随口闲聊。
“很好、很好,早该这么做了!”琳琅满意的点头,喝汤。
“但不到一个月,姑奶奶又带着表少爷跑回来了!”
琳琅呛了一下,险些像瀑布一样喷出满口汤水。“又……咳咳咳,又跑回来了?”
老妈子抱起小娃儿,疼爱的摇啊摇的。“是啊,又回来了。”
阴魂不散啊她?
“那爹怎么说?”
“姑奶奶都跪下去哀求老爷让她留下来了,老爷还能怎地,只好让他们留下来啦!不过老爷也说了,倘若表少爷再惹祸,他会再通知陆家派人来带他们回去,而且还会要求陆家把表少爷关禁起来。”
跪求?
现在唱的又是哪一出苦情戏?
琳琅怔了一会儿,叹气。“姑姑到底是怎样啊?好好的婆家不待,为何一定要回来呢?陆家可是南方大富呢,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丫鬟起码上百个,那里的日子不比这里好过吗?”
“不好过,听说陆家要求姑奶奶乖乖待在家里守寡,不准踏出大门半步,以姑奶奶那种脾气,怎生受得了!”老妈子慢吞吞地说:“另外,陆家还要表少爷拿镐头去开矿做苦工,说是要磨磨表少爷的性子,表少爷更受不了,所以他们母子俩就一起逃回来啦!”
“一个娇生惯养,一个养尊处优,姑姑和表哥可真是宝一对啊!”琳琅哭笑不得地猛摇头。“那么,他们还是住在驴马行?”
“是啊!”老妈子拉拉娃儿的被褥。“啊,对了,两位表小姐也都生了呢!”
都生了?
往嘴里去的汤碗静止一瞬,“那你知道表姊生儿子或女儿吗?”琳琅忐忑的问。
老妈子笑开缺牙的嘴。“可巧了,两位表小姐跟小姐一样,都生女儿呢!”
心头一跳,琳琅放下鸡汤。“那……那……姑姑那边有传出什么事来吗?”
“我不清楚,小姐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琳琅连忙再端起鸡汤来喝。
夏侯岚不会真的把陆佩仪休回娘家吧?
就算真的要把陆佩仪休回娘家,也该休回陆家去,要真又回到无锡来,不是又给爹添麻烦吗?
是夜,如同十多日来一样,盛子铭活儿干完,洗过澡之后就来探视妻女,先行逗弄女儿好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的让老妈子抱回客房去睡觉,他要留下来和琳琅多聊片刻。
“姑爷,您还不能留下来和小姐同房哟!”每夜,老妈子都会交代这么一回。
“是是是,我待会儿就到仓库去打地铺!”语气是无奈的,盛子铭却仍是笑吟吟的。
老妈子抱着娃儿离开了,盛子铭仔细端详琳琅的脸色。
“你还好吗?”
“当然好,都十多天了,天天睡饱吃足,哪能不好!”
“那就好,人家都说女人家第一次生产坐月子最重要,若是不补好身子,往后可有得累了。”
“不必担心,我的身子骨壮得很,倒是你,昨儿你进城,可有听说什么事?”
“你是说,你表姊被休回娘家的事?”盛子铭慢条斯理的反问。
琳琅抽了口气。“她真的被休了?”盛子铭颔首。“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她被休的原因是不事舅姑、喜弄口舌和嫉妒。”
“嫉妒?”琳琅眨了眨眼。“表姊夫收妾了?”
“还没,不过打算要收。”盛子铭笑容依旧,眼神却有些阴鸷。“怎么,你很在意?”
“怎能不在意,表姊被休回娘家,爹要操心的事就更多啦!”
琳琅懊恼的嘟嘟嚷嚷。“你看着好了,就算表哥安分守己——这个可能性比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机会更渺小,表姊也非闹出事来不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嘛!”
阴鸷的眼神消失了,“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盛子铭轻轻道。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怔了一下。“慢着,你不会是怀疑我……”
第五百六十一章 幸福生活
清晨,天尚未亮,季琳琅已在简陋的厨房里忙活,大灶烧水,小灶煮饭,当第一线曙光越过树梢,透窗射入厨房里时,她便捧著一盆热水回到睡房里,盛子铭那两只大脚丫子正好落地。
“夫君,早。”
“嗯。”
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盛子铭打著呵欠,光不溜丢的下床让季琳琅服侍他穿衣梳洗。
三个多月过去,季琳琅终於习惯了她的夫婿,已经不会一见他的**就脸红失措,更不会老盯著他的脸看,看著看著又恍神了,也摸透了他的性子,了解到他其实是个很单纯、很直率,很好伺候的男人。
譬如他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菜时,她曾问他,他觉得她的手艺如何,当时,他的回答是──
“要跟我妹妹比,没得比;可跟我娘比,可以了。”
也就是说,她的厨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嗯,我知道了。”她并没有不开心,相反的,她很高兴,因为从这两句简单的对话里,她明白到一件事实。
盛子铭是一个坦率的人,她永远不必担心他会欺骗她。
而且,就算她做的菜实在不怎么样,但他总是很捧场的统统给她吃完,连根菜叶子也没留下来。
“夫君,如果不好吃,你就不必勉强,我会继续努力改进的。”
“不,我一定会吃完,娘说过,不管好不好吃,煮饭做菜也是辛苦的活儿,只要是你尽心尽力去做出来的,我就该心怀感激的领受。”
盛子铭一本正经的说,并捧起饭碗来,诚心诚意的向她道谢。
“谢谢你辛苦做这一餐,老婆。”
一句简简单单的谢谢,立时在季琳琅心头荡起一阵感动的涟漪,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才好,只好捧起饭碗来,把脸埋进去。
然而在另一方面,盛子铭也是一个十分可恶的大男人,夫是天、妻是地,他坚决要求妻子要绝对的服从丈夫,不许有任何异议,否则他会要求你先背上一段三从四德来再说;再不行,干脆要你默背整本女诫。
“用过早膳后,我要进城里一趟,你需要买些什么吗?”
“进城里啊……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当然不行,我爹说的,出门是男人家的事,女人家乖乖守在家里头就好,不可出门拋头露面到处乱跑的,要买什么,我帮你买就行了。”
“可是……”
“不许顶嘴,我爹说的,男人家说什么,女人家乖乖听著就是了!”
“我不是……”
“闭嘴,难不成你想再背背女诫?”
“……不想。”
“那就乖乖听话。”
“……是,夫君。”
一听季琳琅那句“是,夫君”,就想到二嫂老掛在嘴上的那句“是,相公”盛子铭不禁得意起来。
相对的,季琳琅却暗暗头痛不已,这种一面倒的夫妻相处方式,完全的违背了爹爹的期望,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夫婿那种大男人的天性。
在大男人心里,男人与女人之间是没有“平等”那种词的。
不仅如此,盛子铭还彻底遵从“君子远庖厨”的至理规范,打死不帮做半点家务。
“夫君,请你帮我把菜端过去好吗?”
“不帮,我爹说了,家务是女人家负责的,我们男人是不碰的!”
眼看盛子铭大刺刺的蹺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等著老婆伺候他进早膳,季琳琅只觉啼笑皆非。
看来,夫婿的大男人天性是从公公那边“继承”来的。
而且她敢肯定的说,那种天性是很难改变的了,就算她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可以用武力迫使他屈服,可是这么一来,她跟娘又有什么两样?
更何况她早就发过誓,在她嫁人之后,绝不对夫婿使出武功。
要做个平凡的妻子,她就必须捨弃过去所有的一切,身世背景、娘亲、姊妹,还有武功。
既然不能用武力强迫夫婿,那就只能任由他把她“踩在脚底下”了。
然而,儘管他如此彻底的将女人“踩在脚底下”,但同时,他也是过度保护、爱护他的女人的。
“我出门了。”
“夫君慢走。”
盛子铭出门后,季琳琅就开始忙碌,洗碗、洗衣、打扫,又在屋旁清理出一块地,打算用来开闢菜圃。
忙了一上午,当她正準备从溪里提水回屋时,盛子铭也回来了。
“我回来……咦?别动,你要干嘛?”
“提水进屋里去準备午膳啊!”
“就跟你说,那种粗重的活儿我来就好,为啥子你就是不听话?”
“可是,夫君,这并不重,我自个儿来就行了。”
“不行,我娘说过,女人是很脆弱、很容易受伤的,丁点重活儿都干不得!”
“但那并不是……”
“不许顶嘴!”
“……”
看著盛子铭好像抬著两根羽毛似的把水桶从溪边提进小屋里头去,季琳琅实在是哭笑不得。
婆婆说的是女人的心好吗!“啊!对了,山里头有野兽,不安全,你最好不要往山里头去。”
“可是……”
“再想想,你最好不要走出木屋三尺范围之内,对,就这样,要记住喔!”
“……”这就太过分了,不说别的,光是要到小溪里头洗菜、洗衣服,就超过三尺远了呀!
那以后他去洗菜、洗衣服好了!
饭菜一一摆上桌,盛子铭也正好顶著一头**的髮进门来,甩著水滴就坐上桌旁;季琳琅便盛了碗饭让夫婿先吃,自己站到夫婿身后去,为他拭髮、梳髮。
他的髮丝格外乌黑油亮,看似很柔顺,其实很容易打结,每次都要花很多时间先小心翼翼的拆开打结的髮丝,再细细的梳顺,又不能弄痛他,真是一桩颇费心力的大工程。
“夫君,为何用膳前,你总是要先到溪里头洗澡呢?”
“我娘说的,出门在外不勉强,一天洗一次澡也就够了,”盛子铭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回答。
“可是在家里头时,想上饭桌就得先去刷洗得干干净净的,不然不许吃饭,饿死活该!”
季琳琅侧过脸去抿了好一会儿唇后,再回过头来继续替夫婿梳髮,唇畔隐隐约约仍荡漾著笑意。
“夫君,七夕快到了呢!”
“七夕?乞巧?那是你们女人家的玩意儿,我是男人,没兴趣!”
这男人果然大咧咧的,一点情趣都没有!
季琳琅一点也不意外的立刻改变话题。“夫君,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养几只鸡鸭、几只猪,再种几畦菜……”
没情趣,那就讲现实一点的好了,这他就应该有兴趣了吧?
“你决定就好。”话说著,盛子铭夹起一大块鱼肉放入口中──
虽然她做的菜可以说是难吃,但鱼倒是煎得还可以,起码醃得恰到好处。
“我?”季琳琅指著自己的鼻子,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