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在乎不是恼羞成怒
这是他最常一次不来浓华殿,白璃忧记得特别清晰,一百天,不过一百天,她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她想起自己这段日子独自熬过身体的不适,在知道他宠幸其他妃子后,再面对他时,竟平静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而她的憔悴,也许真的让他倒足了胃口,看着铜镜面前的自己,这幅模样,确实比不过其他宫中的繁荣悦目。
白璃忧却笑了,“陛下,我已在努力养好自己的身体了。”这句话像是交代,可是更多的是讥讽。
慕容谨之心里难受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懂,眉头皱紧,“还说在努力养好身体,你看你是不是又瘦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这宫的下人是死人吗?!”
他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她开口问道:“怎么?身体差有错?还要我为自己的苍白黯淡道歉?”这个宫的里下人哪个不心疼她,而这个跟自己睡了多年的男人,现在却只剩下粗心不耐烦。
慕容谨之眼神一变,开口警告:“朕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这几天,别惹我,朕最近烦。”她也不想计较,心力早就耗光了,身心早已被这一百天的变化而蚕食了个干净,他沐浴完出来,白璃忧已经躺下了,他轻手轻脚的上床,从背后抱住她,这才惊觉怀里的人比看见的还要单薄,心里拧紧,“你没吃饭吗?抱着都膈手了。”
“每天都在喝药,嘴里苦,就没什么胃口,没有不吃,只是吃得少。”白璃忧淡淡的应声,眉眼之间一片寡淡萧索。
其实,慕容谨之在其他宫里吃了个饱的,但是她的拒绝还是让他不舒坦,白璃忧一直温顺,在创事上一直是予取予求,所以脸色便沉下来,“这些日子来,不想我?”白璃忧背过他,吹灭了烛火,“我真的不舒服,别任性了……休息吧。”
他有点憋闷,直觉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且还不是消失,但是她平时就算是有事也不会有什么外露的情绪,她这样让他抓不着的样子,让他也心虚起来,宠幸其他女人那么久才回来,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所以只能背过身打算睡下。
白璃忧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头有些疼起来,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有十几天了,还以为把他盼回来了,在身边会舒服一些,没想到却更难熬了。
她轻轻的侧身,而他的睡眠很好,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她轻轻的环住他的腰,低声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爱你多久……你是皇上,我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完整的你,可是只要你爱我,比她们多一点,我也认了。”
慕容谨之条件反射一般的将她搂紧在胸前,不松手,脸输的蹭了蹭她柔软的长发,迷糊不轻的喊了声:“璃忧……”
白璃忧的眼泪流入鬓角,很快就没有踪影,她甘心为了这点温柔守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中,即使只是一句梦话。
“别对我那么残忍,我没有生你气……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真的让你永远找不到。”白璃忧说完,莫名的觉得好笑。
她悄悄下床,找到了姜西留给她的那盒药丸,取了一颗出来,吃下后,头疼的症状感觉缓解了不少,望着床上的人,人心是会慢慢变冷的,失望太多就不会再期望了。
她不想去猜忌做一个妒妇,因为深爱而忍让,结果包容到现在,不知是习惯,还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她躺在湘妃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结果天刚亮就觉得有些发热,她按照姜西的吩咐,如果头疼就吃那些药丸,那些药丸是用来治疗她失眠的症状,因为里面有鹿茸,虫草这些珍贵药材,所以很容易引起身体发热,所以姜西另外备好了一盒用天山雪莲等凉性药材做的药丸给她。
“吃下药后,慕容谨之也醒了,刚醒来的他,头发压得有些乱,却显得年轻不少,“起得这么早?一睁开眼,身边都是凉的。”
他的抱怨总是不改多年前撒娇的味道,“习惯了早起,一会儿还要米翠陪着到御花园走走,清晨的空气总是最好的。”白璃忧淡漠的说着,药丸有点咽在喉咙上,她将手中剩下的半碗水给喝了下去。
慕容谨之有点不高兴,想发脾气,才看见她手上的药盒,“一大早起来就吃药?”
她只是笑笑,“身体不好是得坚持吃药的,吃好了,才能像其他妃子一样伺候好皇上啊。”
心虚的人最为敏感,慕容谨之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她嘴里那句话里听出了一股子的辛辣讽刺,做贼心虚的缘故,立刻暴跳如雷,“以后都不去其他宫了,就在这陪你!”
白璃忧也不觉得惊喜,淡淡说道:“我让米翠做些吃的来,皇上,今早我们吃面好不好。”
“随你。”他略略安了心,等米翠将面条送上来,大摇大摆的下场,走到桌边坐下吃面了,白璃忧闻到那股子面汤味,直冒恶心,想他这人,一定是生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
她刚挑起一根面条,就听见他说了句:“朕看见殿外养了些绿梅,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摆弄花草的吗?”
“别人送的,养着玩玩的。”她的手顿了顿,那是米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她看着可怜,就将那几株绿梅养在了殿外的花园里。
“别人送的?你几时在宫中交了朋友?朕认识吗?绿梅可是珍贵的品种,一棵就能养活一个普通人家十年,谁能给你养着玩玩?”慕容谨之一连串的话,让她是心烦不已,真是没见过做出事情还这么硬气的男人,“白璃忧!”慕容谨之的语气生硬的喊了一声。
其实那句别人送的,不过是敷衍的话,“你在其他宫里寻欢作乐就行,我连养几棵花都不行吗?”白璃忧放下筷子,面条已经被她搅烂成了面糊。
他也恼羞成怒,“你这是在怪罪朕?朕是皇上,要的是子嗣丰盈,你这么多年了,除了给朕生了一个惊鸿,就知道气朕,现在还骂朕是寻欢作乐,朕要真是寻欢作乐,昨晚就不会回来!”
白璃忧冷冷嗤笑,“我稀罕你回来?我是只给你生了一个惊鸿,那这是谁造成的,我第二个孩子是如何没有的,你难道不清楚?我这些年有几时在宫中,这些又是谁造成的?现在怎么就成了我只知气你,怎么就成了我在怪罪?你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慕容谨之被她的话狠狠的噎了一下,心里也后怕起来,挑起了她当年失去的孩子的痛苦,自己心烦不已,这女人这些年是温顺惯了,这么针锋相对的话,很久都没有听到了,心里不免是发怵不已,偏偏嘴上也不服软,“扯这么多做什么?不过生怕朕问起你的伤心事,绿梅是云苍的国花,你不会不中知道吧……是不是又在想他了,现在连碰都不让碰了,怎么?还想做着朕的女人,为其他男人守身如玉?!”
白璃忧哪里知道绿梅会是云苍国的国花,而宫里又怎么会出现绿梅的,但在怎么她也比面前这人腰板正,在听到他还好意思猜疑自己,就更加觉得恶心了,身体本来就不舒服,不想受气,咬着牙,就骂出口了,“不愿意来我这,就滚出去!谁乐意你在其他地方让谁怀孕,要养什么花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慕容谨之脾气也上来了,往前跨了两步,冲着她就扬起了巴掌,白璃忧也没有躲,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你竟然真的舍得打我?”
他听到这话,心口莫名就疼了起来,条件反射的放下手,气也撒不出来了,寻思着你不稀罕自己,其他宫的妃嫔都不知道多盼着自己去招幸呢,套上外袍,踢翻面前的桌椅板凳,就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看。
白璃忧皱着眉,将眼泪擦干,看着面前的食物,难以下咽,恶心死了,跟慕容谨之一样恶心,但至少这些东西不会惹自己伤心。
这时米翠走出来,跪在了她面前,哭泣着:“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将那些花捡回来。”
“跟你没有关系。”她跟慕容谨之的问题,根本不是几棵残花的问题。
“可是……”
“米翠,花是哪里捡来的?”
“是在嘉仁宫外面捡到的,是宫女丢出来的,她们说这些花水土不服,已经养不活了,可是奴婢看见花根还没有死,就拿了回来。”
“哎……嘉仁宫的瑶妃是云苍人吧。”
“是的。”
难怪了,白璃忧自嘲一下,这到底算是缘分呢?还是算无妄之灾呢?
白璃忧熬过那阵难受劲后,就进内殿休息,晌午之后,姜西进宫为她看病,把完脉,姜西直摇头,“娘娘,昨天给你把脉,脉象还好,怎么今天就这么乱了?”
米翠端来热水,姜西接过,递到她受伤,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娘娘,你没有按我的嘱咐吃药吗?”
白璃忧摇头,“每日都吃了,都觉得很好……只是今天……”她真是没脸跟别人说,米翠气不过,便说道:“还不是因为皇上,昨晚来的,今早气得娘娘什么都没有吃。”
白璃忧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延着白瓷碗绕圈圈,“多嘴……姜大夫,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恶心,胃口也不大好。”
“刚服药初期是很正常的,等将药吃完,这些症状也就没有了,娘娘也就好了,因为我在药里加了的药材很多种,各种药材混在一起,会有一些轻微的毒素,所以娘娘会觉得不舒服,不过不会对娘娘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损害,毕竟是药都会有三分毒。”
“明白了。”她疲惫的垂了眸。
“娘娘好好休息。”白璃忧不愿意多说话,喝了半碗温水,点头,“米翠,送姜大夫出去。”
上完早朝,回到御书房等吃完午膳,慕容谨之才越想越不是味儿,只要想想平时不声不响的她心里还念着凤乾,就不舒服,尤其是他深知男人劣根本性,自己怎样翻其他女人的牌都可以,却容不得她心里想着谁,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浓华殿说明白,他可不想最后弄丢了她。
可是一进浓华殿,就看见她蹲在那里,细心地摆弄那几盆绿梅,一股邪火又从下腹窜上来,“哟,睹物思人呢,还得自己亲手伺候!”
他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是不是看着它们就能让你难以忘记曾经跟他的幸福甜蜜啊!”
“只是几盆花,需要这么在意?冷嘲热讽?”白璃忧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慕容谨之冷笑,“见它们扔出去,朕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璃忧笑了,“皇上,花也是生命,这跟将人赶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你狠得下心,我可狠不下来。”
她抬头看向慕容谨之的眼睛:“皇上,你放心……我与他这辈子恐怕也无缘再见一面,就算是再见,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皇上,这几盆残花,就当做是我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念想吧。”她大概是想气死慕容谨之,而她确实说这话是为了气他!
慕容谨之从年少亲政之后,脾气就收敛了很多,只在她面前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暴脾气,他的眼睛气红了,上去就扯住她的衣襟,“别告诉朕,你留下这几盆花,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心思啊,是最难猜的,也看不见,所以我说什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陛下在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的。”白璃忧推开他,憋得通红的脸,看着倒是比之前的苍白脸色顺眼了一些。
“朕才多久没来啊,你就寂寞成这样了,不会是因为思念他,都得相思病了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不甘寂寞!”慕容谨之将她打横抱起来,抱进内殿的榻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中侮辱的意味浓烈。
白璃忧虽然话少温和,但也从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挣扎不开,便说道:“是,看着那几盆花,我就想他,想死他了!”
慕容谨之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她,她有些懵了,脸上的疼还没有觉出来,脑子里句嗡嗡作响,意识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们一起的日子里,以前吵急了不是没有上过手,但是慕容谨之从来都是有分寸,只是象征性的留着力轻掐她几下,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早就消磨光了自己火气,而这次还是他第一次不留余地的打她。
慕容谨之已被猜疑和占有欲给冲昏了头脑,而白璃忧只觉得心寒,因为她很清楚知道慕容谨之对一个女人的独占欲和感情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就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时坏了,也不会让别人碰。
而真正的在乎,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还是后悔的
他是一国之君,受不得身边人的忤逆,但是这一巴掌打下去,他还是后悔了,这段时间被其他宫中的妃子环绕讨好,养大了脾气,但是却没想过真的下手打她,还不是被逼急了。
“都说了别惹我……还未其他男人跟我闹!”慕容谨之虽然心虚,但是脸上竟是一派理直气壮,“你倒是现在都处处想着他的好,隔着千山万水的……可有想过当年朕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将你抢回来的,难道还不如那个跟你只有朝夕情缘的人?”
白璃忧再次推开他,轻轻抚着红肿的脸颊,云淡风轻的低笑说道:“换做是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抢回来的,我定会珍惜!”
慕容谨之盯着她,内心的愧疚更多了,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是刚到半路就被打了下去,而她将严重已经所剩无几的温热眼神投给了他:“陛下以后还是请不要再来这里了,与其见面就吵,我还不如就这样守着个宫殿清清静静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微微的勾着嘴唇,声音温柔又清晰,神情冷静的像是在跟聊天般的,慕容谨之愣了好一会儿,才尖酸的开口:“哼……心思被朕猜到了,就打算破罐子破摔?我告诉你,就算是朕以后不来这里,你跟凤乾这辈子也别想见面!”
白璃忧只觉得好笑:“这是我跟陛下之间的事情,为何非要扯到外人那里去。”
慕容谨之冷笑:“难道我跟你之间变成这样,跟他没有关系?”
她又笑了:“陛下你怕是忘记了吧?当初我为何会到的蜀邑……那时我已被废,跟陛下早已无任何关系,就算不是凤乾,也会是别人,因为是陛下自己放弃了做我丈夫的权利!”
慕容谨之哑口无言,而她却继续说道:“其实从一开始陛下就不想让我做皇位的位置吧,一直想将这个位置留给别人,而现在那个人从妃一路到贵妃,怕是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皇后了吧……”
他皱眉,冷笑,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去继续伤害她,“以你这样善妒刚烈的性子,有资格成为朕的皇后吗?”
“你也没资格做我的丈夫!就是可怜了我没早早认清陛下的真面目,不然惊鸿我根本也不能让他落地!也可怜了我的怀思,到现在依然生死不明。”
“你!”慕容谨之指着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没有资格做她的丈夫吗?惊鸿不该落地?一句话就全盘否认了他这些年来对她的爱,好啊,好,继续伤害,他奉陪!
白璃忧终于皱眉,眼中满是憔悴萧索,也不笑了,轻轻叹气,“要论起后悔来,我的悔恨比陛下多了去了!”
伤害已不留余地。
慕容谨之的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但他也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所以他只能放低了些声音,过去搂住她的肩,“难道数载相守我们真要做仇人?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好,你还刺激我,你的脾气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还这么大。”
“就这样吧。”白璃忧还是这么一句话,“陛下以后还是不要来浓华殿了!”
慕容极致落空的手抖了抖,强行忍耐下来的火气让他额角都在跳,“你要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朕真的不来这里,以后接踵而来的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臣妾是认真的,陛下也会知道,臣妾不是一个将就的人,所以无论是什么后果,臣妾都无怨无悔!”
慕容谨之咬紧牙,一手拽住她,就将人朝殿外拖:“行啊!不想见朕,不过就是借口,想他想得见了朕就烦了?好啊,朕给你机会,你现在就滚去找他!朕就看看你能走出去多远!”
已是初冬,外面寒风凛冽,慕容谨之本以为这是一场激烈的争吵,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激怒自己,他没空去理心里的情绪有多少是因为生气,又有多少慌乱,他现在连心口都难受的纠结起来了,只能这样不算不顾的发泄,才能稍微的平复一点。
白璃忧瘦小的身子被他关在了殿外,身上只有单薄的一件丝衣与绣鞋。
外面其实并不算冷,但是白璃忧现在的身子半点苦都受不起,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蜷缩蹲在殿外,抱着膝将脸埋进去,不明显的细微颤抖着。
这时,鼻子氧起来,她用手去揉,鼻子开始流血,她用袖口胡乱的擦去,头疼得厉害,她觉得冷,不光是身子,心也像是破了个大洞,被呼呼的刮进凉风。
白璃忧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在窗棂中看见了光,那年,她刚占据了这具身体,成为千叶不受宠的皇后,而他那天逆光走进来,因她像换了一个人而傻里傻气的样子……
白璃忧偏着头,似乎透过眼前的寒冷黑暗看到了曾经闪着光的幸福日子……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殿门被打开,慕容谨之冷冷睨他,“不进来,就在外面冻死!”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进殿内,难过的没有力气倔强了,人生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从来没有得到过,而是你得到过最好的,而现在没有了。
慕容谨之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将剩下的怒气全冲她洒出来,想她心里是不是真的还惦记着别人,连不要他来这边的话都说得出口,可一看见她单薄的丝衣上面一大片的血晕就吓到了。
白璃忧走进内殿侧边的温泉池,将自己至于其中,温烫的水浸润了她的全身,让她脱去衣裳更显得消瘦。
慕容谨之跟着进去,拎着一件长袍,神情复杂,“哪里流血了?”
“鼻子,被风刮的。”百里偶遇淡淡说道,抹了一把水在脸上。
“鼻子流血了,也不知道敲门,我还能真不让你进来?”他也将衣袍细细索索的脱去,扔到一边,进了温泉池中。
他凑到她面前,抱住她吻上去,手从侧腰摸到了凶口,眉头是皱得越紧,“姜西算是什么神医,就这么给你治的?都瘦成这幅样子了!”
白璃忧摇头,不说什么,天天这样补着,姜西那些药里的名贵药材,她有点无福消受了,不过确实有效果,等身体再好点就不吃了吧,不过这些她都不想跟他说。
慕容谨之不在意,将她呀在池水边沿上深吻,柔聂着回忆中她最为铭感的位置,她被身后冰凉的池壁激了一下,没有一点力气去迎和他,眼神清明的看着慕容谨之的动作,从有些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虽然她不计较,但是却想着他跟其他妃子之间的风月,也觉得很恶心。
“松手,我不想……我很累!”白璃忧偏过头,闭上眼睛,疲惫至极。
慕容谨之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支手捏住她的下巴,用了点力气,“不愿意我碰?”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猜疑,和隐约即将爆发的戾气。
白璃忧挣扎了两下,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不白费力气了。“随陛下怎么想。”
对一个帝王来说,这些话无异于挑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单酒窝,彼岸花
“朕知道,知道当初朕做了不少对你不起的事情,可是朕已经……”慕容谨之的语气已经近乎卑微,“朕已经努力的在弥补你……当初,朝中百官是完全不同意朕亲征蜀邑的,可是朕知道你在那里!”
白璃忧除了心痛,说真的,她确实有了一些感动,只是现在她已经疼得有些头晕了,完全不能在继续听他说下去。
背后的的冷汗浸湿了衣裳,她缠绵病榻数载,虽然有最好的大夫为她治疗,可是她自己清楚的身体情况,只要这样吵吵,她全身就会觉得冷,冷得忍不住蜷缩起来,打着冷颤。
慕容谨之知道她身体不好,可是他这段日子来焦虑,以及心里的慌乱已经压抑得太狠了,以至于他又有了一种这个女人又要离开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发狂。
她说道:“抱歉……”
慕容谨之有些怒气,说道:“不要跟我说抱歉,朕想要的是你的真心……朕不想跟别人分享你的心。”
“对不起,可是我曾经真的将心给了别人,但是我也知道从此以后跟他只是陌生人。”
“所以你心里依然很想念他吗?”
“我不对你撒谎,是的,有时候会想吧,但是对他,抱歉更多,我真的希望自己在蜀邑时死掉就好了。”
“朕不要你死!”他上前,拥抱住她,“是朕的错,就让朕来弥补,朕给你时间,让你好好的忘记他,然后我们重新开始……是朕伤了你,那以后就由朕来挽回你的心。”
“皇上,如不想与你好好的,重新开始,我也不会回来,也不会在瞎眼时留下来,在你身边陪着你……只是凤乾确实出现过,我没有办法完全忘记,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的……也请你,请你不要为难凤乾,他是最无辜的。”
“好,朕答应你!”
夜,凉如水——
他睡熟之后,白璃忧趴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些力气,看着床上的人,爱着这么多年的男人,有这么好看的皮囊,凌厉深刻的容颜,浓密的眉,她借着床边昏黄色的烛光看着慕容谨之,这样的容貌注定了他非凡的人生,但再完美的人也有不好的性格。
白璃忧轻轻躺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微微哽咽,“陛下,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不见,你还不对我好点……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你多久……瑶妃是个有福相的,是能陪你很久的人。”她顿了良久,终于压抑不住地哭着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愿意看见你去其他女人那里,我的心很痛,很痛……”
慕容谨之这一夜睡得不好,不如平时安稳,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做了梦,梦到她真的离开了自己,她笑着冲他道别,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哭着喊着追着她,但是无用,她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
慕容谨之惊起一身冷汗,伸手往身边摸去,当碰到她时,才放下心紧紧的将人抱进怀中。
而清晨,白璃忧是被他被吵醒的,睫毛颤了两下睁开眼睛。
“璃忧……”慕容谨之迷糊之间说道,“朕从未如此怕过,朕梦见你走了。”
白璃忧睡得不好,懒懒的迷迷糊糊应声:“陛下梦见臣妾去哪里了?”
“不知道,朕哪里也不许你去!”她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回笼觉了,在他怀中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是听到了装作没听到。
慕容谨之今日格外的殷勤,早朝之后又回来了,回来就就也一直待在浓华殿,临近晌午,白璃忧还没有起来,他就轻手轻脚的走出殿,吩咐外面的宫女准备午膳。
白璃忧在晌午时醒过来,肚子有些饿了,出来时看着满桌的美食愣了愣,而后轻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朕今天要监视你多吃点!”
白璃忧一点都不在意他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行为,至少这个男人还知道心虚,他想了半天,说道:“你昨天不舒服,还流了鼻血,朕让厨房做了红枣粥,补血的。”
白璃忧并不想说什么,接过米翠递来的药丸吃下后,就坐下了,拿起筷子,慕容谨之盛好一碗红枣粥放在她面前,再摆上几道小菜,“昨晚害你又哭了,是朕不好?”
白璃忧云淡风轻的摇头,她不想在回想,红枣粥,她喝了半碗,其实也很想多吃点东西,只是半碗粥下去,她就已经饱了。
“你每天也就吃这点?难怪了,就是一只猫的食量都比你多,不瘦才怪。”慕容谨之皱眉,“再这样瘦下去,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白璃忧不想吵了,就勉强再多吃了一点,然后无奈的冲他一笑,“晌午少吃点,晚膳时再多吃。”
殿外很冷,已有小雪飘下来,白璃忧让米翠端来了暖炉暖手,之后就窝在湘妃榻上看书,慕容谨之也让郭麟将奏折拿过来,他坐在一旁的桌旁批阅奏折。
看书看乏了,放下手中的书稍微的眯了一会儿,后来还是被慕容谨之眯着鼻子给憋醒的,意识模糊的时候看他还是恍惚的,她不舒服,也是很难得露出如此娇憨的模样,这样的的她,慕容谨之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慕容谨之心里猛地一软,轻轻触了触她细软的长发,他只是会腻,却从未想过放弃……白璃忧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她的右边脸颊上有一个很浅,很乖巧的酒窝。
白璃忧的声音发软,“谨之……”
她的手指轻轻碰到自己右脸颊那处浅浅的酒窝里,“相传人死后,过了鬼门关,就上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桥上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鬼魂,递上一碗能够忘却今生今世牵绊的孟婆汤,可是有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孟婆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们,在他们身上做记号,这个记号就是脸上留下酒窝,这样的人,必须跳进忘川河,受水淹火炙之苦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个酒窝寻找前世牵绊的那个人。”
慕容谨之心里一紧,将她拥进怀中,温柔的说道:“朕此生都不会负你。”
不负么?白璃忧觉得就是个笑话,“负不负的,已不重要……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会留在你身边,我就不会离开,至少在死之前,我都会留在你身边,而死后,陛下在给我自由吧。”
多么美好的回应,又是多么的绝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看看瑶妃吧
慕容谨之愣了愣,回神的时候看见她又睡着了,只能无奈的拿过薄毯轻轻给她搭上,这时外面郭麟透着窗朝着里面喊。
“皇上。”
“什么事?”
“瑶妃娘娘身体不适,差人过来请皇上过去。”
听到是瑶妃,慕容谨之莫名有些心烦,他为了赌气宠瑶妃,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气她,让她别对自己那么不重视,可逢场作戏之后,他这个一国之君就算是不找人,也多的是贴上来的,后来就发现其他妃子也有她们的香,嫔妃总有正宫比不了的好,白璃忧好是好,但就是脾气太倔,而且还给自己整那么一出,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所以便有了瑶妃的这次怀孕,完全只是报复,有了可劲去糟践她的恶劣念头……他也想过了,白璃忧那么喜欢女儿,如果瑶妃生的是女儿,直接抱给她养好了。
“朕知道了,你去吧。”
慕容谨之说完,转身就看见白璃忧斜卧在湘妃榻上睁开了眼睛,他并无走的意思,“我让宫女给你炖了些燕窝,起来吧。”
白璃忧略微的惊讶了一下,“陛下不去嘉仁宫吗?”
这样跟她静谧温馨的日子已很久没有过,说真的,瑶妃要是身体不适,有太医,他又不是大夫,去了又不能止痛,也就是站在那里安慰几句,其他的也做不了。
“不去了,我已经让郭麟去传太医了。”
“皇上……”白璃忧轻声喊他,他抬头,“不去说得过去吗?况且瑶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不去,别人会怎么以为,还以为是我不让您去呢?”
“你就这么想要将我推给其他女人!”
“不是推,是这个道理,哎……我知道陛下留下来,也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臣妾没事的,只是觉得皇上应该去看看瑶妃,皇上的子嗣重要。”
他的眼神中透着不解,一丝丝的愤怒,而后嘴角的弧度慢慢变成一种强烈到无法掩饰的委屈,但是她还是笑着的,“皇上?”
她的声音换回了出神的他,“如果不是你气我,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
怎么又成了她的错?白璃忧没有多想,劝道:“好吧,都是臣妾的错……但还是请皇上立刻移驾嘉仁宫。”她不想用别人的生命来作为跟他之间感情的祭品,曾经失去孩子的痛楚,她能感同身受。
慕容谨之愣了愣,一时没什么反应,不过在她再三的劝告之下,还是决定去了,走出浓华殿,慕容谨之有些恍惚,总感觉今日从浓华殿出来,身后的人和事发生了一些改变,但他又说不清楚,当想清楚时,他已走到了殿门外,上了轿撵,忽然回头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什么,心里一股子的懊恼一下子涌上来,汇聚成鼻子里的酸涩,眼神清亮,里面却盈满了水光……
夏卿不同于普通人,越是投入政事,越是有精力,就像是森林中狩猎的野兽,政事越是繁忙,他的精力就越是旺盛,他甚至每夜睡得极少。
已身为侍妾的姜西,也舍下了卧房,将香薰炉一并带入进了书房,每夜陪伴在夏卿身边,安静的在一旁坐着,并不打扰他。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某天夜晚他在批注完最后一本公文时,抬起头来,望向沉静的身边人,好像是直到抬头那一刻才发现她一直存在。
“怎么不去睡?”他问道。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直到窗外天色逐渐吐露鱼肚白,难以想象的是娇弱的人,竟能耐得住数日少眠。
“侯爷未就寝,我不敢早于侯爷入睡。”姜西轻声回答。
“是吗?”西爱情莞尔挑眉,嘴角笑意深沉,“就连我身边的属下,他们也经不住这样连续几日的少眠。”
“他们能为侯爷出谋划策,征战沙场。”她捧着香炉,双目盈盈,“而我能为侯爷做的事情,太少了。”
夏卿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手上的香炉上,“闻了你配的香,本侯觉得这几日头痛减缓不少,今夜你为本侯焚次香吧。”
姜西轻轻说出一个字,“好。”
她掀开药匣子,从里面取出珍贵的香料,夏卿探出手来,捻起里面的一小块香料,捏碎成粉末,“还缺什么吗?”他望着匣子里各色各样的香料,有些东西是新鲜的植物,有些事矿物,有些不像木,有些不像石,难以分辨。
“都很齐全了,谢谢侯爷关心。”他派人搜集的香料,比她所需要的多了很多,以精确的比例,将挑选出来的香料研磨成粉末,倒入香炉中,引火焚之,不一会儿就缥缈出淡雅的香气来。
“侯爷这些天一直在批阅公文,思绪过多,不宜闻浓香,所以我调的这炉香用的都是些清淡的香料,能让侯爷安定心神。”她仔细说明,烟雾中的那双眼眸,如梦似幻。
那神情样,让他观望了许久,很久才开口说道:“你错了。”
“敢问侯爷,我错在哪里?”
夏卿邪肆一笑,伸出手.......
……
有了他的怀抱,姜西感觉不到一点冷,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
她撑起身子,发现身边除了被褥,还盖着昨夜他褪下的衣裳,确保她能温暖,床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色,他早就上朝了。
姜西在床上拧眉细想着,是体贴吗?有可能是吗?夏卿那样的人,会对一个女人体贴?姜西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是怎样的。
夏卿对那位淑媛贵妃用情之深,她是已有深刻的体会,她能留在侯府中,成为他的侍妾,全是因为她这张与出院贵妃神似的脸,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窗外,有了动静——
“小姐,您醒了吗?”是丫鬟的声音,透着窗户传进来,“奴婢能现在进来,为您梳妆更衣吗?”
姜西有些诧异,应声道:“进来吧。”
“是。”
门被推开,数名丫鬟进来,脚步触地无声,她们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裳,盛满热水的铜盆,“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道。
“已经快午时了。”丫鬟们伺候着褪去她身上的衣裳,为她仔细的梳妆打扮,松祚轻柔,格外的小心。
“竟然睡了这么久。”她很惊讶,“怎么没人来叫醒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就你倒霉
“侯爷下令,说小姐连日来没睡多少,疲倦伤身,所以让我们不要打扰小姐,让小姐多睡会儿,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小姐。”丫鬟回答。
“那就是说你们一直都在外面?你们在外面等了多久?”她忍不住问道。
丫鬟露出微笑,淡淡回答:“不久。”
这批丫鬟为她梳洗打扮好了之后,另外一批丫鬟进来,端来了膳食,每一道佳肴都冒着热气,这也大概是在确定她醒了之后,才下锅炒的。
“小姐,请用膳。”丫鬟恭敬地送上美味。
而姜西还没吃,就问道:“这些东西也是按照侯爷的吩咐做的吗?”眼前的东西,每样都是清淡的菜色,看得出来厨房花了很大的心思。
“是。”丫鬟不敢撒谎,老实回答:“侯爷下令,小姐最近少眠,也没吃什么,膳食这几日先做些清淡的,等之后在为小姐做些滋补的。”
心思,乱了,如此细微处,夏卿都能想到,可谓是对她呵护至极的。
就在她努力想要平复下自己时,门外男人的吼叫声,以及杂乱的碰撞声,打破了一室宁静,这声音是从前院传来的。
“外面怎么了?”她问道,这样的骚动,在侯府是不应该发生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奴婢立刻去看看。”
丫鬟匆匆离去,才一会儿功夫,就飞奔回来,惊慌的踢到门槛,扑跌在地,丫鬟脸色惨白,急急回禀:“小姐,侯爷在下朝回府的路上,被人暗算,受了伤!”
前院已经乱成一团,喧嚣的吵闹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姜西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手中的碗跌落,滚烫的汤洒在衣裳上,烫红了她娇嫩的肌肤。
“人现在在哪里?”姜西的脸蛋,凄白如雪,连声音都在颤抖,丫鬟回答:“刚进府,就在前厅里,太医也赶来了,正在治疗……”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纤瘦的身影,已经朝着前厅奔跑而去,就连一件抵御寒冷的袍都没有穿。
而聚集在大厅内的男人,几乎都慌乱了,他们都是千叶的文官武将,其中有夏卿的属下,也有夏卿的同僚,他们本应该下朝之后各自回府,但是夏卿遇刺,所有人都急忙跟来,脸上全是焦急,姜西一进去就看见宫里的郭公公也在,一脸焦急的站在塌边询问太医情况。
“你们是怎么保护侯爷的!竟然刺客有机可乘!”郭公公逼问身边的暗影卫。
暗影卫立刻回答:“那些人隐藏在暗处,武功极好,看路数像是经过训练的杀手。”
郭公公骂道:“你们这群饭桶!”
“侯爷醒了!”有人叫起来,郭公公上前,激动地双眼含泪。
“郭麟,你太吵了。”夏卿满脸是血,不过声音不大,但厅内的人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全都急忙转头,看向榻上的人。
“那些刺客呢?”
“已经被全部就地正法了。”其中一名暗影卫回答。
“哎,为何不留一个活口……你现在立刻回宫,加强皇宫的巡逻守卫,特别是御书房,任何皇上出现的地方都要加强人手,就怕这群人的目标不是本侯,是皇上。”夏卿保持清醒,条理清楚的下令,“还有,以后每天文武百官上朝时,轿子在东直门就要停下,让他们步行到正殿,而皇上那边,就有劳郭公公去说明了。”
“侯爷放心,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募地,一个娇小的身影,衣裳上全是露水,闯进大厅内,焦急的就要奔向榻边,因为匆忙,而踩到了一位武将的朝服。
“无礼!”武将拳头扬起,就要落在姜西身上去,但是在看清楚女人样貌时,武将徒然的僵住了。
“你,你,这……”武将难以置信,甚至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而一旁有人对他低声说道:“放心吧,不是你看花了眼。”
武将瞠目结舌,“那真是……”
其实知道夏卿喜欢楚沐姝的人不多,这名武将是侯府自己的人。
“夏卿?”姜西轻声喊着,语调颤抖,那双染了鲜血的睫毛,缓缓的睁开,“这是你第一次叫本侯的名字。”夏卿露出温柔的微笑,而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的滚落下来,“别哭,本侯没死,这点伤也不算什么。”
姜西咬着唇,眼泪落得更急了:“夏卿,你不能死!”她握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体温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冷,而他却笑了笑,“放心,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这么张狂。
她哀求着,将他的手握得静静的,“不要死!”
他注视着她,这张小脸,竟觉得有些陌生,“担心我?”她点头,丝毫没有隐藏,而此刻夏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一旁的郭公公心急如焚,要是夏卿有什么事,估计皇上也得杀了他,所以不由得嚷起来,“太医,为什么侯爷的血还没有止住!”
太医此刻的脸也好不到哪里,“侯爷的伤太深了,血很难止住。”
郭公公大声责备:“连血都止不住,你还活着做什么!”
而他们的话,而最终让姜西回过神来,镇定下来后,她伸出手,用力的按住夏卿受伤的伤口两端。
夏卿痛哼一声,郭麟惊得叫起来,“姜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啊,你弄痛侯爷了。”
“快放开!”
“来人啊,快把人拉走!”当侍卫的手刚要落在她的肩膀上,姜西开口呵斥:“你们都退后!”
坚定的语气,竟然这一群千叶的五官武将,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郭公公,请让丫鬟去将我的药匣子取来!”
郭麟先看看她,再看看重伤昏迷的夏卿,很快做出了判断,转身命令人去取来药匣子,丫鬟以最快的速度,将药匣子送来。
而此刻,宫中,御书房——
对于夏卿遇刺这件事情,慕容谨之震怒,他的皇宫,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此刻闯入,朝中重臣在下朝时被刺成重伤,他哪里能不怒,哪里能不气,所以殿外,已是血流成河,任何跟这件事情有关,没有尽到责任的侍卫,宫人都被责罚,重者就在殿外被杀头。
韩良站在殿内,也是胆战心惊,帝君是真的怒了,他不敢开口劝,就怕殃及池鱼,而这边白璃忧来时,踏着台阶一步步上前,白色的绣花鞋底已经被鲜血浸染了一片。
“一群废物!”慕容谨之无心思批阅奏折,看了两行却看不进去,一甩手,奏折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韩良身上。
“真是一群废物!”慕容谨之斜卧在龙椅上,衣领因为斜卧的动作,露出袍里一片精装的肌肉来,却没有因为如此的慵懒而减少一分王者之气,反而是阴冷的眼神如鹰一般,有棱有角的俊美脸庞异常的的阴沉。
“皇上,这件事情怕是早有预谋,看那些刺客的身手,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韩良终于开口,慕容谨之目光阴冷冷的望向他,“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不回得去
韩良说道:“这只是臣的一个猜测,臣想……”
慕容谨之不耐烦的指着他,“别给我藏着掖着,有话就说!”
韩良拱手,低头说道:“微臣去看过那几个刺客的尸首。”
“然后呢?”
“臣发现,那几个刺客不像是千叶人,倒像是西域那边的人,在看他们的身手,也不像是中原武林人士。”
“你是说有人买死士来杀朕?”
“很明显,他们并不是为了陛下,或者夏卿而来的,而是为了其他的……”
“何以见得?”
“因为臣问过当值的侍卫,其中一名与刺客面对面相遇的侍卫告诉臣,那些刺客开口第一句话问被他们劫持的侍卫国库在哪里?”
“国库?难道他们进宫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就是为了进朕的国库,国库里除了金银,也没什么了。”
“如果只是为了一些金银,恐怕真像是陛下说的没必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就怕国库中还有比金银更重要的东西。”
慕容谨之拧眉,问道:“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韩良微微一笑,说道:“那臣也不知道国库里还有什么……”韩良的话里,意味复杂,唯有慕容谨之听出其中的意思来,“你现在也学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
韩良顿时笑起来,眼中闪过狡黠,“其实臣也不敢确定,但是看见刺客使用的刀时,臣才确定这件事情与南越有关系。”
“南越?司空吉……他有这个胆子?”慕容谨之眼中闪过寒光,而韩良继续说道:“南越是出西域的唯一通道,如果他想找西域的死士来宫里早点什么,不是难事……除了司空吉之外,臣真的想到不到任何人会做这样的事。”
慕容谨之略微扬了扬下巴,翩然坐回到龙椅上,“西域,南越?司空吉,倒是有趣了,朕这国库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的。”
侯府,书房外——
“姜大夫,多谢你救了侯爷,如果侯爷有什么事,老奴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宫跟皇上交代。”郭麟恭敬地说着,暗中将准备好的匕首,藏回到了袖子中,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防范着姜西。
而姜西只是摇了摇头,说道:“郭公公客气了。”
书房中的喧嚣,姜西与夏卿都置若罔闻,即使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济,极为虚弱,却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为什么割自己的手?痛吗?”夏卿抚过她割破的手腕。
姜西泪眼朦胧,摇头,“不痛……我爹从小让我泡在药酒中,泡了十几年,我的血就是最好的疗伤药,再加上与香料药材混合在一起,就是全天下最有效的止血药。”
刚开始,她只是咬破了手指,但是流出来的血远远不够,所以她只能割破手腕,让血咕咚咕咚的流出来。
她解释着,而夏卿伤口上一直往外冒的鲜血终于慢慢被止住了,不再大量的流出来,郭麟大喜,“血止住了!”众人也是又惊又喜,唯独夏卿神色未变。
“真的不痛?”她点头,一心在意着他的生死,这点痛不算是什么,为了不让他死去,就算是流血而亡,她也心甘情愿。
夏卿弯唇一笑,“说谎是要受到惩罚的。”
“无论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承受。”姜西那张脸,贴着他的掌心,几乎虔诚的低语,“只要你别死……侯爷,你现在的命是我的了。”
夏卿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开口,慎重的许下诺言,“好,本侯答应你,本侯也欠你一条命。”
两人双手紧握在一起,血脉相连,许久都没有分开。
幸亏姜西拼死救回了夏卿,虽他伤势严重,却只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昏睡了几天一夜,也就清醒了过来,这也让侯爷众人,以及帝君都松了一口气。
国库中——
慕容谨之只带了郭麟进来,其他人在打开门之后就离开了,面前的金山银山,未能引起他多看一眼,不过他在环顾四周时,问郭麟:“这里除了这些……”他指着面前的金银珠宝问郭麟:“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郭麟笑道:“陛下,这里只时宫殿五个国库中的一个,您已经查看了其中的四个,这是最后一个……国库嘛,就是放金银珠宝的地方,除了这些也没其他的了。”
郭麟也觉得奇怪,帝君为什么突然要到国库来,而且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他好奇的恭敬问道:“陛下,这里也没什么啊……”
“你去将那个拿来……”郭麟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依着他所指的看去,原来是在两个箱子重叠的上方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的盒子,郭麟想拿大概是一套什么稀罕的首饰,因为周围大多都是这样大小的盒子,里面就是首饰,只不过它的颜色是黑色的,所以格外的显眼而已。
“是。”
不一会儿,郭麟捧着那个黑色盒子走过来,慕容谨之伸手想要打开,却被郭麟叫住,“皇上,还是由老奴来打开吧。”
如果里面有什么机关,由他来打开,帝君就不会受到危险,慕容谨之自然明白,便点头,郭麟将盒子下方扣带扯开,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只是一本蓝底金线的经书。
慕容谨之疑虑的拿起经书,“金刚经?”正在疑惑之际,就看见经书内里第一页,竟有一个残印,不仔细好以为只是一个墨迹,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上面似乎是一个有规律可循的地图,不过却不是完整的。
再看看下面竟印着开国帝君的玉玺,“老奴记起来了……”郭麟似乎想到了什么,“陛下,老奴记得圣武皇帝立国之后,为感念当初为千叶立国献出生命的将士,便在登基之后手抄金刚经,并请高僧在太庙中为死去的将士英灵诵经七七四十九天,这本大概就是最初圣武皇帝手抄的那本的……后来,每朝帝君都会沿袭这个传统,为将士英灵手抄金刚经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慕容谨之心里依然很疑惑,便指着内页的那块残印,“这有作何解释?”
郭麟不懂,只是摇头。
不过,慕容谨之倒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这经书,恐怕不止一本吧……其他的在哪里?”
郭麟闻言环顾四周,立刻就去找,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时,郭麟突然想到,“陛下,先皇曾经也手抄过一本,在太后娘娘那里。”
浓华殿,这日殿中因为瑶妃的来访,变得热闹了一些,不过气氛也是有些尴尬的,毕竟看着瑶妃那越来越大的肚子,白璃忧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吩咐米翠去泡些茶水出来,问瑶妃,“大红袍如何?”
瑶妃羞怯的低下头,随后点点头,“谢谢姐姐。”
倒是好养活,白璃忧心里想着,从她回宫后,其实见过瑶妃几次,没想到已熟悉起来的关系,还令她如此羞怯。
白璃忧倒是真心将她当成妹妹,第一就是眼缘,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不像宫中其他妃子一样,见到其他妃子,恨不得撕了对方,瑶妃总是与人为善,而且为人低调,随和,第二大概就是因为她是云苍人,且还是凤乾的表妹吧,所以见到她,就觉得格外的亲切。
茶水端来,瑶妃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眼神放亮,“真好喝,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用山泉水煮出来的吧。”
白璃忧笑着点头,“我是不懂茶的,只是后来看见米翠她们是用山泉水这样煮茶才爱上喝这一口的。”
瑶妃这次来是有目的的,“真是巧了……其实这次来姐姐这里,我也是为了给姐姐送件礼物。”
“礼物?”白璃忧目光落在她那边,这才发现她身边宫女手上捧着一包用红色纸包好的物件,瑶妃接过那宫女递来的红色包裹,亲手递给了上前的米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是我家乡的特产。”
白璃忧一接过那红纸包就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茶香味,便问道:“茶叶?”
瑶妃抿着唇笑道:“是,是云苍最幽深的山谷所产的大红袍,整个山谷中只有两棵,每年产量不过八两,为皇室专享,没想到今年表哥特意派人送了些给我,我也就借花献佛给姐姐送来。”
白璃忧脸色未变,手却在袖中捏紧成拳,表哥?凤乾,一想到他,心里是五内俱焚,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瑶妃就说要告辞了。
瑶妃走后,她独自坐在殿内,也不知道盯着拿包茶叶看了多久,才伸手将它打开,而当打开看见红纸包里面那一行字时,她瞬间就落下泪来。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她捏着那张红纸,目光看向瑶妃离开的那个方向,这才明白瑶妃那句‘借花献佛’原还有其他意思。
白璃忧从那天起,再次缠绵病榻,只有她知道不是因为身体真的出现了什么情况,而是因为那行诗,已填满了她所有的神伤。
这天,她从迷糊中醒来,殿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轻唤,“米翠!”
米翠听到后,跑了进来,一脸慌乱,“娘娘……”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可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了。”
“还,还是娘娘自己去厨房看吧……”白璃忧拖着病体,在米翠掺扶下走进了厨房里,一进去她也看呆了,慕容谨之在擀面,身边锅碗瓢盆落了一地,厨师诚惶诚恐的在他身后提醒教授擀面的要诀,而其他宫女太监甚至连头都不敢一下,好像在害怕什么。
“娘娘,陛下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想给你做碗寿面,一大早就来了,直接就进了厨房。”米翠低声说道。
白璃忧站在厨房门口,这是多么难得静谧温馨的一幕,这样的场景,恐怕就是在梦里也不敢梦见的,慕容谨之宽肩窄臀大长腿,半挽起袍袖专心擀面的样子好看的不得了,微微蹙起的浓眉,男人味十足。
慕容极致一回头就看见了她,略略的吃惊:“睡醒了?”然后他笑了,丝毫不见之前的粗暴,“很快就好了,再等等……”
白璃忧轻声应了,撇开米翠和其他宫女,让她们不要过去,而她走过去帮忙收拾碗筷,经过慕容谨之身边时,还很默契的张嘴尝了一口他伸手夹过来的菜,她说道:“淡了一些,不过第一次做,这已经很好了。”她并没有打击他的自信心,慕容谨之听闻愣了愣,那样子竟有两分可爱。
也不知道在厨房里多久,一碗寿面,四道小菜,两碟炒菜终于出国了,吃饭的时候,慕容谨之的心情看着很好,每样菜都吃,虽然每口都吐出来,不过眼神里透着神采与笑容。
而白璃忧也很捧场,每道菜都夹一点,挨个夸个遍,就连御厨早就腌好的小菜也算他头上夸了,而这顿饭最后,白璃忧嘴角那点笑意,慢慢变成一个无法掩饰的委屈,但是他还是笑着的,消瘦的脸颊上,“慕容谨之,你为什么那么坏?”有时坏到她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了爱,只剩下了互相伤害,而就像是现在,又让她看到了希望。
这句话,其实有点撒娇的成分,慕容谨之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是这些日子来自己错了,冷落她理好了,便给她夹了一些菜放进碗里,“我错了,多吃点,以后一定多来陪你。”
白璃忧不动筷子,眼神在他修长的双手上扫了一遍,“烫着了?”
他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拿来烫伤膏为他敷上了,慕容谨之有些恍惚,垂下眼眸,“璃忧,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陛下说如何就如何。”
这话一听,心就凉了半截。
慕容谨之喉头哽了哽,强笑道:“不要我说如何就如何,朕要的心!你全部的心,就像是以前一样!”
白璃忧笑笑,最终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不点头?不然还能怎样呢?
他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敷衍,但都是他活该,所以他并不怨,而且觉得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们就一定能够回到过去的日子,但是心里没底,让他忽然也觉得有些疲惫。
还没吃完,郭麟就来殿内,说是军机大臣有事求见,慕容谨之放下碗筷,临走前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扯过榻上的薄毯,给她细心盖上后,笑着对她说:“朕知道你的身体受不了冷风吹,好好休养,你还欠着朕皇子公主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白璃忧强行压抑住饭后的恶心欲呕,坐在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窗边湘妃榻上走神,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红纸,眼角有一点微微的湿润。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觉察到自己再后悔,后悔不应该将自己的底线低到了尘埃里,不该放弃作为人,也能遨游天际的自由。
第一百五十九章 侯爷,福大命大
无论日夜,姜西都陪伴在夏卿身边,她能看得出来,众多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一旦没有了他的睿智判断,冷血指示,这群人就是群龙无首,就算是个人能力再强,也只是一盘散沙。
在这些人慌乱时,还能保持镇定的,除了皇宫里的皇帝,就只有含量人了,韩良这几日被皇帝派到侯府,代替夏卿接见各府省前来的官员,听取各地的消息,批阅的公文每晚送往夏卿卧房审阅。
每天夜晚,韩良都要确定一遍夏卿的伤势没有出现恶化的状况,而是在逐渐的好转才会留下公文离开,到了第六天,夏卿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黑眸,在缓缓睁了两下之后就即刻恢复了清明,夏卿本缜密的心思没有受到伤势的影响,瞬间就想起自己头痛的原因来。
当他闻见屋内那股淡淡的香气,他就知道服侍在旁的人是谁了,因为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才会这么美好。
夏卿深深的吸气,却因为这样牵动了伤势,而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而正在为熏炉中添加香料的姜西,因为这一声而转身,对于他的动静,她是格外的注意,任何细节都不敢有遗漏,“侯爷,你醒了?”姜西走到榻边,裙角拂过青石砖的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的仓库,很快的就来到了夏卿的面前。
“嗯。”夏卿轻应了一声,“本侯睡了多久?”
“六天五夜了。”姜西回答。
不过夏卿并没有恼,反倒是轻轻笑了笑,“本侯还没有休息过这么长时间……真要谢谢那个刺客了,如果不是他,本侯也不能这般休息一阵子。”
身边那股馨郁的气息,又再靠近了一些,黑眸望向她,脸上是藏不住的关心,还有欣喜,这几天的担心,绝对不亚于皇上与其他人,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的,她这几日费劲心力,不眠不休的守在他榻边,才能保住他的这条命。
所以当看到他醒来的一刻,姜西才是终于送了一口气,如承诺的那般,他没死,身为大夫,她从未如此的在意过一个人的生死,因为她也明白生死有命,但是这几天除了照顾他,她也在佛前诚心祈祷,愿意折损的寿命,换他能够活过来。
姜西不想要他死,要他活着,因为他的命是自己的,这样一来,她才能达成目的。
“侯爷,你的身体觉得怎么样?”姜西细心的问道。
“还是很疼。”
“是伤口疼吗?还是其他地方?”
“不止是伤口。”夏卿指向自己的脑袋,“还有这里,好像最深的一个地方,有什么在鼓捣着本侯的脑子,这里的痛,甚至痛过伤口。”
姜西耐心解释:“人体是很复杂的,骨肉相连,同样也有很复杂的筋络,可能是刺客当时伤你,用尽了力在刀剑上,不但留下伤口,也对你的其他地方住造成了伤害。”
夏卿讥讽一笑,“大概又是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人。”攸的,夏卿抬眸看向她,眸光中似有其他意思,“你恨本侯吗?”
夏卿缓缓的问道,这话让姜西胸口一窒,非常紧张的握紧了手掌,才能克制住不露声色,佯装镇定,承受他审视的目光,姜西没有心虚的移开视线,恨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他?
指尖深深的陷入进柔软的掌心,在掌心中掐出几个如同新月一般的痕迹来,有几处因为太过用力,伤口上海渗出淡淡的血痕来。
姜西并不觉得疼,心思却一直因为他的话而紊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而夏卿却是若无其事,再次关怀的开口,双眸中闪烁着不一样的笑意。
“怎么了?”夏卿靠近一些,神情像是在端详,却不如说是欣赏更为贴切,“怎么脸色突然变得如此苍白了。”
夏卿像是故意的一样,殷勤的询问。他越是这样,却越是让她想要逃,“我……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吧……”姜西并不敢逃避他的注目,如果逃避,只会引来他更多的无端猜测。
但是慌乱在心,一张美丽的脸蛋,更是苍白了很多,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否则,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仿佛是过了千年,抑或是眨眼之间,在她仍然保持疑惑不安时,夏卿缓缓的伸出手来,眼中无限怜爱,以手背的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这么多日来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肯定是累着了。”他温柔的笑着,神态从容,而他那抹别有用心的笑,消失得太快了,快得好像根本不曾存在过,姜西此刻紧绷的情绪,因为他温柔的动作而松懈,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因为心虚而疑心生暗鬼,以为他是话中有话。
“还没有回答本侯的问题。”像是要让她心安,手掌上的动作不停。
而恢复了镇定的姜西,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问道:“侯爷说的什么?”
“都怪本侯没有问清楚。”夏卿轻笑,将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伸出手指了指头疼不已的脑袋,“我是问你有见过这样的症状吗?”
“这样的症状,其实对于常年征战的人来说,是很常见的。”姜西谨慎的回答。
夏卿挑眉,“你去过战场?”
“我是听先父说过,以为你先父有救治过从战场回来的官兵,他们离开军营之后,回到家乡,或多或少都会有头疼这样的症状。”长长的睫毛下面,遮盖住了她美丽的双眸。
姜父为一代名医,一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而战场上的伤员,病患不计其数,他曾经还亲临战场作为军医,所以不但理所当然,也是事实。
夏卿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比较常见,那肯定知道应该如何医治这个病症了?”
“先父以前倒是医治过,办法是有的,但必须患者耐心配合。”姜西回答得从容不迫,也格外的熟练,像是回答之前已经练习过了千百次,“不过,只是要止痛,就容易很多了。”
而任何人的选择,都会是后者,夏卿自然也不例外,“那就个本侯先止痛!”
“好。”姜西轻言细语,“请侯爷稍等。”
她打开药匣子,从里面的格子里取出多种香料,以她熟知的比例调配进一个青瓷碗中,在倒入香炉中焚烧。
浓郁的香气最世间最醇的酒瑶瑶醉人,夏卿缓缓的陶醉的闭上双眸,深深的细嗅后,那阵香味从他的鼻窍中进入,浸润了他的全身。
才过了不到半注香的时辰,那恼人的头疼已经开始缓解,渐渐的脑内深处的那股头疼消失了,就连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尽管身体上的重伤还没有,如今他却是神清气爽,“真不愧是一代名医的女儿。”
夏卿睁开眼睛,望着沐浴在香味中的她,不由得赞赏。
第一百六十章 收买人心
“侯爷过赞了。”姜西并不居功,“侯爷昏睡多日,不曾吃过什么,是否先喝点水。”如此贴心的女人,让人怎能不疼。
“好,那就拿些水来。”夏卿的笑盈在唇上,舒坦的半躺在榻上,之后又吩咐一句,“还有,将公文拿些来。”
姜西吃惊,他昏睡数日,即使韩良每日到府,两人别说是说话了,就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是他刚醒来,却知道韩良将公文送了来,这代表着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默契,彼此的信任也很深,皇帝,他,韩良,是千叶的铁三角,姜西也是早有耳闻的。
姜西取了一些公文来,放在他榻边,才去端了水来,再度回来时,就看见他已经在看公文了,“侯爷,请喝水。”姜西送上水。
夏卿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放下。”
“侯爷,为了能尽快康复,还请您少量多饮,让你身体适应。”
夏卿没有应声,注意力都沉浸在公文中,公文中的每一个他都没有遗漏,见他这么专注,甚至连倾身拿笔扯到了伤口,使鲜血染晕开了苫布都不曾注意到,她只能关切的劝说:“侯爷,你虽然已经醒来,但是伤势严重,最好是再静养一段日子,否则伤口会很难痊愈。”姜西很在意他的伤势。
而夏卿没有抬头,而是一边看着公文,一边笑了:“不行,那些刺客,已经让本侯浪费了太多日子,本侯要是在耽搁这些事不管,皇上肯定是要啰嗦的。”夏卿嘴角的笑意不减,似真非假的说道:“你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我是情愿在被刺客砍几刀,也不想听他啰嗦。”
眼看着劝说不成,姜西只能拿起绢帕,用最轻的手力,为他擦拭掉纱布边缘滴落的血液,这个举动,果然夏卿分散了注意力,回到她手上。
夏卿挑眉,握住她的手,兴味盎然的说道:“你是第一次,敢在本侯阅览公文时打扰的人!”
“侯爷如此的重视这些公文,也是不希望你的血污了这些公文。”姜西迎视着他的那双黑眸,没有一点的畏惧。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在明知道他的恶名之下,却没有因为他的嘲讽,而惶恐的跪下磕头认错,反而是真正有吃的说出他无法反驳的话来。
夏卿赞赏的笑起来,视线看见在他掌心,那双手腕上的伤痕,“受伤了?”他的笑容消失,原本舒展的眉宇,也拧在了一起。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姜西想要抽回手。
但是,夏卿却没有放手,握住她的手,比阅览公文还要认真的注视,那双细嫩的手腕,全是伤痕,不但有着前几日为他取血做药引留下的,掌心还有几处新伤。
夏卿拿过绢帕,为她擦拭后才松开双手,下令,“你去偏厅,那里有一个黑色的柜子,上面有牡丹花纹,里面有一个白色的瓷瓶,你去拿过来。”
姜西听从他的话,静静离开,往偏厅走去,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回到内室中,朝着他走来,将自己找到了那个白色瓷瓶,放在了他张开的掌心中。
手指打开白瓷瓶,里面一种透着微微绿色的药膏,就算是内室中已经充满了浓香,但是这药膏散发出来的气味还是奇特的,“这是本侯第一次行兵打仗时,受了点伤,皇上御赐的伤药,是西域车池国进贡的,能够治疗伤口的奇药。”他以食指,挑了些出来,“这对你手腕上的伤会很有用。”姜西甚至略僵,一动不动,皇上御赐的药,多么珍贵,又是西域城邦进贡的,肯定是极其的稀罕的,朝中能够享受此等待遇赏赐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
而他现在却将如果珍贵的药膏,用在了她的身上,眼看着她不动,夏卿轻笑,“不用担心,这药本侯亲身验证过了,没有毒的。”夏卿用谈论天气一般的口吻,说着对当今天子最不敬的话。
夏卿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何让她无法动弹,那不是一种恐惧,也不是惊慌,而是一种陌生,却在见到他之后,就会不时的偷袭她的内心,让她有很多的情绪,每次都让她措手不及。
“过来。”夏卿那醇厚的声音,有着迷惑人的力量,让她无法抗拒,夏卿注视着她,黑眸深不见底,“为本侯张开你的掌心。”
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的,无法抵抗的她,只能顺从的听着诱哄,在他的面前张开手心,将伤口暴露在他眼前,夏卿几位缓慢的,将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涂得很仔细,连最细微的伤口都没有放过。
“侯,侯爷……”姜西禁受不住,想要收回手,而靠在她耳边的气息,伴随着沙哑的嗓音,清晰的制止,“别动,很快就擦完了。”
“我……”她要紧牙,“我实在是担待不起侯爷的宠爱。”
“但是,本侯就是想要这么做。”他在她耳畔低语。
懿喜宫内,一派热闹,再过两日是楚沐姝的生辰,皇帝特准宫内为此庆贺三日,第一天,还特准宫外百官一次进来为她祝贺,这也是千叶开国以来,作为妃子最大的恩典,下面的人也在议论皇上如此宠爱懿喜宫,怕是很怕懿喜宫就能入主东宫了,第二天,就是此刻,宫中嫔妃带着礼物,来到懿喜宫祝寿。
各宫主子,在宫女服侍下,大摇大摆的走进懿喜宫大厅,坐在红木镶嵌的玫瑰衣上,喝着上好的铁观音。
懿喜宫环境清幽,茶也是名贵,大家兴致可好,左一言右一语,除了来祝贺,之后闲话家常,无所不聊,每一张抹了胭脂的脸,随着聊天的内容,有时兴味盎然,有时义愤填膺。
“听说最近浓华殿那位跟陛下可是闹得厉害……陛下每次去都闹得个没脸出来,最近索性去都不去了。”白子真捂着嘴偷笑。
“敏妃啊,你跟浓华殿那位算起来可是本家,怎么能这般落井下石。”婉妃与上座的楚沐姝交换了一个眼神,白子真被问了个没脸,也不回答,将脸扭向了一旁去,而这时,楚沐姝清了清喉咙,正式切入主题,开口说道:“瑶妃妹妹,你最近可好啊?你怀孕后,姐姐还没有去看你呢。”
“谢谢贵妃娘娘抬爱,凤瑶身体一切安好,谢娘娘关心。”
“哪里的话,你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的子嗣,也就是我的孩子……对了,我准备了一些燕窝,还有珍珠粉,一会儿让红玉给你送到嘉仁宫。”
“谢谢娘娘。”谢完恩,凤瑶也就不再说话了。
而这时良妃向前倾身,表情好奇又狐疑,“贵妃姐姐,听说你又在张罗着给皇上选秀了。”
“是。”楚沐姝回答。
众妃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争宠、宝藏
在场所有妃嫔都看不懂她这一出是唱的什么,难道是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才想着选秀这一招,既给自己落了一个大方的美名,又能讨得皇上欢喜……俗话说得好,僧多粥少,这样一来,那不是自己找人来跟自己抢饭吃。
这宫中,得到宠幸的妃子就四个人,婉妃,瑶妃当初因为与废后相似的一张脸,刚入宫就被宠幸,之后再无下文,楚沐姝这位皇贵妃,皇后刚被废时,那是被宠爱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还不是在自己的懿喜宫里发霉,至于良妃自己,她当初卖主求荣,不仅被其他宫中妃子看不起,封妃后,皇上一次都未去过她的舞檑宫。
良妃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婉妃说道:“真是姐姐提议的?我原本还不相信呢!”
敏妃冷笑,说道:“皇上知道吗?同意吗?说真的,贵妃娘娘,这宫中,您是嫌不够热闹,还是嫌皇上不够分啊。”
瑶妃却是微笑,说道:“贵妃娘娘做的没错,这平常百姓家,要是有些家底的,都是三妻四妾,何况陛下是九五之尊,多纳些女子进宫,充盈后宫也是好事,毕竟这皇室子嗣不够丰盈,也是事实。”说到这里,瑶妃是想了又想,才敢说出来,楚沐姝对她笑了笑,甚是赞赏。
白子真又接话道,“你当然不怕,你肚子里已经揣着一个了……就等着以后母凭子贵了,就算是当不了太子,也能做个王爷,给个封地,你跟着去做太妃……就是苦了我们,要继续在这宫里熬下去,这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的,现在我们都无宠,以后再进来新的,怕真是哭得地都没有了。”
她们是你一言我一语,“可不是,有了新的,男人就会忘记旧的……而且现在皇上的心思都在浓华殿那位身上,人家早就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还有太子傍身……皇上还下令那位身子弱,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就是见着了也不许惊扰人家。”
“哎……不然书里怎么会写什么新人,什么旧人……”
“是啊,从来都是新人笑,有谁见得旧人哭。”
“哎,就是这句,我刚要说的就是这句。”
“别管书里些什么了。”白子真最爱热闹,性格也是直来直去,“我听说,皇上对浓华殿那个可疼爱了,前些日子还亲自下厨给她做寿面,搞得御膳房乱糟糟的,而且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她,贵妃娘娘,您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难道不觉得委屈吗?您整日辛劳管理后宫,皇上连来看看您都不曾有过,我真是为你寒心……”
楚沐姝只是弯唇浅笑,没有作声,但心里已经发誓来日一定要杀了白璃忧!
而她也知道帝君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一直再跟那个女人赌气,听说皇上还对她动了手,楚沐姝在心里冷笑起来,看吧,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既然闹到如此,她还不如再给他们加把火,找些年轻漂亮的进宫,分散皇上更多的关心,温柔,看你白璃忧最后还能什么办法来挽回。
嘴角的弧度被婉妃看见,“娘娘,这会儿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啊?”
“是啊!”良妃接话应声。
白子真是不怕事大,“现在笑,再过不了多久,只怕我们几个就抱在一起哭了。”
而一直文静的婉妃,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冷冷哼着,“要换做是我,可没有这么大度了。”将茶碗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可是镯子却断成了两截,“皇上现在看似跟浓华殿的闹着……这闹着闹着就算是有再深的感情,也就闹没了,可是姐姐要再选些女子进宫,我们可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良妃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附和道:“是啊。”这宫里谁都知道,因为那个原因她是真正的无宠,虽坐在妃位上,但也是每天提心吊胆的,如果选秀进来新血,恐怕她很快就会被扔进冷宫中了。
“姐姐,我就不绕圈子了,摆明着问你吧。”婉妃看着楚沐姝,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您肯为皇上选秀,该不会是想要为皇上多延续子嗣,趁机来打压龙华带你吧?”婉妃问的一针见血。
这一针也是真的戳在了楚沐姝的心上,虽然不见血,但也让她疼得一愣,娇颜上的浅笑,因为那阵刺痛,被稀释了少许。
孩子,一直都是楚沐姝心中一坨无法清除掉的烂肉,而这一切也令她恨透了白璃忧。
见她没有说话,婉妃叹了一口气,“被我猜中了?姐姐,您也太糊涂了,皇上都没有提选秀,您非自己出来主动张罗,难道就不怕选进来的,往后有了孩子,母凭子贵?”
“是啊,要有了孩子,皇上的心,肯定就在孩子与孩子的娘身上了。”良妃附和。
“所以,我们不得不防啊。”白子真也附和。
楚沐姝故作和善有礼,终于开口:“妹妹们,不用担心……选秀这事,虽是提起了,但并没有付诸行动,暂时是不会施行的,而且要选秀,也要征得皇上的同意。”
她看了看众妃一眼,继续说道:“这事就不谈了……对了,浓华殿那位的身体不好,你们有空还是去看望看望,毕竟都在宫中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长时不去,怕是要给人留下什么话柄,如果让皇上知道我们如此不睦,陛下也会生气。”
众妃见她说这话,都是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之后又聊了一会儿,就散了——
当走出懿喜宫,良妃的轿撵跟在所有嫔妃后面,彩霞跟在她身侧,“早跟你说了,不要多话,不要多话,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彩霞恨她老是跟着那些妃子说白璃忧的坏话,所以不惧她的身份,大胆的开口说这些,她跟明月是亲姐妹,当初明月求楚沐姝将彩霞带回自己身边,她就真的是对这个妹妹仁至义尽了,可是她却偏偏看不起自己,什么事都跟自己作对。
“你是想回浓华殿去伺候吧?”良妃语出嘲讽,冷笑道:“是不是?”
彩霞见她如此蛮横不讲道理,也是生气,“是,我就是想要回去,我本来就是浓华殿的,谁让你……”
有些话彩霞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是亲姐妹,有些话说出来,怕是亲人都没法做了,可是白璃忧对她好,不将她当成下人,视她为亲姐妹,这也是她最感动的,一听到白璃忧生病后,她就担心,好几次都跑去浓华殿了,可在外面又停下了脚步,她实在没脸进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去过浓华殿,是不是想求着让她给你机会回去伺候啊!”明月气得口无遮拦,完全忘记了以前自己是如何伤害白璃忧才能做上妃子的。
“你都忘记了当初皇后娘娘是如何待我们的?又是如何对我们好的?如果没有皇后娘娘,我们早就饿死在街头了,被野狗咬死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彩霞质问道。
明月却一脸无所谓,既然做了,她就不会后悔,“我做什么了?难道这个宫里,就没有跟我一样的人,我看到处都是跟我一样的人嘛,皇宫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我没有必要对任何人感到对不起……是,她对我们是好,可是再好我们永远都是下人,我是不甘心一辈子都给别人做下人!”
明月狠狠的盯着她,反问道:“你还记得当年爹娘死时,家里那些亲戚是如何对我们的吗?他们连我们最后一床棉被都抢走了……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最后终于被我等来了机会,我没有理由不把握!”
彩霞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姐姐了,“可是你不能害人啊!”
“我害人?根本不是我害人,我说出来,你恐怕也不信的,要害她的人是……”
“咳,咳!”
明月还没有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咳嗽声,她与彩霞同时回头,就见那如神祗一般的男人站在身后,明月惊慌无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跪在慕容谨之脚下。
“臣妾叩,叩见陛下……”
慕容谨之脸色如平常,却忽然倾身凑到明月耳边,声音冰冷,带着威胁说道:“要想继续坐在舞檑宫正殿的位置上,就给朕管好你的嘴巴!”说完,他转身要走,却踢到了彩霞,正要发怒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问郭麟,“她是不是……”
郭麟点头,低着头走过来,确认后说道:“是,是以前浓华殿的小宫女彩霞,当年娘娘离开后,老奴见她孤苦无依,就带回了宫里,现在在舞檑宫伺候……”
慕容谨之记得当年那女人还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便心里决定,“既然原属于浓华殿的,就给送回去吧。”其实这么决定,他想大概那个女人会开心一阵子的。
郭麟立刻领旨,“是,老奴立刻将人送回去。”
慕容谨之走后,除了呆愣在原地的明月,就是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的彩霞,“谢皇上成全!”
经过一旬有余的日子,夏卿终于在侯府中接见官员,虽然伤口愈合良好,但是他的头痛之症,却未有好转。
在夏卿的命令之下,姜西必须随时跟随在他身边,即使在接见官员时,也必须书房为他焚香止痛,这段时间里,韩良帮他将政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而夏卿在清醒后,也是每夜与官员商讨政事,遇到重大的事情,就由他亲自下令。
所以,虽然过了一旬,但是修养中的每一件大小事情,夏卿都是了如指掌,而之日,侯府中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多日不见,恢复得如何?”
“谢皇上关心,死不了。”
慕容谨之在他卧榻边坐下,“伤口愈合情况如何?”
“很好,不过伤疤留下来,怕以后成亲吓着你未来弟妹。”夏卿玩笑道。
慕容谨之瞧了一眼她身边的姜西,随后一笑,说道:“真正爱你的女人,也不会在乎这个。”夏卿眼色凝重下来,也不作声。
慕容谨之这次来,一是为了探病,二是为了正事,夏卿显然也看出来了,“陛下这次来,是有什么要对我说?”
点头,慕容谨之脸色凝重,“你伤好之后,朕可能会派你再去一次江南。”
“为了何事?”
“朕查出这次刺客进宫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真想要你去彻底的查查。”
夏卿闭上双眼,缓缓问道:“陛下查出什么来了?”
慕容谨之也不隐瞒,笑道:“你可知道当初千叶立国之时的一些传闻……”
夏卿拧眉揉着太阳穴,身为千叶皇室,他当然知道:“陛下不会真的相信吧?”
慕容谨之说道:“有些事情不得不信……既然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就说明这件事就算是假,也假不到哪里去……而且如是真的,那朕的宏图伟业要实现,也就指日可待了。”
夏卿只觉得头疼欲裂,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想想他现在还在养伤阶段,竟已经亲自上门来给下达任务了。
“千叶宝藏的事情,我们小时也只是听太傅说过,陛下,你还记得当年,我问过舅舅这事是不是真的,结果太傅就流放,这件事情一直都是皇宫中的禁忌,也许根本这件事情只是一个传闻。”
当年,夏卿记得很清楚,他对千叶先祖开疆拓土时搜刮的金银珠宝就很感兴趣,慕容谨之甚至对他说过,如果找到那些宝藏,就能完全他统以苍月大陆的愿望,那时夏卿就笑他,还说根本就是后来的人杜撰的。
但是没想到区区几个刺客又勾起了这位帝王对这个宝藏的兴趣来,慕容谨之冷声说道:“朕已经派人去寻找流放的太傅了,等找到太傅问清楚宝藏的事情,他一定可以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算是有,已经经过了数百年,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夏卿想就算是有那些宝藏,但经过数百年,那些宝藏恐怕早就被掩埋在深深的地下,“皇上,就算是有心想要找,应该从哪里开始找?我们根本不知道宝藏被埋在哪里啊。”
慕容谨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很自信,说道:“这个朕自会找到办法的。”
“皇上,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宝藏埋葬地?”慕容谨之没有回答,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给出答案,他说道:“现在还是先找到了太傅要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慕容谨之在接近晌午时离开回宫,书房又剩下了夏卿与她两人,姜西忽然开口问她,“皇上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做啊?你是堂堂侯爷,却连探子做的都要做。”
夏卿无奈摊手,说道:“看吧,你以为做侯爷这么轻松?”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为了复仇
姜西低眸一笑,只是这素雅的一笑,已让夏卿看着了迷,伸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这张脸啊,真是好看的。”
姜西募地的一愣,神色黯然,“我这张脸,让侯爷想到了谁?”
夏卿眼神冷下来,收回手,不做声,姜西心里冷笑,该是说到他的痛楚了,才会不理人,不过看他神伤的样子,生性善良的姜西又怪自己多嘴。
“侯爷,我是口无遮拦,请您别生气。”姜西浅笑,轻声道歉。
夏卿并没责怪,只是再次伸手,将她拥在怀中,轻捏她的鼻子,温柔的笑道:“你牙尖嘴利,本侯又不是才知道。”
姜西不作声,只温顺的在他怀中。
三日后,郭麟再次踏入侯府,在府中管家的带领下朝着书房走去。
看见夏卿身边那抹窈窕的身影时,郭麟与别人不同,双眸徒然一黯,“侯爷,皇上让老奴来给您带个消息。”郭麟干练的直接切入重点。距离夏卿最近的姜西,徒然感觉到原本姿势慵懒的夏卿在听到郭公公的话时,全身顿时紧绷,虽然他的慵懒不改,但是强健的身体,已经蓄势待发。
“郭公公,何事?”
“宫里刚收到八百里加急,潍城以北三十里的水坝垮塌了,周围的六个城镇已被淹,灾情严重,又遇大雨,粮食不济,至今百姓遇难人数已达三千人。”情况紧急,郭麟也是言简意赅。
潍城以北六成,那里可是千叶人口最多的地区。
这句话,让姜西心里狠狠一震,潍城以北,原本全都是属于赤晧国的领土,是在夏卿举兵之后,才成为了千叶的领土。
姜西咬紧张牙,强忍着心中的波动,但是手中的香炉,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所幸的是,夏卿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夏卿听到后猛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在迈步的同时还不让有条不紊的下令。
“可否请郭公公立即进宫回禀皇上,夏卿希望皇上下令将漠北军营中的北方奴隶挪派出来,修筑堤坝,帮助救灾。”夏卿的话,也是务实简洁,“另外,将士全出,负责运粮。”
姜西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什么,随后他对侯府内的武将下令,“传令下去,容州军营戒备,如同战时,本侯要你们三日之内将粮食运往潍城以及周围城镇,而且必须在粮食运达之前,将道路疏通出来,如有延迟送达者,一律斩首示众。”夏卿那低沉的嗓音,虽然已经逐渐的远去了,却还是清晰的。
他要派兵去救援那些地方?
姜西听得明白,心中却困惑不已,如果他现在是这样做的,那六年前,他为什么会选择将她家乡烧为焦土?
为什么他要做与自己行事作风完全截然相反的两件事?既然当年屠杀过那么多赤晧国的人,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去救那些人……
“盛子铭!”夏卿扬声。
盛子铭回应:“属下在!”
“你来担任先锋,两日之内到达潍城,三日之内清出道路!”
“是!”
姜西目睹这一切,难以置信,甚至就连这些武将都听命而行,被分派出去救援,因为决堤而断粮的城镇,每个人都积极的像是去拯救自己的家乡,而不是曾经以谋略而侵i略的异地。
而那场屠杀的统御者就是夏卿。
就在夏卿踏出门时,最后疾声对众人说了一个字,“快!”
众武将齐声应和,“遵命!”
随即,夏卿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侯府的门外,偌大的书房中,只剩下姜西无法动弹的站在那里,深深的愕然着。
这个男人,到底心里想着什么?
虽然,夏卿已经命先头部队前去,但是剩下的将士带兵也不敢怠慢,每天严格的校阅,仅仅三天时间前方道路疏通的消息传来,夏卿率领的队伍,在翌日清晨就出发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队伍就能集结完毕,这就代表着千叶的绝对始终都保持着备战状态,在管理上,夏卿对于军队的管束,更是严格。
出发前的那夜,侯府内外,气氛凝重,下人忙进忙出,管家亲自拿出夏卿的昔日铠甲,马鞍,距离他上次攻打别国已隔了数年之久,不过这些东西,依然焕然如新,丝毫没有显出一点陈旧来。这些东西,下人勤于擦拭,保养,多年来都不敢疏忽,姜西望着那身铠甲,一件件被仔细的送进来,拜访妥当的兵器,闪着寒光,只是看着它们,姜西就已遍体生寒。
姜西深深的记得,这些兵器现在光亮无比,但是它们曾经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彼时鲜血虽然被擦干净了,但是记忆犹新。
姜西要紧唇,直到嘴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血的味道让她的记忆更加鲜明,她不会忘记,那日她的家乡血流成河,遍地尸首,她沐浴在父母兄妹,亲朋好友的鲜血中……
她伸出手,探向桌上的香炉,更用力的咬住唇瓣,取出香料,逐一磨碎。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所以她才会从遥远的边城来到千叶的都城,来到夏卿的身边,随着香料被磨碎,原本紊乱的心,在桌上兵器的寒光中,也逐渐的恢复了清明。
“在想什么呢?”夏卿醇厚的声音,突然传到了她耳中,惊扰了她此时的专注,那声音太近,而使得她手中的香料,顿时散落了一地。姜西转过身来,一时骇然,这个杀害无数人的男人,就近在咫尺,正用那双幽深的黑眸,望着她,她呼吸一窒。
“为侯爷准备香料。”她回答得云淡风轻。
每次看见他这样盯着自己,姜西就会觉得自己的目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抚上她的脸蛋,他有看了看桌子上那些已经研磨好,打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香料,眸光变得越加温柔,薄唇上弯起一个怜惜的笑容,“夜已深了,你却还在为本侯的事操劳。”
夏卿坐到椅子上,伸出手,那双杀过无数人的手,将她拉到怀中,“府中下人说,这几日我忙于军务,你也是不眠不休,甚至就连膳食都疏忽了。”
夏卿努力的克制,不在他怀中颤抖,同时也努力不在他怀中僵硬如石,避免引起他的怀疑,像是蝴蝶翅膀一般的长长睫毛,在摇晃的烛光中映出两弯暗影来,一如往常,掩盖住了她真正的情绪,“侯爷,请问您这趟远行,需要多久时间回来?”姜西轻声问道,灯下的容颜清丽脱俗,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这个本侯也说不定,要视灾情严重性决定,但是大军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月。”夏卿轻抚着她绝美的脸部轮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扭
他淡笑问道:“是舍不得本侯吗?嗯?”
姜西很柔,却也坚定的回答:“的确舍不得。”
是的,她舍不得他,太舍不得了!大军远行,她也知道女子不能随行,所以她势必无法跟随夏卿左右,如此一来,就无法请准的拿捏住香料的比例,抬起头来,迎视夏卿的双眸,心里蓦然一紧,但是为什么看着他的双眸,她已经坚定如磐石的信念,有了一些细微的动摇,那种动摇虽然微弱,确实真正出现了,让她无法忽略。
夏卿那双黑眸,仿佛像是传说中神秘野兽才有的魔力,扰乱了她坚定的内心,让她恐惧,温柔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中,轻声低语,“本侯也舍不得你。”他叹气,揉着额头,察觉到这个动作成为了习惯。
姜西明知故问,“侯爷的头又开始痛了?最近没有好一点吗?”
“没有,不闻香的时候,反而痛的更厉害了。”这几日他忙于军务,头部深处的痛苦,越来越剧烈,从那天踏出书房,闻不到香炉的香时,头痛就再度的复发了。
头痛让夏卿发现自己这些日子来,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的香陪伴,无论是超重的险恶,还有勾心斗角,该做的事情太多了,而光景却总是急迫的,不论朝廷中,军营说谁是输家,谁是赢家,一旦身边有了她,唯一剩下的就是让他舒服至极的香味。
夏卿那从来都难以平静的心,竟逐渐的宁静下来,“侯爷,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这几日又国度操劳,加上明天侯爷就要出发,我实在没有办法心安。”
“本侯也不心安。”夏卿拥着她,贪恋她的气息,“少了你在身边,这趟远行一定很难熬的。”夏卿自嘲一笑。
“这点,还请侯爷放心。”夏卿微微挑眉,“嗯?”
“我这几日,一直在为侯爷研磨香料,只要今夜在制作一些,天亮之前,我会为侯爷准备好一个月的用量。”她指着满桌香料,轻声解释,“我会包好小包,在上面注明每日的分量,请大人到了时辰务必点燃香料,每日都不能断。”
“好,本侯答应你。”夏卿抬起她的下巴,笑中带甜,“礼尚往来,你也得答应本侯一件事。”
姜西双肩,不由得微微颤抖,虽然那已经时竭力控制了,但是那轻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这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别害怕,要你应下的,并不是什么难事。”夏卿微笑,扬声对外面下令,“端进来!”
等候在外面的下人,这时低垂着头,端进来的漆盘上盛着几道精美膳食,以及一碗香浓的干贝粥,以及姜丝。
下人摆盘时,夏卿还不忘嘱咐,“桌上的东西,不许弄乱!”那是她几日的心血,所以他格外的重视。
下人们谨慎的恭敬跪下来,小心的送到他们面前,稀粥竟没有一点晃动,他说道:“这是皇上御赐的干贝粥,滋味清淡。”他亲手端起来,要喂她。
“这道干贝粥是皇上最喜欢的吃的,当年御膳房为了做出一碗让皇上满意的干贝粥,用去的干贝就达上万斤,都是最好最大的北海干贝,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做出来。”西爱情薄唇扬起,嘲弄笑道:“真是个奢侈的家伙。”夏卿这样说宫中的那位,姜西已经听习惯了,不以为然。
她静静的听着,“来,张嘴。”夏卿将调羹送到她嘴边,她乖顺的张嘴,咽下那口粥,“好吃吗?”
姜西点点头。
“那么,就多吃点,别让本侯出门在外也担心。”他的声音中有着让她难以招架的力量,“这就是礼尚往来,我的条件,你以后要记住准时吃饭,不可少吃一顿,听明白了吗?”
“嗯。”姜西轻声应着。
“记住,本侯会让人看着你的,你要有一顿不吃,本侯就罚伺候你的下人。”他笑着,满意的看见碗里的粥已经没了一半。
“那么,侯爷想怎么惩罚我呢?”她询问。
夏卿轻笑出声,“别着急,本侯会想出来的。”
他今日来浓华殿,穿了一身紫蟒锦袍,腰悬五彩朱绶,一进殿,褪下一身锦袍,却仍是芝兰玉树般的撷秀华贵,让人不可直视。
而她也喜欢紫色,今日她也穿了一件紫色的华服。
白璃忧脸颊微微一热,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衣物,这要是在现代,就是情侣装,这时,慕容谨之说道:“郭麟,传朕旨意,浓华殿侍女心灵手巧,甚得朕心,这个月奉银加倍。”
温暖的阳光之下,浓华殿一众侍女都震住了,郭麟轻咳一声,米翠,彩霞才如梦初醒一般的跪地谢恩。
白璃忧自己也愣住了,这是唱的哪出?而且过来只是为了赏赐她的侍女一番之后就离开,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最近也是奇奇怪怪的,每日都来浓华殿,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日来了,竟要求她为自己做一件衣裳,白璃忧自然是没有拒绝的,她不会但是他想要,她也会有办法的,最后衣服在米翠,彩霞的‘协助’下完成了,他身上那件紫色锦袍也就做出来了。
但是,为什么只赏赐了她的侍女,而她却一点赏赐都没有。
而现在,他过来了,又要匆匆离开,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在耍脾气,郭麟瞥了一眼撵前的内侍,内侍会意,府低身子,在慕容谨之面前跪下,他往内侍身上一踏,上了撵。
“娘娘,陛下要走了。”郭麟轻声说道。
犹豫间,慕容谨之已经眉宇轻皱,神色已是微微不耐。
白璃忧愣在原地,”娘娘——皇上大概是下了朝,还没有用早膳,你开口留皇上用膳啊!”彩霞急了,在她耳边提醒。
白璃忧想了想,咬着唇,终是下了决心,“皇上,还请留下来用早膳。”
果然,慕容谨之这人,是故作傲娇,想都没想,手往撵架子一撑,轻轻跃下来,这下子,惊住了所有人,郭麟也与其他人对望一眼。
慕容谨之下来之后,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昂首冷哼道:“在你这吃碗饭,怎么就这么难。”
白璃忧轻笑,回手拉住他的腰身,“皇上的心思难猜。”
“是我难猜?还是你不愿猜?”
白璃忧轻轻推壤着他,却被他稳稳的抓住双手,握紧掌心中,两人并行重新朝着殿内走去,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却比以往更加甜蜜,“今夜,朕也留下来。”
“嗯。”她低语,几乎听不到,不过慕容谨之听到了,她此刻的乖顺不是为了不让他生气才表露出来的,而是因为想要他留下而真情流露,“多少年,朕没见你这般娇羞的模样了。”
“讨厌!”她耳畔,阵阵闷笑声传来。
殿外,郭麟朗声道:“传膳!”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浪漫的代价
独宠——
天边一弯银月,湖面疏影斑驳,慕容谨之眼中的人,只着轻薄的单衣,衣襟微开,长发未挽,披散医生,好一副月‘色’撩人。
郭麟知这样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所以在两位有打算到御花园的湖面泛舟,就已做好安排,屏退侍女侍卫,只躲在树丛后,而且背对湖面,不许朝湖面看。
白璃忧闭上眼睛,他修长有力的手臂紧扶着她的背,此刻他这样护着自己,似乎已没有任何危险能伤害自己,而他也永远不会再伤自己。
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这穿越的千年,可此刻却不只千年,而不远处,那并不清晰渐渐远去的两人,相视而笑的轮廓,那样的明媚,可是耳畔传来悲伤的声音,余翘,若有来世,不要再爱,因为他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那样的幻景,一闪而逝,白璃忧忽然惊觉脸颊冰凉,眼泪滴落,却被修长的手指掠过,白璃忧怔然的看着他,他眸中的色调更深了一层,“为什么又哭了?”
他的声音中有着莫名的低沉粗嘎,白璃忧苦笑,凝着他,反问道:“我好像看见了两个人……”
他笑道:“这个时辰还有谁来御花园?除了我们。”
“是吧。”她依偎在他怀中,而他的手指盘桓在她的肩上,谁也没有出声,湖面掠过一阵风,将她的发卷乱,衣裳单薄,有点冷,禁不住在他怀中缩了缩,慕容谨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说道:“起风了,回去吧。”
“对待一会儿,好吗?”
“你有点发热。”
“没事的,比起以前,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白璃忧轻轻一笑,“谨之,你有听过那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他脱下紫色锦袍,将她裹起来,她却伸手去扯,他皱眉,问道:“做什么?不识好歹的东西!”这话听似责备,其实调里全是宠溺。
“我说了不碍事的,你穿上吧,我们两人病了,不划算的。”
他的闷笑传进她耳中,她好奇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我想听。”慕容谨之淡淡说道,将她扯下来的锦袍重新给她裹上,那个故事,听说说过很多遍了,但就不知道千叶没有类似的故事,“大雨天,所有人都在四处找地方躲雨,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却在雨中慢慢的走,被人问他为什么不找地方躲雨,或者赶回家去,他却说前面也在下雨。”慕容谨之挑眉一笑。
“这人是个笨蛋,但也许他就是下雨天淋雨呢。”白璃忧朝他怀里偎紧了些,“谨之,你累了吗?”
慕容谨之原本想要将她抱紧一点,手却在这时顿在她肩上,“我不累。”
“夏卿,韩良跟在你身边多少年了?”
“嗯?”与她相识数载,早就习以为常她跳跃的思维,没等他开口,她却先说,”他们都是你信任的人,这样起码在你想要休息的时候,就能将事情交给他们做,这样便能放心的休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嗯,这样真好。”她想了想,继续补充。
而慕容谨之没有作声,而她也住了嘴,倒也不会觉得惶恐,他忽然将下巴抵在她发顶上,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是这样的动作给她一种被宠爱,被温暖的感觉。
白璃忧吸了吸鼻子,连她自己也能听出很重的鼻音来。
“回去吧。”慕容谨之的声音很轻。
“再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给我一个理由。”
她想了想,说道:“难得的。”
“难得的?”慕容谨之的目光扫过她。
她轻笑,“有些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缘分,如今我们现在能这样在湖面泛舟,也许以后……”她想了想,没说出那句话,他会生气,便说:“所以难得一缘,世当珍惜。”
慕容谨之还是没有说话,她反倒突然有点忐忑了,她苦笑,大概他又在心里骂她是居心叵测的惹自己。
良久,只听到他淡淡说道:“你的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是——”她解释。
他打断她,“你出生的那个地方教你的。”
白璃忧笑道:“皇上明鉴。”
慕容谨之将她打横抱起,运气一跃,踩着湖面飞到了岸边,不能在欣赏天边那抹弯月,让她多少有些失望,但却听到他说道:“你气朕的本事,倒是每日都有长进。”
白璃忧愣了愣,心里甜滋滋的,但是又摸不透他话的意思,想了想才说道:“别宫里的姐妹,不敢惹皇上生气,那是因为她们只当您是皇上。”
“那你当朕是什么?”他问道,“说啊。”
她满眼都是笑意,“慕容谨之,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将你当什么。”不想与他扯了,换话题,“天雪宫的婉妃每日都给我送些香料来,臣妾想将皇上赏赐给我的那块黄田玉佩送给她。”
“你决定就好。”慕容谨之说道:“听说她最近病得不轻。”
“皇上都去天雪宫,自然很快就会好起来。”婉妃病了,他也有一点在意的吧?他将她拥锦服裹好,拢在怀中,在宫殿楼宇中纵跃,她蜷在他的怀中,刚才贪恋与他多待一会儿,现在离开了湖面,现在觉得痛疼欲裂,身体忽冷忽热,难受劲上来了。
果然,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闭上眼睛,不自觉的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而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加快了脚步。
但是几个纵跃之后,慕容谨之停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他已抱着她落地了,正想问他时,他的声音蓦然传进耳中,隐隐的带着一丝焦灼。
“能站起来吗?”
“可以。”慕容谨之将她靠在一颗大树旁,她依在树干旁,就着树影斑驳的月光打量,才知道他们还没有飞出御花园。
她顿时心里生疑,他要做什么?而此刻远方淡薄的火光攸然亮起来,白璃忧越发的奇怪,她其实站不稳的,只是不愿意给慕容谨之添麻烦,索性在树下坐下,眯着眼眸看去,却看见慕容谨之拿出火折子,踱步到了湖面。
白璃忧此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隐约能够感觉他的着急,似乎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过,白璃忧撑着树干,咬着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问道:“你在找东西?我帮你。”
“没你的事,好好去那边待着。”
“告诉我,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他要从她身边走过去,而她却固执地挡在了他面前,他沉声反问:“掉进湖里了,你怎么找?”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掉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白璃忧愣住,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落地时,她似乎听到了东西落水咕咚一声,那时她难受,便将手环住他的腰,是她将他的东西弄掉的?
身子的痛苦也因为这个愿意而被吓走了几分,“是什么东西?对你很重要?”她着急,便不自觉的上前拽住他的袖口。
“嗯。”慕容谨之将她的手扒拉下来,火折子朝前递出去一些,手从他的袖口滑落,白璃忧怔然的看着他皱起眉,心里一疼,突然想到,“慕容谨之,你是不是不会游泳?”
慕容谨之没有作声,那双凤眸冷凌,凝着前方的湖面。
记得,她刚进这具身体时,从昏迷中想过来,彩霞就提醒过她,御花园的这片湖水很深,是连着皇宫外面的护城河,这东西千万必要顺着水流被冲进护城河里。
他的暗影卫此刻又不在,白璃忧咬咬牙,绕过他身边,走远了些,循着记忆走到他们落地的那个方向,一脚跨进湖里。
慕容谨之一惊,身形一闪,便要去抓她的手,可是她也想到了,所以在走远之后才跳入湖中,迅速的潜进湖中,好一会儿才将头伸出湖面,声音嘶哑,说道:“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落水时大概是在哪个位置,我潜下去支撑不了多久。”
慕容谨之咬着牙,沉声道:“白璃忧,你是不是疯了,立刻给朕上来!”
“慕容谨之,不要废话!快说!”她更着急。
她水性是好,但是这已初冬,水有多寒,而且带着病,这时已经冷的牙关打架了,慕容谨之又怒又急,但也是个果断的人,咬牙说道:“就在你后面大概五尺之内的地方,是一块白色的玉佩,黄色的穗子。”
白色玉佩什么的在她脑子里快速的扇过去,她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湖底,湖底全是浑浊的又腥臭的黑泥,根本看不清,她只能用手去摸,磕碰之间,手脚早已经被划破,脑子一阵昏沉,可是要将他把东西拿回来的想法,却格外的清明。
水底没有动静,而岸上,垂在紫色锦袍侧的双手早已经捏紧成拳,早就已经习惯处变不惊的他,这时心竟微微的惊慌起来,惊慌?多少年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了。
白璃忧,你不能有事!因为,朕不允许!
她刚才问自己是不是不会游泳,她怎么知道,是啊,他不识水性,十几年前的,年仅五岁的少帝入主东宫的前一晚,被人沉溺在这个湖里,他几次想要游上来,却让人用刀鞘狠狠的敲击下去,那晚上,血从他的发顶汩汩涌出,满眼血红,只看见湖边属于后宫之主专属的富贵红袍。
慕容谨之咬牙,甩开衣摆,踏进湖里,一个冰凉,像是恶心水蛇缠绕上他的肌肤,而此时,飞扬起来的水花,像是火星一般的洒落他一声,星月齐辉下,寂静的湖面,他看见她如同暗夜的精灵一般破水而出,苍白的脸,一双眸子却格外的倔强明亮,眼中凝聚潋滟光辉,一头黝黑的长发散落在后背,像是妖魅一般。
她,像是一个在湖底沉睡了千年的美丽女妖,苏醒过来后便散发出万丈的光芒。在这个有着无数美人的地方,她并不是最美的,最多算是清丽温婉,而且还不是先天就如此。
而偏偏这个时候,生出了动人心魄的感觉来,他双脚在湖面一点,腾空将她从湖面抱起来,湖边大树下,她在他怀中颤抖,他将人抱紧,可是那件东西终是没有找到,这份罪,又何必受呢?
“火!”她的声音微弱。
而他收紧手,再次点亮火折子,当她伸开手掌,便问道:“是不是这个?”
慕容谨之一震,火折子下,她的掌心,沉甸甸的玉佩,很平常不算值钱,与他身份不符的物件,白璃忧也看见了,整个人僵住了,他在意的只是一个不值钱的东西?
而只令她心口一窒的原因,是这个玉佩上面刻着‘沐姝’两字。
她看见他微微凝沉下来的眸光,那是看见珍贵东西时的神色,她想自己没有看错,而她却听见自己再说:“陛下,初恋最为难忘……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慕容谨之反问。
她轻声说道,“楚沐姝是你的初恋,我并不指望自己得到的是一个什么都是第一次的帝王。”
她轻轻笑出声来,“在我的家乡,读书时,初恋学长送给我礼物,我也一直留着的。”
她说着,也静静的看着被湖底石子割破的手心,渗出淡淡的血水俩,而他的目光在她手心上,看的却不是自己的伤口。
他是一个帝王,本就应该拥有无数的后宫佳丽。
不过一个廉价的玉佩,这般珍视,楚沐姝大概真的是他心里在乎的人吧,年少时的陪伴,共同经历的苦难,就像是心头的涟漪,美丽如水,缓缓流进心底最深处。
火折子熄灭,他迅速的站起来,她没有扶住他伸来的手,“白璃忧!”他的声音中有怒意。
她后退两步,凝着他,“陛下,我帮你将东西找回来了,有没有赏赐给我?”
她非要这个时候跟他说这样的话吗?
自她从他怀中挣出来后,便不自的焦躁起来,慕容谨之沉声说道:“坐下,朕替你运功驱寒。”
白璃忧摇头,“陛下,我求你一件事。”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从明日起,我不在养病,您翻我的牌子,每日由我侍寝,连续两月,如果不行,那请以后都不要再来浓华殿了。”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完全拥有他,任他在如何承诺,她也知道以后余生都必须与其他女人共享这个男人,本以为无求,也许在心里还是一直存在一丝希冀,一厢情愿想要成为他心上唯一的一人。
可是她忘记了,这个深宫中,哪个女人不是这样想的。
所以,不如求来这两月,至少这一生可以回味这两月他是我完全属于自己的。
她要宠,而他担心的是她的健康,看着她冻得瑟缩的身子,这个时候还想着和那些女人争宠,慕容谨之大怒,冷笑道:“白璃忧,你在乎的只是这个?难道朕没给你?你一头扎进湖底,最后不过是想成为这个后宫最受宠的妃子,好,好,朕给你!”
“谢谢陛下!”白璃忧只是在黑夜中笑,踉跄转身就要走,可身子越来越重,眼前一抹黑,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懿喜宫红玉望了望满地的纸碎屑,朝着一旁的春梅使了一个眼色,春梅摇了摇头,这时红玉冷冷的问道:“昨个儿,你没有将消息给郭麟公公吗?”
而站在一旁的太监大骇,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声说道:“娘娘,奴才已经让郭麟公公转告皇上,只是……”
楚沐姝冷笑,说道:“你有没对郭麟说,只要他帮本宫,本宫他日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奴才有……”
“蠢货!”楚沐姝怒道,一个茶杯摔了过去,跪在那里的太监而不敢闪躲,辈子摔碎,鲜血延着他额头滴下来,流着一脸血污。
楚沐姝还是不解恨,扬手,一巴掌就要扇过去,这时,一个宫女急急的跑进来,“娘娘,天雪宫婉妃娘娘求见。”
楚沐姝如何能不气,白璃忧那样的衰败身子,仍是霸着皇上不放,昨天大半夜还去湖面泛舟,皇上竟也由着她,这教她如何不气?
而进来这位婉妃,虽如今已比不得刚入宫那段时间的圣宠,不过皇上有时还是会去她宫中,而她从两年开始,虽暂代皇后权利,皇上虽会到她宫中坐坐,嘘寒问暖一下,但已两年没有宿在懿喜宫中。
她还记得那是从两年前与皇上的争吵之后,她反而成为这个后宫最有权利,却无宠的女人,婉妃声音传来,“贵妃娘娘,我听说你昨个儿走路拐了脚,今天我特意给你送了些膏药,这种膏药是我家乡最好的,擦一点,揉一下,很快就好了。”
楚沐姝只笑道:“谢谢婉妃妹妹惦念……”
“贵妃娘娘,你平时走路可要小心,别再拐着哪了,不然皇上定会心疼的。”
楚沐姝咬牙,这些个小-贱-人,知道她拐了脚,一个个都是来看她笑话的,皇上心疼?宫中谁不知道皇上一直都在浓华殿中,这是来讥皇上少来懿喜宫走动?
楚沐姝不作声。
婉妃脸色微变,但又很快的笑盈盈,说道:“姐姐,你可听说今天皇上没有早朝,就去了浓华殿,一日都没有出来了,而且还命人将西域国进宫来的绸缎都送到了浓华殿,等那位贵妃挑选完了,才给我们送来的。”
“是吗?”楚沐姝喃喃道。
婉妃见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说自己宫中还有事,一笑便告辞了,这个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本来皇上要去哪个宫阁也不是什么大事,然后今日皇上竟没有早朝,距离皇上上次没上早朝,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事,还是因为那年一位三朝元老病故,皇上亲自去其家中悼念,才未去早朝。
浓华殿)
米翠与彩霞从内殿中匆匆走出来,“米翠姐姐,我好高兴。”捧着铜盆的彩霞悄悄说道。
米翠笑道:“小丫头,我们主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说高兴?”
彩霞道:“其实昨夜皇上抱着娘娘回来时,可把我给吓死了,娘娘身上全身都湿了,还有手上脚上的伤,脸色也白得跟鬼一样。”
米翠恼道:“那你还高兴?”
彩霞急急道:“米翠姐姐,你当时光顾着心急了,没看见皇上看娘娘时的眼神,那是又急又怒,还是郭公公亲自出宫找来了姜大夫……米翠姐姐,依我看啊,咱们家娘娘算是要扬眉吐气了。”
米翠一怔,随即笑道:“这话倒是真的……虽然皇上每天都来浓华殿,可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夜了,而且娘娘与皇上这段时间还经常吵架。”
彩霞蹙眉,道:“只是要防着其他人妒恨才好。”
“彩霞,米翠……”
殿内传来的轻轻梦呓声,目光扫过床上的女人,见她只是在说梦话,其他的安然无恙,慕容谨之有些困难的单手去翻小榻上的奏折,一旁的郭麟赶紧上前,“皇上,老奴来吧。”他帮帝君翻开奏折,之后又安静的退下去,退下去之前,悄悄瞟了一眼这对帝妃,眼前这样的情景还真是有些诡异的。
帝君对浓华殿这位贵妃宠爱,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但是最近一段日子来,贵妃老是与帝君作对,帝君有几次生气,都想亲手掐死她了,其他人还以为白贵妃又要失宠了,却没想到竟来了着一出,贵妃溺水,帝君竟依然如此紧张。
慕容谨之侧坐在床沿边,床下布置着一张矮榻,是用来放置奏折的,他的右手放在榻上,左手却是与白璃忧相互握在一起的。
白璃忧还在昏睡,从昨晚回来,便没有醒过来,姜大夫说这是寒气入了体,情况有些眼中。
而更让郭麟吃惊的,是皇上今早竟罢了早朝,让人将奏折直接送到了浓华殿,皇上自己守在白贵妃身边真正一天一夜,等待天亮时,准备挪到一旁的小几上批阅奏折的,可刚站起来,手便被白贵妃无意识的拉住,皇上温柔的凝了床上的人一眼,却没有挣脱她,任由她握着,之后便唤了人过来,摆好了小榻。
其他宫中的娘娘,哪个的玉手不是白嫩细腻,潋滟流光的,可这白贵妃常年十指都不涂蔻丹,而手上那些新伤旧疤,触目惊心。
米翠与彩霞进来替白璃忧擦汗,郭麟听到帝君淡淡的问她们,她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掌心的烫伤,帝君知道是当年在行宫时被虐所致,但是手背手心那些新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两个宫女恭恭敬的回答说是贵妃娘娘自己说锻炼身体能够很快将病养好,所以每天都去院子中爬树。
米翠见状,立刻是拉下彩霞,让她不要多嘴,帝君但是就皱眉了,爬树?
郭麟在一旁差点没有笑出来,这位娘娘竟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能想出来。
“慕容谨之……”帝君的思绪被床上传来细微的声音打断,郭麟吃惊,这白贵妃也太大胆了,竟然敢直唤帝君名讳。
“郭麟,带着人出去。”慕容谨之放下手中的奏折,下令道。
“老奴遵命!”将门掩上,在渐合起来的门缝中,郭麟看见帝君举手挥落锦帐,帝君单手从怀里那块带了十几年的白玉佩,郭麟认识那块玉佩,当年互赠玉佩的两人,已成千叶帝妃,不过一个在懿喜宫,一个在浓华殿。
慕容谨之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又突然想起昨夜,湖边怀中轻轻颤抖的身体,是如何对他说的——
慕容谨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耳边传进湖边那阵微薄的声音,又突然变为:“慕容谨之。”
第一百六十七章 竹熊
他一怔,看向床畔沉睡的人,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张开,又唤了一声,“慕容谨之。”
他自嘲一笑,姜大夫说她情况危险,只是,即便他留在这里,要是有事总归也是逃不了的,他却在今早罢了早朝,这算是什么?
这时,手臂上一沉,看去,竟是睡梦的她,有些不安份的动了动,之后便枕在了他手臂上,将玉佩收好,将她的头扶进怀中,轻轻重重的划过她苍白干涸的唇瓣,没想到她唇微动,不经意韩主他的收支。
慕容谨之的心,为之荡漾。
锦帐外面,阳光透进来,给昏暗的殿中透进了几分明媚与柔和,其实,他对于这种事,一直很谨慎,这些年来,他有过的女人,不就是她与沐姝。
但是身心突然漾起的烦躁,让他不禁的俯身,加深了这个吻——床下的小榻微微倾斜,奏折散落了一地。
隔天,是太后举行的家宴,请了皇帝,以及蜀王慕容龙秀,以及太后亲女慕容华芝,以及敏妃两父女。
席间,太后笑谈起关于自己女儿华芝公主的婚事,看皇帝可有看中的人指婚。
慕容谨之心里担心浓华殿那人,只淡淡说道:“皇妹还小,还是多留在母后身边两年再说吧。”
太后本来就有人选了,却被他轻描淡写的回绝了,当场脸色微僵。
宴罢,一直与皇帝感情深笃的华芝公主,拉住这位哥哥,不以为意的笑着,向着他闹,慕容谨之却生气了,“慕容华芝,你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快活?你难道还没有认知,母后今日提起你的婚事,只是将你的婚姻当成一场交易,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慕容华芝心中其实早就有这个认知,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游戏人间,趁着还能做主自己人生,将该玩该闹的都做了,所以慕容谨之这样说时,她也没有一点伤心,甚至紧张。
“皇兄,这个宫中只有你是真心对华芝好的,可是你作为帝王也有很多无奈,更别说是我了。”
她说这话时,韩良也在身边,慕容华芝转身离开后,他只当做不经意的问慕容谨之,“陛下,你认为太后会将华芝公主指给朝中哪位王公大臣的儿子?”
“如果朕告诉你,太后想将华芝指给一位藩王做侧室呢?”
当时,慕容谨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太过于犀利,韩良心里一凉,低下头,作为君国世子,他已经向皇帝许下了自己的性命,这辈子都将为皇上效命,而皇帝对他也是极好的,但是除此之外,他不过是一个质子,除此之外,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华芝啊,他十年的一梦,终将成为泡影。
而前些天,宫中的太监献媚,说是新进了一批年轻貌美的侍女,问他,韩大夫可有看中的,拿去一两个做房里人。
宫中人都知道,韩大夫脾气好,那晚,韩良是冷笑着动怒,他内里极高,武功修为只在皇帝之下,甩袖过去,已将那名太监摔成重伤。
其实,以他今日在千叶的地位,别说是收个女人进屋里了,即使想要以为白璧无瑕的官家千金小姐做妻做妾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想要的,在千叶,是注定要不起的,那便藏在心上吧。
出了御花园,走出去园子,才走到院落中,韩良便看见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朝着他跑过来,确切的说,拿东西是往他居住的院落里窜。
韩良身形一闪,便挡在它面前,手一伸,便将屋子的门给扣上了。
这是一只蜀国晋献的幼年竹熊,十分珍贵,一到都城就被赏赐给了白贵妃,它喜欢吃竹子,而韩良院落中种植着不少的竹子,它来偷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的主子,在那边,你来我这干什么?”想起皇帝每次看白贵妃时那炙热的眼睛,韩良心里明了,也许此刻那边不仅仅是在休息,慵懒一下,眼前的小东西,也是慵懒的朝着他打了一个哈欠。
韩良看竹熊身上的黑白颜色也不分明了,身上皮买都是灰蒙蒙的,心想是主人生病了,也没管它了吧。
脚步声传来,韩良看过去,只见王楠一脸怒气的走进来,这人喜穿明艳的颜色,可此时衣裳也是灰蒙蒙一片,感情是两人同时掉进泥坑里了吧。
“小畜生!”王楠一看见竹熊,厉声呵斥,飞身过来,竹熊一见‘凶神恶煞’的王楠,便用爪子朝着门上挠,着急的趁着那点缝隙朝里钻。
竹熊看见王楠越来越近,也嚎了一声,却赶紧的去抓那扇门,韩良看的舒服,大笑道:“王将军,你这是不去排兵布阵,跑来做奶妈了。”
竹熊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而听懂的反应就是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去撞门,韩良一看觉得好气又好笑,急忙闪身,拦下杀气腾腾的王楠,皱眉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怎么跟只小畜生计较,你跟它纠缠了夜吧?”
韩良问着,自己倒是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王楠咬牙切齿,道:“昨夜,这小畜生把我给引到了降凤宫。”
韩良一愣,降凤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是冷宫,住着失宠的妃子,现在帝君倒是还没有遣送哪位妃子过去,但也不知道以后谁会开这个先河,想到这里,韩良不禁瞟向了浓华殿的方向。
王楠恨声道:“不是贵妃姐姐生病了,让我帮她先养着它,哪知道降凤宫中有几处竹林,它在那吃得够欢,可苦了我,一进去没看清脚下有个泥坑。”
“掉进去了?”韩良笑呵呵的问道。
王楠冷笑,道:“它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韩良是聪明的人,便明白王楠有仇必报的性格,必定是将竹熊也一起拖进去了。
竹熊将门撞得嘎嘎作响,韩良眉头一皱,从怀中拿出一包瓜籽,便往王楠个方向柱,“这边。”竹熊白了他一眼,神态甚是高傲,并不理会,继续用头撞门,这下王楠都觉得奇怪了,望向韩良手上的瓜子,道:“你平时是最烦这些零嘴的,今日怎么带在身上?”
“你别管。”说完,韩良已经不顾王楠的诧异,将竹熊给抱了起来,“走吧,物归原主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浓华殿门外,突然听到焦急的声音从殿中传来。
“敏妃娘娘请回,我家主子还在休息,不宜见您。”似乎是米翠的声音,像是在与人争执什么,倒也不必猜了,一行人很快就走了出来。
两拨人,浓华殿的米翠与彩霞,书名太监,一拨便是淑仁宫的敏妃,与她的婢女谷蓝,月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