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暗涌
张家的老管事张民一晌午便来到庄园等候,到现在已经足足等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等到家丁来放行,迫不及待地小跑着进入了别墅,见到陆远等人直接跪地不起。
“管事先生,请起吧,这事情和你们张家没关系,只是张炳和我们之间的事,老管事不必如此!”
张民一听完陆远的话,不仅不起身,直接跪爬到陆远的脚边哀求到:“陆老爷,张炳他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冒犯了诸位老爷,如今都已经在下沙关了两月有余。还请老爷们恕罪,容老仆把他带回去吧。”
陆远看着一脸焦急的张民一,只是摇了摇头,直到张炳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炳这些天都瘦的脱了相了,可见是没少被家丁们逼着在马场干活。陆远微微一笑随口问了一句:“张老弟,别来无恙乎?”
张炳只是高昂着脑袋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哼!”
“呵呵,张老弟,这事不就是个误会嘛,当初也怪我们做事的时候没有考虑张老弟的感受,哈哈哈哈,现在哥哥我给老弟你陪个不是,可好啊?”
“呸!口蜜腹剑,莫要再给张某上这**药汤,张某上了一次当,难道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成?”
张炳犀利的眼神和恶毒言语,使陆远皱起了眉头。本想好言相劝,却被直接怼了回来。陆远倒也不生气,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笑眯眯的说道:
“张老弟心中有气,老哥我可以理解,我们不在下人们遵循我们的指令,你也应该能理解。我们敬重老弟你是个汉子,只是言语误会,不再计较。和张民一一起回去吧,此事不必再提了。”
“你等把张某囚禁于下沙长达数月,现在一句话想把张某打发走了,与赵一杰和宋国良之间和解一事,你们就不和张某交待一二吗?!”
“哼~~~”
陆远冷哼一声,板起脸来:“和你交待?交待什么?你想干什么,想把我下沙当成你手中的刀枪不成吗?张炳,我告诉你,当初肥皂是你自己吵着闹着过来讨要的。认你个干兄弟是我们瞧得起你,想来我下沙也没什么对不住你张家的地方,走投无路了来投靠,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一家老小。我们和赵大人还是宋老爷之间的事,和你张炳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和他们有仇,你自己想办法去报仇啊!以为自己是我们义弟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目中无人了?居然要我们给你一个交待,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你......”
张炳颤抖的指着陆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文斯顿本来对张炳还挺有好感的,叹了口气劝道:“张炳,回去吧。以后好生做事,你我两家还能继续往来。别在这里找不自在了。”
张民一点头哈腰朝众人打了招呼,拉起愤愤不平的张炳就往外走,张山张海两兄弟已经牵过马等候在庄门外,又见夕阳西下,掏了些铜钱买了几支杉木皮火把随身带着备用。
张家四人走了,以前交由张家销售的那些化妆镜、睫毛夹、指甲油、眼线、粉底、口红只卖掉了百分之五左右,剩余的大批全部被运了回来,原本计算过这些货物总价值六百六十万两,张炳这段日子只卖出了三十多万两。
“哎,这些化妆品怎么办?得再想办法找个商户卖出去啊!这些东西局限性太强,除了富庶的苏松浙江等沿海地域,内地是想都别想,
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谈糜烂不堪的北方了。”
张炳略显无奈的语气也反应出其他众人对此事的无奈。
顾三在一旁瞧着,灵机一动突然说道:“老爷们,小的看不如将这些东西分别捎给顾临城和瞿大人的两位子侄,各销一部分。另外宋国良那儿......”
李文斯顿突然想起什么来,忙问道:“对啊,我们好像还有一批肥皂在顾临城的松江府售卖啊,顾三,你明天派人去找顾临城问问情况,另外老瞿和宋国良那里也安排人说一声。”
下沙庄园,账房。
李文斯顿拿着顾三递上来的粮食汇总统计表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一万一千四百吨,一万多吨的大米就被朱元璋拿过去了!如果没有我们带过来的杂交水稻和肥料,就我们明面上的二十万亩土地,只能出产四万多吨,朱元璋果然是狠啊!说十税三就真是十税三,一点还价的余地都没有,mother fxxker!过两年尼玛是不是十税五,十税七啊?日子特么还过不过啦?!艹!”
包括顾三、梁进、十几位账房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李文斯顿的雷霆暴怒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陆远把汇总表拿了过来,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被抽掉一万多吨粮食的税收。看到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三十多万亩良田没被收税,暗自松了一口气。安慰道:“算了算了,消消气!”
“消个屁,你知道光松江府华亭和上海两个县,要收多少粮税?一百二十四万,艹了tm了!一百二十四万石粮食,万吨轮要装上个十几艘才能把这些税粮交完,玩呢?老百姓不吃饭的啊?合着我们让赵一杰造了这么多船,到头来是为了给朝廷送粮食的?”
任谁都不能接受这么夸张的税收,老百姓辛辛苦苦的在地里忙活一年,居然要上缴近三分之一的粮食作为税收,那些买不起田的佃户贫农还要根据良田好坏和水源的远近再上缴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五十不等的份子钱给地主豪绅,最终一年到头自己也就占个两成左右,这还是没有天灾**,没有虫灾水患的好年限才能勉强糊口饭吃。万一遇到些极端天气或者虫灾,那就算是那些有个几十亩地的富农也就败的差不多了,只能靠卖田求生,等过了年自己也变成失地农民,只能给别人当佃户去了。
在陆远等人的心中,这才是真正的恶性循环,施成和郑纪都把这张汇总表仔细看了看,也都摇头苦笑,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账房总管江先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老爷们的霉头,可职责所限,只能硬着头皮汇报道:“诸位老爷,收购粮食的账目都在这里,早稻总共收购5063157石,花费723308两银子,由于银行还未开办,发的还是银子。”
李文斯顿又从账房先生手里接过了账簿,仔细核对起来。喃喃自语道:“松江早晚都要落在我们手里,到时候光交粮税就特么要交这么多,到那时候老子可不干。”
正在众人嘀嘀咕咕表示不满之时,一位家丁从外面走进账房,对众人禀报:“老爷们,顾文同老爷来了。看脸色焦急万分,似乎有事。”
李文斯顿把手里的账簿重新扔给了江先生,满意地朝他点点头说道:“江先生以前虽然是富有元的账房管事,但是现在在我们这里做的很好,此后每月的月佃增加二两。梁进管理有方,每月月佃五两。”说完话,拍了拍梁进的肩头笑道:“这里的事情你要多操心,你是行家,
不要让我们失望,另外你看一看有哪些账房先生包括小学徒比较上进努力的,可以看着增加月佃,到时候报给顾三就可以。”
说完,直接和陆远等人迈出账房回到别墅,众人在门口就瞧见了一脸焦急的顾文同。
陆远微笑着对顾文同拱拱手问道:“世叔,久日不见一向可好啊?”
“好好好,只是现如今有了麻烦啊!”
“嗯,世叔请进屋说话。”说着话把顾文同引入了客厅。
顾文同连茶都没喝上一口,直接说道:“诸位贤侄,你们这么大动静,现在来了麻烦了!”
施成对顾文同总是话说半句的习惯很不满,冷冷地说道:“老丈人,到底什么麻烦?我们闹出什么动静了?”
顾文同从施成的口气中听出了不满的情绪,尴尬地笑了笑才开始对众人解释起来。
“地里的庄稼这么好的收成,还不是大动静吗?现在包括洋泾塘桥等周边乡里各个不明所以的地主老财们,都纷纷找到老朽这儿来,想要诸位的秘方。老朽实不厌其烦,只能一概推诿,只是我怕他们得知了诸位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会来找诸位的麻烦,特意前来知会一声。另外......”
“老丈人,另外什么?但说无妨!”
“哎,贤婿啊,你们手里这么多的良田,又开了这大片的荒地,容易引人耳目啊,老朽想是不是把扩地这事给停一停,好缓解各处的流言蜚语。也好压一压其余地主老财们的不满情绪。”
陆远摇摇头,认真的对顾文同说道:“这事情不能停,不仅不能停,还要加大规模,买田,开荒,招人。”
听到招人这两个字,顾文同又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明显。
“哎,招人招人,陆贤侄可知道这么些个地主老财现在来闹,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他们田产里大批的佃户要退租,都听说下沙的待遇好,情愿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下沙,在诸位手下耕种。每天仅仅我顾家庄族人都要接待数百户从各处退租前来的贫农佃户。”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有了名气就好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顾寅办的不错啊!”
听到陆远不仅没同意自己的话,反而要将目前的状况变本加厉,顾文同着急的说道:“树大招风啊!凡是要谨言慎行,诸位如此的做法,恐怕要给自己招来不测啊!那些地主老财哪个都不是善茬,为了防流贼和海上的倭人,那些土豪劣绅哪家不是养上少则几十,多则数百的家丁啊?再说诸位虽然人多,但也架不住对方轮番袭扰啊!”
顾文同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要是那些土大户联合起来骚扰自己,这几十万亩的土地,随便挑几个地方下手也够自己这边喝一壶的。家丁虽然多,但这么多土地也照看不过来。
“嗯,世叔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你去约他们明日前来下沙,共谋发展,一同致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顾文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起身告辞转身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前来报信的顾三。
“齐元礼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一起来,小的瞧着都穿的不错,说是要见老爷们。”
陆远嗤笑一声:“世叔啊,你也别急着走了,替我们去迎一迎那些土财主,索性一起坐下来商议商议。”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合作
时间回到两个月之前,那时候陆远等人还在二十一世纪为顾三和顾沁的身份问题发愁呢。可在这里,漫山遍野的稻香早已弥散在这十四世纪毫无污染的空气中。
在稻穗未完全成熟时,齐元礼便已经经历了现在顾文同所说的麻烦事。事实证明在这个没开科举的年头,凡是只要能混成大地主,大土豪的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齐元礼自从透露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下沙老爷们这个想法后,就已经和下沙达成了和解,完全接受了陆远等人对自己名下剩余田地的一切田产统一收购,再实行零售购粮的处理方式,又经过了顾家庄民户的指导,已经完全实行了下沙的种植模式。
洋泾、塘桥甚至于远在陆家行和高家行的总共一十二位大地主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庄稼和北蔡、张江一带的亩产差异。在去张江寻求答案未果之后,纷纷不约而同的来到位于北蔡的齐元礼家,想从齐元礼口中得到解答。
这些土豪地主平时多少也和齐家有些往来,齐元礼拉不下面子,只能简要的说了说种植的方法,可是手中即无种子也没有多余的化肥可以出售。早就派人来下沙找陆远等人,皆被家丁们以老爷们出门在外给回绝了,万般无奈只能寻到顾文同这里。
到了现在陆远等人返还下沙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这些心急如焚的大地主耳中,这才有了今天拖着齐元礼集体来到下沙求见的这一举动。
不多久,顾三和顾文同便领着包括齐元礼在内的其他十多位进入了客厅。顾三眼疾手快,直接吩咐人给众人纷纷搬来了椅子。
陆远瞧着面前高矮胖瘦,年龄各异的十多人觉得颇有些万国来朝的意思,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诸位老爷们今日大驾光临我下沙,令我这小小的下沙庄园是蓬荜生辉啊!大家身上都无功无名,不必来这些个虚头巴脑的腐儒酸子们的破礼节,来来来,大家请坐!哈哈哈!”
齐元礼见陆远等人这么客气,开口说道:“陆老爷,诸位老爷,老朽今日非请即来带着乡里乡亲的这些位前来下沙,多有叨扰,还望诸位老爷莫要怪罪啊!”
陆远一摆手,假似不满:“齐老员外这算什么话,你我两家早已重归于好,在座的诸位说到底,与我们下沙都是邻居,邻里之间互相走动走动又何来的叨扰怪罪一说。哈哈哈,诸位不必拘束,还请诸位做个介绍,我等相互熟悉了解一番为最好!”
今日来到下沙的这些位都多多少少听说过下沙老爷们蛮横无理,不择手段,也知道张初秋的事,心中本是忐忑不安。之前又在家丁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实在不敢相信现在坐在对面的几位年轻人如此的和蔼可亲。缓过心绪纷纷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其中有两家引起了陆远等人的注意,分别是塘桥的周家和洋泾的林家。周家的老爷名叫周田丰,论起来周家还和陆远等人有些渊源。当初陆远等人刚到下沙,委托顾文同买地置田,购买的第一批良田就是周家的。而林家的老爷姓林名耕农,隐隐然是这十几人当中的领头人物,众人几乎对林耕农马首是瞻,虽然身材矮小,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但在众人中显得颇有几
分威望。
陆远听完众人简短的介绍,废话不多直奔主题。
“诸位大致的情况,我们弟兄都已经了解了,诸位手中的良田从数千亩到十多万亩不等,总共大致在七十万亩左右。手中的佃户自然也各不相同。那今日诸位来,可是羡慕我等的亩产,想要到下沙来打听打听这中间的秘密是吗?”
林耕农听陆远这么直接,拱拱手笑着说道:“啊,哈哈,陆老爷是爽快人,不瞒诸位老爷我们这些在座的,那都是本地粗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不过对土地里的这些道道倒是清楚,诸位老爷的亩产当真让我们眼红的很。现在朝廷对我们严苛至极,粮税更是普天之下无出其右。还请陆老爷看在大家都是本地人的面子上,帮弟兄们一把。我们绝不白要老爷们的东西,全都付现银子向诸位老爷购买。”
陆远也不装模作样,直接爽快的说道:“诸位与我们下沙,说白了是一根身上的蚂蚱,大家都被朝廷严苛的税制所迫,而且你我都是邻里。帮你们可以,不过我们有要求,也有条件,不知道诸位能不能接受?”
“能,能,能!我想陆老爷对我们所提的条件无非就是和齐员外的一样,统一收购,零售购粮!我等来此之前就打听过了,也共同商议过,一概同意!”
瞧着林耕农急不可耐的样子,陆远这边的几位都是哈哈大笑。郑纪接过了陆远的话说道:
“诸位先听我们把条件和要求说完,再做决定为好。除了刚才林老爷说的那点,我们还有几项要求。第一,我等要在各处办银行,也就是钱庄,发行纸钞银票。以后除了零散的小额铜钱,其余一概使用纸钞进行交易结算。
第二,在各处开办学校,无论男女,只要是孩子一概必须入学接受教育,认字识理学习算术之法。
第三,大力发展商业,无论坐贾还是行商一概大力扶持。在各个乡镇建立谷市、纱市、盐市、牛马市等集市,促进经济发展。
第四,我等要在诸位的地界上建仓,填浜修路。钱我们可以自己出,但是人员方面诸位必定要大力配合,不得干预阻拦。
第五,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除了一切交易结算使用纸币以外,所有田产一概不得私藏,不可流出。哪怕一粒粮食也不能流出去!在收获时节,我等会派大批家丁和账房先生们四处巡查,若是发现有一粒大米未经我等的允许流出,到那时诸位莫要怪我等铁面无情,用雷霆手段对诸位予以打击报复!也就是说,哪怕诸位老爷自己宅子里的吃食,也必须花纸钞从粮铺中购买,而不允许直接从田地中收获私藏!”
郑纪见对面已经开始淅淅索索的交头接耳,就没再说下去,和陆远等人一起仍由他们互相商议。
半晌功夫,林耕农才说话:“诸位老爷,我有几点不明还望赐教,纸钞银票的好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可有保障?能否互兑?另外一旦我们的田产被老爷们统一强制收购,价格能否有保障?若是价格低贱,我等......”
林耕农话音未落就被郑纪直接打断:
“首先银行银行,自然能够互兑,不然那就是抢银子了,我们也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傻事。收成我们直接给付纸钞给诸位,所有商户除了小额铜钱也必须只能使用纸钞。其次收购价格,诸位可去四下打听我等的收购价格是否合适,我也不瞒诸位,收购价格会比诸位去粮铺购粮的零售价格低上五成左右,但是别忘了诸位的粮产可是足足翻了一倍有余。当然了,秧苗和肥料的银子大家还是要自己出的,但是我敢保证这笔买卖对各位来说是绝对划算的。而且从此以后朝廷所有的粮税就和诸位没关系了,全部由我们来代缴。”
郑纪的话犹如在一汪静水中扔下一块巨石,顿时又引起了众人的交头接耳嗡嗡声。从此以后不用再和朝廷官面打交道在这个年代,无论是对大地主还是普通佃户贫农来说都是不可拒绝的诱惑,这就意味着以后有人能够罩着他们,当他们的保护神。在这种巨大冲击力前,谁都抵挡不了郑纪给他们开出的条件。
“好,既然诸位老爷敢如此担保,那我们就信诸位老爷一回。可否先签下三年的协议?以防有变?”
郑纪心说三年?只要你们一上我们的贼船,这辈子都跑不了!
随即笑着说道:“可以,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诸位给我们下沙和诸位自己一个机会,那我们在座的诸位必能百世为朋,万世为友!”
“哈哈哈哈,好,下沙的老爷们爽快至极!”
“哈哈哈哈!”
郑纪笑着制止了众人的说笑,再一次开口对着眼前的众人抛下了又一颗炸弹。
“方才我说的,只是对诸位的要求,还没说其他对诸位有利的好处呢,银子大家都不会嫌多吧?”
林耕农止住了笑意,诧异地问道:“郑老爷的意思是......?我等还有其他好处?”
“嗯,不错。方才我说了,要大力发展商业,商业的种类纷繁复杂多种多样,养殖业和种植经济作物便是这其中之一,稍后大家可以参观一下我们这里的养鸡场,养鸭场等家禽产业。还可以看看我们这儿的鱼塘,还有猪羊牛等牲畜产业。改变以往零散人家的小规模放养,改为集中饲养,然后再由各个集市,经营不同种类的商户们上门收购,再拿去市场加以零售。我们可以教大家如何建造鸡舍鸭舍,也可以教大家如何批量化繁殖猪牛羊等牲畜。怎么喂养,用什么饲料,如何防病防灾。零零总总,我们这里一概可以免费教大家。当然咯,牲畜所用的一些防病防灾的药物和特殊的饲料还是需要各位掏些银子的。哈哈哈,至于今后的收益,我等一概不问。诸位看如何啊?”
“此话当真?”
林耕农两眼放光的表情把郑纪给看乐了,笑着说道:“自然当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诸位稍后自行去查探一番便知。除了这些养殖类,还有地里种植的蔬菜,水果,胡萝卜等经济作物,大家都可以适当种植一些,所需的种子和肥料,包括如何种植我们都可以提供和教会大家。能让百姓们都吃好一些,我们的饭桌上的菜丰富些,我想大家没意见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合作(二)
郑纪说话的同时,在场的十几个大地主都已经在契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见大家都已经签字完毕,郑纪抛出了最后一个炸弹。
“大家都已经立了字据就是自己人了!那好,现在我要把下沙最重要的东西拿给大家看。”说完,吩咐顾三跑到厨房,叫上两个家丁背来了一麻袋土豆,放在了众人面前。
“诸位,此物名叫土豆,想必大家多少有些耳闻,只是未曾见过实物。”
林耕农从麻袋里拿出几只分发给众人,自己拿了一只仔细端详起来。观察了一会才说道:“听自然是听说了,只是当真有坊间传言能在冬天种植还能亩产千斤如此神奇?”
“呵呵,我若是告诉你们此物只要按我们的办法种植能亩产五千斤有余,而且就在水稻田中栽种,诸位敢信吗?”
林耕农恍然大悟,大叹一声:“哦~~~难怪我说诸位老爷要求不得流出与世!若是我有此物,我也一定如此。此乃立国之食,万民归顺之本,自然不可流......”
话说到一半林耕农突觉自己失言了,立刻闭上嘴,眼神不停的在对面的几位老爷脸上流转。
半天没说话的陆远看透了林耕农的心思,站起身大笑着来到林耕农身旁说道:“林老弟不必惊慌,既然我们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给你们看,就代表着相信诸位。没有人愿意在这世上当一具行尸走肉,我说的难听些,诸位包括我们在朝廷眼中就是一只下蛋的母鸡,什么时候下不了蛋了,或者餐桌上肉不够吃了,或者想把我们拿去送人了,在座的诸位都无一幸免。若是朝廷犯浑想杀鸡取卵,呵呵,贫农佃户说不定还能保得一条性命在,你我众人必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连带全族皆永世不得翻身!”
大逆不道!
虽是大逆不道,可这话就像是一柄利剑,直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坎!连一向小农思想软弱不堪的顾文同都对陆远的话深以为然,挑不出一丝破绽来。
林耕农没了之前的好心情,长叹一声:“哎~~~但愿不要有那么一天!”
陆远知道自己的话就像一颗种子,已经在这些地主老财的心中种下了,直接调转了话头打散了突然沉闷下来的气氛,说道:“诸位老爷,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相请诸位在适当的时日降些租子,最好与我下沙一样,把租子降到三成为好。这样也能让家中贫农佃户们多些收入,促进经济流通,老百姓们吃得起肉,买得起猪羊,那这些钱到最后来,还是诸位赚了去。让普通百姓多些盼头,吃的好些,穿的暖些,何乐而不为呢!这也算我们弟兄几人恳请诸位,当然此事并不勉强。诸位可自决之!”
“老爷们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与诸位老爷相比,我们今日在座的这些人自惭形秽,惭愧的很啊!旁人我管不到,不过我林耕农今日回去就发下话去,从明年起,佃租降到三成和老爷们看齐。”
话音刚落,林耕农就转回身对着其余的十几位地主们说道:“大家不可只看着眼前的利益,为富不仁。到时候贪心不足蛇吞象,别家都三成租子,你们若还五成租子,佃户若是退租跑散至别家,到时候别来找林某评理说情!”
直到众人都点头称是,附和成一片,林耕农才转过身来,对陆远和施成等人一拱手恳切道:
“陆老爷,诸位老爷,林某深感老爷们心底无私天地宽,想认诸位为大哥,陆老爷你看......”
陆远心说这倒挺好,刚走了个张炳,又来了个林耕农。
“哈哈哈哈,好,林老弟有这番心意,我们很高兴,很高兴啊!将来田产之事还要多多的依仗诸位,林老弟,你这个兄弟我们认下了。先前说的再好,也不过是口说无凭,我们亲自带着老弟和诸位老爷们逛一逛下沙庄园,看一看诸多的产业,让大家眼见为实。哈哈哈哈!请!”
。。。。。。
赵一杰这段时日既要照例操练海防驻军,更要安排雇佣造船工匠和扩建船厂一事,手下心腹杨树五则被赵一杰安排全权处理编练新招募来的两千余水军新丁。
这些纷繁复杂的琐碎事务不仅没让赵一杰感到烦恼,反而干劲十足,看着在自己的主理下一天天扩大规模的造船厂,铁作、麻作,桐油作、油漆作,石灰窑一应俱全,赵一杰对眼前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颇为自豪。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赵一杰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打了声招呼:“树五啊!”
杨树五一愣,随即玩笑道:“大人今日好兴致啊,在船厂监工呢?呵呵”
“哈哈哈哈!嗯,这段时间以来,赵某恍如隔世啊,到了如今才发现赵某并非是一无是处的无用之人。”说完话,转身拍了拍杨树五的肩头。
“大人你太客气了,海匪盛行,倭人流寇更是从未断过,虽然规模不大,但若不是大人坐镇一方,却也难保这一地的太平。”
赵一杰点点头:“是啊,对朝廷来说这些都是芝麻小事,老百姓在朝廷看来不过是些会种地的泥腿子,死上一些,陛下根本也不放在心上。朝廷以为张九四(张士诚)的大周消亡,就已经将苏松收入囊中,把赵某和刘千户打发来这里当个看门狗就万事大吉了。可不知流寇日益加剧,防不胜防啊,只要来个一船的倭人流寇,这周边的几个小村子都要鸡犬不宁,这两年报上去的公文全部石沉大海。”
杨树五诧异地问道:“大人,怎么能说石沉大海呢?刘千户可是陛下派来戍边的呀!”
赵一杰嗤笑道:“呵呵,刘千户名义上是戍边,实底里是看着盐场和种地缴纳籽粒而已,若不是千户大人自己带兵有方,又有下沙老爷们的帮衬,你我还能指望得住吗?莫说千户大人那边了,就是咱们这儿,绝大多数时间兵卒们还不是在田间地头耕作。”
杨树五感慨万千,没有说话。赵一杰看在眼里,出言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树五,那两个村子招募的如何了?”
“回大人,王家村和林庄也有不少壮丁加入而大人新编练的水军,小的已经派他们回去交通一二。有这份人情在,想来无有大碍吧?”
赵一杰笑着摇摇头,苦口婆心地对杨树五教育起来:“树五你记住,人情人情,这世上最值钱的是人情,最不值钱的也是人情。你以后千万莫要以为人情能解决一切,你不看看赵某和下沙的关系吗?张炳呢?原来与你我打的火热的张初秋现在又如何了?哈哈哈哈!树五啊,凡是都是利益作祟!只有共同的目标和利益做保才有的人情在,这等人情才是值钱的,此乃天道!”
“那......大人与下沙老爷们......?”
“哈哈哈哈!瞿大人想保得一家万世富贵平安、刘千户想保得全族无恙子孙后代不再为君卖命、陈童晟想立于天地之间千古流芳,王大人吴大人爱民如子。赵某如何,树五你自己想吧,哈哈哈哈
!”
赵一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拍了拍杨树五的肩头,哈哈大笑着自顾自迈步离去,留下了满头雾水的杨树五。
王家村和林庄位于高昌乡二十二保地块,一家靠南,一家近北。这两家虽然姓氏不同却都是林乐耕的后代。北宋时,福建人林乐耕,携妻儿自闽来此创业,定居松江府华亭县筠溪高昌乡二十四保街,也就是三林塘附近。由于当时范家浜尚未疏浚,林家旁支后代又再一路北上,最终定居于高昌乡二十二保,一百多年的发展,两个村子的人口规模都已极为庞大,都有上千户,合起来万人以上。地靠长江且都是世代的渔民船匠,民风彪悍。
前些年张士诚败亡,倭人瞬间丧失了交易对象,自然也失去了能够约束他们的力量,海贼流寇成风,倭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才使位于长江口第一线的这两家村子形成如此彪悍的民风。
与普通的内陆乡村不同,靠近长江沿岸的这些村落无论大小,都利用木栅和夯土建起的简易围墙结成村寨,靠近滩涂之地更有自发组织的民兵轮流值守,以报紧讯。虽未成团练,却也全民皆兵。
撇下了一身官威和出行的仪仗,赵一杰亲自领着一哨人马坐船渡过范家浜,来到了高昌乡二十二保。哪怕微服出行,赵一杰毕竟也是海防驻军统领,平时自己和麾下的兵卒也没少和渔民船匠接触,刚一登岸,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包括王家和林家在内的附近好几个村落。
方圆十里内的大村小庄的庄主,族长或是大地主得知了赵一杰到访,不敢怠慢纷纷带着鱼干,鸡鸭等牲畜亲自前来拜访。
带着亲兵刚刚踏上二十二保北街的赵一杰立即就被众人给围观了,赵一杰得知王家和林家的族长都亲自来了,索性不再前行,领着人进入街面上的一家茶社休息片刻。
“佥事大人亲临,我等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佥事大人,这些东西都是咱们附近乡村孝敬大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说话的两人分别是王家村的族长王保三和林庄的庄主林克用。
“哈哈哈哈,二位老爷还有诸位族长大人不必客气了。赵某便服出行本就是来四处转转,并未想闹得众人皆知。”赵一杰笑意满面把躬身施礼的众人都一一扶了起来。
“赵大人,不知此行是......?”
赵一杰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问话的林克用说道:“诸位都是聪明人,最近这数月时间想必已经听说了赵某的一些动作。”
“我那林庄里也有不少壮丁投了杨大人麾下编练的新军,只是...只是赵大人,新编的水军当真如同杨树五大人所说的那样条件如此优厚,且不用世代从军吗?”
“哈哈哈哈,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新编水军每月饷银了,我也不瞒着诸位,诸位庄子里村子里的那些壮丁不是为我赵某人而练,而是为了下沙的几位老爷而练,更是为了这一方土地上的每一位百姓而练。诸位没见到秋收之后范家浜已经在陈童晟陈大人的主持下开始疏浚了吗?这等造福百姓,耗资巨大的工程亦是下沙老爷们出了银子办的,而非是远在应天的朝廷办的。”
在场的众人包括普通乡民几乎全都亲眼见证了范家浜的疏浚工程,这么大的动作坊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本来还心中存疑,如今被赵一杰这番话一说,彻底认定了事实。而且子侄投新水军,确实也每月准时发放饷银。
第一百四十三章 搬家
王保三心思缜密,听说了海防驻军开出优厚的条件正在大肆招募船匠和壮丁,心说好在村子里都是同宗同族,自己又看的紧,没被拉拢过去多少工匠。知道赵一杰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随即上前一步躬身问道:
“佥事大人,不知大人此行是为了......?”
“嗯,王老爷,赵某这次前来是为了诸位村中船匠们的生计而来。”
王保三听到赵一杰这么直白的说出要自己出人,有些尴尬地回道:“呃......按理佥事大人有令我等不敢不从,可是族里的船匠一旦都被大人招了去,那我等的日子......”
赵一杰知道他们心中想些什么,早就有了腹案,不经思索直接解释道:“哈哈哈哈,诸位也知道驻军有自己的船厂和船台,现在船厂的规模和船台数量更是在急剧的扩大。如今已能造两千料的海船,诸位以为自己的船厂较之赵某的驻军船厂如何?”
“这...这......”在场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在座的诸位都是常年在海上找吃食的,对诸位来说船就是良田,船匠船工就是佃户贫农。赵某直接说要把诸位的良田和佃户都要来,心中不愿确实是情有可原。”
王保三被赵一杰的话给弄糊涂了,不明白赵大人到底想说什么,诧异地问道:“那赵大人的意思是?”
“诸位现在所造的船,无非是百料的小船,最大不过四百料。而且即使有人来采买购船,还无法保证按时交付。赵某来给诸位出个主意,希望诸位将自己的船厂和船匠都整合起来,将十来个零散的小船厂整合成一至两个中大型的船厂。将各处的铁作、麻作,桐油作、油漆作和石灰窑等设施都合并到一处。如此一来不是大为方便吗?”
“赵大人,这不可啊,这里的船厂分散四处,几乎每个靠浜的村落都有自己的船匠和船台。这些个大大小小的船台如何整合?”
林克用的造船厂和船匠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大最多的,立刻摇头摆手配合着便秘一般的表情让赵一杰忍俊不禁。
“哈哈哈,林老爷稍安勿躁。赵某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赵某之前提出的建议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赵某提议将现有的所有船厂合并至两处,以后二十二保只有林老爷和王老爷两座船厂,其余村寨包括一切与造船有关的人和设施木料等一切物资,一律迁往这两处,每家船厂各得一半人员和物资。”
赵一杰压住了淅淅索索的议论和不满的声音继续说道:“其余村落的物资设施等损失,一律由赵某来赔付。至于船匠学徒嘛,若是对林老爷和王老爷给的月佃不满,大可前往赵某的驻军船厂做活。哈哈哈哈!”
“我们村子世代都是渔民,没了船厂想修个船也难,卖不了船又少了一笔银子的收账。村里也没什么田产,其余的丁壮怎么办?”
其中一个小村落的代表对赵一杰问出了其他众多村寨共同的心声。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诸位难道不知道下沙的诸位老爷正在募工吗?募工填浜修路,疏浚范家浜也需要诸位出力。若是每日劳作,这每人的月佃也不下一两银子,足够一家老小吃食开销了,而且及早完工更有额外的赏钱。诸位如果想种地,可以开荒,宝山大片的荒地滩涂,赵某只是给诸位和乡亲父老提个建议和出路,这都由诸位自由选择。”
。。。。。。
陆远、施成、李文斯顿和李灵珊加上郑纪,另外还有顾沁和顾三,看着眼前一辆辆满载着各种物资的卡车和大批大批的皮卡排着队慢慢驶出下沙庄园的大门前往周浦,感慨万千。
“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到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有二十个月。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时间,这才不过刚过去四个月。居然就要搬家了,我们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啊!从最早的七百亩荒地到现在我们名下一共拥有五十多万亩良田外加两处庄园,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施成听到陆远的感慨也不由自主的想起最早第一次见到顾沁时候的场景,把顾沁拉到身边感叹道:“嗯,想当初在顾文同家里第一次瞧见顾沁,对了,那颗大树还在吗?哈哈哈哈!当初连同顾五四和顾小七在内一共只有二十个家丁,现在你们瞧瞧这车队,仅仅是专业后勤运输大队的家丁都已经有三百多将近四百人了。越野卡车、轻卡和集装箱卡车将近二百辆,皮卡八百多辆,油罐车四十辆,集装箱正面起重机,吊车,叉车等特种车辆加起来都有三十八辆了。”
“看上去我没来之前,你们是没少花钱啊!哈哈哈哈!”
郑纪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李文斯顿笑着说道:“那可不,暴发户心态能少花钱吗?想当初陆头买张机票来找我,都还是刷的信用卡。现在你们知道每个月发出去的工资要多少吗?不算上铺桥修路的临时雇工的工钱,光家丁,佣人账房先生之类的固定工资,每个月都要八千两银子,加上赏钱之类的,每年十万两是雷打不动的。”
施成憨憨一笑:“那可不,仅仅是亲卫队的一千人,每月就是三千两银子了。还有两千五百人的炮队,后勤运输队,在编的普通家丁,刘玉文的那一千多人,可不得要个万儿八千的嘛!”
顾三在一旁插话道:“老爷,以后小的就不要月佃了吧。小的这一年多下来包括月佃和老爷们赏的,还存了百十来两银子呢。”
李灵珊把手架在顾三的肩头笑着说道:“三儿,本来也没打算在这儿继续发你月佃,你看看我们和顾沁姐姐要月佃了吗?你的工资都在二十一世纪存着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顾三也跟着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四百人的运输大队蚂蚁搬家般整整忙碌的三天,才将陆远规定的百分之八十的物资全部转移至周浦。剩余的两成物资还是留在下沙以备不时之需,武器和能源仓库等重要战略库房全部上锁封存,并且留有专门的亲卫队进行看管。
瞿尚兵在周浦的宅子就在陆远等人的周浦庄园边上,由平整的水泥路连接,直线距离不到四公里,开车才几分钟时间。陆远等人还特意在自己的宅邸旁修建了一栋别院,也是轻钢结构的欧式大型洋房,三层楼共有九百多平。专供客人留宿,其实也就是为了瞿尚兵刘玉文等人留的。
七个人站在宅邸第四层的天台花园中,俯视着比紫禁城还要大上将近七倍的周浦庄园。
施成瞧着自家的大庄园,得意至极:“瞧瞧我们的庄园哈哈哈哈!”
李文斯顿耻笑道:“施头,你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知道纽约北面哈德逊河旁边的洛克菲勒庄园有多大吗?整整四千英亩,我们这儿撑死了才一千一百多英亩。人家比我们这儿大了足足四倍,小巫见大巫啊!”
陆远
哈哈大笑着安慰萎靡不振的施成。
“施头,等我们拿下了三林,蚕食掉塘桥和洋泾还有陆家行这些地方的土财主。到时候咱们沿着黄浦江再建造一个八千英亩的江景庄园。让那个洛克菲勒傻眼去吧。哈哈哈哈!”
一提起三林,郑纪皱着眉头问道:“对了,先前那些来找我们合作的土财主里有没有三林的?”
顾三抢先一步回答道:“老爷们,小的仔细看过那时候签的文书,无有三林庄的。”
“为什么?他们就对我们这儿的土地产量不好奇吗?”
李文斯顿的问题陆远等人没人能回答上来,不过能给众人解释问题的人,此刻已经进入了周浦庄园。陆远等人在天台上老远就瞧见了一辆皮卡正从瞿尚兵的庄园那边开来,心说除了瞿尚兵以外也没有别人能让陆远送车了,纷纷下楼迎接。
瞿尚兵是自己开车来的,刚停完车就拱手对着陆远等人哈哈大笑。
“好,好一辆铁轮驹。舒适的很啊!哈哈哈哈!诸位老弟,哥哥我这技术可是还行啊?哈哈哈哈!”
“嚯,老瞿你学的可够快的!”
施成由衷的感叹了一句,送车给瞿尚兵到今天为止还不到一周时间,能开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哈哈哈哈,都是老弟的家丁教的好啊,有此铁驹可走遍天下啊!”
李文斯顿尴尬地说道:“老瞿,你开归开,不过可别忘了保养,这车和人一样,都要睡觉休息保养身体。还有这油钱......老瞿你还是掏些银子来吧?老弟们开销可大的很啊!”
瞿尚兵指着守财奴模样的李文斯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好,哥哥我先给你一千两银子的纸钞,足够加油了吧?哈哈哈哈!诸位大可放心,在我瞿家,除了哥哥我和拙荆,其余闲杂人等一概不得使用。这每天服侍这辆车的下人,可比服侍哥哥我的还要多啊!哈哈哈!”
说完就要从裤兜里掏银票,被陆远笑着给推了回去。
“老瞿,正好你来了,我们有一件事要问问你,前些日子我们与十几位各地的土豪地主签了份协议,这事情你知道吧?”
瞿尚兵见陆远问的颇为认真,也收起了笑容答道:“自然知道,不是你们家梁管事特意来哥哥这儿通报的吗?这是件大大的好事啊,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纰漏吗?”
陆远摆摆手,皱着眉头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我们很好奇,为什么连高家行的人都来了,近在咫尺的三林庄却无有人来找我们呢?”
瞿尚兵挠了挠鼻头,“诸位有所不知,别处都有类似于齐元礼这样的地主老爷,再次也有顾文同这般的小庄子的族长牵头。而三林庄虽然名为三林庄,却既没有族长也没有庄主和豪绅。三林庄最早是宋代隐士林乐耕携带妻儿来此创业,令三个儿子分别居于三处,后逐渐形成东林、中林、西林三个村庄,因此得名三林庄,但当时范家浜未疏浚,几代后便逐渐落寞,旁支直系也大多迁往高昌乡二十二保地块,如今赵一杰正在招募的那几处船厂就是当时林家后人的。”
陆远诧异地问道:“那照你的说法,三林庄现在无主?都是些贫农在耕作,难道这么些年就没出个世家大族?”
“哼哼,怕是与老弟你以为的大相径庭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毒寺
瞿尚兵的话让陆远等人全都摸不着头脑,没想到瞿尚兵又抛出了更悬疑的话:“三林庄不仅有主,而且这个主厉害着呢!可以说天皇老子都不能拿它如何!”
陆远忙问道:“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哎,三林庄之主乃是海汇寺!”
施成满不在乎的问道:“老瞿,你这不是有夸大其词之嫌吧,一座破寺庙怎么能成一地之主呢?”
瞿尚兵苦笑着摇摇头解释道:“诸位莫要不信,别家的寺庙都是德道的高僧,超度众生佛光普照。唯独这个海汇寺,哎~可谓是一言难尽啊,别的不干,利用寺里的长生库发放高贷,逼的当地百姓卖田卖屋,卖儿卖女都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这整个三林地界的所有土地,几乎全都在海汇寺的掌握之中。反正自打哥哥我记事之日起,便已知晓那毒寺的种种恶行。”
陆远皱着眉头,冷冷的问道:“难道就没人去管吗?朝廷也不管?仍由这种毒寺欺行霸市欺男霸女?”
“哎~~~大元自顾不暇,张士诚在世时倒是收敛过一阵,可大周消亡后又开始覆车继轨。诸位老弟还能指望现在的朝廷?指望周秉鞎?呵呵呵呵!”
陆远点点头,刚想表态却不想瞿尚兵还没说完,又继续发起了牢骚。
“不仅如此,这毒寺还打发僧侣四处去讨要供养,美其名曰随喜功德,广种福田。而且海汇寺一年一小修,三年一大修,至于修了些什么,外人又如何知道?!那些僧侣见人便要别人供养三宝,连普通贫农那里都恨不得榨出几两银子来。连哥哥我这些年都被他们榨去不少银子。更别提我那岳父大人了,每次都被逼无奈,只能安慰自己行善积德,这些年少说也被海汇寺连蒙带骗的弄去万把两银子。连我那身在县城的连襟亦被年年劝捐。诸位老弟可知道海汇寺的厉害了吧?”
李文斯顿诧异地问:“难道就没人去查吗?老瞿,你这么抠,怎么也捐钱呢?”
瞿尚兵哭丧着脸解释道:“哎,查?谁敢去查?何人又会去查,难道陛下会发号施令说要清查佛家圣殿吗?再说诸位当哥哥我要捐啊?你若是不交出些银子来,那些僧侣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你宅门外,天天哇哇的念着听不懂的经文。有旁人路过还要诋毁与你。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叫哥哥我如何处理?到最后还不是多少拿些银子打发他们。别的不说,当年老岳母过世,泰山大人请了几个和尚念经,最后活活被讹去五千两银子作为布施。哎!~~~”
瞿尚兵说完话本以为陆远等人要么长吁短叹,要么义愤填膺。可等了一会没动静,仔细一看,好嘛!眼前这些位各个眼里都冒着贪婪之色。活似眼前站着一个袒胸露乳,艳压群芳的美少妇。
心中已经猜到了自己这几位老弟想干什么了,哑然一笑,随即问道:“诸位老弟,你们意欲何为啊?可是哥哥我在不经意间又为各位指明了一条发财的路径不成?”
“嘿嘿嘿嘿,老瞿你看你说的,咱们这不是打算为民除害嘛!”
瞧着施成厚如城墙的脸皮,瞿尚兵哈哈大笑道:“诸位若是真打算为民除害,那到时候把哥哥我和我那老岳丈捐给庙里的银子退些出来给哥哥,可好啊?”
陆远想着发财的美梦,急不可耐地朝瞿尚兵招呼。
“老瞿,走,咱们边走边聊!”
“嗯?陆老弟,你打算
......?”瞿尚兵话一出口,立刻明白了过来,惨笑两声不再言语。
顾三眼明手快,立刻吩咐一声:“来人!备车!通知五四大......”
话音未落便被郑纪制止了。
“今日我等私访海汇寺,不必大张旗鼓,毕竟和宗教有关,还是低调从事为好!顾三,你让五四找几个贴身侍卫,不用太多,只需要找十来个足矣。备马,我们骑马前去。”
郑纪说完,想了想还是觉得保险点为好,又吩咐道:“再让五四准备几辆车在远处接应,但是不可暴露,另外再安排两队人马分别到沈庄沈老太爷那里预备着,到时候听对讲机随时准备接应!”
没到五分钟,顾五四就准备妥当,安排完具体部署,亲自领着一个小队的亲卫队骑马前来。
众人翻身上马,打马扬鞭,除了顾沁因为骑马还不太利落,留在了周浦庄园。其余包括李灵珊和顾三在内的所有人,在顾五四亲自指挥的二十位全副武装的亲卫队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前往三林海汇寺。另外十二辆皮卡紧随其后根据顾五四的安排,分别部署在海汇寺外围以及沈庄随时准备接应。
周浦距离三林不过二十几里路,也就是十几公里。陆远等人见钱眼开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隐约瞧见了海汇寺高大的红色山门。降下马速,等待着后续的两队皮卡落位后,才慢悠悠的在寺门外下了马。
海汇寺山门以外洒扫的小沙弥一见来了一群香客,一瞧着十几个黑衣大汉簇拥着居中的几位奇装异服的年轻居士,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
“诸位施主,哦,还有位女施主,请!”说完便抢先一步往寺中跑去,边跑边朝里喊话:“知客,知客!有一群施主前来布施了。”
陆远冷哼了一声,心说去尼玛的,谁特么来布施啊!
寺中知客,(也就是掌管全寺内外日常事务和接待僧俗客人的主要负责人)热情的迎了上来,别人他不认识,可一眼就瞧出了瞿尚兵。
“瞿大人,瞿施主别来无恙乎?阿弥陀佛~呵呵呵呵!”
瞿尚兵勉强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高僧一向可好啊?今日瞿某不是为了自己来的,而是领着几位老弟前来。”
知客笑意满面,谄媚的问道:“诸位施主可是前来布......哦不,是前来聆听佛法的?”
大马金刀走在最前面的施成被知客给恶心的不行,直接扭过头去不予理睬。
陆远微微一笑说道:“我等弟兄本不信佛,都是听瞿大人介绍,据说海汇寺佛法高深莫测,乃是千年的古刹,故此特来一观!我等自己参看一二便可,知客不必陪同。”
“哈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阿弥陀佛,诸位来此即是有缘,又是瞿施主引荐,本寺实不敢怠慢。还请由小僧陪同诸位!若是诸位不嫌弃,不如随同小僧前往客堂喝上两盏清茶可好啊?”
李灵珊对眼前低头哈腰卑躬屈膝的和尚极为不耐烦,在大雄宝殿逛了一圈已经没了什么兴趣,拉着陆远说道:“算了,这儿的茶又没家里的好喝,别喝了,咱们看也看了,走吧!”
郑纪倒是对古庙的建筑和陈设都颇感兴趣,这看看那瞧瞧,时不时仰着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各式各样的泥胎塑像。
海汇寺的知客见到郑纪的神情,以为自己抓到
了一根续命稻草,直接上前两步来到郑纪的身边躬身说道:
“这位施主,小僧瞧施主与佛家颇有渊......”
瞿尚兵冷哼了一声,直接将知客的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嗯哼,你们主持闻空大师何在啊?”
知客一听瞿尚兵要见主持,心说今天有戏了,连忙回答道:“瞿施主,主持正在禅堂习静打坐,小僧这就去唤主持出来会客。”
瞿尚兵一摆手,冷冷的说道:“不必了,闻空大师既然在打坐,我等不必叨扰,得了空闲过些日子再来也不迟。告辞了!”
“那这......?”知客说话时还有意无意的看向功德箱。
陆远随手掏出了几个银锞子扔了过去,不顾大小僧众的挽留,和瞿尚兵等人转身就出了寺庙。
“尼玛,就这种破寺庙还能打坐静心?简直和那些理发店软磨硬泡地推销办卡一样,不让你从兜里掏点出来就算他们亏了!”施成说着话,鄙夷的又扭回头看了一眼海汇寺的山门。
众人牵着马慢慢前行,走了不多远就瞧见了一片小村庄。瞿尚兵随意地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从屋中探出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额,各位大爷是?”
大家面前的这位老伯看上去比顾文同还要大上几岁,满脸的皱纹皮肤黢黑。瞿尚兵微微一笑与老人家打起了招呼:“这位老伯莫要多虑,我等是刚从海汇寺出来的香客,早前听说海汇寺是千古名刹,想来老伯你在这儿也多多少少受到些寺庙的恩惠,故此打这儿路过,便随意瞧瞧。”
老汉探出了半个身子,左右望了望见没有寺庙里的人跟随,惨然一笑。
“诸位你等是不了解这海汇寺,都是听那些人胡言乱语,这哪里来的千古名刹?老拙一家在此地已经住了四辈人了,这寺庙也不过是老拙的爷爷辈才立起来的。”
说了两句,见眼前这些位都奇装异服,眼神犀利。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声:“哎~~~,算了,诸位请回吧!”
瞿尚兵下意识地用手顶住老汉的屋门,从钱袋中掏出一串铜钱递给老汉,客客气气的说道:
“这位老伯,我等来此无有恶意,只是想了解一下三林周边的大致情形。我等与海汇寺不是一路人!老伯大可对我等细说。敢问老伯如何称呼,以何为生?家中还有何人?”
眼前的老汉盯着瞿尚兵递过来的铜钱,颤颤巍巍地想伸手接过,可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缩了回去。“哎,诸位与老拙无亲无故,不敢收啊,老拙姓常,家中行二,以前乡里乡亲都喊一声常老二。家中没人了,哎!”
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木讷的瞧着这一群奇装异服的外人。
“那老伯以何为生啊?家中可还有几亩良田耕种啊?”
“早些年倒还有几亩薄田,可那时候老拙的犬子病故,家中无有钱粮,只能将田产抵给了寺里,换了一口薄皮棺材才能将犬子草草埋了。至此除了这一栋破屋子,再无田产了。种的还是原先的那几亩田,可这片田地人却再也不是老拙自己的了。”常老二摇摇头,凄惨地言语让所有人心头压抑不堪。
“那老伯你之后没想办法把田产再赎回来吗?按理这些年大多风调雨顺,只要勤劳耕作,隔年便应该就赎回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查
常老二听完瞿尚兵的话,笑了起来,可脸色比哭还难看。
“呵呵呵呵,自己吃喝都不够,还谈什么赎地啊!抵了五亩良田,不过换来三两银子。等老拙办完了丧事,借遍了乡里乡外终于凑上了三两银子,想去赎田,不过区区三月,寺中却要老拙拿出九两银子。两年后等老朽凑足了银子再想赎回时,却涨到了七十二两银子。老拙一天吃上一顿糙米饭,辛辛苦苦耕种一年,也不过存余二两五钱银子。诸位老爷,你们叫老朽拿什么去赎?近两年赋税更重,呵呵,老拙年岁也大了,不想了!”
陆远等人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脾气最为暴躁的施成已经怒目圆瞪气得浑身发抖。
瞿尚兵知道海汇寺玩的什么把戏,却也没想到这一座小小的寺庙胃口居然这么大,回头给陆远等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继续问道:
“老伯,那像你这般的民户,这儿多不多?”
常老二哑然一笑,凄凄艾艾地回答:“多?呵呵,老爷你去打听打听,再远的地方不知道,但这一片方圆三五里,若是有一家自己还留有几亩薄田,老拙情愿今日就死在诸位面前!呵呵,老拙与他们比比还算好的,有些村民连存生之所都不在自己名下。每年还要交租子给寺里以求苟活在这破屋烂瓦之中。老汉我是以田相抵,那些借钱的,若是还不出钱更是要签卖身契,甚至是全家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成了寺庙的奴隶。镰刀,锄头,耕牛哪样不需要问寺庙借?都是要铜钱银子的!”
瞿尚兵强忍着内心的悲愤听完,把手中的钱串子直接塞到常老二的手中,说道:“老伯,这些你拿着买上几斤大米。瞿某前日身为国朝两浙盐运司都转运使,对不住你们。今日身为本地乡绅亦对不住你们。”
常老二再没文化,也知道都转运使是个官,而且是个大官。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不住地给瞿尚兵磕头,给陆远等人磕头,老泪纵横。
陆远一边安慰着附在自己肩头低声哽咽的李灵珊,一边看向施成等人。陆远等人要说感动,其实更多的是被瞿尚兵一声真心实意的道歉所感动。
郑纪蹲下身先将跪在地上的常老二扶了起来,扭头说道:“现在这已经不是发财的事情了。远哥,成哥,李哥,是可忍孰不可忍!”
施成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顾五四!”
“有!”
“抽调十队亲卫队给我包围海汇寺,把顾广一的炮队调过来!一个小时内必须赶到,老子要在太阳落山以前,踏平海汇寺!”
“五四,抽调三支运输分队全速赶来,另外再运两车大米过来,分发给百姓!”陆远随即又补充了两句。
瞿尚兵这时也收起了情绪,对常老二说道:“老伯,瞿某交给你一个任务可好?”
“啊?大人请吩咐!”
“你去四下召集乡里乡亲,明日一早前去海汇寺,我们有事情要宣布,今后定叫大家生活无恙!”
着顾五四的指令,原本随时准备接应的两队全副武装的亲卫队士兵立刻启动汽车,分别从三林外围和沈庄方向朝着海汇寺杀来。
山门外的小沙弥一瞧见风尘滚滚的黑色皮卡发着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吓得屁滚尿流回到大殿。
“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打来了,有黑旋风朝咱们这里杀过来啦!”
海汇寺住持闻空大师一下子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疾跑两步焦急地询问:“何事?什么黑旋风?”
“是外面有黑旋风袭来。住持快去看看吧!”
两批亲卫队在十分钟之内便开着皮卡,分别把控住山门和几处侧门,许进不许出。随着后续的亲卫队纷纷赶来,三百多名卫队士兵更是将整座海汇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知客再一次瞧见瞿尚兵和陆远等人都大吃一惊。与早先的打扮大相径庭,身穿黑衣,腰中也不知道别着什么铁器。脸上也不见了之前的笑容。连一贯老成持重的住持都已经有些微微颤抖,心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诸位施主,瞿施......”
施成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没等知客把话说完,直接揪住脖子恶狠狠的说道:“施主?老子叫施成!”说完话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这一记巴掌直接把知客给抽倒在地上。
知客捂着脸嚷道:“施主你这是?瞿大人这是何意?”
瞿尚兵气得整个面部都微微颤抖,指着海汇寺住持闻空大师大骂道:“闻空,你好大的胆子,巧取豪夺欺凌弱小,今日若非瞿某亲临,还要被你们的这些人面兽心的恶和尚欺瞒到什么时候?啊?”
老和尚从没见过瞿尚兵发这么大的火气,想大喊一声护寺,可眼前的人是大官,又带着这么些人前来。思前想后还是堆起了笑容。
“我等一心向佛,从不敢巧取豪夺行那为非作歹之事,瞿施主此言何意啊?可是受了什么歹人的挑拨吗?这位施主又为何对佛门弟子无论,无缘无故动手伤人?诸位还请速速退去,不要打搅了佛门净地!”
瞿尚兵气极反笑:“闻空,瞿某不屑于听你的巧舌如簧。老弟们,抄!把所有僧众全部拿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见过瞿尚兵发怒,顾五四偷眼观瞧,见施成点点头。随即一声大喝:“弟兄们给我抄!”
闻空再也忍不住了,自己寺庙里存着这么些不明不白的银子和堆积如山的粮食怎么能轻易让人抄走。无路可退,大喊道:“护寺!”
二百多名僧兵手持着大砍刀和棍棒从山门内涌出,将整个海汇寺的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闻空大师心中暗自琢磨敌我之间的强弱对比,自家两百多号僧兵,对面不过区区三百来人。心中瞬觉有底,带着一丝恼怒说道:“瞿施主,而今你并非是朝廷命官,为何带着这么些小厮前来打扰佛门净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本不愿伤及无辜,阿弥陀佛......”
施成指着眼前这二百来号年轻僧众哈哈大笑:“好好好,别家的和尚吃斋念佛,你家的和尚提棒耍刀,啧啧啧,拿着刀的还不少啊,怎么?寺庙里准备这么多刀,可是用来剁肉吃啊?哈哈哈哈!”
瞿尚兵本想反驳闻空和尚,却被施成两句话给逗乐了,索性不再说话,任由陆远等人处置。
老和尚被施成说的一愣,指着施成:“施......”
话刚出口,施成两步上前来到闻空的面前,毫无征兆的抬起一脚踢向老和尚小腹,同时骂道:“施,施你大爷,五四,动手,若有反抗一律就地枪决!”
众多僧众见自家住持被人踢倒在地,嗷嗷直叫,提起手中的刀枪棍棒就要冲上来。
砰砰砰!砰砰砰!
十秒钟,僧兵们冲锋的嘶吼就被顾五四的亲卫队打成了抱头鼠窜的哀嚎,子弹射击入身体打碎骨骼的“噗噗”声伴随着僧兵们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同时传入了众人耳中。
瞥了眼早已被亲卫队控制了的住持和知客,施成吩咐道:“把寺里所有人,不管有没有头发,全部捆起来逐个甄别,其余人等全部给我抄。给我挖地三尺!我要看看这帮和尚到底吞了老百姓多少银子!害了多少条人命!”
施成一声令下,三百多个亲卫队连同二百名运输队员,总共五百多人可算是撒开了手脚,特别是有了上次抄张初秋家宅的经验,连屋顶房梁带花园茅房一地不拉,全部搜了个底儿吊。
抄家这种事谁都能缺,唯独梁进每逢抄家必到,梁进仔仔细细敲着四处的墙面,但凡有一丝不对,立刻吩咐人砸墙掏砖。
梁进喃喃自语道:“菩萨保佑,观世音保佑,如来佛保佑,可千万莫要怪罪小的无礼啊!要怪就怪闻空这个老秃驴平时不干好事啊!小的到时候再给你们赔罪呀!”
就当队员们认为自家梁管事善念大发之时。
梁进出乎意料大喝一声:“把这些泥胎塑像都给我砸了!所有的佛像一个不留,全部给我砸!”
顾五四犹豫地问道:“梁管事,这......行吗?”
“五四老哥,听我的,砸!狠狠的砸,一个都不放过,砸到稀碎为止,这些佛像里一定有银子!”
陆远等人迈步进入寺内,来到库房门前,被库房中堆积成山的粮食惊讶的不能自己。瞿尚兵怒从心头起,抓过闻空大师的僧袍领口,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啪~啪~啪~啪~啪~啪~啪~”这十几记耳光抽完,手不住的颤抖,直指大和尚的脑门劈头盖脸的狂骂:“这就是你所得慈悲为怀?这就是佛门净地?哈哈哈哈哈!你个混账,混账。瞿某庆幸自己而今一介布衣,不需要再给尔等好脸面。今日你......”
顾五四蹬蹬蹬蹬的脚步声打断了瞿尚兵的话。
“老爷们,瞿大人,后花园菜地旁发现数十具尸骸,都是草草掩埋已成枯骨,但是尸骸身上有毛发尚存,绝对不是和尚!”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抄寺
瞿尚兵听罢哀嚎一声,两眼发黑,就要倾倒,郑纪眼疾手快一把将瞿尚兵扶住。
施成和李文斯顿迈开大步跟在顾五四的身后来到海汇寺的后花园,见到眼前的尸坑,见此状即便两人不是法医也瞧得出来当时的惨状。
“尸坑绝对不止这一处,给我挖,再挖!”
施成拔出手枪对着跪在地上的一排和尚问道:“给你们一个机会,还没有没其他尸体?”
“大人,大人,我们不知道啊,这事情不是我们干的!”
李文斯顿点点头低声对施成说道:“看着尸骸一定有些年头了,这事情不一定是他们干的,但是他们tmd也逃不了干系!”话音刚落,李文斯顿抄出手枪开始一个一个排队枪毙。
“啪!啪!啪!啪!~~~”
陆远和郑纪架着瞿尚兵,听到后院的枪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到了后院,正瞧见李文斯顿正在那施暴。一把将他拉住。
瞿尚兵才刚缓过神来,第一眼就瞧见坑中的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尸骸,顿足捶胸,满腔的怒火没地方撒。仰天长啸:“瞿某为虎作伥,为虎作伥啊!自以为捐些银子能多少为民做些贡献,行善积德。没想到,没想到这帮狼心狗肺的腌臜秃驴,好狠毒的心啊,这些尸骸无一不是普通百姓。都是些不愿顺从他们的良民啊!周秉鞎这个混账,无用的蠢货,闻空你个人面兽心的......”
“灵珊,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和瞿大人一起到外面车上去休息。”陆远眼看着瞿尚兵又要晕厥,也不愿李灵珊看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直接对两人说道。
施成瞧见顾五四和一个亲卫队相互低声交谈了几句,马上问道:“五四,什么事?”
“启禀诸位老爷,经过和尚们指认,寺外的竹林里又挖出了三个坑,总共挖掘出四十二具尸骸。小的已经吩咐人将那些尸骸重新掩埋安葬。”
陆远点点头,对海汇寺的住持闻空大师不停地冷笑。
“大师,现在人赃俱获,可还有何话说?”
“哈哈哈哈,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你等既不是佛门中人,亦不是朝廷派来的。连瞿大人都已是一介平民,诸位施主即便知晓了,那又能拿老衲如何?一切皆是虚无,哪怕老衲今日死在当场,也死得其所啊!阿弥陀佛!”
闻空在笑,陆远比他笑的更大声。
“哈哈哈哈,别人想死我等还可成全,闻空大师想这么一死了之,千难万难啊!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陆远又扭头对顾五四吩咐道:“五四你吩咐下去,这里的和尚只要是伤员,不论轻重,一律枭首。其余的全部带回去,交给顾小七的人严加审讯,光靠这几个和尚他们控制不了这么多的地盘,一定还有走狗流窜在各个乡村地头。不管用什么办法,把这帮秃驴的嘴一个个撬开,凡是与海汇寺有利益往来的,一概缉拿。通知后勤部队,海汇寺所有财产一个铜板不留全部收缴。把这个闻空给我扒光,老子要让他光着屁股走回去!单独羁押,严刑逼供!”
施成想直接炸平整座海汇寺的计划,被陆远、李文斯顿和郑纪一齐阻止了。
“不行不行,这些建筑既然已经花了民脂民膏好不容易建造起来,再几颗炮弹轰成瓦砾太可惜了。”
李文斯顿接着陆远的话附和道:“陆头说的有道理,这么些木头哪怕拆了
造船也是好的啊,哪怕我们把这里封了,当做仓库也不错嘛!直接推平太浪费了。走吧走吧!”
众人回到位于周浦的宅子里时已经日落西山,瞿尚兵的爱妻沈雪得知了消息,也来到了周浦庄园等候自家的夫君,顾沁知道这些人的手段但也还是等的焦躁不安,见到众人回来,急忙上前拉着施成的手问道:“夫君,如何了?”
“哎,你看看今日老瞿的脸色就知道如何了!”
瞿尚兵先前被李灵珊连拉带拽的硬拖到外面的车上休息,养足了精神,这一路上瞿尚兵的咒骂之声就没停过,跳下车见到自己的爱妻才稍稍平静了下来,脸色却还是气得通红。
沈雪好多年都没见到自己的夫君发如此大的脾气,也急急忙忙上前询问安慰:“夫君今日为何如此大发雷霆,可是哪个不开眼的秃驴惹了夫君了?”
向来淑慧端庄的沈雪嘴中说出的秃驴两字使得瞿尚兵一直紧绷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下来。“夫人可是知道了?那些恶僧当真过分的很啊,为夫从未料到咱们瞿家为虎作伥了这么多年,今日里真真气煞我也!此事不可同岳父大人说,不然我怕老岳父要被那些腌臜活活的气死!”
沈雪大吃一惊,自己明里暗里也知道海汇寺的和尚敛财,是有些贪得无厌,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能把一向涵养极深的自家夫君气成这样,还不能告诉自己的老爸。
李灵珊看出了沈雪的诧异表情,便将所见所闻同沈雪讲述一番,把沈雪也气的不轻,大声叫嚷:“当时姐姐沈秋的家母过世,亏得我爸还特意请那些和尚诵经超度,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夫君,可不能轻饶了他们这帮凶狠歹毒的秃驴!”
众人刚想转身进入别墅,顾文同的小轿便已经由远及近来到大家的面前。
陆远撇眼瞧着匆忙下轿的顾文同,心说这老头子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暗自冷笑一声。
“世叔你好灵通的消息啊!”
“贤侄啊,瞿大人,你们这么大的动静,四面八方何人不知啊?你们好大的胆子,连佛爷的圣殿也敢行这等无礼之事,那些高僧呢?赶紧放他们回去啊!阿弥陀佛,上苍保佑,千千万万莫要降下雷霆之怒,到时候天怒人怨,干旱洪水,民不聊生啊!”
“呸!”瞿尚兵被顾文同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番说辞,气得直接啐了一口。
“顾老爷,呵呵呵呵,今日之事与诸位老弟无关,一起皆是瞿某擅作主张,是瞿某让诸位老弟派兵围剿海汇寺,拿了寺中所有僧众,抄了寺中全部财产。若是当真会天怒人怨,一切皆由瞿某一人承担。”
顾文同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结结巴巴地问:“瞿大人,你这是......”
施成面沉似水,冷冰冰的说道:“岳父,此事是瞿大人和我们弟兄几人一同所为。我等乃是为民除害!岳父若是不信,请,我们大厅稍坐片刻,马上便有人来禀报查抄的结果。”
大厅中鸦雀无声,似乎只有可乐散发出细微的气泡声和瞿尚兵,顾文同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才能证明大厅中还有人存在。
厨子原本为了庆祝老爷们乔迁而准备的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依旧摆在硕大的椭圆形餐桌上,没一个人有吃饭的心情。压抑的气氛连走出走进的下人们都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上自家老爷们的怒火。十几条罗威纳犬都感受到了自己主人们的情绪,全都乖巧的趴在陆远等人的腿边。
沉寂之声伴随着梁进的到来而被打破。
“老爷们,瞿大人,初步的结果出来了。”
这次与上次抄张初秋的家宅时陆远等人焦急期盼的气氛大相径庭。既想多抄出些家当,可心中又不愿意多抄出些什么。可无论众人心中怎么想,随着梁进开始汇报,事实就是事实。
“海汇寺的查抄行动已经结束,共缴获二百三十万两现银,另有纯银打造的各式佛像共计一十三座,具体数额还未统计出来。赤金金锭十七万四千三百余两。另大雄宝殿内的横三世佛全部裹满金箔,现正在回收统计。小的粗略估计,这三座佛像所用的金箔大致有个四十公斤左右。铜钱五十七万贯,另有纯铜打造大钟一口,具体重量需熔铸计算。”
瞿尚兵听完勃然大怒:“五十七万贯!这五十七万贯都是上百年来老百姓一文一文攒下来的!”
沈雪拉住暴跳如雷的瞿尚兵,连声安慰起来:“夫君莫要生气,听梁管事把话说完再计较不迟。”
梁进缓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又开始汇报起来:“另,海汇寺有大型粮仓二十四座,共存粮约合两千余万斤,但是......”
李文斯顿一皱眉,“但是什么?”
“但是其中有一十八座全是陈粮,皆是四五年以上的陈粮。长期被虫咬鼠啃,不堪入目!糜烂受潮的更是不在少数!”
不顾众人的连声怒骂,李文斯顿喊道:“顾三,你派人,把家丁们派出去,紧急处理,凡是还能食用的,明日全部分发给当地民众。不能食用的,全部就地焚烧。能抢出来一些就多抢出来一些。”
梁进耐心的等义愤填膺的这些位稍稍平静些,才继续说道:“另外搜查寺中账册得知,海汇寺名下现登记在册的良田共有十九万七千四百亩,今年的佃户共有二万一千九百二十一户。各类农耕铁器十万余件,耕牛包括牛犊共六百三十头。另本次共俘虏大小僧众六百一十三人,具体的审讯工作由顾小七率队执行,现仍在进行。其他核实工作也在同步进行,具体的统计数据可能需要明日才能报给各位老爷。”
陆远对顾文同暗讽到:“世叔,这就是你口中的佛门净地,好啊,好得很啊!这已经不是抢劫民脂民膏了,而是扒皮抽筋!”
“哎,原先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古代有这么多什么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之类惨不忍睹的严刑峻法,现在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天高皇帝远,只能靠这些刑法来恐吓住这帮家伙。”郑纪拿过来梁进的记录,翻看起来。
顾小七阴区区的看着眼前被亲卫队吊在半悬空的海汇寺住持闻空大师,现在的闻空哪里还有长老尊者的模样,涕泪横流。
“大师,你就交代了吧,免得皮肉受苦。到底还有多少是账册里没有的,还有没有其他人与你们这帮秃驴在暗中勾结?你不说,那些什么堂主,知客监院之类的秃驴也会熬不过去说出来。还是老实交代了吧!”
“你如此对待佛门之人,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顾小七对着闻空大师又是一口唾沫:“你们特么就不怕遭天谴吗?今日你小七爷爷叫是不在当场,不然你那破寺庙早已被爷爷我夷为平地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来人,把他的两条腿给我扒开!老子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清理
伴随着闻空和尚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一柄从寺庙里抄出来的锄头柄已经被一个亲卫队狠狠插进了他的下体。
“泼!他怕弄醒!”
呼啦一声满盆的凉水泼向闻空,“哎哟,老衲说了,老衲说了~~”
顾小七率队进行的审讯工作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两点,六百十三个大小和尚在审讯过程中被亲卫队虐杀了三十余人才算最后终结。
“老爷,小七来了!”
陆远对陪着众人熬夜的顾三点点头。顾小七蹬蹬蹬蹬快步来到众人面前,一记军礼禀报道:
“老爷们,小的审出来了,这是名册,一共两百三十五户暗地里与海汇寺多有往来,包括......”
顾小七话说到一半,环顾四周,看着依旧陪在施成身边的顾沁止住了话语。
施成皱着眉头,也随着顾小七的眼神不解的望向身边的顾沁,又扭回头诧异的说道:“包括什么?但说无妨!”
“包括顾文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陆远瞪着眼睛急切地问道:“什么意思?顾文同怎么了?”
顾小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自从老爷们和夫人开始教授族人制造肥皂,顾文同利用族长身份,瞒着老爷们和庄户私下收购肥皂,然后将肥皂低价出售给海汇寺。而后海汇寺的监寺又强迫治下的普通民户购买,那些秃驴将一块肥皂分成三份,这样便能售出三倍的银子,拿不出银子就要用粮食换。从最早几十上百块肥皂,越发不可收拾,仅是上个月便足有三千块之巨。”
顾沁吓傻了,张大着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老爹一直在挖自己夫君的墙脚,而且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李文斯顿一下抓住了顾小七话语中的漏洞,问道:“你怎么知道顾文同是欺上瞒下,那些和尚如何知道?会不会是顾家庄的庄户中其他人也有所参与?”
“这消息是手下的亲卫队员从监寺口中审讯得出的,恰巧他家就是被顾文同上门收购的人家,小的手下的队员中有六七户也是如此,都是说顾文同亲自上门去收购,然后另安排人装车运走。用的都是老爷们的名头,假借诸位老爷的名义,庄户门并不知晓。小的得知了这等消息不敢怠慢亦不敢轻信,特意委派心腹连夜兼程回到顾家庄到这几户人家中,一家一家的询问,所得属实,而且收购价格亦是按照老爷们的标准收购,并未多涨一分,唯独就是大家不用再自己将肥皂运至下沙庄园,其他分毫好处皆无!另外...”
陆远瞧顾小七还有话说,示意他继续。
“另外,早前查抄时发现的蜡烛还有袜子牙刷等下沙出产的物件,都是从顾成林处正常所购,并无暗箱操作,一切正常交易。”
李文斯顿点点头吩咐道:“你把名单抄上一份交给五四,明日你与五四的队伍同时行动。直接将那二百多户与海汇寺有勾结的人家全部查抄,户中所有人一个不留全部拿下,带回来一一甄别!”
顾小七有些迟疑地问道:“那顾文同那边,小的......”
“我之前说什么了?全部拿下!但是不要带去审查,直接把顾文同送到我们这里来!记住,顾文同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家丑不可外扬!你先去与五四两人一起准备,安排好各自负责的区域。”
客厅中在顾小七离去后,又只剩下了陆远、施成、李文斯顿、郑纪还有李灵珊和顾沁。半夜三更,屋内外一片的寂静,只剩下墙边的大型立式座钟的钟摆“
滴答滴答”响个不停,显得尤为刺耳。
下人们都休息了,顾三又给众人分别递上了饮料。摇着头不停地长吁短叹:“哎,谁能想到,到最后居然是伯父参与其中,难怪下午兴师动众的前来质问老爷们的所作所为!”
“夫君,你打算如何处置我那个不争气的老爹?”
施成瞧着怯生生的顾沁,摇了摇头,自己实在也没什么方向,最后只能望向陆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事情不能全怪顾文同,也是我们没考虑周到。咱们是赚钱了,可是顾文同却没捞到什么好处,今天这一幕是必然的。哎!”
李文斯顿可不同意陆远的说辞,反驳道:“现在在座的,包括顾三,我们都是自己人了。顾沁,这事不是针对你啊,顾文同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明说啊!他是族长,是最早和我们一起的,有什么不能开口的吗?再者说,顾成林兄弟俩和顾临城,他们可都要给顾文同一部分佣金的。怎么就缺钱了?你们倒是说说,顾文同现在哪些地方要花钱?不愿搬到下沙,行,我们给他重新翻修祖宅。怕他一个人没人服侍,我们给安排家丁和丫鬟。工钱可都是我们出的,没让老头掏过一两银子吧?”
“我看顾文同是压根没看好我们,想私下存些银子好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郑纪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所有人都隐隐然觉得确实如此。
。。。。。。
陈童晟和周秉鞎第二天清早得知了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下沙老爷们抄了海汇寺?陈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陈童晟没有直接发表意见,继续询问前来报信的下沙家丁:“老爷们为何突然如此?究竟因何而起?”
“回大人,因何而起小的不知,不过昨日查抄寺庙时发现寺内外埋了上百具平民百姓的尸骸,证据确凿,另查出五十多万贯铜钱和堆积成山的陈粮,皆被虫吃鼠咬腐烂不堪。瞿大人得知海汇寺恶行后几欲昏厥,昨夜方才好转。今日一早,老爷们已经派出大批家丁开仓清理,凡是仍可食用的,会将其中一部分分发给三林一地的百姓,其余部分让小的来通报二位大人,派出人手前去接收,早日将这些经年陈粮分发施舍,如何安排由大人们自行做主。”
陈童晟点点头,感谢道:“小哥回去替我等多谢你家诸位老爷,今日本官会派遣人手前去接收。”
家丁一躬身说道:“大人还请派人到赵大人那儿去调些船来,食粮极多足有数百万斤之巨,靠着现有的船只怕是不够。另外一部分铜钱也需要大人派人运回,以资疏浚黄浦及范家浜的人工用度。”
陈童晟听到如此巨量的粮食还能强装镇定,周秉鞎没这么好的涵养功夫,直接惊讶地喊出声来。
“妈呀,小小一座海汇寺居然如此。实不敢令人相信。”
陈童晟吩咐一声:“来人,你先去赵府,请赵一杰赵大人调派船只和人手。而后前往赵府对面的静安寺,找寿宁法师,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与他,请寿宁法师亲自前往海汇寺以正视听!”
数千上万吨粮食着实令人感到震惊。陆远发动了几乎全部的家丁炮队,连驻扎在下沙的刘玉文也得了信,鸡鸣报晓便已将自己手下的兵卒全部调往三林,协助整理清查。
与海汇寺相互暗中勾结的两百余户地主豪绅第一时间就被全部查抄,由三十余队普通家丁分批解押,查抄出来的各项物资全部带回周浦庄园等待进行后续审查和统计。
陆远直到中午才
姗姗来迟,瞿尚兵早已带着瞿家的家丁和族人一起帮着清理陈粮。
“老瞿,你这么早啊?”
“这不是放心不下嘛,一早就领着我瞿家的子侄和家丁们来帮忙了。今日两位夫人没来啊?”
施成见瞿尚兵今天的面色已然转好,心情愉悦,也打着哈哈笑着说道:“她们在学校里忙着呢,今天就我们几个来了。赵大人那边派船来了吗?”
瞿尚兵朝着不远处正跪在地上亲自清理陈粮的赵一杰的方向努努嘴:“呶~赵大人不是亲临一线,正领着驻军和船工们一起清理呢嘛!”
李文斯顿顺着瞿尚兵努嘴的方向一眼就瞧见身穿便服正起身扭着腰试图缓解不适的赵一杰,大笑着上前打招呼。
“赵大人,你怎么还亲自清理啊?!”
“哟,李老爷,这......赵某瞧不过去,心疼的很啊!今日光老鼠,赵某就弄死了不少!哎~~~造孽啊!”
听着赵一杰情真意切的话语,李文斯顿和身边跟来的陆远等人也纷纷收起了笑容。
刘玉文也凑了过来,拱手对赵一杰说道:“赵大人有这份心便好,便好啊!”
“赵某岁数渐长,不如刘千户如此年富力强,哈哈哈,好久也没这么干活了,咱们带着这些兵卒前来,不仅是帮忙,更是要让这些年轻壮丁体会这民间的疾苦。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累,哪般叫苦!”
刘玉文对赵一杰的话深以为然,不停的点头称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陆远听到声音,诧异地扭头看到一个身形消瘦身披袈裟的和尚朝自己这边走来。
赵一杰连忙对陆远等人介绍起来:“这位大师是静安寺的住持寿宁法师,赵某的宅子与静安寺只有一浜之隔,平时若是无事,常带着夫人去往寺中,与寿宁法师多有来往。前段时日六千斤洪武大钟铸成之时,赵某还慕名去看过。”
寿宁法师字无为,号一庵,上海人,元末明初静安寺住持,以诗名而流传于世。
陆远明白赵一杰这话中的意思,笑着对眼前的大师拱拱手:“寿宁法师,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一见却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
“哦?这位施主,此言何意啊?”
“我只当所有的大师傅都如同闻空和尚一样肥头大耳,心宽体胖。没见过如此消瘦的方丈住持。”
寿宁法师尴尬地笑了笑,长叹一声。
“哎~~~佛门弟子本该无欲无求,一心向善导人学好,出此败类,老衲惭愧,惭愧的很!海汇寺虽然与静安寺并非是直辖分寺的关系,可同是佛门,出了这等恶事,寿宁亦无言以对诸位,更无颜面面对这些亡魂。诸位施主可否看在赵大人的一份薄面上,容我静安众僧在此地叨扰,诵经念佛,超度亡魂。寿宁在此多谢诸位了!”
说完话寿宁法师双手合十躬身到地,陆远连忙双手搀扶。
“这...寿宁法师,我等虽然无有信仰,但是对佛门并无有恶意,只是瞧不惯这等恶事而已,倒是还望大师不要见怪我们这些俗人。”
寿宁法师起身已经眼含热泪,捏着陆远的双手:“阿弥陀佛,这事怪不得诸位施主。是可忍孰不可忍,瞧着满地的陈粮和后院中的尸骸,寿宁修身之人亦极为恼怒,不怪诸位。寿宁定要将这些孽畜统统清理出佛门,诸位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善莫大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后续
陆远等人与瞿尚兵相互商议后,决定给三林的每户人家都发放五贯铜钱,又将各类耕地的器具平分下去,其余的铜钱全部让赵一杰运走,由陈童晟支付雇工的月佃,结余就全由赵一杰使用。至于粮食则是分批发放,新粮全都暂存入库,陈粮清理完后再按批次分发给三林的民户,其余也都由赵一杰运回驻地。
分钱分粮的工作也不是一天就能够完成的,安排完一系列的琐事,便将这一大摊子交给瞿尚兵和刘玉文全权处理,自己一行人则启程返回周浦庄园。
顾文同一早就被顾小七派来的人给带了过来,焦躁不安在大客厅中来回的转悠,想找人问问到底何事却一概无人搭理自己,连以前顾家庄的人都三缄其口,直到瞧见了顾沁。
“女儿啊,今日几位贤侄叫爹来,到底所为何事?”
顾沁刚给家丁们上完一节课,放心不下,偷偷从学校跑回来看看,见陆远等人还没到,对自己的老爹说道:“爹,你还好意思问女儿所为何事,这一切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
“嗯?顾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父做了何事让你对为父如此无礼?”
“哎,女儿下午还有事,不多说了,女儿奉劝爹爹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夫君和几位兄弟都知道爹爹你干的好事了!”
顾沁说完话也不打招呼也不福身行礼,直接转身返回学校,留顾文同愣在当场。顾沁前脚刚走不到三五分钟,陆远一行便已经进入了庄园,不消片刻几辆马车停在了宅邸门外。
陆远等人进入大厅,撇了一眼手足无措站立在旁的顾文同,也不招呼,直接坐到了沙发中。
“诸位贤侄,贤婿,今日叫老朽来究竟所为何事?”
施成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丈人老头,语气冰凉:“我问你,你自己背着我们做过什么事?顾文同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以为顾沁嫁给我了,你就是太上皇了是不是?”
“这......”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背着我们私自收购肥皂的?谁又让你低价出售给海汇寺的?说!”施成这一声大吼可谓是余音绕梁,连陆远等人都被吓了一跳。
顾文同满头冷汗扑簌簌的往下淌。“这......前段时日海汇寺的高僧遣人找到老朽,问老朽能否低价卖些给寺里。老朽也没想这么多,故此......”
施成冷笑两声:“故此你就欺上瞒下私自收购咯?呵呵,顾文同你别以为做什么事都天衣无缝,别人无从知晓。先前私放了周秉鞎的两班衙役也就不提了。现在更好了,更直接了!好啊,你好得很啊!”
陆远看着颤颤巍巍站立不稳的顾文同,制止了施成的咆哮和恐吓。
“世叔,坐吧,你这个女婿脾气暴躁你也不是不知道,先坐下再说!”
有陆远这两句话,顾文同才胆战心惊地坐了下来。
“世叔啊,不是我们做小辈的要对你不敬,只是这等事实在是放不上台面。这里
也没外人,连下人们都被我们清出去了,世叔你说说这些日子,归了包堆到底卖了多少块肥皂给海汇寺,自己赚了多少银子?”
顾文同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回答陆远的问题。
“这具体多少老朽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有个上万块吧。老朽那几千两银子应该是有的。哎~是老......”
施成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巨响,怒目圆睁站起身对着顾文同大吼:
“你放屁!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上万块,我告诉你,海汇寺的账册记得清清楚楚,你要不要看看?几千两,呵呵,几千两个屁,若不是看在顾沁的面子上,老子早就宰......”
李文斯顿紧拦慢拦还是没拦住施成的咆哮。
“别拦着我!特么的,我们早就预料到会有人从中捣鬼,没想到最大的蛀虫居然是你顾文同。你要这么些银子干什么?啊?吃的喝的奴仆佣人哪一样让你掏过银子,我说难怪你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还当你好心想要为我们出一份力,你倒好,直接转手就把我们几个顺带顾沁给一起卖了!要不是我们看的紧,你个老家伙是不是要把土豆也卖出去啊?朱元璋什么时候发个悬赏,老子的命你要不要?啊?!”
陆远原本想就这么息事宁人,以后派个人盯着老头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可施成的一句话戳到了自己的心里,今天顾文同能为了利益或者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挖我们的墙脚,明天就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哪怕给自己下点巴豆,尼玛也受不了啊!
“啊呀,老朽没有这种想法呀,陆贤侄,陆贤侄你是知道的啊!”
“行了,世叔,今后你就在周浦过日子吧,其他事情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过问了。我们会派专人服侍你,少不了你的吃穿用度,直到给你养老送终!”
陆远说完话,吩咐道:“顾三,你派人回去帮世叔收拾下金银细软,换洗的衣物之类的东西,全都搬过来,然后在庄子里安排一处宅子以供世叔未来的居住,转门派人好生服侍。去吧!”
顾文同魂不守舍的退出去正好与同时打算进来汇报的梁进撞了个满怀。
“哟?顾老爷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小的猜想今后你我就要在这庄子里当邻居喽,哈哈哈哈!”大笑着说完也不理睬顾文同,直接进入大厅来到陆远面前躬身施礼。
“梁进,怎么样啦?可有收获啊?”
梁进满面的笑意回答道:“陆老爷,今日查抄的两百余户统计出来了。顾文同那儿从柴房中搜出三万三千两现银,小七核对了其余那两百余家的账册,顾文同不仅将肥皂售给海汇寺,也私下售给三林的土豪劣绅。另今日总计查抄出现银六百四十七万五千余两,赤金锭八十三万两,铜钱一百七十三万贯。另有糙粮两千三百余吨,皆是今年的新粮。”
“哈哈哈哈,好,好啊!梁进,凡是在编的家丁佣人无论职位,每人赏铜钱五贯作为红利。我们治下所有民户,每户赏两贯。剩余银两铜钱全部入库封存,金锭重新浇筑。”
李文斯顿吩咐完,笑着对郑纪说:“哈哈哈,你的第一桶金来了!到时候账目算一算啊,把灵珊预支给你的都还出来啊!哈哈哈哈!”
郑纪按着计算器,被眼前的数字震惊的不能自给,憨笑着说:“哥哥们随便给,随便给。”
陆远没理会李文斯顿和郑纪的聊天,对梁进吩咐道:“梁进,顾临城和顾成海那边怎么样了?知道顾文同的事了吗?”
“还没有安排人去通报,老爷,要小的去安排吗?”
“嗯,你让人去通知他们,把顾文同的事情交待一下,然后吩咐他们四处收购文玩古董玉器,越多越好,越珍惜越好!花了多少钱从实报上来就可以,另外安排顾小七派人盯着他们。”
陆远吩咐完,无精打采的瘫坐在沙发中。施成看出陆远有些萎靡不振,诧异地问道:“陆头,你怎么了?又发了一笔你不高兴啊?”
“哎,亘古至今**总是个大问题。顾文同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一年多的功夫贪了三万多两银子,往后下去怎么办?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岂不是又冒出一个顾初秋了?”
“嘿嘿,这就是顾小七这批人的作用了,靠我们几个能扭转人性吗?不可能!别说我们不能,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办得到。照我看啊,能完全信任的只有我们这七个人,因为这边的银子对我们没用啊!我们要的是黄金,美金和人民币。所以我觉得,以后还是让梁进统管后勤,顾三和郑纪一起监管财政比较好。”
李文斯顿点头肯定:“钱,就没人不喜欢的。施头说得对,只有我们这几个能靠得住。我同意顾三和郑纪两个人一起监管所有的财政事务。施头以后可以把精力多放在顾小七的情报处。陆头和我共同监管军事和农业。”
。。。。。。
赵一杰从晌午领着大队驻军赶到海汇寺起,已经忙碌了大半天,终于将六十几艘百料座船装载完毕分成两部分,其中三十余艘满载着铜钱和粮食直接北上前往海防驻地,另外二十余艘船只则前往县衙附近的渡口直接卸载以供陈童晟使用。赵一杰跟着后一批船直接前往县衙,和陈童晟沟通交接事宜。
“哈哈哈哈,陈大人今日可是公务繁忙走不开啊?”
陈童晟斥退左右的书办,引赵一杰进入花厅低声说道:“赵大人,出事了!”
赵一杰眼眉一抬,见陈童晟神色凝重,方才嬉笑的面色肃然低沉:“陈大人,何事?可是朝廷有变?”
“不错,今日下官得到了三条消息,苏州府知府王暄王大人因上疏奏请陛下轻减重额,仅仅一年时间被陛下一撸到底,从堂堂苏州知府直贬为八品的经历一职,任然在苏州府留用。”
“啊?王大人可是赵某同乡啊!”
陈童晟点点头,左右望了望再次说道:“下官还听说华亭县知县调任,松江府知府何进何大人被贬接任华亭知县一职。另外朝廷明发旨意,转过年去,三年乡试。赵大人,你我的日子坐不久长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巨变
赵一杰浑浑噩噩地点点头,脑海中一片空白。
懵了许久才问道:“陈大人,那现在苏州知府是何人?”
“朱昭!”
赵一杰诧异地问道:“朱昭?朱昭也是前元朝的降臣,身居户部尚书高位啊!怎么?朱大人也被贬到地方上来了?”
陈童晟对赵一杰的话深以为然:“赵大人你也瞧出来了,陛下已经在开始动手了,前朝的降臣降将,估计也都坐不久了。下官听说朱昭大人已经不得陛下信任,估计朱大人连这个知府怕是也。。。。。。”
“啊?陈大人这话何以见得?朱大人已经从京官被贬至地方,难道?”
“哼哼~”
陈童晟冷笑一声说道:“陛下五个字评语'怠职不任事'便将朱大人贬至苏州,但是据说中书参政陈宁已在交接,马上就会前往苏州担任知府之职,接替朱大人。”
“陈宁”赵一杰点点头,“陈宁这个人可不好对付啊,此人乃是心狠手辣的角色。赵某早年与陈宁打过交道,此人吊睛眼三绺胡,面相可是不善啊!据我所知,他还在民间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叫什么飞天烙台,可见其为人如何!”
“赵大人,下官想趁着陈宁还未上任,先与朱昭朱大人沟通一二,迁徙些人口过来,赵大人你看如何?”
赵一杰摆摆手,为难的说道:“不可,你有这份心是好事,浦东老爷们自然喜闻乐见,但是这毕竟跨府越县,难度不小啊。再说何进何大人那边是何表态,你我一概不知。就算是要人,也得让周秉鞎出面不是?陈大人你哪里涉及的到这些事务?”
“下官觉得赵大人不如借着疏浚横潦泾一事,与何进大人见上一面当面聊一聊,探探他的态度。大多若是觉得此法可行,下官愿与赵大人一同前往。”
“好好好,陈大人有心了,赵某这就书信一封,派人送去何大人那儿探探他的口风和想法。按理来说,这等利民的工程何大人是无法拒绝的。”
沟通完,两人接着又前往码头,交接了物资和铜钱便相互分别。
官场一系列的变动,自然也涉及到了下沙盐场司令衙门。
惶惶不安的王平贵和吴城元更是给陆远等人带来了天大的消息。
“诸位大哥,出事了!”
“什么事?城元,你别一惊一乍的,到底什么事?王大人怎么没与你一同来此?”陆远安抚了两句焦急不安的吴城元。
“陆大哥,你现在马上派人派车去运盐,越快越好,这些天能运多少是多少!王大人正守在衙门里,无暇过来,小弟特意抽空过来给几位大哥报信的。”吴城元擦着满头的汗水显得颇为急躁。
“城元,你先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如此急切?”
“哎,王大人和小弟不日便将离职,旨意今日一早到达,接替的官员应该也没几天便可抵达了。王大人给诸位哥哥存下了无以计数的食盐,哥哥你派人快去抢运。若是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陆远刷的一下
站起身,赶紧朝顾三点点头吩咐道:“通知运输队全体出动去盐场抢运,先暂存与下沙庄园的库房内。”
“那朝廷怎么安置你们?你们去哪儿?”
吴城元哑然一笑:“朝廷如何安置我们,小弟我暂且不知,也不想知道。小弟从近期朝廷的人事任免上探查,自觉的王大人与小弟不会有什么好出路。小弟与王大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辞官!带着愿意追随我们的那些衙役差人,一同辞官!”
李文斯顿突然插了一句嘴:“当真?”
“如何不当真?瞿大人三品的大员都敢说辞就辞,小弟与王大人连芝麻小官都算不上,又有何惧?不过诸位哥哥可要提前备好应对之策!”
陆远不解地问:“为何?盐场司令现在也管不了我等,为何要应对新来的官员?”
“哎,哥哥你糊涂啊,小弟与王大人是辞官走人了,可盐场的账目是带不走的呀!即便现在已经无有银子在王大人这儿,但过往的账册可是记的清清楚楚,试问普天之下除了几位大哥有如此的大手笔,还有何人?新来的就不好奇吗?难道他们就只愿做个瞎子聋子吗?下沙庄园距离司令衙门可是只有一步之遥啊!”
陆远挠挠头,心说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城元老弟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陆大哥你也太抬举小弟了,小弟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的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与王大人一起辞官致仕再说吧!到时候还请诸位哥哥给小弟和王大人还有那些差人谋一份活计。”
李文斯顿拍着胸脯笑着说道:“那不难,能有城元和王大人为我们分忧解难再好不过,我等准备让王大人依旧负责募工和基础工程建设这方面的事务。至于城元老弟嘛......”
吴城元急不可耐地问道:“李大哥,你可别卖关子了。”
“哈哈哈哈,城元老弟多才多能,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安排。而今秦士一秦班头和那两班差人衙役已经开始在筹建警察部门。”
“嗯?这是......”
陆远解释道:“这警察部门也就是刑房捕快,行缉拿盗匪乱民之职,只不过壮班和捕快结合在了一起。而这个断案的县太爷,我们也考虑让城元老弟来担任。但是我们又觉得有些屈才了,所以打不定主意。”
吴城元连忙摆手:“不屈才,不屈才。小弟能干好就已经不错了。”
“好,既然城元老弟愿意,那哥哥我便简单与你说说。现在秦班头手下共有二十二名衙役班头,他们这些人包括现在还愿意随王大人与老弟你一起辞职的那些衙役小吏,全部由你节制。当然,我们一视同仁,老弟你也必须去学校上课,考试通过后才能担任实职。”
“不,小弟现在便可去考试,不瞒诸位,小弟料到总会有这么一天,早就与王大人一起自学了。”
陆远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再好不过,秦士一会在下沙,张江和周浦分别建立警察局,并派驻警察,哦,也就是现在的衙役。一旦各处有案子,如是普通的民间纠纷,则由警察在当地进行
说和调解。若是无法调解,或者是杀人害命等刑事案件,他们则会将原被告带至周浦。而城元老弟你将会坐镇周浦的总局断案,并且要兼任监狱长一职。”
吴城元有些难为情的问道:“那诸位哥哥,小弟瞧哥哥们治下一副国泰民安,家家户户红火的很,鸡毛蒜皮的纠纷又都由分属的衙役居中调和,小的这儿有案子吗?”
“哈哈哈哈,我们这个城元老弟啊,真是!别人嫌事多麻烦,你倒是怕没事做闲着!哈哈哈!”陆远哈哈大笑,“你放心,现在就有案子在等着你呢,你可听说了海汇寺的事情?”
“那是自然,触目惊心啊,若非小弟信任诸位哥哥绝不屑于胡编乱造,不然实不敢信啊!”
“嗯,那剩下来的五百多个和尚,责任轻重各不相同,需要老弟你一个个的甄别,一个个的量刑判决。你说,事多不多?到时候等老弟你过来了,所有卷宗都会交割给你。可有的你忙啦!”
华亭县管八个乡,分别是风泾乡、胥浦乡、仙山乡、云间乡、白沙乡、华亭乡、集贤乡、修竹乡。由邬泥泾,横浦自然分割。华亭县城东至上海县语儿泾十八里,距离上海县城亦不过九十里,大约四十公里出头而已。
原松江府知府何进由于收粮不畅,被朱元璋怒斥消极怠工,由知府降至知县,一字之差可谓天差地别。办公地点自然也由府衙变成了县衙。
“大人,苏松海防道佥事赵一杰大人书信。”
“赵大人书信?可是又闹了海贼了?拿来我看。”
何进与赵一杰除了同在松江为官,其余并无过多来往,关系也称不上密切。刚被陛下斥责正郁郁寡欢之时,赵一杰的一封信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何进反复看了几遍,皱着眉头不解的喃喃自语:“赵大人和陈童晟要疏浚横潦泾?什么意思?师爷,你看看两位大人这么大手笔,什么意思?”
师爷黄石粱最早只是一爿粮铺中的账房先生,与何进同乡自幼相识,其人心思缜密后被何进聘请为师爷让其辅佐,为己出谋划策。
黄石粱接过何进递来的书信仔细阅读,思索许久才缓缓出口:“嘶~~~何大人,小生觉得事有蹊跷啊!”
“嗯?何以见得?”
“吴淞江口淤塞致使两岸民不聊生,疏浚范家浜作为新的引流入江之地可以理解。信中写的明白,县丞陈大人得了富商的资助,已经在动工疏浚范家浜,也不奇怪。这毕竟是利民之举,可疏浚黄浦干什么?疏浚黄浦必先疏浚横潦泾,犯得着花这么大的气力行这如此巨量的工程吗?”
何进敏锐的捕捉到了黄石粱所说的意思。“嗯,不错,本官对此也颇为诧异。”
“不仅如此,关键是赵大人为何如此上心?即便黄浦与横潦泾未疏通,通行百料沙船亦是无妨,若是真有海寇倭人侵犯,亦可追击。为何如此?更何况耗资巨大,人力更是数以万计。”
何进沉吟片刻:“嗯,你我心中之疑,非当面见之不可解。笔墨伺候,本官书信一封请二位大人明日前来一聚!”
第一百五十章 沟通
下沙盐场
“快快快!把盐钵盐罐里的盐全部倒出来,直接倒在大袋子里。”
“装车,装完车的快点开走,别堵着路啊!”
顾五四手持扩音喇叭,声嘶力竭的指挥着手下运输大队的五百多队员连同众多家丁一齐上阵连夜抢运,把盐场的存盐全部打包装车,动用了各式车辆三百余辆,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整整十座五米高,五十米长,二十五米宽的标准仓库被码的满满登登。
“盐场的存盐都被我们搬空了,王大人,这行不行啊?可不要给二位大人带来什么不便。”顾三看着眼前一排排正在落锁的仓库犹豫地问道。
“哎,下官和城元都要辞官了,还有什么行不行的。如今也只能为老爷们做出这一点贡献了,王某反倒是害怕这么做会给诸位老爷带来灾祸啊!”
“哈哈哈哈,王大人多虑了。老爷们既然肯收下,定然不会害怕惹事上身,王大人只管放心。王大人,不知道这盐价几何?”
王平贵一愣,没想到顾三会问价格,“这......哎~大管事不必言及这价格。”
顾三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亲兄弟明算账。王大人这毕竟也是众多灶户的辛勤劳动,银子还是要给的。请王大人明说吧。”
“呃......按理一引食盐,若是在应天或是内陆,作价大约四十两左右,但是本地免去了诸多的费用,又避了朝廷盐科。若是老爷们宽厚,付些灶户的工费便可,一引食盐一两足以。”
(一引盐大约160公斤)
顾三约莫估算了一下,被结果着实惊的不轻:“嚯~~,每引作价一两,亦需要十多万两银子。王大人你可是大手笔啊?如何在这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制出如此巨量的盐来。”
“呵呵,大管事,说来惭愧。早先朝廷分立灶户之时,多有人来投奔。城元老弟与王某商议后,决定利用职务之便多收些灶户入籍。这才存下如此多的盐,也是为了诸位老爷考虑。而今时局变迁我二人辞官在即,不瞒管事,王某与城元亦想私下动动手脚,伪造户籍除些灶户,直接领着他们投奔老爷们。”
顾三好奇不解,随即问道:“王大人这是为何?”
“哎~先前是为了老爷们而多制盐,而今却不然,量少则稀,稀之则贵,世间的真理。不会再需要如此多的食盐,亦不需要这么许多的灶户。那些多余的灶户无非两条路,要么举家迁往闽浙等地的小型盐场,要么就只能大家缩减产量。那灶户们吃些什么?不制盐就没了生计。下官不忍见到以后那些辛勤的灶户忍饥挨饿,不如动些手脚,让他们脱籍投靠老爷们。想来一口饱饭,几亩薄田总是有的。”
“王大人一心为民,实当得起天下楷模这四个字!小的这就前往周浦将此事禀告给老爷们。王大人尽管放心大胆的办。依小的对老爷们的了解,此事绝无有不允之理。”
顾三说完话,星夜兼程直奔周浦而去。
“好!王大人称得上为官的楷模,朱元璋狗眼不识才,将王平贵大人如此的治世良臣拱手交给我们。好!顾三,你去拨银子交由王大人处理。凡是落户在我等治下,每户另外发放三两银子的安家费,愿意耕种为生,可以!仍然愿意从事制盐工作,可以!愿意成为工人被我们雇佣干活填浜修路,可以!若是有手艺的那更有优待。”
陆远想了想继续说道:“派人通知刘千户,让刘千户在南汇千户所以东另外划地,再新建盐场,愿意重操旧业的可直
接迁至那里。只不过他们不再属于灶户,而是专业的制盐工匠,和制造肥皂的妇孺工匠性质一样,有产出既有收入!只要辛勤劳作,保证他们吃喝不愁,生活无忧!”
顾三笑着说道:“小的就知道老爷们一定应允,昨夜夜间就已经委托王大人开始操办。小的明白如何处理,此事小的亲自去办。这两日会将脱籍的名单整理出来,交给梁进统管。”
顾三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打趣道:“陆老爷你放心,为老爷们办事就是为小的自己办事,不敢不尽心!”
“哈哈哈哈!快滚去办事,别耍嘴皮子!”
陆远笑骂了两句,觉得自己没看错顾三这个机灵鬼。
赵一杰和陈童晟两人收到何进的回信,第二日清晨便动身前往华亭。三步一浜,五步一河,江南水网地带让二人的速度尤为缓慢。
“哎,赵大人,两相对比才知道陆老爷他们填浜修路的好处啊!如今浦东一地整体面貌差不多焕然一新,而你瞧瞧我们这儿,啧啧。”
“哈哈哈哈,陈大人所言极是啊,且行且知晓浦东诸位老爷们的功绩不在你我之下啊!只论这人力和财力,上次听瞿大人说仅是银子,一年多的时间已花出去累计不下二十多万两了。”
“是啊,关键还在于花了如此的人力钱财,居然还能按时交粮,一点未受到大批壮丁成为雇工的影响,下官这才将今年的秋粮重税给混了过去。不然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哈哈哈哈!”
二人轻装简行,终于来到了何进所在的华亭县衙。
何进得知赵一杰和陈童晟两人到访,亲自出门迎接,拱着手热情招呼:“赵大人,陈大人。久日未见一向可好啊?”
“啊,何大人百忙之中接见,赵某与陈大人叨扰了,请何大人见谅啊!哈哈哈!”赵一杰笑着与陈童晟回礼。
“请,二位请进,今日二位大人莅临,我等要好好叙上一叙。”
说罢,何进笑着将二人引入衙内,穿过几进院子,来到了花厅按宾主落座。上过茶后,何进斥退左右,才开口道:
“二位大人今日贵足踏贱地,可是为了疏浚横潦泾一事?”
赵一杰笑着说道:“不错,正是为了此事,不瞒大人,夏驾浦至上海县南跄浦口一百三十余里则已是茭芦丛生、已成平陆。重新使之通畅,则工费浩大,不如上段着重疏浚东北入江的嘉定县刘家港和常熟县白茆港,下段着重疏浚直通南跄口的范家浜。我与陈大人受人之托疏浚黄浦与范家浜引淀山湖水自南跄口入海。”
何进身为原松江府知府,对治下的水旱灾情了如指掌,点点头说道:“此举确实不失为利民之举,赵大人有心了。”
“何大人抬举赵某了,身为佥事虽应以军政为主,但为民做些事也是应该。何大人你是知道的,要疏浚黄浦,必先疏浚上游的横潦泾。故此我二人才特意来此与何大人沟通此事。”赵一杰笑吟吟地摆摆手说道。
“哦~~~”何进沉吟半晌,幽幽地看着面前的两位问道:“赵大人方才提及受人所托,究竟受何人之托。此等重举非朝廷不能办。二位又是怎么办的呢?既然二位已然到了何某这儿,不妨与何某开诚布公。”
赵一杰尴尬地与陈童晟对视一眼。陈童晟眼睛滴溜溜乱转,早就瞧见帐帘后还藏着一个人,用手指了指何进身背后的帐帘,摇摇头并不说话。
何进尴尬地笑了笑,对身后方向喊道:“师爷,既然
陈大人已经瞧出你了,就出来一起坐下吧。”
“二位大人,何某给二位引荐,这位是何某的师爷黄石粱,亦是何某的心腹同乡,从入仕起便追随何某,高位不傲,如今何某被贬亦不曾弃何某而去,二位大人不必忌讳,但讲无妨!”
所谓师爷即是无功无名,更没有国家的俸禄和编制,属于私人聘请的幕僚。陈童晟点点头,与赵一杰两人同黄石粱互相打过招呼见了礼后,并没有直接回答何进先前的问题,反问道:
“何大人,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何大人这儿缴粮不畅,而下官这儿今年却一反常态按时按量?”
何进一抬眼,忙问道:“嗯?不错,何某正有此一问。难道......难道亦是......?”
“不错!正是委托我等疏浚河道治理水情之人。下官受托,征发三万民夫自半年前便已开始疏浚黄浦与范家浜的工程。如今已完成大半,要在明年农耕时节之前完成疏浚。”
“啊?陈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征发民夫,若是被朝廷知晓,你可知该当何罪?”何进皱着眉头问道。
陈童晟连连摆手解释:“非也非也,下官不擅言辞,非是征发徭役,老爷们以每日二分银子作为工佃,那些民夫皆是主动来的,下官不过是居中协调而已。”
何进粗略算了算:“咦~~~好大的手笔!三万民夫每日两分,这仅仅一月便需要将近二万两银子的工佃。好大的气魄!商人逐利,这见不到好处的举动,究竟是何人为之?”何进探着身子,盯着陈童晟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陈童晟被盯得头皮发麻,微微一笑先是恭维道:“何大人算的清楚,不错,每月确实需要二万两银子的工佃,近七个月以来仅是下官经手发出去的工佃已有十五万两之巨。”陈童晟突然加重了语气“但是!下官敢说,浦东老爷们每月雇工发出去的银子绝不止二万两,下官估摸就算无有十万八万,亦有五万两以上!”
“啊?”何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额头上皱纹崩现,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赵一杰。
“呵呵,陈大人所言不虚。赵某亦受了重托,除了海防驻军,另新建一支水军,现已有两千人之多,扩建船厂,招募工匠新建各类作坊,已经完工五十艘百料座船,另还在打造五十艘四百料战座船。所有饷银和船......”
不等赵一杰把话说完,何进脱口而出:“都是浦东老爷出的?”
赵一杰点点头,不再说话,有些忐忑的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何进。
“赵大人,陈大人,何某斗胆一问,你二人今日来此,究竟为了何事?可是来探何某的心计?”何进毕竟是吃过见过的人,到了现在已经察觉出几分味道,决定开门见山。
陈童晟尴尬地下意识摇摇头:“主要还是为了横潦泾的疏浚事务想同何大......”
“此事可行,既然有人愿意为民造福,何某又何必阻拦,只要铜钱银子一到,我自会安排募工事宜,加紧疏浚横潦泾。”何进直接一摆手打断了陈童晟的话,“不过何某看来,你二人的根本目的并不在此,到底是为何而来?难道被何某言中,当真是探查何某的心计而来?”
赵一杰见陈童晟被何进问的发懵,心说张初秋的事自己还没解决,已已然到了如今也无所畏惧了,接过话由豪气万丈答道:“不错,今日赵某就是想来探一探何进大人的心思究竟如何,是否还对朝廷抱有一线希望;是否还敢对治下的百姓关爱有加;是否还想为自己和家人谋上一条后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沟通 (二)
一桶冰水兜头灌下。何进此时就有这种感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哎~~~”
何进长叹了一声:“何某无用之人,被陛下批驳,这个知县的位子......能将横潦泾疏浚一事办妥已经不易了。陛下对我等官员极为严苛,一切皆由陛下喜好而决定我等官员的去留,仅仅二年不到,苏州知府已经换了三位,陈宁若是在年底接任,已经是四位了。何某自问没这个本事能入陛下法眼,赵大人,陈大人,你二人可是白来了。到了如今,何某心意如何,又有何用呢?”
陈童晟抢在赵一杰之前大喊道:“不!何大人,有用!为官为民乃是天道。陛下有眼无珠鼠目寸光,在苏松江南行的乃是杀鸡取卵之事。难道何大人不知道明年松江府于秋粮内加征军布三十万匹的事吗?”
赵一杰冷笑一声:“昨日松江有一个钱鹤皋,以后苏松可能有十个百个,上万个钱鹤皋,陛下这江山,活不久长了!”
“啊!你说的浦东老爷难道要行钱鹤皋之事?奉钱家遗志吗?”
钱鹤皋,元末人。相传为吴越王钱镠后裔,世居县城西王湖桥(今上海县华漕乡吴家巷、建设村交界处仍有王湖桥)。家道富厚,父辈慷慨好施。鹤皋生性豪爽,尊礼名士,广结侠义。元顺帝无道,生民涂炭,群雄并起,鹤皋对全、贾两位知友说:“眼看时势艰难,谁能救民于水火,登之衽席呢?”
1357年(元至正十七年)鹤皋被朝廷封为江浙行省左丞。1364年,元朝松江知府归顺吴王朱元璋,下令各属县查验民间田地,征收城砖9000万块,松江一府为之惊扰不安。鹤皋见人心不稳,即竖旗举事,任全、贾两友为参议,姚大章为总兵,结张士城故将韩复春、施仁济,集众三万人,攻陷松江、嘉定,遣子遵义率部赴苏州联合张士诚。遵义部半途遇朱元璋部堵击,被歼。继而朱元璋派徐达率部直攻松江,鹤皋率兵抗击,在横沥兵败被俘杀。驻守上海的姚大章,也被知县祝挺起兵截杀,全、贾两人投河自尽,事告失败。
鹤皋事败后,故里长期流传许多民间传说。传鹤皋临刑时,白血喷注,朱元璋大惊,怕他变为厉鬼作祟,遂发令全国设坛祭祀,超度这批无祀鬼魂。今诸翟乡大涞庙前双井之一的东井,传为鹤皋事败后沉兵书、战图处。“萧娘坟”,传为鹤皋生葬妾女之处。
陈童晟哈哈大笑:“奉钱鹤皋遗志?哈哈哈哈,钱鹤皋英武有余,何奈实力不济。浦东老爷们如何,非亲眼观之无法形容,只与何大人说一句,千万个钱鹤皋亦不及一位浦东老爷之才。”
“何大人,赵某拙荆前些日子诞下一子,若是何大人有意,不妨来赵某这儿喝杯喜酒。赵某为大人引荐,大人也可亲眼瞧瞧现今的变化可好?”赵一杰悠然一笑说道。
何进自然无法推诿,当即应承下来。
“自然自然,无论后续如何,赵大人喜得一子,何某理应前去恭贺。哈哈哈哈!”
三人又将疏浚横潦泾一事详细沟通过后,才拱手道别。
何进坐在花厅,脑海中反反复复琢磨着赵一杰和陈童晟的意思。师爷黄石粱见状笑着问道:“大人,为何忧虑啊?”
“师爷,你觉得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哈哈哈哈,大人莫要庸人自扰,好也罢,坏也罢。大人已经无路可退了!若是不想任人摆布,全凭陛下发落,而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何进长叹了一声:“何某仕途已经见了顶。陛下那儿......哎!”
黄石粱被何进的忧愁感染了,想起这些年自己追随何进的境遇也不免有些伤感:“小生追随大人已久,自问何大人自从接手了陈宁大人留下的烂摊子,一心为民,弥补陈宁留下的满目疮痍,他是不顾民生,只要能收上秋粮死活不问。大人宅心仁厚,小生为大人感到可惜。为陛下不明事理感到可惜!”
何进无奈地苦笑道:“听闻陈宁又将接任苏州知府一职,呵呵,苏州一地又将鸡犬不宁了。难
怪人送外号,称其陈烙铁!哈哈哈哈!无论日后如何,先将横潦泾疏浚一事办好吧,离任也得给后人留下些东西。不求名垂千古,但求为民做些实事也就罢了。”
。。。。。。
周浦庄园
“陆老爷,那二百多家与海汇寺有勾结的人家都审出来了,这是记录。”
陆远接过顾小七手中递来的记录本,翻了几页。“现在你那边怎么处理的?”
“回老爷话,按照之前施老爷的安排,十岁以下的孩童全部收容教育。其余无论男女一律成为底层劳工。这一千二百三十一人全部签了卖身契,都是绝契。除了偶尔的七八户有些手艺,其余一无是处。有手艺的都已经分开处置了。”
“这些人里有没有人命官司?”
顾小七将记录本翻到后面几页又交还给陆远,说道:“陆老爷,身背人命的都在这里,等候老爷们发落。”
陆远皱着眉头仔细翻看,有些为难,这些都是满门一起抄来的,怎么发落?
“哎,这样吧,有人命的无论男女一概无限期重体力劳动,其余人你看着划分吧,最低三年,最高二十年。婴幼儿统一收容抚养,七十岁以上老年人也可以免受刑法。暂时就这样吧!”
待顾小七走后,陆远喃喃自语:哎,法制不健全啊,这么搞连坐不人道啊!
“哟?你还讲究人到不人道呢?”
陆远撇了眼从楼上下来的施成,摇着头:“可不是嘛,严刑峻法治标不治本。再说连坐这种事情确实不好,哪有一人之过,全家受罚的道理。我是争取不杀一人。杀人又没好处,给他们留条命在至少还能创造一些价值。”
“哼,这个年头的人没二十一世纪这么有觉悟,严刑峻法也是有好处的,不能一杆子打死。不过我也不支持连坐。等吴城元上任了,想办法让他根据实际情况再做修改。我们也别理想主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质询
“同学们,考试时间已经结束了,大家放下手中的笔和试卷,最后再检查一下有没有把名字都写上。”
顾沁满意的看着眼前满满一屋十来岁的孩子,“来,从最后一排把卷子往前传。”
“砰!”
教室的大门被重重推开,顾临城赫然出现在满屋人的面前。
顾临城拿手一指大喊道:“顾沁,你给我出来!”
顾沁尴尬地看着面前一屋子傻愣着的学生,勉强笑道:“同学们,继续交卷,把卷子都传上来。”见所有考卷都被整齐的码放在第一排的书桌上,顾沁才点点头:“同学们,今天下课了。你们先走吧!”
顾临城等的不耐烦,不等孩子们退场,直接问道:“叔父呢?听说叔父被你家男人给关起来了,可有此事?真是岂有此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上课,上什么课?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都不知道,还教什么孩子?”
“临城大哥,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不要......”
“不要什么?有何原委?再有他因也不能够将叔父软禁,这成何体统?”顾临城越说越激动,上前两步捏着顾沁的手臂大声质问。
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见到这一幕,壮着胆子喊道:“你是谁?对待女生不能如此无礼,特别是顾老师。”
“你个小赤佬,滚出去!”顾临城哪里受得了被个孩童教育,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男孩大声喝骂。
顾沁使了个眼色,挥挥手,示意快走。“临城大哥,你有什么火别冲着孩子发泄。你若是有何不满或疑问,大可以去找小妹的夫君问个明白。”
顾临城听顾沁要让自己问施成,忙扯开话题,“你自己的亲爹你都不管吗?就任由着你家男人和陆老爷他们胡来吗?他们这些人才来了几年啊?你可别忘了之前这么多年都是谁在帮衬着顾家庄!”
男孩被顾沁挥退后并未直接回家,反而左顾右盼,敲开一间间教室的大门,终于在走廊最深处的教室内瞧见了李灵珊。
“报告!”
李灵珊回头瞧见教室门口焦急的男生问道:“什么事啊?是不是迟到了?”
“不不不李老师,我刚刚在顾老师那里考完试,顾老师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冲进去抓住了。在吵架,我想去劝被那个男人骂了。顾老师让我快走!李老师你快......”
“大家先看书自习。到了下课时间如果老师还没回来,就直接放学回家吧!”说完话,李灵珊扔掉了手中的书本,小跑着跟在男生身后,片刻便来到了顾沁所在的教室门口。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激烈争执的两人。
李灵珊松了口气,摸了摸男孩的头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林五铜,周浦庄园这里就是我爸造的。”说话间露出了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哦?那你爸爸是干什么工作的呀?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我爸是石匠,以前叫林三,后来陆老爷见我爸手艺好,特地给我爸赐了个名字,叫林林七!”
李灵珊笑的花枝招展,知道肯定是陆远恶搞,“哈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回去告诉你爸爸,就说你今天帮你爸爸挣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打发走林五铜,李灵珊收起了笑容,一脚踹开了教室大门。“砰”一声巨响把正在争执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李灵珊双手叉腰,撇着脸瞧着顾临城。
“你到
学校来,打算干什么?”
“呃......在下来学校找顾沁妹妹说说话!”顾临城还没缓过劲来,颤颤巍巍的说道。
“哦,说话不会回去说吗?有什么话这么急非要在学校说的?”
顾临城点头哈腰,转身就想往外退。“是是是,陆夫人说的是,小的这就走。”
李灵珊冷笑一声,“我们也下课了,一起走吧。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过会让陆远他们来给你解释为什么会把顾文同给软禁起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对顾沁无礼,你可留神我家施成哥哥的鞭子。哼!姐姐,走!”
顾临城擦了擦冷汗,心说:太过冲动,悬一悬今日又是皮开肉绽的活计。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施成和郑纪带着耳罩在靶场开着枪,美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顾小七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
“行啊,小郑头。这些日子精准度有所提高啊,哈哈哈哈!”
郑纪摘下耳罩,揉着被后坐力震的生疼的肩膀,“都是成哥教的好,诶,小七你怎么在这儿?”
施成随着郑纪的眼神扭回头看到顾小七,问道:“小七啊,什么事?”
“顾临城来了,先前直接去的学校,小的没有在学校内部安排人手,不过从学生们口中得知,顾临城和施夫人发生了言语冲突,据学生们说还上手了!后来陆夫人赶到才作罢。”顾小七没一句废话,也不恭维自家老爷的枪法,直接将探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汇报给了施成和郑纪。
施成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他们人呢?”
“正在回宅邸的路上,三人一起回去的。”
施成冷哼一声,抄起马鞭转身就走。郑纪笑着来到顾小七的身旁:“小七啊,你干的很好。以后继续,去把其他二位老爷一起叫来。这个送你了。”郑纪随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金属打火机扔给顾小七。
“多谢四爷!”
郑纪哈哈大笑,心说自己这个排名好,搞得和雍正一样。
顾小七小心翼翼的把玩着这只煤油打火机,贴身藏入上衣内袋吩咐手下的亲卫队:“去找陆老爷和李老爷。让二位老爷回宅邸,就说顾临城来了。”
李灵珊和顾沁带着顾临城进入宅邸时,施成和郑纪已经在大厅中等候了。
“施老爷,郑老爷。”
施成右手抄着马鞭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左手心,脸色阴沉。“哼,顾临城,你可是有事情要问我?”
“嗯,不,不不不,没有,没有!”顾临城先是一惊,突然连摆手带摇头。
瞧着顾临城一副快被吓尿了的表情,郑纪无可奈何的笑道:“坐吧坐吧,你不问这事情我也要和你说明,免得到时候你心中有疑惑,伤了自家兄弟的感情。”随即把顾文同和海汇寺之间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番。
施成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还要怀疑老子是蓄意诬陷我自己的老丈人啊?”
“不敢不敢,诸位老爷绝不至此,必定确有其事。哎,叔父他糊涂啊!只是临城想稍后前去探望一下,不知......”
郑纪笑着说道:“无妨,临城你但去无妨。生意做的如何了?”
“对对,今日就是要来和诸位老爷说这事。”顾临城从怀中掏出账簿呈给二人:“二位老爷,前日华亭县贴出了告示,招募人手疏浚横潦泾,想必是诸位老爷在幕后指使吧?”
郑纪接过账
簿并没翻看,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小的就没办错,这等利民之事只有诸位老爷才会出面。小的私自给何进何大人献上五万两银子以资疏浚事宜,是小的自己掏的银子,和账目无有关联。”说话之间指了指郑纪手上的账簿。
施成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松弛下来,“嗯,你倒是主动。顾临城,以后若是再对顾沁有不敬之举。哼哼!”
顾临城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小的未分青红皂白,鲁莽行事,请二位老爷恕罪。”
“嗯,你说说吧,货物售的如何了?”
“浙江各府,杭州、宁国、徽州、安庆、绍兴、宁波、台州、金华各府皆有小弟的承销商。最为重要的,小弟已在京城打开了销路。”
“哦?应天也有了?”
“四爷,不错,应天府也有了。”顾临城瞧出了郑纪的兴奋之情,有些得意的说道。
“嗯,很好,很好。”
“老爷,小的有一想法,还想请诸位老爷参谋。”
陆远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哈哈哈哈,哦?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顾临城一回头,连忙起身施礼:“陆老爷,李老爷!”
“不必客气了,你说你的,有什么想法?”陆远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小的想走海运!诸位大哥你们也知道,浙江诸府除了金华外,其余皆在沿海地域,哪怕南京扬州,亦可由船只直达。省去了不少时间和损耗。若是全部走陆路,这人吃马嚼的运输成本实为惊人。本地几百文的成本,若是走陆路运至当地,成本至少提升五倍以上,这还是浙江,若是内陆更是不敢想象。”
顾临城见对面坐着的几位老爷都暗自点头表示认可,继续说道:
“小的已和当地各府的商户交通过海运事宜,皆大为认可。小的认为应及早开始,想先购些船只,雇佣些船工。”
郑纪点点头:“嗯,可行。你放心大胆的去办,现在我们手上有些沙船,沿海海运应当无碍,你可调派一些先用起来,至于新船,可以到高昌二十二保的两家船厂订购。”
“如此甚好,甚好。银子小的已经派人运来,老爷们还请查点接收。小的知道老爷们喜欢金子,所以特地嘱咐了他们多换金锭。”
郑纪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看账簿,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卖了多少。
“四十二万两赤金,一百零三万两银子。乖乖!”
郑纪从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李文斯顿小声说道:“李哥,咱们前前后后加起来是不是又有接近一百五十万两黄金了?”
“郑纪,你小子不是说以后少换金子吗?怎么,真正到手了还是忍不住吧?五十步笑百步,还说我们蠢呢!”
郑纪白了李文斯顿一眼,心说这个假洋鬼子怎么这么了解中国文化,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暗叹了一声:有道是这黄白之物是凉的,可是攥在手里心却是热的。天下无人能够免俗啊!随即自顾自的开始琢磨怎么能把这些金子不动声色的消化出去。
“报!各位老爷,赵大人派了人来给老爷们传信!”
陆远冲前来通报的亲卫队员点点头,“把他带进来。”扭头对顾临城说道:“临城,你先去吧,船只海运的事你尽管去办。疏浚横潦泾的事,你也要出一份力,适当的时候可以露出你与我们的关系。”
“多谢老爷小的明白,那小的这就先告退了。”顾临城很识相,立刻倒退两步转身离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赴宴
不多久,赵一杰的家丁被领到了陆远等人的面前。深施一礼禀报:“诸位老爷,我家大人让小的来给请诸位明日过府饮宴。”
“哦?可是有什么事吗?”
“回大老爷话,夫人喜得一子,特意来请诸位,另外明日华亭知县何进何大人也会过府。”
“哈哈哈哈,好好,你回去告诉赵大人,他的心意我等明了,明日必到!”陆远笑容满面打发走了赵一杰的家丁。
顾临城出了宅邸想与顾文同见上一面,却犯了难,暗叹一声自己出来的太快,忘了问几位老爷叔父所在何处了。其实他问了也是无功而返,陆远等人自己就只知道个大概,顾文同的居所是顾小七安排的。
四处打探,好歹遇见几个顾家庄的熟人,多少还能看在以前顾临城帮衬过庄里的情分上将顾文同的软禁之地给打听清楚。在偌大的周浦庄园中步行了整整二十来分钟才终于见到了顾文同。
“临城,临城来了?”
见到久日未见的顾文同,顾临城心酸不已。“叔父,老爷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吗?叔父当真私下里和海汇寺有来往吗?”
“哎,临城你都知道了?可否在老爷们面前帮为叔求个情?被软禁的滋味实不好受啊!”
顾临城点点头:“叔父,现在过得可好啊?”
“这日子倒也还行,不用想那许多,有老妈子照顾自己开伙做饭,每月他们也给些银子,顾沁偶尔无事也会来瞧瞧我。”
顾临城屋里屋外到处看了看,收拾的干净整洁,也有两个老妈子服侍,虽不说锦衣玉食但条件也还算不错。松了口气说道:“叔父你可是真糊涂。你若是何想法,为何要自己在老爷们眼皮底下做事?哪怕给小侄来封信也好啊。”
说完话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顾文同说道:“叔父为何如此行事,小侄明白得很。但是如此行事甚是愚蠢,老爷们耳通目明,这等事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啊!小侄远在松江府,为何不来封信?小侄私下动些手脚也比叔父更为方便隐蔽啊!”顾临城颇有些痛心疾首“如今你瞧,银子没了,连叔父你都等同于身陷囹圄,糊涂啊!”
顾文同连忙摆手:“哎,这等事你可不能干,若是你在松江捣鬼,一旦被他们发现,为叔敢说临城你绝对得不了好!为叔至少还是顾沁的父亲,是施老爷的老丈人,他们不会拿我怎样,最多也就不过如此将为叔软禁起来了事。等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
“叔父你看老爷们心中到底想些什么?是否真要起事谋得天下?若是起事,能成吗?”
顾文同点点头又摇摇头,“为叔也不明所以,他们和顾沁也从未提起过。不过有一点为叔明白,那就是老爷们手握利器!”
“叔父夸大其词,无非是几支连珠铳而已,谈何利器?陛下天兵一至还不是土崩瓦解,只不过能稍加抵挡而已。”顾临城有些不屑的说道。
“哎,你久居松江不明白他们的诸多奥秘,为叔说的利器可不仅仅是那些连珠铳而已。连珠铳也好,宝甲也好只不过是治军的利器。关键他们有治民的利器啊,有笼络人心的手段,有提高亩产的方法,这才是真正的杀器。兵锋再厉若是无民,不过是浮寄孤悬昙花一现。”
“那依叔父之间,小侄日后如何从事?”
顾文同惨笑了一声:“不能如何了,我顾家庄早已被他们融入在内,为叔这一不在,彻底再无法凝聚。临城啊,你好生
从商,想办法多赚些银子。有银子就有后路!去吧,在这呆久了容易被他们猜忌。”
。。。。。。
赵一杰不仅邀请了陆远等人,刘玉文和瞿尚兵甚至王平贵和吴城元都收到了赵一杰的邀请。南汇和下沙的三位大人金鸡报晓便已动身前往周浦,先与瞿尚兵和陆远等人汇合再一同出发。
刘玉文抵达周浦庄园时,陆远等人正和瞿尚兵吃着早餐。
瞿尚兵瞧见刘玉文大冷天的还穿着一身陆远送的薄开衫和t恤笑道:“玉文到底是年轻气盛火气壮,这大冷天的还穿的这么少。哈哈哈哈!”
刘玉文毫不见外,笑着对大家挥挥手就算打了招呼,进入餐厅拉过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洗手直接抓起了桌上的油条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陆远对着正狼吞虎咽的刘玉文嚷嚷:“喂喂喂,玉文啊,我说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巧,可是专程来都要蹭吃蹭喝的?今日是赵大人请客,我们可没请你啊!”
刘玉文抬头嘿嘿一笑,把嘴里的食物吞进肚子:“这不是心中思念几位哥哥,小弟我天没亮就起了,没吃一口热稀饭就摸着黑来的,肚中饥饿嘛!”
“呸,我看你是算准了时间来的,哈哈哈哈!”
众人说说笑笑之时王平贵和吴城元也到了,刘玉文瞧见二人,挥手招呼:“老王,城元你们可是也没吃呢?赶紧来吃两口,哥哥们这里的餐食可好得很啊!”
王平贵瞧着毫无架子正胡吃海塞的刘玉文不由得笑出了声:“堂堂一个千户大人,如今被老爷们给带歪了。哈哈哈哈!诸位多日不见,王某可是想的很啊!”
吴城元鸡贼的很,连招呼也不打,直接上手抓着食物就往嘴里塞,一边示意王平贵赶紧坐下吃,吃了再说。
陆远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问道:“王大人,城元,你们那儿来接班的官员上任了吗?脱籍的事儿办的如何了?”
“陆大哥,小弟我这两日可没闲着,脱籍的事办的差不多了,先前盐场治下有三万余户,小弟打算给他们留个三五千户也就够了,其余的全部脱籍。小弟索性直接新建了一份户籍,将那些老弱都留给他们。”吴城元摸了摸冒着油光的嘴说道。
“嗯,这几日可是辛苦了城元,还有管勾大人王招平了。都是他二人在负责此事,新来的官员还未到任,不过我们的请辞书信已经呈上去了。”王平贵补充了两句。
“王招平,以前没见过啊?!”
吴城元摆摆手说道:“王招平是盐场管勾和小弟这个司丞一样都是从八品。不过王大人为人颇为低调,不爱抛头露面,此次也随着王大人和小弟一起请辞了。大哥们放心,其人乃是做实事的,小弟和王大人平时多有依仗,且不显山不露水,能短时间内制这么多盐,也有王招平大人的一份功劳。”
陆远笑着说道:“好,既然王大人和城元都信得过,那我们自然都放心。时间不早了,我们即刻出发吧。”
“请,请!”
。。。。。。
赵一杰今日脱下了陆远赠送的作训服等衣物,在韩夫人的服侍下重新穿上了自己最喜爱的湛蓝圆领袍,腰束带,脚着黑靴,虽是一身便服亦显得极为华贵。
何进和师爷黄石粱最先抵达,赵一杰携韩氏夫人亲自出府门迎接,“何大人,黄师爷,哈哈哈哈”
“哦哟哟哟
,不敢当,不敢当,我二人恭贺赵大人和夫人喜得贵子,今日来此讨大人一碗喜酒喝。”何进说完,从黄石粱手中拿过一套内含刀叉的西式不锈钢餐具礼盒,呈给了赵一杰。
“啊?哈哈哈哈,何大人你这太过客气,客气了。请!”
说话之间笑眯眯的将二人引入中厅。
何进端过下人奉上的茶水,笑着说道:“赵大人,横潦泾疏浚一事何某已按照每日两分的工佃贴出了告示广招百姓,现在正是农闲时节,成效极好,每日前来募工的人络绎不绝,已经开始施工了。”
赵一杰没想到对面直接开始说起了正事,哈哈一笑:“何大人为民办事功德无量,赵某佩服,佩服!”
“岂敢岂敢,若是无有赵大人送来的铜钱和几位巨贾大商的资助,靠何某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的,赵大人客气了。”何进连连摆手道。
“赵大人,何大人与小生来时的路上,瞧见县城各地都在大动土木,赵大人这儿我记得以前有条小河浜,可是小生记错了?”黄石粱诧异的问道。
“哦,黄师爷说的可是背后的芦浦沸井浜?哈哈哈,黄师爷没记错,不过上月初已被填埋了。二位不见现在正夯土扩路,修筑通衢吗?”
何进诧异的问道:“难道这也是......”
赵一杰不等何进把话说完,直接点点头:“何大人所料不差,确实是浦东老爷们的意思,不仅如此啊,方浜、侯家浜、陆家浜和肇嘉浜包括龙华的邬泥泾全部要填堵扩路。黄浦以东更是如火如荼,从未停止。耗资甚大!”
“赵大人,这哪里是耗资甚大的事儿!”何进凑到赵一杰耳边轻声细语道:“这可是要取陛下而代之,是要诛九族的事啊!”
赵一杰摆摆手:“何大人思之入根,确实不假。但这也是造福万民的事,是能千古流芳的事啊!百姓们只要辛勤劳作就有工佃,有了铜钱银子就能吃饱饭,就能吃上肉喝上几口酒,能过上富足安康的好日子。这才算是治国安邦!何大人,你我不服不行啊!”
黄石粱皱着眉头不解的问:“可这银子总有花完用完的时候,到时候该如何应对?如此巨量的工程居然还齐头并进一同施工,若是银子跟不上,我怕到时候亦是要走上隋炀帝的老路啊!”
赵一杰刚想回答,就听见厅外一阵大笑,扭头一看正是陆远等人和瞿尚兵夫妇,刘玉文和王平贵与吴城元到了。赵一杰忙起身抱拳拱手与众人一一见礼。
“诸位到来,我赵府蓬荜生辉。赵某欣喜至极。诸位老爷,请上座,请请请~~”
陆远笑着对李灵珊说道:“灵珊,把礼物拿给赵大人。”
“赵大人,我们没带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是些婴儿用品,特地给韩夫人送来的。”
赵一杰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抄起一只玻璃奶瓶细细把玩,对各种婴儿用品啧啧称奇:“哈哈哈哈,夫人有心了,有心了,这些礼品颇为贵重啊!莫看赵某粗人一个,但眼瞧着如此精致的物件也知道让夫人破费了,多谢多谢。”
李灵珊咯咯一乐:“赵大人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这里面有婴儿的尿布,奶粉之类的。你们聊你们的,我们和韩夫人聊聊天,有些东西我们要教韩夫人如何使用。”
“好好好,多谢诸位老爷,多谢夫人了。”赵一杰对着身边的韩夫人说道:“爱妻,把诸位夫人带到内宅。我们有事聊,开席了派人来说一声。”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赴宴(二)
赵一杰极为得意,倒不见得是因为礼物有多贵重,而是陆远等人的心意他是感受了个真切。不送银子,不送礼品,偏偏送自家小公子的用品。这份心意可比送上几百上千两银子要贵重的多。
双方相互熟络寒暄过后,赵一杰才谈起了正事。
“方才诸位未来之时,黄师爷问了赵某一个问题。现在老爷们来了,黄师爷还请直接问诸位老爷们吧,赵某就不代为作答了。哈哈哈哈!”
黄石粱脸一红,将问题又问了一遍。
“哈哈哈哈,师爷对我等并不熟悉,有此一问并不奇怪。”陆远脸上笑意满面,心中却对黄石粱刮目相看,心说这人不愧为是个智囊,直接问到了点子上。想罢,并未解答而是反问:
“何大人,黄师爷,你二人可知今日送来的礼物是从何而来,作价几何吗?”
“呃......不瞒陆老爷,是何某去岁过生辰之时治下的一位大商户相赠的。据说售价甚高,何某大言不惭,敢自称清廉,买不起这等佳品,所以不知具体作价几何?”
瞿尚兵明白,因为这东西就是陆远等人委托给自家两个子侄销售的。哈哈一笑说道:“何大人,你这东西啊,就是我这几位老弟的。”
“可是这只能说明老爷们有能工巧匠,精明从商,还是无法解释小生方才疑问啊!”黄石粱不死心,又再次追问了一句。
“嗯,不知黄师爷有没有了解过我等发行的纸钞?知不知道我等治下的土地产量有多少?”陆远见黄石粱与何进两人一问三不知,蛋疼的挠了挠脑袋。
瞿尚兵笑了笑,便将陆远等人的情况粗略的与二人说了说。其中有些东西连赵一杰以前都不知道,听得津津有味。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亦不过如此。诸位老爷就未曾想过出仕为官吗?有此等功绩,陛下必允诺诸位高官厚禄啊!”何进感叹的问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
陆远等人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把何进给看懵了。诧异不解地问道:“诸位这是......?”
施成立刻收起了笑容,面色冰冷。
“入仕为官?为朱重八干活?何大人自己一脚踏入地狱还不自知,想要我等也坠入深渊吗?朱元璋对待手下官员严苛到了极致,喜怒无常朝令夕改更是常事。君不见就这短短的两三年光景,苏州换了多少任知府,松江又换了多少任知府?何大人身为官家,比我等平民百姓总要了解一些吧。”
见何进和黄石粱并没有反对,施成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当今陛下心狠手辣,我们兄弟几人不愿死无葬身之地、不愿被他当朝脱了裤子打板子、更不愿被他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就夺去了性命。我等闲云野鹤之辈,想让我等入仕为官为他打工?哈哈哈哈,去特么的蛋!”
何进不顾身份,一把上前就想捂住施成的嘴,制止他继续口无遮拦。焦急的说道:“施老爷慎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黄石粱见在场的其他众人一副见怪不怪不以为然的样子,长叹了一声:“赵大人你这是鸿门宴啊!哎~~~”
“哈哈哈哈,黄师爷此言差矣!今日赵某请二位来,绝非什么鸿门宴。二位若是想走
,随时可以自行离去,想上告朝廷,我等悉听尊便。”
赵一杰收拾心情,坦然地说道:“赵某原本属于形势所迫半推半就的与诸位老爷打上交道,可时日愈久,赵某对几位老爷是愈发的敬佩。何大人你我同朝为官,你扪心自问,是当今陛下对待臣民好,还是诸位老爷对待治下的百姓更好?!别的什么良田亩产暂且不论,我们就说填浜修路疏浚河道之事,朝廷就算是下了决心会如何办理?你我心知肚明,征徭役。会掏一两银子给百姓吗?而老爷们在我等的庇护下完全可以征发民夫强制劳作,或者利用种子肥料等物胁迫百姓们。可老爷们如何?至少赵某从未听见有克扣工佃的事情发生。这等胸襟,此等仁爱之心,从古至今历朝历代何大人你可能够找出第二个来吗?”
何进和黄石粱哑口无言。连陆远等人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说怎么干活发工资都能被说的如此高尚。
瞿尚兵见气氛有些尴尬,打着哈哈笑着说:“哈哈哈哈,诸位诸位,瞿某这肚子可是饿了,可否边吃边聊啊?!”
这顿午饭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才告结束,众人又相互就疏浚河道一事沟通了一番才纷纷离去。
陆远本想让王平贵和吴城元在周浦住上一宿,等明日再回盐场,不过被二人以忙于处理脱籍之事给婉言谢绝了。刘玉文则住到了瞿尚兵的庄子里。
施成一回到自家的宅邸就开始发牢骚:“哎,你们赶紧想想办法把桥先架起来啊!每次都要摆渡多费劲啊!”
“没办法,怎么造?施头你给出个主意。”李文斯顿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哎,我哪儿会造桥啊,但是不造桥不行啊,我们这么多车总不可能困死在浦东啊!”
陆远叹了口气:“哎,想造那些高大伟岸的大桥,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像那个洛阳石桥,花了七年时间,用了一千四百万两银子才造出了一个宽四米多,加上桥墩也才七米高的石桥。就算有这个技术,我们也没这么多银子没这么多时间。我提个建议,还是先造浮桥吧。至少可以拆卸,还能兼顾通航。”
郑纪首先附和:“我同意远哥的说法,浮桥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首先浮桥本身技术含量很低,无非是船只浮筒加上几块板链接起来,而且能够供车辆通行。本身黄浦江流速就不快,又可以临时拆装,无非是需要人留守看护。我看可以!”
“浮桥?浮桥也算桥吗?几条破船连起来能走人就算桥啦?”施成摆着手不屑一顾的说道。
李文斯顿撇着脸,阴区区的说道:“造石桥,石桥是好,就怕到时候朱元璋沿着石桥来抄我们老家来咯!我们的根基在哪里?退路在哪里?施头你想过没有。照我说连桥都不用造,直接造船摆渡。能运输车辆的大型渡船现在那些船匠就能造的出来。还要桥干什么?大不了我们专门请人开办轮渡公司,定时定点往返。”
“呃......”
不可否认,李文斯顿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事实上黄浦江上有第一座桥已经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贸然不顾一切建设桥梁不符合实际,由于航运的需要更不能造洛阳桥这类的石桥。
“行,李头说的有道理,浮桥可以作为紧急状态下作为临时通勤使用。我们成立轮渡公司,整合现在零散的
用于摆渡的各类大小舢板,将那些船夫统一归拢。另外向那几家船厂下订单,建造大型的平板运输船。这个事情让......”陆远没想好让谁去办,说到一半便愣住了,正好瞧见顾三进来,心说逮住一个算一个,一伸手指向顾三。
“就顾三去办吧!”
顾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老爷,办什么?小七来了,说有事要禀报。”
陆远稍微解释了两句刚才自己的想法,顾三这才恍然大悟。
施成瞧见顾小七站在门口,直接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二爷,诸位老爷,顾临城和顾文同的谈话,小的已经探查清楚了。”
“有什么异常吗?”
“回二爷话,顾临城埋怨族长为何不先去一封书信,让他来办这个事......”顾小七详细复述了一遍自己在监听器材中听到的二人谈话内容。
施成点点头:“嗯,想办法去买通几个与顾临城关系密切的手下或者家丁。让他们及时给你提供信息,如果顾临城起了二心,你可以直接先斩后奏。”
顾小七一个立正,恭敬地说道:“多谢二爷信任。谢老爷们栽培!”
“嗯,去吧!”
瞧着顾小七的背影,顾三感叹道:“小七这二年来可是成熟的很,以前光着屁股跟在小的屁股后面到处晃悠的日子可是一去不复返了。”
“三儿你别说他了,瞧瞧你自己,可还记得当初在顾文同那儿被我们揍了?哈哈哈哈”
“老爷们可还记得那个石匠林三?昨日他找到小的,说......”
李文斯顿一皱眉:“顾三,别吞吞吐吐的。他说什么了?”
“林三说他想和老爷们见一面,为几户人家求个情。”顾三犹豫不决还是开了口。
施成诧异地问道:“为几户人家求情?什么人家?犯了什么罪责,被谁抓了?”
“哎,还能为谁?就是为了那几户原先为海汇寺修葺寺庙的人家呗,今日小的去小七那儿特地查了卷宗。那些木匠和铁匠确实是与海汇寺有勾结,小七其实办的不错,已经将甄别出来的有手艺的匠人特别处置。但是其中有几家与林三多多少少带着些血缘关系,所以找到小的这里,想让小的从中说和。”
陆远挠挠头有些为难的解释道:“按说放几户匠人一条路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样多少有失公允。让小七再来一次,把卷宗也带上,我看看能不能通融。”
顾三点头立刻出去安排,十来分钟便和顾小七再一次来到会客厅。
顾小七不等问话,直接说道:“老爷们,三哥方才在路上和小的说了说这事,小的对这几户人家有印象。林林七说的那几户人家都是之前为海汇寺干活的工匠世家,有铁匠也有木匠和泥瓦匠,人数还不少。小的为了识别其真伪,让我们的人都验证过,确实手艺不差。但是唯独有一点,他们各个家资甚巨,都仗着和海汇寺监寺的关系在自己乡里横行霸道,不亚于一般的土豪劣绅。所以小的对待他们没有像其他匠人一样轻饶。”
“那你觉得他们态度如何?”郑纪随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