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再入城堡
事过之后,寇准和翁德各自回营,但宋达却被麻重九给强行留了下来。
“啊呀,今日真是来的值啊!”
直到被这初夏夜晚的威风这么一吹,麻重九才缓过劲来,“兄弟,这个银子,老兄我明日......”
还未等麻重九说完,宋达直接笑道:
“麻大哥,咱们是什么关系,哪儿还用在乎这些银子。小弟若是缺银子用,就问宋老爷去要去,想来我家老爷夫人也不能看着小弟饿肚子吧,哈哈哈哈!”
“呃......兄弟可愿陪着老哥我再去一个地方?”
宋达狐疑地问道:“麻大哥,咱们去哪儿?现在天都黑了,民政那边都下班了,怎么也得等到明日才能办手续了吧?!”
麻重九摇摇头,“不不不,陪兄弟我去见几位大哥!”
宋达一看手表时间已近九点,大吃一惊,“啊?现在?可是为了那些高丽使者?”
麻重九笑而不语,也不等宋达答应,直接拉着他重新进入了不远处的东岸花园。
。。。。。。
“什么?麻重九他又来了?”
一听说麻重九大半夜的又跑来嚷嚷着要见自己,陆远顿时大感头疼,揉着太阳穴狐疑地问道:“现在也过了饭点了,他。他。他。他又来干嘛来了?”
顾三摇了摇头,无奈的答道:“老爷,小的不知啊,不过麻重九这回并不是一个人来,宋达也跟着来了。”
“啊?宋达也来了?”
陆远诧异地望向正附在台球案上准备击球的施成,自顾自问道:“施头,宋达又陪着重九瞎胡闹什么了?”
“嘭~~~”
施成打完一杆,抬起身子,轻哼了一声:
“总之大半夜跑来找我们,肯定没什么好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两个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总不可能是因为想我们了而特意大晚上的过来看看我们?哼哼,我看八成是又惹了什么祸想让我们给他擦屁股!”
顾三见迟疑地问道:“那......老爷们是见......还是不见啊?他们二人可就在外面候着呢!”
陆远点点头,“行吧,既然来了就把他们叫进来,呃,三儿,你这样,让人去二楼收拾两间客房出来。把他们叫到三楼小会议室去,还有,看看其他几位老爷在干嘛?若是没事也让他们去一趟。”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安排。”
施成撇了陆远一眼,不满的说道:“陆头,你都还没问问发生什么事,倒是先替他们安排起房间来了?!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哎~~~那你说还能怎么办呢?!”
陆远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球杆,“走吧,先去会议室见了人再说!”
片刻之后,麻重九和宋达一前一后,进入了二人的视野。
施成叼着烟,也不打招呼,直接面无表情地问道:“说吧,你们俩又干嘛来了?”
见麻重九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陆远心说要倒霉,麻重九这么笑肯定没好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有求于己,可宋达跟着干嘛来了?
麻重九没让陆远再自己胡琢磨,舔着脸直接找了张空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
“嘿嘿嘿嘿,大哥二哥,小弟想请二位哥哥帮个忙!”
“施头,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家伙是一天都不肯让我们省心啊!”陆远扭回头翻着白眼问道:
“行啦,重九你说吧,这次又要我们帮什么忙?可是又惹出了什么祸端?打了人了?还是怎么地?”
麻重九没好意思直接说,又从沙发中站了起来,两步来到陆远跟前,刚想开口还没说话呢,就听陆远说道:
“你是不是喝酒了?怎么身上这么大的酒味啊?!”
施成凑
上来提鼻子一闻,果不其然,也不顾及麻重九的面子,直接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道:“你个臭小子,可是喝了酒又犯浑了?开车撞人了还是怼树上了?!”
麻重九一手揉着屁股,一边谄媚的笑道:“二哥,瞧你说的,规矩小弟懂,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没出事!”
“行!那你说,要我们帮什么忙?”
“嘿嘿嘿嘿,小弟手头紧,要问二位大哥借点银子花~~~”
“啊?”施成惊愕地问道:“你说什么玩意儿?你缺银子花?”
麻重九连连点头:“嗯嗯嗯嗯,二位大哥总不能看着小弟饿肚子吧?!”
陆远此刻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麻重九这家伙陆远是知道的,没什么不良嗜好,既不赌也不嫖,既然是自己主动来要银子花,而不是假借他人之口,肯定也不至于到杀人犯法的地步。随即笑问道:
“行啊,你要银子好说,但我就想问问你,你每个月拿到薪水也不少啊,你银子呢?可别告诉我丢了啊~~~”
麻重九连连摆手辩解:“大哥你可别误会我,小弟可从来不乱花银子。”
“那你问我们借银子干嘛?”
麻重九撇了宋达一眼,憋出了两个字:“还账!”
陆远顿时傻眼了,不禁脱口而出道:“什么东西?还账?你欠谁的账了?欠了多少?”
麻重九暗自算了算,那边赎人要二百两,宋达这顿饭吃了十两银子,还给了苏映雪二十两银子的花销,小伙计那边又给了五两银子,想罢,一抬眼说道:
“大哥,你就先借我二百五十两银子。呃......最好凑个整,先借小弟个三百两吧!”
陆远翘起大拇指,反讽道:
“好好好,你个臭小子和刘玉文是一个娘胎里冒出来的,都喜欢让我给凑个整,好家伙!算我们几个上辈子倒了血霉,瞎了眼认了你们两个家伙为义弟!人玉文好歹是为了军费让我给凑个整,你倒好,啥事都没说,开口就问我借三百两银子,你以为大哥我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麻重九一点没把陆远的话当回事,依旧舔着脸嘿嘿笑道:
“嘿嘿嘿嘿,大哥,小弟真有急用,那个......银子,等小弟手头松了,过段时间再还给大哥,这样总行了吧?!”
陆远一咬牙,“好,三百两是吧?行!但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欠了谁的钱?我亲自去替你还!”
“呃......”
麻重九总不见得说自己是拿这笔钱去冠江楼赎人的,左右一看,贼起飞智,拿手一指身边的宋达,“大哥,小弟欠宋达的银子。”
哎呀,宋达这真叫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心说自己好心好意掏了银子请大家吃饭,还想尽了办法撮合麻重九和苏映雪,好心没好报不是?怎么说着说着就把屎盆子往我的脑袋上扣,真是岂有此理了还!自己一辈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今天算是马失前蹄,老鬼失算!
陆远顺着麻重九手指的方向,狐疑地望向立于一侧的宋达。
“宋达,重九说的是真的?他欠你的银子?!”
“这.......老爷,这个......”
“哼~~~”
施成冷哼一声,“宋达,你老实说,究竟怎么回事?你一个月才多少银子?他一个月拿多少俸禄?怎么着,现在这个世道变了,感情工资高的还得问工资低的借?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借给他银子?”
麻重九可以对着陆远等人撒撒娇说一些半真不假的话,可宋达不一样,宋达若是骗了陆远等人,那可叫欺君之罪,这种责任宋达是不敢担的。无奈之下,宋达只能对麻重九摊开双手,老老实实地说道:
“大爷,二爷,是这样,小的与麻大哥还有寇准和翁德今日晚上前往冠江楼吃饭,那个......麻大哥他看中了店中的一名女子,想与之交好,但那女子是冠江楼的老板马如松以前花了
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小的本想当场掏银子把那姑娘给赎下,但二位老爷,小的哪能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儿,根本没带这么多银子。这不是......”
陆远立刻抓住了宋达这番话中的重点,心说麻重九看中了个姑娘,还是店老板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姑娘,若是普通的女活计哪儿能值一百两银子,不用问啊,这姑娘不是“干这个的,就是干那个的”,总之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想罢,这脸就沉了下来,将目光重新瞄准了麻重九,冷冷的说道:
“重九我问你,是不是这么回事?我早上才刚晋升你为公爵,晚上你就给我闹这一出!还有,你二哥将军国大事委任与你,你不是说你去开军事会议的吗?怎么?你这军事会议开的倒好,合着嫌弃咱们参谋部不够豪华,不够舒心是不是?非得去冠江楼开是不是?和属下们吃饭喝酒倒也算了,还看中了店中的姑娘,还不是自由身,重九,你想干什么?!”
“呃......大哥,这......”
陆远这一番话可是不轻,麻重九一时语塞,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尴尬不已。
宋达见状不妙,赶紧插话道:
“老爷,是这样的。那女子是马如松买来的不假,可那女子只卖艺不卖身,从不见客,就连小的掏银子都没见着人。”
宋达的话说完,陆远的脸更显阴沉,冷哼一声:
“哼,宋达,你说这话你信吗?人都没见着,你怎么知道人姑娘是店家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人都没见着,又凭什么要花银子去向马如松赎人?!来,来来来,你倒是给我们一个解释!”
麻重九抢在宋达之前说到:
“大哥,宋达说的句句属实,小弟是真心喜欢那姑娘......”
“啊?重九?你也有喜欢的姑娘了?谁啊?赶紧带来我们看看呀~~~”
李灵珊的声音不适时宜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陆远见李灵珊和李文斯顿二人走了进来,赶紧招呼道:“还看?看个屁!我早上刚给他爵位,晚上屁股就翘起来了,去吃个饭还能看上人家卖身于店中跳舞的姑娘,还舔着个脸半夜跑来问我借三百两银子要去赎人!真是气死我了!”
麻重九见到李灵珊活似如见着了自己的救星,赶紧挪了过去,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灵珊哀求道:
“嫂子,你替小弟给大哥求求情吧~~~这事真不是二位大哥想的那样!”
李灵珊笑道:“行啊,那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谁家的姑娘真有这么大魔力还能把你给迷的神魂颠倒了?!”
于是乎,麻重九和宋达两个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之前四人在冠江楼的所见、所闻和所为一股脑儿如倒糖豆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麻重九说罢本想着自己这几位大哥不说夸奖几句,至少也能不再生自己的气,却没想到施成听完他们的叙述二话不说,上来对着两人一人一脚,骂道:
“你们这两个家伙,主要的事不说,先给我们扯这些有的没的,孰重孰轻不知道啊?上来就借银子,借你个大头鬼!”
李文斯顿没参与之前他们的扯皮,赶紧拉开施成劝解道:
“行了,行了!我看重九和宋达也没做什么错事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常嘛~~~”
李灵珊也点头附和道:“对嘛,施成哥哥,这个可以理解嘛!对了,重九,要不你明日把苏姑娘带来,我们也见见?!银子的事好说,你那两个大哥不借给你,姐姐我借给你,咱们不用理他们!嘻嘻!”
陆远被自己的老婆和这个大舅子闹得没了脾气,颇为不满地说道:
“喂喂喂,李头,灵珊,你们两个关注一下重点,行不行?!重九,宋达,照你们这么说,这里面还有高丽特使的事儿咯?”
“嗯,大哥,其实一切都是那个高丽特使闹出来的!打了我们的百姓,还伤了帝**校的学生!他们几个已经被押到了属地警局,这事接下来怎么处理?!”
第七十六章 高丽特使
陆远听完事件的全过程,心情好了不少,笑着点点头,但并没有直接回答麻重九的疑问,而是自顾自说道:
“行,今日这事,你们做的不错,还算是没辱没了你脑袋上的公爵头衔,处理的也颇为冷静,很好!至于那几个高丽人......”
陆远扭头吩咐道:“宋达!”
“有!”
“明日你去警务部跑一趟,找秦士一,让他命人给你做个笔录。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件事办成铁案,性质要恶劣,可以适当的夸大一点!然后通知张麟张大人,让他对此事登报宣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挑起民间的舆论,让百姓们提起高丽这两个字就要感到恨之入骨。至于具体如何写,如何做,让秦大人和张大人自己决定,让他们互相配合!”
“小的明白!”
陆远一伸手,补充到:“还有,顾三,你明天去找一趟吴城元。让他和秦士一两人共同办理这件案子,总之到最后我要看到那三个高丽人被枪毙。另外,明天请瞿大人再过来一趟。”
顾三点头应道:“老爷,小的明白。小的明日一早就去办!”
麻重九一听,怎么没自己什么事,赶紧问道:“大哥,那小弟明日干什么?可要小弟也去秦士一那儿做个口供?!”
“你?”
陆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一个堂堂的公爵大人,去录什么口供?有宋达在,还嫌分量不够重吗?”
“那......那小弟明日......”
李灵珊笑道:“重九,你呀,明天拿了银子,先去把苏姑娘给赎出来,去办理脱籍的手续。然后就带过来让我们见见,好不好呀?”
麻重九连连点头,“嗯嗯嗯,多谢姐姐~~~”
陆远一瞪眼,骂道:“谢个屁,还不快滚蛋?!”
麻重九刚打算告退,还没来得及迈腿,就又被陆远给拦了下来。
“老子气糊涂了,麻重九你给我回来!这么晚了还打算去哪儿?今日你就和宋达一起睡在我们这儿,房间我已经让顾三都给你们两个安排好了!现在就去睡觉,明天一早拿了钱赶紧给我消失,别成天的没事就给我们找麻烦!”
“嗯嗯嗯,小弟明白~”
李灵珊低声关照到:“记得明天带着苏姑娘过来一起吃饭啊!”
“好嘞~~~”
见二人转身离去消失不见,陆远才长出了一口气。
“呼~~~刚才真特么快气死我了!”
李灵珊上来勾着陆远的手臂,“行啦~~~远远,你不是一直说重九他不成熟吗?说不定有了心上人,就会有改观的嘛,总会多少成熟一点的嘛!”
“但愿如此吧~~~,其他事明天再说,走,睡觉睡觉!”
。。。。。。
陆远等人是睡觉了,可有人确是睡不着了。
谁?
秦士一!
类似于这种治安事件,民间的小摩擦,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警务部的一把手去亲自处理。可今天这事却不同,不仅涉及到高丽的人,居然还将四位军方的大将牵扯在内。当下面办案的警员将此事原原本本地汇报上来,秦士一是顿感头疼,这觉自然也就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还没等金鸡报晓,秦士一就穿戴齐整赶往属地
警局亲自处理这个案件。当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提审那几个高丽人,而是先行前往冠江楼,找马如松和他的两个儿子了解情况。
详细询问了一遍之后,才又马不停蹄地赶奔属地警局,刚下车还没等他入门,便直直撞上了前来警局的宋达。
“军座!”
宋达一见秦士一,立刻拱手招呼道:“秦大人,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
“军座,来来来,里面说话。”
进入办公室内,秦士一撇开旁人,低声问道:“军座,方才秦某前去冠江楼了解了一下情况。军座,陛下那边有何安排?”
宋达也凑近了说道:“不瞒大人,今日宋某来之前,到司法部吴城元大人那儿去了一趟,陛下的意思是让秦大人和吴大人两人协调协调。”
秦士一立刻抓住了宋达这番话的真正含义,“陛下的意思是......办成铁案?”
宋达没有说话,只是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到何程度?”
宋达还是没有说话,伸出右手,将大拇指弯进手掌,做成手刀状,往脖子上这么一划!
秦士一立刻心领神会,绕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宋达压低了声音说道:“秦大人,到时如何处理由大人和吴大人两人说了算,不过这结果还需早些通知张麟张大人,好让宣传部那边早做安排。”
秦士一朝宋达拱拱手,“军座放心,秦某心中有数,此事包在秦某身上。张大人那边秦某和吴大人自回去协调一二。”
“好!”
宋达站起身,朝秦士一拱拱手,“那此事就拜托秦大人了。”
“告辞,告辞!”
宋达刚打算出门,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重新转了回来。
“军座,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呃......还有一事,秦大人,是这样,晚些时候麻将军可能会领着一名女子前来办理脱籍手续,女子名叫苏映雪。这事......秦大人最好亲自处理,莫假以他手。”
“麻将军?苏映雪?军座说的是重九大人?”
宋达点点头,“不错,是麻重九大人,此事还是低调为好,秦大人,你懂的!呵呵呵呵~~~”
秦士一哪里会不明白宋达的意思,立刻点头。
“秦某明白,多谢军座指真!”
“告辞!”
“告辞!”
。。。。。。
东岸花园城堡
瞿尚兵今日休假,大清早就带着夫人沈雪从周浦的瞿家大宅赶到东岸花园火车站附近自己新购的地皮中,查看自己花了重金新建的欧式花园洋房进度如何。才刚转了一圈,就被顾三给请进了对面的东岸花园。
“老瞿,老瞿,哎哟,瞿夫人也来了?”
陆远见沈雪也来了,赶紧询问:“灵珊呢?顾沁呢?顾三,快去叫二位夫人来,陪着瞿夫人到处转转。”
沈雪也是老熟人了,笑眯眯地对陆远等人福了一福,“沈雪见过诸位老爷!”
施成笑道:“哈哈哈哈,夫人客气了。来,先坐,灵珊她们马上就来。那个曹德满,给夫人和瞿大人上茶!”
瞿尚兵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
诸位老弟不必客气。对了,方才在来的路上,顾大管事跟我说了说昨夜的事,此事当真?”
“嗯,是啊!老瞿,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这不是好事吗?!若是重九真的就此能找到了意中人,那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哎呀,我跟你们说啊,这男人呐,若是不找老婆,那且成熟不了呢!你瞧瞧咱们乔老弟一天天的!可若是找了老婆,成了家,那就不一样咯~~~重九和苏姑娘若是成双配对,那是美哉美哉,诸位老弟不也可省却了一桩心事吗?!家中有个娘子替你们照顾着重九,我看是好事,好事啊!哈哈哈哈~~~”
陆远腹诽合着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把麻重九的私人八卦看的比国家大事重,难道高丽的事就真不入他们的法眼?
“我说老瞿,你先别研究麻重九的事,那个高丽的事,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咱们现在怎么办?”
瞿尚兵一挥手,“嗨~~~原来老弟你是说这个啊?高丽的事诸位老弟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我看就这样挺好,办得重一些,挺好!”
陆远诧异地问道:“就这样?”
“啊,就这样,不然怎么?”
李文斯顿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派个人给高丽那边说一声?”
瞿尚兵皱起了眉头,思忖片刻后,缓缓开口:
“李老弟的意思是发一份公函?”
“老瞿,你看啊,高丽派了特使来,不用想也知道咱们和大明的情况他们那边肯定是了解过的。不然他们不会派人过来。现在他们的人在咱们这儿闹了事,要不要通报一声?”
瞿尚兵摇了摇头,显然不赞同李文斯顿的主意。
“李老弟,我看这事不妥。那些人确实是高丽的特使不假,他们抵达远东的时候,我这里外务部的人已经与他们有过一番交流。本来是要安排他们面见诸位老弟的,但之前咱们定下的策略是要对高丽进行征讨,所以我也就没让他们过来,连我自己也没亲自见过他们。
他们现在犯了事,若是我们一时半刻没打算动高丽,那出于威胁一番的目的也好,出于捞一票好处的目的也罢,确实是应该派个人过去。但此时发兵在即,我却觉得不必多此一举!”
“哦?为何?”
瞿尚兵抿了口茶水解释道:“诸位老弟,你们想想,咱们即将动兵高丽,若是再派人过去威胁或是寻求赔偿,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若是想麻痹高丽那边也行,但现在人已经被抓了,狠话麻重九他们也已经给人撂下了。就算现在和他们签了国书,再将他们放回去,也起不到麻痹高丽的作用了。
与其现在再派人过去,我看还不如就这么冷处理。等咱们与大明那边谈妥,直接动兵高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为好!”
陆远点了点头,进而问道:“老瞿,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来?”
“嗯,不错!案子照办,舆论照宣,总之就按着老弟你的安排来,我看就不错。他们那三个人嘛,可以等民愤和舆论上来了,然后咱们光明正大地将他们就地正法!不管怎么说,帝国的普通公民,他们也打了;咱们帝国的学子,他们也打了!既然他们动了手,那就好办了。他们动手打人,咱们可以给他们来个蓄意谋杀,总之就给他们扣帽子,把罪名往他们头上加!秦士一他是个耿直人,但有吴城元这个家伙在,他还能给那些高丽人留活路?诸位老弟,你们且看着吧,到时候什么意想不到的罪名和莫须有的事情,吴城元都会给他们三个编排上,总之,他们是没得活路可走了!哈哈哈哈!”
第七十七章 编排罪名
瞿尚兵猜的对吗?
太对了!
按着常理,警务部和司法部那是两套系统。警务部处理案件只是负责抓人和搜集证据,之后再转呈只司法部开庭判决,自己本身并不负责审判案件。同理,吴城元只负责立法和法院开庭,并不负责抓犯人和搜集证据。
现在陆远在这个案件上直接打破了这个规矩,破天荒的让吴城元和秦士一携手一起处理这个案件。若是说其中的真实意图秦士一还需要宋达特意去点拨一二,那吴城元则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伊始,心中就如明镜一般清楚。
吴城元可没有秦士一这么耿直,还老清老早前往冠江楼去找马如松和他那两个儿子询问情况。他来到秦士一这儿的第一件事,不是审犯人,而是翻口供和卷宗。然后自己开始提笔动手加以修改,至于改的东西,自然就是证据了。
他不仅将马如松、马文、马武的口供乱改一气,还将医院负责诊治伤员的医生的记录和病例都给改了。改完了各方的口供之后,吴城元安排几名心腹,让他们再回到这些提供证词的证人那去,请那些证人按着自己改完了的口供,全部照抄了一遍。
几个小时下来,将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个民间纠纷,改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案子。
张麟是知道案件的真实情况的,所以当他拿到了秦士一提供过来的卷宗后,立感汗颜,心说吴城元和秦士一这两个家伙也实在是太黑了,编故事也没有这么编的。
“城......城元老弟,士一老弟,你们这个......可否会太过夸张?”
吴城元一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张大人,不夸张,你就照着这个宣发,发出去保管陛下和几位王爷满意!那个口吻最好再严重一些,措辞也最好再严厉一些。”
张麟听罢是哭笑不得,苦笑道:“我说城元老弟,你这说的也得有人信啊!”
“啊呀张大人呐,你甭管有没有人信,咱们不信,老百姓他不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啊!而且百姓们那是最喜欢看这种消息的,只要一见报,保管你的帝国公报大卖!”
“士一兄弟,城元老弟,这可是你们说的,那张某可就照搬不误,就这么发了!”
“张大人你放心,就这么发,绝对符合我那几位大哥们的要求。”
张麟一咬牙,“行!张某立刻回去让人排版印刷,争取在三天之内让最新的公报遍布帝国全境。告辞!”
张麟说到做到,将吴城元报过来的卷宗几乎一字不改的全部登上了帝国公报的头版。别的不用看,首先这标题就足以吸引人的眼球。
大标题,一共三个字:《帝国,殇》
接下来第二排的小标题:《因一言不合,年逾七旬无辜帝国公民被高丽王国特使虐杀致死系列案件全纪录!!!》
当当天下午最新出炉,连油墨都还尚未干透的帝国公报被送至东岸花园城堡时,就连陆远等人都忍不住被这标题所吸引,饶有兴致的读了起来,而且一口气看完了整整四个版面的事件报道。
施成放下报纸,赞叹道:“我滴个乖乖,秦士一真特娘的会编故事。这尼玛看的老子都汗毛倒竖,恨不得亲手捏死那些个高丽人。”
李文斯顿说道:“呵呵,秦士一哪里会编的出来?我看这事十有**是吴城元和张麟干的!”
陆远摇摇头,“李头,你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你还不了解?他会编的出来?这特娘的只有吴城元干的出来,老瞿,被你说中了喂!”
“哈哈哈哈!”
瞿尚兵大笑着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对吴城元的办事能力大嘉赞赏:
“不错,这种故事也只能吴城元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才能编排的出来。哈哈哈哈!你们瞧瞧这上面写的什么?四十出头的马如松他最多是被推搡了几下,结果被吴城元写成了虐杀七旬长着,马文眼眶被打肿了被他说成是用利器戳瞎了双眼。还焚烧帝国国旗,朝着咱们东岸花园泼粪,肆意残害帝国学子,欺辱良家妇女,朝鱼塘里投毒,居然......居然还说那帮高丽人连年近古稀老妇人都不放过。张大人怎么可能编排的出这种故事?哈哈哈哈!!!”
“行!不错,我们几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能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不怕百姓们不群情激奋!”
瞿尚兵笑着点头附和:
“是啊,小到鸡鸣狗盗小偷小摸,大到杀人越货侮辱帝国,吴城元都给他编排上了,可谓是做尽做绝,无论如何都再无活路了。我估计过不了几日,民间的舆论就会起来了。到时候当堂会审,而后公开处决!而且我还有一个提议!”
施成笑道:“哦?老瞿你又想出什么坏点子了?”
“哈哈哈哈,施老弟,你瞧你这话说的!是这样,诸位老弟你们想,事情一旦闹大了,杀几个人已经无法令百姓们满足了。我建议不如这样,下一刊的帝国公报不如直接顺势而为,陆老弟你辛苦辛苦,拟一篇文章,痛斥高丽特使,而后要求高丽方面赔偿,道歉,给咱们帝国千万百姓一个交代。
之后再下一刊,索性就这么写,就写高丽不仅不给予回应,反而杀害了咱们派过去交涉的特使,同时加紧整军备战,意图趁我不备,偷袭咱们远东。如此一来,帝国大军出征高丽,顺理而
成章!不仅百姓不会产生厌战情绪,甚至老哥我敢担保,仅是民间自发捐赠的战备物资都不会少!
接下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打胜仗了!只要让百姓看到了好处,咱们帝国的基调就可以这么定下来了!”
陆远是真的服了,原本自己只是想给那些个高丽特使泼上一盆脏水,给自己出兵高丽创造一个还算说过得去的借口,没想到瞿尚兵现在几句话,将原本一次性的故事活生生的变成了连续剧,而且**迭起,不由得百姓不信,如此一来不仅有了借口和非常充足的理由,还通过几篇文章进一步积攒了民意,凝聚了民心。
“对了,老瞿,大明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前几日上议院例会之后,我便已经派人前往凤阳中都,请朱元璋派个使团来访问我们远东。暂时还没收到消息,不过我估摸着应该也快了,无论最后成与不成,也就在这一两日的时间便会有具体的消息传来。”
顾三寻了个间隙走到陆远的身边俯身耳语道:“老爷,麻重九来了。”
陆远一抬眼皮,问道:“他一个人?”
“两个,还跟着个年轻姑娘。”
陆远点点头,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行,倒是来的是时候,专挑着饭点来的。这样吧,你让......”
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麻重九的声音直接传了进来。
“诸位大哥,小弟来了!哈哈哈哈!”
音落人至,麻重九一看瞿尚兵也在,嘿嘿一乐:“嘿哟,瞿老哥,老哥你怎么也在啊?哈哈哈哈!”
麻重九领着个姑娘一来,大家自然就没法儿再聊正事了,瞿尚兵微微一笑点头道:
“是啊,老哥我今日休假,特意来看看,与你的几位大哥们聊聊天。麻老弟,怎么,你身后这位姑娘,给咱们也介绍介绍吧~~~”
“好嘞~,诸位大哥,小弟给引荐引荐,这位就是昨日小弟与诸位提起的,苏映雪,苏姑娘。”
苏映雪虽然不像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但她何曾见识过这等阵仗,整个远东帝国的最高层几乎都在自己的面前,一时忘记了行礼,也忘记了说话,两眼放空直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陆远上下打量着苏映雪,唇红齿白,身材婀娜,纤细却并不显得那般弱不禁风,扎着马尾辫倒也清爽,最令人满意的,是她那双脚。
当然,陆远没有恋脚癖,他看苏映雪的脚,不过是为了看看她是否裹足或者曾经裹足,见一切正常,微微笑了笑,伸出手向对面的沙发中比了比。
第七十八章 质疑身份
“苏小姐,我们又不吃人,不必紧张害怕!”
苏映雪稍稍缓过了神,双手置于腰间,微微一屈膝对陆远福了一福,“民女苏映雪,见过陛下,见过诸位王爷,见过瞿爵爷。”
“呵呵,重九,你倒是给苏小姐做过功课啊~~~把我们一个个认得这么清楚!哈哈哈哈!”
麻重九嘿嘿一乐,“二哥,瞧你说的,进了城堡这一路上不都是诸位大哥的肖像嘛,小弟就给苏姑娘稍稍引荐了一番。”
“嗯,行吧,既然来了,那就别拘束了,来,坐吧!”陆远伸手比了比对面的沙发,而后吩咐道:“曹德满,让人去唤二位夫人和沈夫人过来,给重九和苏小姐看茶!”
待上过茶后,陆远开口问道:
“重九啊,脱籍的事可有办妥?”
“大哥,办好了,是秦士一亲自办的,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嗯,不错,算你还知道轻重。苏映雪苏姑娘是吧?”
苏映雪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回陛下,正是。”
“你可是真心愿意与我们家重九交好?若不是心甘情愿,我们也不勉强!”
麻重九抢先说道:“大哥,你这问的啥话呀,苏姑娘自然是愿意的,不然怎......”
陆远面色不虞地打断道:“没问你,你废什么话?!”
“呃......”
苏映雪满脸的惧色,怯生生地答道:“回陛下,麻爵爷盛情难却,民女......民女......”
“远远,你干嘛呢?!你看看把人家女孩子弄得~~~”
李灵珊手中拿着一套化妆品礼盒,走了进来,埋怨道:“哪儿有你这么问的?你们这些大男人可别多事了。”
说完,转而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了苏映雪。
“呶,苏姑娘,这是我们送你的见面礼,你收好!”
“这......皇后娘娘,民女无德,不敢收娘娘的大礼~~~”
麻重九知道李灵珊的脾气,他可没那么讲究,直接上前替苏映雪接过了李灵珊手中的礼盒,谄媚地勾着李灵珊的手臂。
“嫂子,我就知道嫂子待小弟最好了,小弟就代映雪收下了。嘿嘿嘿嘿!”
陆远其实对苏映雪的出身和职业并没有什么偏见,但张无忌他妈临死前那句话说的好:“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倚天屠龙记别的台词没记住,但这句话陆远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麻重九沉沦其中,别人也可以看过笑过,但自己却不行。
特别是针对苏映雪,这个娘们儿太漂亮了。
陆远找了个理由,先让麻重九带着苏映雪到处转转,待二人离去后,陆远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诶,你们说,这个苏映雪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灵珊不以为然地说道:“远远,你怎么啦?不是都介绍过了吗?还能有什么问题?”
“怎么没问题了?”
陆远一抬眼,严肃地说道:“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平日里他麻重九吃饭吃得少吗?没见过歌姬舞女吗?凭什么单单被个苏映雪给迷住了?还有,你们怎么知道苏映雪说的都是实话了?说不定就是特意在冠江楼钓鱼,等着麻重九上钩呢?平白无故地怎么就天上掉下来一个仙女,还正巧砸在麻重九的脑袋上了?再说了,他们才刚认识了一
天,谁家的姑娘认识一天就和男方上门啊?”
乔纳森史密斯不合时宜地举起了手。
“嘿嘿嘿,我还在这里呢!”
陆远一摆手,“老乔头,你那些个破事不算,你身份在这儿,人姑娘乐意跟着你是正常的。”
“嘿,我说陆头,这话你就不对了,哦,咱们老乔身份在这儿,麻重九不也有身份吗?人姑娘哪怕看中了麻重九的地位,不也挺正常的吗?!”
“这......”
陆远被李文斯顿这么一怼,一时语塞。
李灵珊不满地说道:“远远,你不是自己说要开化民风吗?不管她因为什么打的什么主意,至少现在人家姑娘开放了愿意上门,你倒又觉得不行了?怎么这么难服侍啊你?”
施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啊哟,这种都是小事嘛!顾三!”
“二爷!”
“你去,让顾小七查一查,让他把苏映雪的所有底细都查出来,从出身开始直到现在的情况全部都要,要详实。还有,让小七派人再去冠江楼问马如松,去搜她的房间,看看能找到什么不能。”
“小的明白。”
“等等,告诉小七,要避开麻重九!尽量别让他知道咱们在查苏映雪,让马如松之类所有接受过询问的人都给老子把嘴给闭严实了!趁着苏映雪现在在我们这儿,让他现在就去办!”
“小的这就去传达二爷的意思。”
顾小七的动作很快,一得到施成的命令便立即开始着手调查。不过顾小七并没有直接前往冠江楼,而是先用无线电通知苏州府的秘密警察分部,让他们彻查苏映雪的底子,而后才亲自赶奔冠江楼,找马如松问话。
顾小七做事,可不会像麻重九几人昨日那般还得顾忌是否会太过高调,两辆风驰电掣而来的纯黑色皮卡直接刹停在了冠江楼正门之外,顾小七整了整衣领,领着七名秘密警察迈步进入冠江楼。
小伙计很有眼力见,一见到传说中的“自走铁轮驹”停在了自家的店铺门口,立刻意识到来了贵宾。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迎了出来:
“八位大人,里面请~~~”
顾小七阴沉着脸,吩咐道:“今日冠江楼暂时歇业,你去把马如松叫过来。”
“大人这是......?”
“别废话!”
“诶,诶,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喊马老板前来!”
顾小七一回头,“你们俩,去守着大门,所有人等一概不得出入!顾寅!”
“大哥!”
“你带两人去苏映雪住的地方搜!仔细搜!”
“是!”
马如松听说一下来了两辆自走铁轮驹,八位大人居然二话不说直接要封了自家的买卖,吓得连鞋都没穿好就直接屁滚尿流一般出现在了顾小七的面前。
“这位大人......请问大人,今日早间已经有警务部的警官来过了,小老儿可是犯了什么错事?!”
顾小七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马如松?是冠江楼的法人?”
“回大人话,正是!请问......”
“不用请问,该说的,本座自然会说。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顾小七目光如炬盯着马如松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本座乃是帝国秘密警察署署长顾小七,今日奉陛下之命前来调查苏映
雪。在你回答本座的问题之前,本座先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胆敢有一句假话,胆敢有一丝瞒藏,本座立刻便枪毙了你!可听明白了?!”
马如松听完咕噔就跪下了,磕头如小鸡啄米一般,“顾大人,小老儿一生清白,从下沙开始便追随陛下脚步一步不曾远离,这才有了今日。小老儿绝没有做任何愧对陛下,愧对陛下之事,顾大人明察啊!”
“好,明察自然是要明察的,若你真是清白的,定不至于会牵连到你!”
顾小七抬抬手,“你起来回话!”
马如松颤颤巍巍地重新爬起来,“顾大人,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的欺瞒。”
“我问你,苏映雪你是从哪儿买来的?具体是什么时候?”
“回大人话,小老儿这店原本是面向塘桥造船厂的船工船匠,之后此地饭馆酒楼四起,小老儿觉得再与他们竞争,实不如意。所以花了三百二十两银子将小店重新翻修改造,才有了今日的格局。那时小老儿为了菜牌能有新意,能吸引更多食客,走遍四处寻找好的菜品和厨子。正巧走到苏州,在一家勾阑,哦,也就是歌院中见到了苏映雪,见其颇有几分姿色又能歌善舞,遂花了一百两银子将其给买了过来,想着将她安置店中在酒席宴间为食客们助添雅兴。这时间么,差不多就是在小店装修期间,具体的日子小老儿给忘了,不过小店装修的日子我倒是记得,还记得当时去道苏州正值初秋,大约在洪武四年,哦,是1371年**月份的样子。”
顾小七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马如松,立刻问道:“那家歌院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就在苏州城里,距离原来的苏州府学不过三条街左右,小老儿记得清楚,叫怡华歌院。那个老鸨儿姓翁,旁人都叫她翁三娘。”
“买人你得有手续吧,手续呢?!”
“呃......”
马如松颇为为难地解释道:“顾大人,这......没手续啊?!”
“嗯?”
“大人,这帝国的规矩......是,小老儿承认是坏了规矩,不应该再私下里买卖人口,可当时......”
顾小七摆了摆手,打断了马如松接下来的解释。
在独立日行动,拿下了苏州之后,陆远就授命让魏天鉴发布政令,彻底禁止人口买卖。也就是说政府今后将只办理家奴、包身工之类的脱籍手续,至于你日后再花了钱买了人,那是得不到法律保护的。
举个例子,比如说你花了十两银子问那些吃不起饭只能卖儿卖女的穷人买了他们的子女,而后人跑了,你再去报官,那警察是不管的,就算你拿出了卖身契也好,卖身合同也好,都一律视为无效合约。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再被承认为他人的私有财产。想用人怎么办?花钱雇!你可以雇佣人,雇佃户,但不能再直接购买人口。至少在帝国政府方面就是如此。
可那时候苏州府才刚拿下来不久,书生闹事也才刚被平息,张麟就是再怎么积极地宣传新政,也不可能将帝国的政策完完全全传达到每一个老百姓的耳中,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民众的观点。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看来,没了活路怎么办?只能卖儿卖女,将子女卖给大户人家当奴隶,自己则去地主老财家里当个包身工,至少还能有一口饭吃,还不至于饿死街头。
所以在明面上是禁止了,但私底下的人口买卖和交易其实始终都存在,甚至直到现在,也无法彻底根除。
顾小七当然知道这事,所以他也没打算因为马如松买人而追究他的责任,对于马如松的解释,自然也说得过去。
第七十九章 奸细浮出水面
“那你花了一百两银子,就不怕苏映雪到了这儿以后私下跑了吗?她如果跑了,你可没地方说理去!”
马如松这时候已经不再紧张,很自然地答道:“顾大人,她怎么可能跑?小老儿虽然说名义上是她的主人,但天地良心,小老儿可是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以前她在怡华歌院,包了食宿之后每月才能拿个三钱银子,可到了咱们的冠江楼,除了好吃好喝供着,每月还给她二两银子的花销。而她所做的无非是每晚宴席之时,弹唱几首歌曲再跳上两支舞而已,既不用私下见客,更不用陪人饮酒作乐。两相对比之下,她怎么可能跑?再说她跑了去哪儿?去制衣作坊拿每月五钱银子的工钱?再跑回苏州怡华歌院拿每月三钱银子的赏钱?!”
顾小七扭回头吩咐道:“通知苏州那边,立刻控制住怡华歌院,找那个姓翁的老鸨子问话核实情况!”
“是!”
顾小七吩咐完,重新将目光聚焦到了马如松身上,“马如松,你刚才说的可都是实话?”
“大人,句句事实!”马如松缓过了劲,底气也足了,心说自己除了私下花银子买了个人回来,也确实没做什么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帝国的亏心事,没什么可怕的。
“顾大人若是查出小老儿有一句假话,小老儿便任凭发落,哪怕大人立刻枪毙了我,我马如松都无有一句怨言!”
“好!”
顾小七说完话既不再发问却也不走,反而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开始闭目养神。
马如松也不知道这么天煞的“七阎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尴尬的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低着头这么陪着。
就这么僵持了将近有大半个小时,顾寅快步走到顾小七身边,俯耳低语道:“七哥,证实了,马如松没说假话。从冠江楼的账册中确实发现了每月都有一笔二两银子的支出,是苏映雪的月佃。”
顾小七闭着眼问道:“苏州那边拿到人了吗?”
“拿到了,他们正在审!”
“房间搜查的如何了?”
顾寅信誓旦旦地答道:“除了用来裁剪衣物的剪刀,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利器,也没有粉末状的可疑物,一切正常,绝无纰漏。”
对于顾寅以及手下的这批心腹干将,顾小七是信心满满,既然他们说房间里没问题,那就一定是没问题的。
顾小七心说如此说来,面前的这个马如松倒还真是没有撒谎,以现有的证据来看,哪怕苏州那边查出了问题,他马如松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但就算是这样,顾小七还是对他保留有一丝怀疑。
“马如松,我问你,你们冠江楼应该是在银行开过公户的吧?”
马如松诧异地点点头,“顾大人,这是自然,但凡只要是做买卖的,经过商务部注册的都得去开公户。大人,咱这儿可从没有任何偷税漏税的情况发生,每日账款都笔笔清晰,而且按存按取,绝对有据可循。”
“行,你店中的账簿,不介意本座借几日看看吧?”
马如松当然知道顾小七是要查自己的账,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小老儿虽上了年纪,平日里已经基本将店中的杂事托给了大儿子马文,但这账还是小老儿亲自在管。顾大人若是有兴趣,小老儿愿意陪着大人一起去银行和财税部对对账。”
“哈哈哈哈,好,好,既然如......”
顾小七话音未落,见顾寅去而复返,神色凝重,立刻止住了话。
“七哥,出事了
!”
顾小七颧骨上的肌肉一个抽搐,“怎么回事?”
“那个翁三娘露出了破绽!但嘴咬的很死,咱们的人怕断了线索,不敢下狠手。”
“嘭!!!”
顾小七一拳砸在面前的餐桌上,吼道:
“立刻通知五四大哥,让他调一号楼的亲卫队进城堡,将陛下他们保护起来!把那个苏映雪给我看住了。另外告诉苏州的人,让他们把那个姓翁的婆娘给我即刻带回来,今天晚上我要见到人!”
“是!”
顾小七回头朝马如松拱拱手,“马老板,最近几日你这边暂时歇业,你们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冠江楼,我会派人把这里封起来。如果最后证实马老板你是无辜的,这歇业期间的损失,到时候本座补给你!你的个人声誉,陛下也一定会有个说法!”
马如松也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回了个礼,恭敬的说道:“顾大人,草民能理解,能理解,一定配合,这段时日内绝不出入。”
“告辞!”
。。。。。。
东岸花园城堡中区餐厅
“来,诸位,咱们入座吧~~~”
瞿尚兵哈哈一笑,“哈哈哈哈,陆老弟,请!”
“请!”
陆远抬起手,勾了勾手指。
曹德满见状立刻上前一躬身:“陛下!”
“嗯,上菜吧!”
“小的明白。”
菜还未上,酒却是早就已经摆在了桌面上,施成端起酒杯朝众人说道:
“来来来,老瞿,雪儿姐,重九还有映雪,来,咱们一起干一杯,也庆祝庆祝咱们重九寻寻觅觅寻寻觅觅,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心上人,哈哈哈哈!”
“二哥,来,小弟敬你一杯!”
顾五四蹬蹬蹬蹬疾冲进入餐厅,大喝一声:
“且慢!”
施成刚举起酒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顾五四来了,刚想让他一起来喝上一杯,却见顾五四身后跟着好几十个亲卫队员,这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五四,你干什么?!”
“二爷,这酒不能喝!”
顾五四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直接下令道:“来,给我把厨房封起来。彻查城堡!”说着话,自己和顾广一两人直接站到了苏映雪和麻重九的身后。
陆远的眼光很毒辣,苏映雪脸上的慌乱神情立刻被他抓了个正着,随后猛地一拍桌子。
“啪!”
“怎么回事?”
顾五四立刻答道:“老爷,顾小七来了消息,苏映雪有问题!!!”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已经提前察觉一丝异样的陆远也是如此。只有李文斯顿反应最快,顾五四“苏映雪”三个字刚说出口就已经豁然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一个直接揪起自己两侧的李灵珊和顾沁,将她们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施成在眨眼之间也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想摸腰中的手枪,却摸了个空,刚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一旁的乔纳森已经掏出了自己明晃晃的沙漠之。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苏映雪绝美的面庞。
麻重九就好似一颗眩晕手榴弹在自
己面前爆炸了一般,脑袋“嗡~~~”的一声,就差直接撅倒在地了,毫无意识地扭头直愣愣的看着身旁的苏映雪,没能说出一句话,甚至无力眨动一下眼睛。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时,顾小七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了进来,见到顾五四已经派兵控制了现场,才放慢了脚步。
“诸位老爷!”
陆远好不容易缓过了神,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小七,你来了?”
“老爷,小的要让苏映雪同我走一趟!”
麻重九这下反应过来了,在座的其他人不一定知道顾小七在市面上有着“七阎王”的“美誉”,但他麻重九知道啊!听到顾小七说要带苏映雪走,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了苏映雪的身前。
陆远拿眼一瞪,“重九,你干什么?!”
“大...大哥,不能让小七带映雪走啊!”
“啪!”
陆远有些怒了,猛地由一拍桌子,骂道:
“混账!你没听到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小七还会故意诬陷苏映雪吗?还是你认为我们会故意诬陷她?!”
“大哥,映雪被小七带走了,那可就活不成了呀~~~”
眼看着陆远要动了真火,最为冷静的瞿尚兵赶紧站了出来,劝解道:
“诸位,诸位,我说诸位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重九,你先别光护着苏映雪,别让你几位大哥生气,别忘了孰轻孰重!快把手放下,给我把手放下~~~”
瞿尚兵这话犹如一条通了电正在“滋滋”冒着火星的电线,刹那间麻重九便活似触了电一般立刻放下了横档在苏映雪面前的双手,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苏映雪,这面色着实的难看。
因为他知道顾五四突然不管不顾地冲进城堡,打扰自家大哥们用餐,顾小七会这么言之凿凿地说苏映雪有问题,就绝不会是无的放矢,一定拿到了什么证据。想到了这一层,麻重九立刻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时候的他也根本不会在乎陆远背着自己派顾小七暗中调查苏映雪的事,他要搞清楚的就是事情的真相,麻重九一旦冷静下来,这一脸的煞气瞬间便浮现于面庞,一字一字地问道:
“苏映雪!你究竟怎么回事?今日就在此,当着我几位大哥的面,你若是解释不清楚,若是真带着什么企图而来到我身边,那不用顾小七动手,我麻重九便自己亲自动手一枪毙了你!”
话音刚落,麻重九突然手指苏映雪又暴喝一声:“说!”
麻重九是个直性子,他现在的这个表现让陆远等人的心情好了许多,至少他们通过麻重九的这一番变化,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还算没白疼他。
“老乔头,把枪放下吧!有五四他们在这儿,不用我们动手!”
陆远之前发怒的原因其实也就在此,而并非是完全因为苏映雪。现在心情好了,自然也冷静了下来,摆了摆手转而说到:
“小七,人先不着急带走,今天既然都在,重九也发话了,那索性让咱们也知道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麻重九立刻附和道:“对,大哥说得对,小七,你说,你那儿查到了什么?马如松可有掺和在内?”
“麻将军,目前并未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马如松有什么异常。”
“那你为什么如此确凿地说苏映雪有问题?”
顾小七冷哼了一声:“哼~~~那就要问苏小姐和苏州怡华歌院的那个姓翁的老鸨了!”
第八十章 谜题揭晓
话一出口,苏映雪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是一片惨白,虽然强作镇静,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一幕,不仅被眼光毒辣的顾小七抓了个正着,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此时苏映雪的身体语言,就连傻子都知道她一定心里有事!
顾小七一看苏映雪被自己给诈出来了,立刻开口建议:
“诸位老爷,小的认为当即刻羁押苏映雪,直到此案查实为止!”
苏映雪也不再争辩什么,主动站起身,对众人福了一福,最后面向麻重九,眼泪下来了。
“映雪,你......!”
“陛下,诸位王爷,二位夫人,映雪愿意随顾大人前去调查。麻爵爷,映雪虽有事瞒着爵爷,但映雪从未有伤害爵爷之意,更没有欺骗爵爷的感情。”
苏映雪转过身对着陆远说道:“陛下,映雪虽然出身卑贱,苟活于乱世之中,除了空有一副好皮囊,并没有什么本事,也无有多大的见识。可民女并不傻,也知道陛下一心为民,特别是今天见到了陛下和诸位王爷。夫人......夫人对映雪的大恩,恕映雪下辈子再来报答。映雪,告退了。”
顾五四等她说完,刚想动手拿人,就见李灵珊一抬手。
“五四,你等一下!”
李灵珊是女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苏映雪不像再说假话,而且直到现在,若不是顾小七突然横插一杠,自己确实也没有发现苏映雪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想罢,李灵珊拿手一指苏映雪说道:
“苏映雪,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当着我们的面,将其中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夫人,事到如今,映雪说便是了。陛下不必再为难于马老板和他那两个儿子,他们都是良人,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只是被正巧利用了而已。”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时候的苏映雪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苏映雪侧过脸看了看表情复杂的麻重九,轻叹了一声:“哎~~~”
“麻爵爷,容映雪唤你一声重九,映雪与你相识不过两日,但却能深深体会到你对映雪的一片痴情。方才你拦在小女身前不让顾大人带我走,殊不知你这一小小的举动,这一世都无有人如此做过,映雪只要还能再多活一天,便会记得一天,永不能忘!
重九,苍天在上,日月为证。小女......”
看着麻重九微红的双眼,苏映雪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沈雪也微微叹了一声,起身拿过一张餐巾,绕到了桌子的对面递给了苏映雪。
“来,映雪,擦擦吧~~~你好好说,陛下宽仁,只要你心中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陛下,伤害诸位王爷,伤害二位夫人和重九兄弟的意思,哪怕确实内有隐情,陛下也不会苛责与你。”
“多谢沈夫人。”
苏映雪对沈雪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接过餐巾抹了抹面颊上的泪痕,缓缓说道:
“小女并非是苏州人,而是生于南京。自幼父母双亡,在几家亲戚间颠沛流离,打记事起便被亲戚们给卖到了苏州,成了吴员外家的童养媳。可之后明皇朱元璋一纸令下要强迁富户,吴员外不允,无奈落得个家破人亡,之后员外爷家的下人见小女实在是无路可走,只能领着民女四处流浪,最后侥幸能栖身于怡华歌院,而当年,小女才只有十岁。”
顾小七对她凄惨的身世没什么兴趣,直接问道:“你说说那个姓翁的老鸨子是怎么回事?”
“顾大人,民女以为翁三娘是大明的人。”
苏映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亚于扔下了一刻重磅炸弹,连顾小七都明显愣了一愣神。
“为什么这么说?你又是从何处发现的?”
“因为就是翁三娘把小女卖给了马如松,为的,就是要让小女使用美女胭粉计寻机博得陛下或是各位王爷的欢心。小女在临行前,翁三娘还给了小女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砒。霜!”
心灵上的冲击是一波接一波的向在场的所有人袭来,没等旁人发问,麻重九直接摊开手往前一伸,“东西呢?拿来!”
苏映雪摇摇头,“那东西早在我抵达冠江楼的第二天,便已经被我给倒进了滚滚江水之中,不过小瓷瓶倒还留着,顾大人可以派人到冠江楼我那住处去寻找,就在窗台上,有一小青花瓷瓶,现在被映雪当做了小花瓶来使用,里面插着两支映雪自己摘来的野花。”
对于这一点,顾小七没有提出异议,毕竟顾寅已经率人搜查过她的闺房,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一个正常的小花瓶自然也不会引起顾寅的注意。
“好,那我再问你,单凭着翁三娘交给你的砒。霜,你又如何断定她就是大明的人了?”
“顾大人,这事情小女也只是猜测,并不能完全肯定,当时翁三娘也没有具体给映雪说过这其中的原委,只是说话时面有愤恨之色,似乎对陛下和王爷们怨念极深!小女当时不敢多问,怕引起三娘的怀疑。不过小女是这么想的,眼下除了大明,也无有人再有动机要伤害陛下和诸位王爷。”
顾小七进而问道:“平日你与那翁三娘可有联络?”
苏映雪再次摇头道:“刚来之时还有书信往来,不过最近的一年多,并无任何联络。”
“那她又为什么对你如此放心,敢将这种杀头掉脑袋的事情委托与你,难道就不怕你主动出卖了她吗?”
“哎~~~三娘待映雪不薄,小女在怡华待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虽说光景不好,但说实话并未受了什么委屈。三娘名为老鸨,可她也并未违背小女的意志,强迫小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而待小女视如己出。说实话,哪怕到了现在,小女还得记着三娘的一份恩情在,若不是顾大人将三娘的名姓说出了口,若不是看在重九对小女的一片感情,小女是不会将翁三娘的名字主动说出来的。至于她又为何要如此作为,那小女便不得而知了。”
陆远虽然没用测谎仪,但陆远相信苏映雪说的是实话,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查摸片刻之后转而问道:
“小七,那个翁三娘拿住了吗?”
“老爷,拿住了,那边的人之前就已经开始审了,但他们怕断了线索,不敢下死手。小的已经让人即刻将她送过来。估摸着大约也就两个多小时便可抵达。”
陆远点点头,“嗯,好!你们先去吧,苏映雪就先留在我们这儿,等人到了,先去审了翁三娘。”
“老爷,这......不妥吧?”
顾五四不放心,刚想劝说几句,只见陆远摇了摇头。
“五四,没事,我愿意相信苏映雪说的话,你们都下去吧,你家老爷们还不至于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伤着。”
挥退了这些如狼似虎的亲卫队员,现场的气氛重新缓和了下来,陆远朝苏映雪压了压手。
“来,映雪,坐吧,坐吧!来人,上菜,饿了!”
“大哥,这......”
麻重九傻了,刚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想说什么?没想好就等你想好了再说,我和苏映雪说几句肺腑之言。”
陆远将目光对准了苏映雪,微微叹了口气:
“哎~~~苏映雪,如果小七他们最终查实,验证了你说的话,那我很高兴。你可知道我高兴什么?”
“映雪不知,望陛下明示。”
“我很高兴你能够识时务,能明大体。能主动放下恶念,能主动改邪归正。而不是受制于什么养育之恩,没有因为翁三娘与你之间的感情而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说明我陆远,我们帝国皇室的执政是正确的,是能够引起共鸣的,是百姓们能够亲身体会到的。也说明了你苏映雪并非如你自己所言,只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我觉得你是有脑子的,也是有独立人格的,能根据自己的意志做出判断,而非一味的被他人所左右,这很了不起,我很欣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方才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欺骗了我们,想必你也知道后果如何,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蠢事。”
苏映雪连忙开口道:“陛下,小女绝无一字欺瞒陛下和诸位王爷,小女更没有欺骗过重九,不,麻爵爷。昨日在店中,爵爷与三位将军让小女明白了咱们远东是无人可战胜的,小女也庆幸当时三娘将小女卖到了冠江楼,能使小女见识到爵爷的英姿。但当时,小女从未妄想着能高攀上爵爷,更想不到今日居然就能见着高高在上的陛下和诸位王爷,还有二位夫人。小女为三娘的无知感到悲哀,但更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陆远制止了施成的叫好声,笑道:“嗯,呵呵呵呵,我相信你现在说的话。接下来,咱们就等着小七那边的消息了,只要能证实你所言不虚,你们俩若是还都能接纳彼此,那我们帝国皇室,就算是认可你了。”
第八十一章 翁三娘
秘密警察署的总部在周浦,但顾小七为了节省时间,并未打算将人再移送至周浦总部,而是直接征用了塘桥的警署进行审讯。
两个小时后,晕晕乎乎的翁三娘被两名亲卫队员架进了审讯室。需要说明的是,翁三娘的晕乎并不是因为之前的严刑逼供,而完全是因为坐车而造成的。
秘密警察审案子与普通的警察不一样,顾小七是不会讲什么道义的,在他这儿更没有什么人文关怀可言。
“来,给我用水泼。”
“哗啦啦~~~”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将翁三娘浇了个透心凉。
“阿嚏!”
顾小七冷哼一声:“哼,醒了吧?知道为什么把你带过来吗?”
翁三娘虽然这个名字听上去辈分挺高,但她其实也才不到三十,而且能歌善舞,虽然姿色较之苏映雪是差远了,但的确称得上保养得当,同时身材也保持的相当不错。
“大人民女冤枉啊大人!民女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小七乐了,心说今天算是有的玩儿了,“呵呵呵呵,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本座还什么都没问呢!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哈哈哈哈哈!”
随之,顾小七话锋一转:“来人!”
“有!”
“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
“是!”
无论哪个时代的人都受不了这个,特别是女人,翁三娘瞬间便慌了神,一边双手紧紧护住自己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物,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人,大人你问,民女什么都说。”
“好!有这个态度就好!我问你,苏映雪你认识不认识?你们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其实之前还在苏州的时候,当地的秘密警察就已经问过了,翁三娘也都老实交代了,现在回答起来倒也顺畅,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如何买的人,什么时候买的人都全交待了一番。而且所言与之前苏映雪说的过往身世几乎没什么出入,在这一点上,她并没有说假话。
“好,本座再问你,你有没有交待苏映雪做什么事?有没有给过她什么东西?”
“无有,无有,绝对无有!民女怎敢让她去害了陛下,绝对没有!”
“哦?本座只是问你有没有给她东西?怎么到你这儿牵扯到谋害陛下这事上来了?”
翁三娘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秃噜嘴了,赶紧连番的否认:“不不不,没有没有,民女说错了,总之并未交代什么话,只是收了银子,让马大掌柜的把人给带走了!要说错,那民女确实是违反了帝国的法纪,在暗中把苏映雪给卖了,其他的事儿,民女一概不知!”
“呵呵,避重就轻,好,你好得很!既然你这么坚定的说自己一概不知,那本座也省的清闲,也懒得再问了。”
顾小七冷笑了一声,吩咐道:“来人,把钢针拿来,给我扎,先......嗯,我想想,这样吧,先扎他个三十针,可别扎死了,挑肉多的地方扎!”
两个亲卫队员还没来得急动手呢,那边就已经哭嚎起来,这真叫是一个撕心裂肺啊,边哀嚎边求饶:
“大人呐,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哈哈哈哈,不知道没事,你先尝尝咱们的手艺,若是觉
得好,三十针之后,咱们可以再加嘛,反正本座有的是时间,来,动手!”
顾小七吩咐完一声,直接钻出了审讯室,走到外面与正守在这儿的秦士一抽着烟聊起天来。
“诶,小七,之前在城堡,怎么个情况?那个苏映雪还真有问题?”
“苏映雪有没有问题不好说,即便是有,也是受人指使。但眼前这一个,那是一定有问题!”
顾小七说完看看左右,紧接着问道:
“士一兄弟,你这儿怎么这么素净,还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没有?”
秦士一当然明白顾小七指的“家伙”是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七,咱们这儿可不像你那儿,什么刑具都有,咱们这儿是面对普通百姓的,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家伙,要不......我让人给你搞一个炭盆来,弄块烙铁什么的?”
顾小七摇摇头,“不行不行,这娘们看着也不壮,要是用烙铁,还没烫两下就得昏过去,还审什么玩意?老爷那儿可还等着结果呢,没那么多功夫陪她玩!”
两人正聊着天,其中一名负责行刑的秘密警察从审讯室中走了出来。
“署长,完事了!”
“人怎么样?”
“还清醒着,没什么大事,挺能抗的。”
顾小七朝秦士一打了个招呼,转身回到审讯室中,针扎过后,如果仅是从外表上看,其实感觉不到严重,出血量很少,只有针头处会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但对于肌肉内部的伤害是很大的,虽说不是永久性的伤害,但翁三娘想重新跳舞,恐怕不养他三五个月是不可能的了。
之前的阵阵惨叫已经转为了哀嚎,顾小七面无表情地问道:
“滋味如何?若是觉得好,那咱们再来个几组给你过过瘾,若是你觉得味道不好,那你就说说,为什么要让苏映雪谋害陛下,理由和动机又是什么?!来,请吧~~~”
苏映雪的身世凄惨,但她的身世若是与翁三娘比起来,那可以称得上是小巫见大巫,要归结其原因,也只能说是时代造成的。
翁三娘是苏州本地人,出身与官宦之家,家父是张士诚政权中的官员,自幼可以堪称锦衣玉食,琴棋书画虽不能说样样精通,却也粗通一二,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接受了教育,能够识文断字的女性。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张士诚败亡,朱元璋平定苏松,那些大周政权的高官显贵们从人上人,只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当时已经嫁了人的翁三娘,由于夫家害怕因此而受了连累,将翁三娘给扫地出门,至此,原本娇生惯养的翁三娘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接连失去了两个家,浮寄孤悬于市井,成了无根之萍。
为了求一口饭吃,沦落青楼,成了烟尘女子,苟活于世间。
正因有此大起大落的身世,当她见到无依无靠的苏映雪时,才会伸出援手,因为她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仅感同身受,更有切肤之痛。
顾小七听完翁三娘的叙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颇为诧异地问道:
“那照你这么说,你沦落风尘,还是拜朱元璋所赐,是他灭了吴王,你才沦落到了这步田地。可你现在又为何要对我们远东帝国心存不满呢?!”
翁三娘惨笑一声:“呵呵,这位大人,民女读过书,认得理。成王败寇乃是天道,民女不恨朱元璋,要说恨
,恨的是我那夫家!天道循环,他们家将奴家扫地出门,自己也没得了什么好结果,一样被强迁内地,好报应!”
“行,你夫家怎么样,本座没兴趣知道。现在就问你,为何要让苏映雪来谋害陛下?!”
“大人知道傅文博先生吗?”
顾小七眉头一皱,“傅文博?你......哦~~~你说的可是那个傅洲傅文博?”
“正是傅洲。”
傅洲傅文博不是旁人,他便是曾率领府学众生前往苏州府衙聚众闹事,拿石头砸衙门的那名原先苏州府学的书生。
之后由于陆远不满魏天鉴对这帮书生采取绥靖政策,派了心狠手辣陈宁去苏州,他又问当初还是团长的张炳调了部队,连夜将这帮书生拿获归案,抄了家产不算还将他们全部圈禁于南汇咀和崇明洲,将那些不满帝国教育新政的死硬派,顽固派们一网打尽。
那几个领头闹事的学子,被陈宁拿了典型,全部押往松江府砍头,这其中就包括了傅洲傅文博。而且陆远等人还旁观了这次的行刑,此案也是远东帝国最后一个采取当众砍头的案件,之后则全部改成了枪决。
顾小七心说不用问啊,这个娘们儿一定和傅洲有一腿啊,为了个傅洲报仇才会闹得这么一出。
事实果然如此,翁三娘其实说白了,是被傅洲给包养着的,而且也是傅洲出了银子,将她赎出了青楼,又出资为她办起了怡华歌院。她翁三娘照顾苏映雪,其实说白了背后也是傅洲出的银子。两人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却有夫妻之实,而且感情至深。翁三娘为了替傅洲报仇雪恨,才出此下策,让苏映雪带着砒。霜随着马如松来到了冠江楼。
她原本想得好,一旦陆远天下寻美,哪怕不招后宫,仅是招些宫女,凭着苏映雪的姿色也定能选中,只要她能接近陆远,便能有下手的机会。
可她哪曾想到,陆远这个皇帝和朱元璋那样的封建帝王那完全是两码事,根本没有什么选美不选美这么一说,也没有夸张到漫山遍野的去招什么宫女佣人。而且陆远也根本就不管这方面的事,所有的下人都是梁进在管着。梁进招人的宗旨,第一条就是帝国公民,并且得有完整的纳税记录。而后还得经过培训,通过考核,接受过测谎仪的测试,全部搞定之后才能录用。至于什么年轻貌美,那都是次要的。
可见苏映雪哪哪儿都不符合,当时的她既不是帝国公民,更没有三年的缴税记录,还没轮到测谎测试就已经被淘汰掉了。
再加上苏映雪本身就没这个心,翁三娘因为傅洲而对陆远产生不满,可她苏映雪没有啊,她除了在心中还寄翁三娘的一份情,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谋害陆远和其他人。苏映雪所想的是,自己办不成事,但可以多存一些银子,到时候将存下来的银子寄给翁三娘,以报答她的恩情。
“你说的都是实话?确实因为傅洲而对陛下产生不满?!”
翁三娘自知自己活不久了,也不想在临死前再受什么皮肉之苦,点了点头。
“回大人,确实如此!当初得知傅先生身首异处,民女心碎万分,遂将先生留在自己这儿的衣物和我俩曾经往来的书信,都放进了一个铁箱中,埋入了院中的一颗老槐树下。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挖掘。”
直到收到了苏州方面的消息,印证了翁三娘所言不虚,顾小七才命人先将翁三娘看押起来,自己急冲冲地跑回东岸花园对陆远等人汇报情况。
。。。。。。
第八十二章 出使
东岸花园城堡
“老爷,情况就是这样,苏州那边已经证实了。”顾小七附在陆远的耳边轻声禀告到。
“那这么说起来,苏映雪确实如她所言咯?另外,冠江楼的马如松是不是也可以排除嫌疑了?”
顾小七点点头,颇为肯定的回道:“老爷,马如松那边可以排除了,他确实是不知情的。苏映雪这里,小的不好说。但以目前的证据来看,苏映雪应该是没有说谎,至少小的没有从翁三娘那边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算是逻辑自洽。不过小的认为还需长期观察,不可就此放松警惕。”
“嗯~~~”
陆远扭回头,拿手挡在自己的嘴部对顾小七低声吩咐道:
“该用的监听、监控设备全部用上去,对苏映雪要进行长期观察。这样,你现在就让人去二层中区的客房进行布置。我打算将她和重九长期留在城堡里,方便你监查。”
顾小七诧异地问道:“将他们留在这里?”
陆远点了点头,“嗯,重九也要监控起来,省得他被苏映雪给迷糊了心窍。他的宅子,你没有理由进去,不好入手,只有把他们留在这里才是最佳。”
“小的明白了,小的即刻就去准备。对了,老爷,那个翁三娘......如何处理?”
“你先去办这个事,至于翁三娘么......我考虑考虑!”
“小的遵命!”
顾小七领命而去,陆远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了笑容,对正在喝茶闲聊的众人拍了拍手。
“哈哈哈哈,方才小七和我说了,苏映雪没有骗我们。这其中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翁三娘。苏小姐没有欺骗我们,我很欣慰,很欣慰啊!”
麻重九之前见顾小七进来与陆远窃窃私语,二人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地往苏映雪的方向撇上几眼,不用问就知道他们谈论的一定是苏映雪的事。
此刻见顾小七离去,陆远开口证实了自己心上人的清白,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重新吞回肚中。
“大哥,映雪她......”
陆远笑道:“小七既然说苏小姐没有欺瞒我们,那苏小姐就是清白的,虽说其中是有些隐情在,但我认为映雪不仅无过,反而正能说明我们帝国皇室确实是做出了一些老百姓可以看到的成绩。那个翁三娘虽然想利用苏映雪,但映雪她深明大义,指识大体,没有陷于以往的恩情之中无法自拔,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那小弟可否继续与苏映雪交好?”
李灵珊咯咯一乐,说道:“重九,那是你自己的事,问我们干什么?你要是想继续和苏映雪好,只要人家没意见,我们自然也没意见。那个,苏映雪,你说呢?”
苏映雪没说谎话,她自己心里有底,刚才顾小七过来虽说也紧张了一阵,但马上就镇静下来。此时见李灵珊现在就要自己拿主意,她还能怎么说?人也来了,误会也过去了,再说麻重九这个身份地位,谁还能不答应吗?
只不过略顿片刻,苏映雪便满脸羞涩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回夫人话,麻爵爷能不嫌弃映雪,那已经是
映雪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敢忸怩作态。”
“不,不嫌弃,不嫌弃。”
麻重九一听,如条件反射般是既摆手又摇头。
按理来说,这麻重九的感情问题,自己这边是不方便参与的,人家愿意不愿意,二人相处的好不好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陆远之前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安排,想将苏映雪留在城堡,能够方便顾小七的监控。
若是换了平常人家,陆远没必要多此一举,哪怕要监控,完全可以去女方家里安排监控。但苏映雪不同,她现在还住在冠江楼,人多眼杂,虽说冠江楼是个正经买卖,不是什么青楼妓院,可麻重九怎么说也是个爵爷,不可能三天两头往个饭店里跑,往人家闺房里钻,就算他不介意,陆远还嫌弃他到时候给自己丢人现眼。
现在李灵珊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帮了陆远一个大忙,苏映雪话音刚落,陆远就紧接着说道:
“好!既然映雪有意,那重九啊~~~”
“大哥请吩咐。”
“呵呵呵呵。”陆远呵呵一乐说道:
“重九啊,我认为你们既然有这个在一起的打算,那苏姑娘再回到冠江楼每日为食客歌舞助兴,我觉得不太妥当。”
麻重九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是,小弟也这么觉着。”
“嗯,另外现在苏姑娘已经从马如松那儿办了脱籍的手续,就不再是他的人了,既不是他的人,将来又不再为他马如松干活,那再住到冠江楼,恐怕也不行吧~~~”
“嗯嗯嗯,大哥,那你的意思......小弟直接....”
陆远摆了摆手,没让麻重九把话说下去,直接开口道:
“呵呵,你可是想直接就把映雪带回你的麻府?人家姑娘家家的,才认识你多少时日?满打满算才刚过了24小时吧?不合适吧?”
“那大哥的意思是?”
“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安排人在咱们东岸花园城堡给映雪准备一间屋子,以供映雪单独居住。这样你也不用再为如何安置映雪发愁。平日你没事了,就多过来看看。另外,过不了多久,你就要率军出征,映雪留在这儿由咱们来照顾,也省的你再分心。平日里映雪也可以在东岸花园给我们帮帮忙,这方面到时候我会让梁进来安排,总之不会亏待了咱们未来的弟妹。重九,你觉着如何?”
麻重九并不知道陆远的小算盘,他只当是自家的大哥认下了苏映雪,瞬间恢复了本性,舔着脸哀求道:
“大哥,姐姐,要不然也给小弟长留上一间屋子吧?不用太好,就和映雪安排在一起就行了。呃......那个......诸位大哥可别误会,小弟不是为了映雪,是想多陪陪诸位大哥和姐姐。”
陆远等的就是这个,单单把苏映雪留着有什么用?她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漏出什么马脚,必须得让她和麻重九在一块儿,才能从中听到些什么,看出些什么。
心里这么想,陆远脸上可不能这么表现出来,撇了个白眼骂道:
“哼!平日里我也没见你对咱们这么上心啊!也没见你来的多勤快啊!行吧,那也给你留一间,就
在二层吧!顾三!”
“老爷!”
陆远使了个眼色说道:“去让人准备吧!另外和梁进交待一声,让他给苏小姐在咱们这儿安排个好的差事。”
陆远打算监控监听苏映雪的一举一动,其他的那些下人们是不知情的,但顾三和梁进知道,顾三立刻心领神会,点头应道:“小的明白了,小的会让梁管事为苏姑娘安排个好差事。”
。。。。。。
大明凤阳府中都城
礼部
瞿尚兵派到凤阳府的外交团主官姓邵,名千保,最早是瞿尚兵一个外侄的管事,因其为人聪明圆滑却又立场坚定,在学校毕业之后被瞿尚兵相中,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以邵千保为首的远东使团抵达中都,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面见朱元璋,然后请朱元璋派个使团回访远东。当然咯,如果能直接当场说服朱元璋不要干涉高丽的事,那便是最好。
可邵千保到了中都,却没能进入皇宫而是被人给带进了礼部,在见朱元璋之前还有一个步骤等着他,礼部演礼。
所谓的“礼部演礼”其实说白了就三个字:学规矩。由大明礼部的那些个大人们来教你见皇帝的规矩和礼仪,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以干而什么不能干。
类似瞿尚兵张元年这些人,他们以前就是大明的官,自然懂大明的规矩。可邵千保不是,他所接受的完全是远东的礼仪制度,所以当他拿到了写满注意事项的单子,顿时就傻了,瞪着眼睛看向自己面前的礼部尚书冯贵。
“冯大人,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冯贵其实早就料到这些从远东来的家伙没有那么好相处,只得尴尬的笑道:
“呵呵,贵使大人言重了。这些东西非是冯某为了特意为难邵使,而是礼制规矩在此,不得不依。还望使节大人见谅一二。”
邵千保暗忖一句:见谅?怎么见谅?我特么见自家的皇帝都不用下跪,现在到了这儿,居然要给朱元璋下跪磕头,还得三拜九叩,还说什么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我特么疯了我?现在给他朱元璋磕头,合着是咱们陛下不值钱还是怎么地?!
想到这儿邵千保脸色阴沉,语气冰冷:
“冯大人,邵某来自远东,尊奉的是远东的规矩。在咱们那儿,见了陛下仅需免冠行礼,而无须三拜九叩。今日抵达大明,万没有跪拜贵国陛下的道理!”
“哎呀,邵使大人,远东是远东,大明是大明,不可混为一谈嘛!这规矩也不是冯某立的,你这为难冯某又有何用呢?!”
邵千保心说这算是个什么鬼逻辑,一摆手,“冯大人,邵某奉昭前来面见贵国陛下,却未曾想因为一些个礼节而被阻于此。还是那句话,邵某乃是远东之臣,领的是我帝国的俸禄,无有给外人下跪磕头的道理,此事无有妥协之可能。”
“哎~~~邵使大人此言差矣,你想,我大明圣上与你家的陛下已经认了亲,以皇兄皇弟相称,既然认了亲,那便是一家人嘛!何来的外人一说?!哈哈哈哈!大人也说了,不过是些礼节而已,无有那么严重嘛~~~”
第八十三章 出使(二)
邵千保很为难,一方面,朱元璋人还没见到,任务没完成,如果就这么僵持着,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啥都没干成活生生的溜溜来凤阳转了一圈,回去没法儿交待。
可另一方面,自己身为远东帝国的臣子,名节不可丢。哪儿能因为他冯贵的几句花言巧语就丧失了应有的底线,再说这皇兄皇弟,尼玛骗骗外头那些个不明所以的百姓还行,想忽悠老子,千难万难!
再者说了,陛下和几位王爷的脾气自己是知道的,仗打败了不要紧,但得打出气势;事办不成也不要紧,但得遵守应有的底线。
时至今日,远东帝国从上至下,哪怕一个最普通的百姓都没有对大明的人下过跪,合着自己要当第一个?还是身为帝国政府的官员给他国的人下跪?!别说陛下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就是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今日若是答应了,回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见陛下,还有什么脸面再在政府干活?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自家的列祖列宗。事一旦传出去,脊梁骨都得被人戳到死为止,这一辈子都甭想再抬起头来。
想到这里邵千保把心一横,面无表情地说道:
“冯大人,你也不用再说了。贵国君主见我也好,不见我也好,跪拜之礼绝无可能。我远东使团仅在大明停留一日,若是明日不能觐见贵国君主,那我们就动身返回远东。”
冯贵听罢心中还有一丝窃喜,觉得他们知难而退倒也是一件好事,不见就不见吧,可邵千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无法让他再开心下去了。
“只不过我一走,四皇子的口信就无法传达了,哎~~~,冯大人,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且慢!且慢且慢!”
冯贵赶紧招呼道:“呵呵呵呵,邵使大人,这事么......呵呵,邵使大人稍安勿躁,容冯某想一想。嗯,事关重大,此事冯某无法做主,要不然这样吧,大人先率使团在馆驿歇息,冯某先进宫去听听陛下的意思,而后再来找大人商议,大人看此法如何?”
邵千保点点头,“好,那邵某便在馆驿静候大人佳音!”
。。。。。。
中都城明皇宫
“陛下,就是这样。那个远东来的使臣邵千保死活不允,微臣本想将他们直接赶出我大明国土,但他说有四殿下的口信要传予陛下。微臣不敢怠慢,只能先让他们去馆驿中歇息。”
朱元璋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闭着眼沉思片刻,突然咧开嘴,笑了。
“呵呵呵呵,倒是个好官员,有那几分气节。算了,算了,他还有说什么其他的事吗?”
冯贵立刻回道:
“陛下,微臣听他的意思,是远东的那个贼首有意请陛下派团回访远东。至于其中的目的,那个邵千保并未对微臣具体详说,但依微臣的观察,除了其死活不愿遵守大明的礼制,好像并无恶意。”
“嗯~~~”
朱元璋沉吟片刻,吩咐道:“那人,朕就不见了。让曹国公去见一见吧,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臣,遵旨。”
这么着,馆驿中的邵千保没等来冯贵,反而将曹国公府的下人给等来了。当天傍晚,邵千保便被请到了曹国公府,成了
国公府的座上宾。
“国公爷!”
邵千保边拱手施礼一边打着招呼:“远东帝国邵千保见过国公爷。”
为了招待邵千保,李文忠摆出了很高的规格,自己也亲自前往府门外迎接,见邵千保主动与自己施礼,笑眯眯地拱手还礼。
“邵使大人一路辛苦了,呵呵呵呵,来,请,请!”
“国公爷先请~~~”
二人分宾主落座,待下人们上了茶水后,李文忠主动开口询问道:“邵使大人,听说四殿下有口信传来?”
“不错,四皇子托邵某给明皇问个好。”
说话间邵千保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向前一递,“国公爷,这儿还有四皇子手书一封,请过目。”
按理来说,朱棣写给朱元璋的信,外人是不能看的。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一方面,谁也无法保证这信是真是假,是不是朱棣亲笔所写。另一方面,谁又知道这信封中是不是会有不利于朱元璋的东西,万一出现什么污言秽语,那可就不妙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李文忠都要先亲自打开看一看,哪怕是为了验一验这信纸是否有毒呢?
信中的大部分内容其实和以往也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一些家不长里不短的话,但这次,朱棣在信中写道思念母亲,想让自己亲生母亲,也就是碽妃与使团一起出访远东,以解思母之情。另外,在信封中,还附加了一张他自己用铅笔手绘的东岸花园城堡的外观图。
信的内容并没有引起李文忠的注意,但这张手绘的景观图却引起了李文忠的兴趣。
“邵使大人,这图......也是殿下亲自画的?”
“嗯,不错,国公爷好眼力,确实是四皇子手绘的,画的是陛下和诸位王爷的城堡。邵某有幸也曾入内参观过一次,城堡通体皆由一块块巨大的白色花岗岩石打造而成。恕邵某妄言,此城堡之雄壮,较之贵国的皇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文忠虽然内心震惊,但表面并未流露半分,直接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邵使大人,实不相瞒,本公今日请大人前来鄙府,实则是受了陛下之意。咱们明人不说暗语,不知邵使大人突然来访,究竟所谓何事?还望大人赐教。”
“呵呵呵呵,国公爷果然快人快语。那邵某也就只说了,陛下确实是想请大明,也派个使团回访远东,一起商讨天下大事。”
“哦?”
一听说商讨天下大事,李文忠来了精神,“邵使大人不妨在此先于本公说说。”
“好!”
邵千保点点头,开口说道:
“国公爷,咱们都是明白人,天下的情况,了然若揭。大明远东已然交好,这一年的时间虽说在其中时不时会闹些小摩擦,两国之间信任也尚未完全建立,但不管怎么说,明远两方至少再无战事,也没有什么越轨之举。反而双方都按着条约行事,该给的岁币大明给,该提供的火枪,咱们远东也一样在提供,而且据我所知,大明有一批军队正在接受我们远东帝国的训练,可见,你我两家还是互有诚意的。不知国公爷是否还认可邵某这番话?”
“事实摆在
这儿,自然是认可。”
“好,那国公爷既然认,那邵某就明说了。眼下北边的蒙古人,还依旧在虎视眈眈,他们不仅对大明有威胁,对我们远东帝国,也有威胁。国公爷,蒙古人是什么性格,我相信国公爷比邵某要更为了解。”
李文忠试探道:“那贵国的意思是......想与我大明一道解决北元?”
“呵呵呵呵,国公爷,这事儿我们远东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国的皇帝,他是怎么想?!”
邵千保绕有深意地继续说道:
“国公爷,咱们说句实话,蒙古大漠沃野千里,虽说塞外耕种不易,冬季也确实严寒无比,但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成吉思汗能在短短数十年间打下偌大的大元帝国,不是没有道理的,仅是那些牛羊马匹,就足够能养活成百上千万人了。
北元一天不除,无论是大明,还是我们远东,都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永远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个道理我想国公爷和贵国皇帝一定也了解。”
李文忠腹诽到这里面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你们远东在大明背后捣乱?若是没有远东,说不定北元早就被我大明逐出漠南了。
“呵呵,话是这么说,不过本公倒是觉得,北元已经行将就木,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唉!国公爷此言差矣。”邵千保朝李文忠拱拱手。
“北元是否行将就木暂且不提,可就算如此,国公爷也不可掉以轻心啊!历史上的例子无不在提醒我等中原政权,只要放松了对北面的控制,那不出几年,北边的少数蛮族又将死灰复燃,袭扰关内,匈奴、辽、金和现在的蒙古,那是一波接着一波,从未有过止歇。大明和咱们远东若是想在关内长治久安,便一日都不可放松警惕。”
“嗯~~~,说的倒是有理,确实是如此形势,那邵使大人刚才说问题不在远东而在我大明是何意?”
“国公爷请想,现在大明与元廷接壤,而我远东却被隔绝在内。我们就算想帮着大明剿灭元廷,没有贵国的首肯,恐怕也是无能为力。连地方都过不去,又谈何其他?!”
李文忠听完身子一紧,心说这家伙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知道他们又再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定这次来又是想谋求我大明的国土。
邵千保瞧出了李文忠的面色,赶紧摆摆手解释道:
“国公爷可是认为我们远东又有什么非分之想了?非也非也,你我两家连协约都签署了,而且现在又有共同的敌人在外虎视眈眈,帝国绝不会私自撕毁协议,与大明再起纷争。国公爷,这么说吧,我邵千保这次来,绝对没有任何想要破坏明远两国和平的意思在。而且我在此也向国公爷保证,大明的使团若是回访远东,陛下也不会提任何谋求土地之类的条件,这一点,国公爷尽管放心!”
这下,轮到李文忠搞不懂了,心说远东那帮人这回算是怎么个意思?转了个性了?随即狐疑不解地问道:
“恕本公愚钝,那邵使大人与远东使团这次来我们大明的真实用意,还请大人明示。”
“呵呵呵呵,国公爷,是这样,邵某这次来除了是要转达四皇子的口信和书信,还有一件事想通报给贵国。”
第八十四 出使(三)
李文忠得知这次远东不会再提出那些令人完全无法接受的条件,心情好了不少,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何事?”
“事情是这样,前段时间高丽特使前来远东,向陛下上表称臣,但陛下未允。”
“蛤?高丽的人去了远东?”
“不错,确实来了远东。”邵千保点点头。
李文忠满腹不解地问道:“那为何远东陛下对其上表称臣不加回应?”
“国公爷,原因有二。其一,据我们所知,高丽不仅对远东一家称臣,他还对大明和北元同时称臣,其本质乃是三姓的家奴,陛下瞧他不爽,不予接受。
其二,高丽使团来到远东为非作歹,祸害百姓,枉顾我帝国法纪。陛下一怒之下,将高丽使团全部扣押拘禁,至今尚未释放。此无德之国,陛下不屑于其上表称臣,更不愿认高丽为帝国的藩属。
不过,国公爷,邵某认为那不过都是借口,帝国真正的理由是高丽依然与北元混合一气,为北元提供马匹,提供粮草,乃是为虎作伥之举。所以陛下借着高丽使团在帝国境内违法乱纪一事怒而斥之。”
“哦~~~那邵使大人今日来的意思是?想让我大明也与远东步调一致咯?”
邵千保绕有深意地呵呵一笑,说道:
“国公爷,大明有大明的考量,对高丽的态度是否与我们远东保持一致,咱们并不做任何强求。邵某这次来,也仅是就事论事,只是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友邦。”
不过接下来邵千保话锋一转,低声说道:
“不过国公爷请想,他们高丽至今还在为北元提供军马和粮草,可见攀附大明,也并非是他们的本意,实则乃是骑墙之国。另外还有一点,方才邵某说了,我们远东有意帮助大明北逐蒙古人,但又不愿破坏规矩,伺机派兵进入大明国土。如此一来,高丽便显得极为重要。”
李文忠顿时恍然大悟,心说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隔壁的远东居然打的是高丽的主意。
邵千保一见李文忠的表情,也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笑而不语,等着他先开口。
“邵使大人,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贵国君主可是想动兵高丽?”
“呵呵呵呵,国公爷好眼力,邵某也没什么好忌讳的,确实如此!”
李文忠并未想到邵千保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承认了,狐疑地问道:
“邵使大人,恕本公愚钝,那高丽可不好征啊!你我都是通晓史书的,想当年大隋朝的隋炀帝杨广举重兵三征高句丽,每一次都发兵数十万,甚至一百三十余万人马,到最后却落得个身亡国灭,何其痛哉?!虽说如今远东强军兵锋远胜当年的隋军不假,但又为何要长途跋涉,主动去陷入那个泥潭呢?再说那高丽也没有什么油水可占啊!那高丽特使就算所犯逆事,远东皇帝一纸诏书,斥责一二也就罢了,还
不至于一怒之下大肆兴兵征讨吧?”
邵千保拱拱手,笑道:
“国公爷,这其中的原因,陛下一定自有主张,邵某这类的下臣,恐怕就无从而知了。”
送走了邵千保,安排其重回馆驿,李文忠便陷入了沉思。
从最早自己亲率讨逆大军在得胜新河一战打的是大败亏输,到后来与远东那边沟通购枪练兵等事宜。大明朝的其他朝中重臣可能不了解远东,但李文忠这些年是没少与远东打过交道的。
他是无论如何不相信那帮远东贼逆会去做什么无用功,会仅仅因为几个高丽特使的不轨之举而去费劲心力举重兵去征讨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高丽,若是动高丽,那就一定有他们自己的考量,而且一定是有极大收益的。
可眼下肉眼可见,有什么收益?哪怕是为了那几匹马,也不至于突然就这么劳师远征吧?这大军一路上的开销可远比高丽进贡的那些个军马来的更值钱。而且远东又不缺粮食,他们现在还依旧在对大明出口粮食,所以也不可能是看中高丽的粮食。
再说远东和高丽并不接壤啊,若是高丽像自家的大明一样就在远东边上,那依着那帮造反起家的贼逆的个性,说不定还确实会打打高丽的注意,派个兵去做个样子,顺带捞些个好处回来。可现在远东和高丽之间,虽说距离并不是特别遥远,但想要过去,无非只有两条路走,要么走海路,还么走陆路。
走海路的风险高不高那先放在一旁,先说走陆路,走陆路就必须大军北上,穿山东,过北平,进辽东,然后再折返朝南,渡过鸭绿江才能进入高丽,我滴乖乖,他们疯了?要知道哪怕大明愿意让开一条通路让他们走,可蒙古人不会让他们走啊!出了北平可就碰见蒙古人了。
为了一个捞不到什么好处的高丽,还真愿意和蒙古人死磕?不可能吧!而且刚刚邵千保说的清楚,不想坏了规矩,那就是远东大军要走海路进犯高丽。当年大元为了打个日本,可谓是一败涂地,才将将过去几十年,难道这事情远东那边会不知情?!
李文忠怎么看怎么觉得隔壁的远东那是疯了!
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远东故意派人过来使障眼法,好让大明上下都认为他们要将目标对准高丽而放松了警惕。
可细细一琢磨,李文忠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假设。远东若是还想攻打大明,那他们卖给大明粮食干什么?卖火枪给大明又干什么?帮着大明操演军士又是为了什么?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有病啊?!
他们若是真想打大明的主意,还派个使团过来干什么?都不用摆什么姿态,找个好时机直接发兵不就行了吗?比如等大明将今年的岁供拱手交过去之后。
对于明远双方的实力评估,李文忠是有清晰的认识的,他知道只要远东决定兵犯大明,那就算大明集齐全国之力都无法相抗,哪怕是咬碎了牙关都挡不住远东的雷霆一击,别看新军练得欢实,但与远东士卒比起来,那还是不如地。
只要远东进犯,大明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再次割地赔款,以空间换时间,用土地换取宝贵的和平。要么陛下只有再次远遁,大明偏居一隅再慢慢发展以图东山再起,等将来时机成熟再杀回故地。
有此可见,远东派了使团来,并不是要打大明的主意,难道还真是要动兵高丽?
李文忠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决定事不宜迟,遂连夜进宫面见朱元璋。
。。。。。。
中都城明皇宫。
朱元璋手中拿着朱棣的亲笔画仔细瞧着,好一会儿才放下,缓缓发问:
“保儿,依你之见,他们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
“舅舅,孩儿不知啊!但据孩儿观察,那个邵千保确实是想请咱们这儿也派个使团前往远东,话里话外的意思,孩儿估摸着,可能是想让我们断绝与高丽的宗藩关系。”
朱元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周,沉声道:“那照你这么说,他们还真想动兵高丽?想让朕听之任之?”
“孩儿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但至少那个邵千保流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嗯~~~保儿,若是远东真的发兵高丽,大明可否乘其内部空虚,挥军东进,重夺故地?”
李文忠面色很难堪,心说这问题叫自己如何回答?
朱元璋见状,摆了摆手,“保儿,你但说无妨,无须忌讳什么。”
“舅舅,不可呀~~~不可冲动举兵。”
“为何?”
李文忠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舅舅,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咱们大明都不可在短时间内妄动刀兵。”
“说来朕听听。”
“舅舅,这首先摆在咱们眼前的,是休养生息,积攒实力。其次,北面的蒙古人还依旧对我大明虎视眈眈,这么长的时间,咱们在恢复,他们也在舔舐伤口,恢复实力。现在若是将矛头重新转到远东那儿,北方势必危机。一旦汤和那边力有不逮,则蒙古铁骑又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先倒霉的可不是他们远东,而是咱们的大明。
再者,舅舅请想,远东的那帮贼逆可是会干傻事的人?咱们虽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但他们定然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而且既然他们敢派人过来和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明说,也一定早已做好了防备。那个吕应宿,咱们也都是熟人了,有他坐镇南京,就算咱们想毕其功于一役,恐怕也难取胜。
另外孩儿还有一点担心。若是远东贼逆北上高丽是假,而故意等着咱们大明是真呢?咱们若是举兵进犯,一旦他们并未出征呢?”
“那......万一是真呢?难道朕就看着他们动兵高丽而不管不顾?”
李文忠一躬身,谏言道:“舅舅,万一远东还真就动兵高丽了,对咱们大明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第八十五章 出使(四)
“保儿何出此言?”
“舅舅,远东一旦真的对高丽动了兵,那驻守本土的军队定然下降。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随着咱们大明新军一步步建立,明远双方说不定能保持个均势,至少在账面上,咱们并不显得太过吃亏。如此一来,合约可续,双方之间和平便又添了一层保障。咱们大明也能继续发展壮大,积攒实力。
还有,一旦高丽真被远东占据,那北元那边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日子过,远东的军队势必会牵制北元的一部分兵力,仅此一点,便能缓解汤和那边的压力,对我大明有利而无害。
若是远东深陷高丽的泥潭无法脱身,那对我们大明来说,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总之,无论远东他们在高丽是胜是败,对我们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咱们所损失的,无非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有名而无实的属国,而且那个属国,还是个三姓家奴。”
朱元璋并没有因为李文忠的几句话而放松了警惕,立刻顺着他的话发问道:
“保儿,那若是远东打下了高丽之后与北元沟壑一气,他们将矛头共对朕的大明,如何是好?”
李文忠对此早已打好了腹稿,信心满满地答道:
“绝无此种可能。”
朱元璋没想到李文忠会如此斩钉截铁地表明态度,诧异不已:“为什么?”
“北元和远东沟壑一气,看似是有可能的,但是舅舅,他们怎么媾和?若是元廷派了使节过去想与远东磋商,他们会提什么条件?孩儿给他们算算,无非是老三样,称臣、派人质、纳岁贡。
舅舅,远东那帮贼逆的脾气秉性咱们可是领教过的,出门没捞着便宜就算是吃亏了!北元想让隔壁的远东每年送银子,送粮食给他们?让远东俯首称臣?呵呵呵呵~~~远东一个使臣,来咱们大明,礼部尚书冯贵好说歹说,情愿不见舅舅也死活不愿下跪磕头。想让远东那些人给元廷俯首称臣?那真叫是活见鬼了!
不是孩儿妄言,元廷若是真的惹恼了远东大军,恐怕他们都敢在占领了高丽之后直接北上,抄了孛儿只斤·爱猷识理答腊的老窝。”
朱元璋思忖片刻,沉声道:
“那若是远东主动与北元媾和呢?”
李文忠连连摆手,“舅舅啊,远东与北元媾和干什么?无非是针对咱们大明,他们若是要打咱们的主意,何必多此一举呢?!再者说了,就算远东要打咱们大明,可北元一日不灭,不仅咱们这儿不太平,远东也不太平。退一步说,就算未来有一日他们真的拿下了咱们,可北元的威胁仍然安在,就算拿下了我们,远东还是不能解决问题。
孩儿认为,至少从目前来看,远东那边与咱们大明在对待元廷的态度上,应该是保持一致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卖给我们火枪这样的利器!”
朱元璋直到现在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轻笑两声:
“呵呵,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保儿,你愿不愿意去一趟远东?去那边看看到底远东为何能在这寥寥几年之内突然崛起,回来报予朕知。”
“孩儿去一趟倒是无妨,只是高丽那边的事......还需要舅舅亲自拿主意,孩儿不敢私下定夺。”
朱元璋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开口道:
“这事情,朕也瞧出来了,就算朕不同意,他们若是拿定了主意要动兵,也一样会出征高丽。所以远东那边要的不过是朕的一个态度而已。朕,有自知之明,现如今大明不可妄动刀兵,更没必要为了高丽和远东再起纷争。
不过,保儿,这次你去远东还需想办法利用这一点,多拿些好处回来。具体如何行事,朕委你便宜行事之权。”
“儿臣遵旨。那孩儿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择日启程。”
“嗯,好,出访一事,朕就交给你了。还有,朱棣来信说思念母后,夜不能寐,哎~~~朕对不起他,就让碽妃随你同行吧,代朕看看皇儿,给他问个好。”
李文忠立刻点头道:“舅舅放心,孩儿此去一定亲眼见到四皇子,转达舅舅的意思。”
“嗯,回去歇着吧,明日早做准备!”
“儿臣告退!”
。。。。。。
东岸花园
邵千保得知了李文忠将率使团随自己回到远东,二话不说第一时间让通讯员将这则消息给传了回来。隔天下午,瞿尚兵就兴冲冲地来到了东岸花园。
“嘿,李老弟,这么好兴致,遛狗呢?”
正在花园中遛狗的李文斯顿闻声望去,顿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瞿,你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李老弟,事成了!”
“喔?什么事成了?”
瞿尚兵凑近了答道:“还能有什么事,邵千保传了消息回来,曹国公李文忠将亲自率团来访。事成了!”
对于朱元璋来说,派李文忠前来远东走上那么一圈可能并不含有什么别样的意味,无非也就是趁机做个交换,用自己对高丽事务的不闻不问到远东这儿来换些好处。
可对于
陆远这些人来说,曹国公李文忠来访,这里面的意味可就深了。首先第一点也是最显而易见的,就是重视。李文忠可不是邵千保,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国公爷,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在军功方面仅次于徐达和常遇春,妥妥的大明立国的第三号功臣,而且还是朱元璋的亲外甥。可见这次李文忠能够来远东访问,足以说明朱元璋对远东的重视。
其次,朱元璋将李文忠派来,一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空手而来,他一定是带了好消息来的。这好消息,自然就是大明对高丽的态度。大明能够不过问高丽之事,对于目前不愿与大明撕破脸皮,不愿意陷入双线作战的远东帝国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
李文斯顿从瞿尚兵的两句话中立刻洞悉了这一点,笑意浮现。
“哈哈哈哈,老瞿,邵千保有没有说他们何时动身?”
“隔日即将启程。而且据说朱棣的那封信起了作用,这次他的生母碽妃可能也随着李文忠一起来访。”
“好事,这是个好事。”
瞿尚兵进而问道:“李老弟,咱们如何迎接?另外这行程安排,具体的规制如何,还需诸位老弟拿个主意。”
李文斯顿眨么着眼睛想了想说道:“老瞿,这个行程安排,等我今日和陆头他们商量商量。至于如何迎接嘛~嗯......邵千保他们应该会从原路返回,还是得先进入南京府地界然后渡江。南京原来是大明的京师,原先的明皇宫已经被我们对外开放,为了避免刺激李文忠他们,我看就别让他们进入南京城了。等他们到了浦口,直接让船把他们接过来算了,也省的再一路奔波,到时候咱们就直接在码头欢迎他们吧!老瞿,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好,老哥我没有意见,那既然这样我就让人给邵千保他们传个消息。那船队方面......?”
“船队方面,得看看大明那边的使团有多大的规模,我会和树五打声招呼,让他提前准备,等邵千保那边传来了消息,老瞿你就直接和杨树五联系就行了。”
瞿尚兵也不墨迹,应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去,将这边的回程安排通报给邵千保。李文斯顿正琢磨着如何给李文忠安排行程,被不期而至的郑纪给打乱了思绪。
“李哥,你研究什么呢?”
“咦?小郑头,你这么早回来了?”
“是啊,财政部那边的拨款事宜结束了,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对了,我刚刚开车进来时正瞧见老瞿匆匆忙忙出去,我也没叫他。怎么了?他来找咱们什么事?”
李文斯顿勾着郑纪的肩头,“走,先回去,等会儿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第八十六章 回访
东岸花园城堡小餐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文斯顿才将傍晚碰见瞿尚兵的事与大家交待了一番。
“他们返程的事,我已经和老瞿沟通好了,但是李文忠他们来,我们总得给他安排安排行程。另外咱们这儿什么东西让他看,什么东西不让他看也得确定一下。”
陆远叼着饭后烟,颇为惬意地问道:
“李头,你有什么想法?”
“百姓们都能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必忌讳,比如铁路、建筑、田地亩产的情况,还有工业园区和几家大型的造船厂。这些东西就算想瞒也瞒不了,索性光明正大的带他走访参观。另外唯一的问题,出在军工厂那边。李文忠想参观我们的军工厂,那是大概率事件。换了我们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想去看看军队手中拿的火枪究竟是如何生产出来的。所以军工厂,是否让他参观是个大问题。”
郑纪有些为难地说道:“李哥,军工厂可不能让人随便看吧?而且我觉得船厂也不应该让人入内参观,让他们在江面上望上几眼就行了。”
“为什么?”
“大哥们,李文忠这次来,又不是他一个人来。大明那边一定会派出各种的能工巧匠跟着李文忠一起来,以便于学习咱们这里的东西。类似机床之类的各种大型器械,机动和工程车辆,给他们看到死他们也造不出来。可咱们船台上的那些木质战列舰其实并没有什么高科技在内,无非是个设计和理念的问题,那些工匠如果参观其中,不就学了去了吗?还有军工厂那边也是如此,他们现在造不出我们火枪枪管用的钢材,但他们可以仿制啊,哪怕学个一招半式,对大明来说也是一大进步,那咱们的优势不就更少了吗?”
施成不屑一顾地摆摆手,“小郑头,你这也太危言耸听了。船厂,咱们造的是海船,他大明的工匠学了去又怎么样?朱元璋封关禁海,学的再好又有什么鸟用?”
郑纪也一摆手,立刻反驳道:
“成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朱元璋是封关禁海,但不代表大明就没有海疆了。山东、两广,深海良港遍地,一旦大明也开始仿造,对我们未来的海上航线和安全,那是大不利!”
“呃......那咱们总不能只让他们在路上闲逛吧?“
陆远沉思片刻后开口道:
“现在的问题,不是闲逛不闲逛,而是得想办法让大明为我们所用。哪怕现在大明和咱们还处于和平时期,咱们也得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捞些好处回来补贴家用。咱们给他看的东西,都得以这个目的为宗旨。我们能有好处的,那就让他看,让他学;没有好处的,甚至是对我们有坏处的,那咱们就保密。”
李文斯顿顺着陆远的思路这么一咂摸,顿时回过闷来,立刻说道:
“陆头,那照你的意思,凡是能提高生产效率的东西都可以让他们知道?比如纺纱机?蒸汽机?”
施成应声发问:“啊?难道造蒸汽机的工厂也让他们看?”
“呵呵~~~”
陆远轻笑两声,“不仅让李文忠来看,我们还卖!但前提是得有钱赚,咱们能获得巨大的好处。”
“陆头,你什......什么意思?”
陆远还没说话,乔纳森就抢先替陆远解释起来了。
“施,我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陆头,你的意思是不是让他们帮着咱们建铁路?”
陆远一拍巴掌哈哈笑道:“施头你看看,还是人家老乔的脑子好用,立刻就从中看到了好处。”
施成摸着后脑勺狐疑不解地问道:“没搞懂,让他们建铁路,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啧,怎么没好处?你想想,咱们早晚有一天得拿下整个大明吧?那让朱元璋现在就开始给咱们搞基建,不是好处吗?等以后咱们拿下了大明,不就省事了吗?”
“那不行吧?铁路可是战略工程,对咱们至关重要,一旦大明有了铁路,到时候时间和战场的主动权都到他们那儿去了,我们怎么办?”
“哎~~~”
陆远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说你鼠目寸光还真没说错。你想想,他们怎么可能会真的拥有这种能力?咱们让大明搞基建,可没说让他们用啊!说白了,他们建的不是铁路,而且铁轨。其他的,大到蒸汽机车和车皮,小到一个车轱辘
,螺丝钉,那都得咱们来提供,甚至铁轨都得靠咱们这里来提供。命脉都被我们远东掐着,还担心他们能掀起什么大浪来吗?”
施成听罢,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陆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只给他们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下游产业,其他的都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嗯,不错。举个例子,比如与民生相关的工厂,如肥皂、瓷器之类的工厂,我们可以全盘给予大明技术输出。但其他东西,我们只卖机器,却不教他们如何生产机器,换句话说他们只能使用,而不能自行研制开发。要知道,机器总是要坏的,是需要保养的,到时候他们还得求着咱们。
类似肥料之类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卖,但他们若是想直接把咱们的化肥工厂给学了去,那对不起,不可能。事实上,就算我们让他们看,就凭着现在大明的那些人,也没能力复建一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这类的工厂还是对他们保密为好。
总之工业园区可以让他们参观,但其中的有些厂房,该保密的还是得保密。像钢铁厂,军工厂之类的地方,我们可以让他们看成品,看每日的产量,但具体的生产流程,四个字:无可奉告。”
“那你就不怕他们到时候花重金,用高官厚禄作为诱饵,把我们这里的工程师和高级工匠们给挖过去?”
“啊?哈哈哈哈!”
陆远哈哈大笑到:“他们来挖?那挖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挖,我们也没办法。但你们要知道,就算他把我们钢铁厂中所有的人都挖过去,又有什么用呢?没有成熟的配套工业,他朱元璋就算把爱因斯坦、牛顿也挖过去都没鬼用!一个连加减乘除都搞不清楚的地方,你就是把上帝也挖过去,都没用!”
李文斯顿打断了两人的交流,“我看这样挺好,总之一句话,掐断最重要的节点。只给他们看结果,不让他们看过程。”
。。。。。。
远东帝国南京府,江北,浦口县,陆军第三师驻地。
张炳虽说心不甘情不愿,但为了迎接大明的使团,还是特意与自己的参谋长闫毕一起从南京城中赶到了江北的陆军第三师师部。
“军座,邵大人和大明的使团来了。”
骑在自己的高头大马上的张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老闫,山子,走,咱们去迎迎。驾!”
张炳话音刚落,双腿一夹马腹,头一个蹿了出去,不消片刻便已率领张山,闫毕和自己的警卫营来到了使团的前方。
邵千保一见张炳到了,赶紧下马拱手施礼。
“军座,邵千保给军座请安。”
“哈哈哈哈,邵使大人不必多礼,一路往来辛苦了。哈哈哈哈!”
邵千保连连摆手,“军座说的哪里话,不辛苦不辛苦。军座,这位就是大明的曹国公李文忠李大人。”
张炳一见李文忠,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国公爷别来无恙啊?!你我可是老交情了,当初在得胜新河没能与国公爷见上面实属遗憾,今日在此得见,实属造化弄人。哈哈哈哈!”
李文忠很尴尬,他不认识张炳,也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遇见自己的老冤家,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拱手还礼。
“张将军英武,李某自愧不如。”
“李大人客气了,今日大人率团出访,某家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大人,陛下吩咐,一旦李大人到了就立刻请大人和使团登船,这一来,某家却无法与大人喝上几杯,实属遗憾。”
李文忠笑道:“将军若有雅兴,改日文忠做个东,定与将军一起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哈哈哈哈,好,那一言为定,请!”
张炳前来迎接,是吕应宿下的令,他自己并没有当回事,只觉得是例行公事而已,说过笑过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可张炳却给李文忠的心理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张炳虽不如翁德这般高大威猛,但身材健硕,条感很好。在施成眼中,张炳作战勇猛,但性格冲动,临机应变的能力也略显不足,是个将才,但不是个帅才,只能领兵打仗,不能统筹全局。
可一身礼服的张炳在李文忠眼里,那真叫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将,浑身散发着职业军人独有的魅力,处处透露着久经战阵的大将所
特有的肃杀之气。只打了这一个照面,李文忠更是觉得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有这样的将领在,这伙儿远东贼逆恐怕是再难以剿灭了。
一夜风平浪静,无风无浪航速虽慢,倒也平稳。在微微晃动的船舱中,李文忠算是睡了一个好觉,当他再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船队经过一夜的航行已经即将抵达太仓卫了。
船员手托餐盘,来到李文忠面前,“国公爷,这是早餐,请国公爷慢用。”
李文忠看着餐盘中的东西,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无从下手。
负责送餐的船员见其好半天都没动一下,还以为他对船上的伙食不满意,赶紧解释道:
“国公爷,咱们船上不比陆地,条件有限,若是这餐食不尽如人意,还请国公爷多多的包涵。”
“不不不!”李文忠连忙摆手否认道:“误会了,小兄弟误会了。只是这罐子......”
船员顺着李文忠手指的方向一看,瞬间明白了,立刻解释道:“国公爷,这铁罐中存的是八宝粥,即开即食,很方便的。”
说着话,船员直接上手拿过了桌板上的易拉罐,随着“吱~~~”一声马口铁灌口被拉开,“国公爷,请!”
李文忠狐疑地朝罐内看了看,拿起调羹只微微一沾,放入口中,立刻就称赞起来:
“嗯~~~不错,味道不错,哈哈哈哈!孤陋寡闻,孤陋寡闻了。小兄弟,这东西都是你们船上烹煮的?”
“不不不,这些罐头食品都是工厂里提前做好,包装好再运来的,无毒无菌,便于久存。小的听罐头工厂那边的人说,只要不开启封口,保存良好,罐中的食物哪怕放个三五年都不会腐烂变质,照样可以食用。”
“哦?还有这等妙物?”
船员嘿嘿一笑,答道:“国公爷别看着罐头看着普通,但这里面什么都能放,米面炒饭、水果蔬菜、禽肉鸡蛋、酱瓜笋干,无论是清煮还是红烧,各种味道都可以做。只需罐头工厂那边加工好就行了。”
“皆是开封即食?”
“不错,皆是开封即食,若是讲究一点的也可以自行倒出来在锅中加热,也可以直接将罐子放在热水里泡泡,现在这样不加热也可以直接吃。”
李文忠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立刻就发现了罐头的价值,心说这哪里是什么看着普通,特么一点都不普通,有了罐头,就不用起灶生火,若是军队中有了这样的好东西,哪里还需担心什么军粮供给。
“那现在这罐头,已经在军中普及了吗?”
“别的部队小的不知情,但现在咱们海军是已经都普及了。平日里若是不出航,在基地里咱们吃的还是食堂大锅饭,但舰队出航,短期的还是有新鲜果蔬和禽肉供给,但时间长了留不住,都靠着各种的罐头顶着。”
李文忠有些尴尬地问道:“小兄弟,这罐头可否让本公带些回去?”
“国公爷这话说的,这些个小事到时候陛下他们自会有人安排,国公爷,赶紧用餐吧,小的就不打扰了,小的告退。”
常年在军中带兵打仗的李文忠对吃的并不讲究,三下五除二将面前餐盘中的事务扫得一干二净,刚一抹嘴,贴身的随从便撩帘进入了舱室。
“老爷,可要出来看看,咱们快到了。”
“到哪儿了?”
“回老爷话,已经过了太仓七浦塘,马上就到吴淞了。”
李文忠起身钻出舱室来到甲板上,顶着东方升起的初阳,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远方数十根大小不一直窜天际的烟囱已经若隐若现。
“邵使大人,那数十根平地而起的高耸之物是为何物?”
与他同船而行的邵千保呵呵一笑答道:
“国公爷有所不知,那边即是咱们远东的重工业园区。那些高耸之物都是工厂作坊的烟囱,排除废气所用,国公爷可有瞧见那顶端冒出的滚滚浓烟?”
“嗯嗯嗯,有白有黑,倒是壮观,不知这里面有何讲究?”
“呵呵,国公爷,邵某是个文官,在外交部任职,对这些事务不甚了解,国公爷若是有兴趣,在下可为国公爷安排,到时候请专人陪同国公爷前来园区参观一二。”
第八十七章 会晤
船行半路,邵千保拿手一指,“国公爷你看,前方右侧那一排即是吴淞码头,从一号至十号皆是。咱们从大明买来的铁矿煤炭,都由那些大小船只先承运至码头卸载,而后再运入各家工厂加工生产。”
“那咱们也在这吴淞码头登岸?”
邵千保摇摇头,“国公爷,咱们不在这登岸。而是直接转道浦江,陛下将在皇家的御用码头迎接国公爷和大明使团,为国公爷接风洗尘。”
由四艘三轨纵帆船组成的船队转入吴淞口,最先映入李文忠眼帘的就是沿岸成排的海防炮台以及其内的数十尊32磅和64磅大型岸基火炮。
再往前走不多远,就是最早的苏松海防道驻地,不过如今的海防驻军基地与曾经大明的苏松海防道那是不可同日而语,打眼望去虽不能瞧见基地全貌,但仅从一队队海军官兵的训练中便可窥得端倪。
“邵使大人,前方是何处?”
“国公爷,前方西岸即是帝国海军的直属造船厂,东岸则是外高桥海军基地以及外高桥码头。”
李文忠神情复杂,开口问道:“若是本公没猜错,当初南京之战轰垮我大明京师城墙的那些个炮舰,就是这家船厂营造的吧?就是从这处基地出发的吧?”
“回国公爷话,出发确实是从这边出发的。但要说造,却不全是这家船厂造的,帝国现在除了海军直属的造船厂,还有三家大型的造船厂也承接海军的订单,为海军建造战舰,过一会儿就能瞧见两家。国公爷若是对海军事务感兴趣,到时候在下也可以安排人陪着国公爷四处转转。”
李文忠虽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但停泊于军港中的战舰上一根根直冲云霄的桅杆,活似一根根钢针般直插入他的心脏,令其久久不得平静。
当万吨远洋成品油轮“小红帽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李文忠可就是真的傻眼了,指着前方高达数十米的钢铁油轮颤颤巍巍地问道:
“邵......邵使大人,这船是......?”
“呵呵,国公爷,这船据说是陛下和几位王爷亲自造的,也是陛下亲自驶来的。其实当初见到此船,咱们大家都和国公爷现在一样大惊失色。陛下有严令,除了亲卫队海军人员,禁绝任何人靠近。在下位低权轻,所以具体的情况,恕在下实在无力为国公爷答疑解惑。”
“哦哦哦,无妨无妨,仅远观便已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能见到如此旷世奇观,本公这次没白来啊~~~”
随着船队缓缓靠岸,李文忠才揉了揉微酸的双眼,朝身旁的邵千保拱手致意:“多谢邵使大人这一路上的介绍。”
邵千保摆手笑道:“国公爷,咱们现在还没真正抵达呢~”
“啊?尚未抵达?那船队为何提前靠岸?”
“国公爷有所不知,这里并非是陛下和王爷们的御用码头,而是陆家行码头。国公爷可能也发现了,咱们座下的船是远洋海船,吃水颇深,仅靠风帆航行,并无有橹手。所以咱们得现在这儿靠岸换船,一般得改乘舟艇,但今
日陛下特意为国公爷和大明使团安排了机动快艇。”
“快艇?”
邵千保点点头,“国公爷,请吧。”
。。。。。。
东岸花园江边码头
迎接大明使团的人数很多,但陆远等人并没有前来,而是派了顾三作为帝国皇室的代表与瞿尚兵一道前往码头迎接。
为了体现出远东的着装风格,瞿尚兵和前来迎接的官员们顶着六月下旬的高温,特意全部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西服,只有顾三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穿着一套颇为透气的白色亚麻西服。
待数艘玻璃钢交通艇靠泊停当,二人便立刻率领其余那些在场官员迎了上去。
“哈哈哈哈,国公爷一向可好啊!今日能在此得偿再见国公爷,实属瞿某三生有幸啊!哈哈哈哈!”
刚踏上岸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李文忠听瞿尚兵这么说,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自己明明没见过他啊!
在他身侧陪同的邵千保赶紧引荐到:
“国公爷,这位便是帝国外相大人,瞿尚兵侯爵!”
李文忠暗自思忖,瞿尚兵?这名字倒是以前好像听说过,片刻之后恍然大悟,惊叹一声:
“哦,哦,哦~~~你是两浙盐运司的转运使瞿尚兵瞿大人?那个《明远条约》就是大人你代表远东签的?”
“呵呵呵呵,不错,正是瞿某主责签署的。”
瞿尚兵进而介绍到:“我身边这位,是帝国皇室的大总管,也是咱们陛下的心腹,顾三顾总管。”
一旁的顾三那是百感交集,心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造化弄人。当初自己流落街头分文无有,给人当条狗只求讨口饭吃都没人愿意收留,如今这才多少时间?此刻居然昂首挺胸,代表着陛下在这儿迎接堂堂的大明国公爷,听到瞿尚兵引荐自己,豪气顿生。
“哈哈哈哈,曹国公,顾某今日是代表陛下,代表我远东帝国皇室特意在此迎接曹国公和大明使团来访!”
李文忠顿时一愣,心说这什么意思?皇家的大总管,他不是个太监啊!太监哪有如此洪亮的声音体态。尴尬之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拱手施礼:
“顾总管,久仰久仰。”
迎接队伍中的朱棣这下算是见着亲人了,招手喊道:“表哥!”
李文忠寻声而望,见朱棣朝自己走来,立刻迎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笑了起来:
“诶,诶,殿下,快来,让为兄瞧瞧。嗯~~~好小子,个子倒是见长,哈哈哈哈!看来远东这儿可没有亏待你。”
“是是是,父皇......呃......母后来了吗?”
李文忠含笑点头,“来了,就在后面。”
朱棣眼入哀求之色,回头看着顾三,“顾叔,小侄可否现在去见一见母后?”
现在他们母子说话,顾小七那边没法儿监听,顾三很有原则,摆手笑道:
“不急不急,你皇叔母已经让人给你母后在城堡中安排了住处,今日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母子相见。”
瞿尚兵笑着附和道:
“朱棣啊,陛下和几位王爷可都快等着急了,咱们先走,到时候有车会接你母后他们和咱们一同进餐,可好?”
也不等朱棣表态,瞿尚兵拿手一引,“国公爷,请上车。陛下和王爷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请~~~”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对于李文忠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结构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同时也对带来这一切的陆远一行人怀有强烈的好奇心。
与他一样,陆远等人也对大名鼎鼎的李文忠抱有极大的好奇,这可是迄今为止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国公爷。
从江边码头到东岸花园城堡的距离其实很近,其实步行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不过这次为了显示接待规格,车队特意绕行至东岸花园南广场外的主路,最终停在了东岸花园广场上。
李文忠下车之后顿时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整整五百名身着仪仗礼服的亲卫队和五百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皇家骑兵分列两侧,肃穆以待,通体雪白的东岸花园城堡被十六面巨型竖挂帝国蓝旗所铺满,迎风招展,摄人心魄。
“陛下驾到!!!”
“沧啷!”
随着一声高喊,就在这一瞬间,立于前排的五百名仪仗队手中的五百把指挥刀斜向四十五度同时出鞘,纹丝不动。
随着东岸花园的南大门缓缓打开,陆远立于正中,施成、李文斯顿、郑纪、乔纳森史密斯、顾五四和顾小七分立两侧,且无一例外,全部身穿着亲卫队的军礼服。
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陆远缓缓抬起右臂。
“收刀!敬礼!!!”
“沧啷!”宝刀入鞘之声瞬时响起。
陆远再一次摊开手掌举起右手,朝左右两侧的仪仗队各还了一礼,礼毕后,五人才迎了出来。
“免冠,鞠躬!”
随着寂静的广场中的这一声高喊,不仅在场的帝国官员们弯下了身子,就连在广场四周围观的普通百姓也纷纷脱帽鞠躬致意。
陆远笑着点点头,朝面前的大明使团和四周的百姓招招手。
“礼毕!!!”
等大家都重新抬起了身子,陆远等人才笑着纷纷与李文忠等人握了握手。
“曹国公。”
李文忠弯腰又是一躬身,回到:“远东皇帝陛下。”
陆远笑着摆摆手:“哈哈哈哈,不用这么客气,请,咱们屋里聊。”
“请,请!”
第八十八章 会晤(二)
陆远一行五人与瞿尚兵和李文忠以及使团中的另两名大明官员进入城堡内的大会议室,分宾主落了座,上了茶之后,陆远才缓缓开口:
“国公爷,这一路辛苦了,我们有失远迎,还望国公爷多见谅。”
李文忠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陛下言重了,邵使大人礼遇有加,谈不上辛苦。”
“好,那就好,我们已经给大明的随团官员准备好了酒店,也在咱们的城堡中提前准备了几间客房,国公爷若是不嫌弃,就索性直接住在我们这里。”
“多谢陛下厚爱,陛下还是唤在下本名即可。”
“呵呵,好!”陆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哈!”
“陛下,文忠先替圣上多谢陛下厚待四殿下。”
陆远一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不必不必,当初咱们条约中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四皇子是明皇派到咱们这儿来的特使,并不是什么人质。对待特使就要有对待特使的样子,我们也不算什么厚待,只不过是照例而已。说起四皇子,对了,听说他这次去信给我那皇兄说思念家母,想见见他母亲,可有遂了他的心愿?”
李文忠点点头,“碽妃也来了。”
“嗯,好,这样也好,孩子和母亲是要多见见面。若是明皇不介意,我看可以让他们母子多聚上一些日子。你也是,文忠啊,咱们交道打的也不少了,但以前你我两家从未谋面,这次也多待些日子,我们陪着你在咱们这儿四处转转。”
一提起往事,李文忠就满脸的尴尬,勉强笑道:
“过去都是误会,误会。”
“哈哈哈哈!”
陆远笑着摇了摇头:“文忠,你客气了。咱们今日关起门来,无有外人,也不用摆什么场面话,我呢,就和你说点真心话。”
“陛下请指教,文忠洗耳恭听。”
“我们也不否认,真要说起来啊,我们远东确实是占了大明的地方。说难听些,就是造了大明的反,这地盘,也可以算是我们巧取豪夺过来的。”
李文忠哪里能想到陆远会直接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愣神。随之,陆远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文忠,这世上的事可不就是这样?当年明皇也是这么来的,也是扯旗造了大元朝的反,靠着小明王挡住了前期元军的猛攻,获得了喘息的时间,而后再灭了各路的豪强才有了今日的大明,所以这弱肉强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其中并无有对错之分。你可认同我这一点?”
李文忠的思路已经完全被陆远带了过去,木讷的点了点头。
“文忠,你虽然才来远东,但这一路上,我
相信你见得也不少了。你扪心自问,你觉得是我们远东好,还是大明好?”
“陛下指的是哪一方面?”
陆远笑道:“这里面并没有哪一方面。评价一个国家好是不好,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百姓。文忠你记住,大明不是我那个皇兄朱元璋一个人的,大明,之所以有大明,是因为有了百姓。我们远东也一样,是由所有的帝国公民,老百姓们组成的,并不是由我们几个人组成的。
百姓们并不是我们这些当权者的私产,更不是我们的奴隶。如果我们这些执政者认识不到这一点,今日百姓们可以拥戴我们,明日就可以推翻我们,就如同十几年前一样!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啊!”
李文忠思忖了半天,点了点头。
“陛下训教的是,文忠深以为然。若是比较两国之百姓,文忠虽未深入了解,但仅观其表便有所感,远东百姓相较大明,确实更为富足。只是文忠心怀好奇,百姓富了,确实日子过得好些。可银子就这么点银子,那......”
陆远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叹了口气:“哎~~~,文忠啊,你是在大明,在朱元璋身边待傻了。我问问你,你可知为什么我们扯旗造反,百姓们愿意跟着走,有民意基础?”
“难道就是让百姓们富?”
“对了!就是让百姓们富。在我们没起事之前,就已经让一部分百姓跟着我们得到了好处,官员们也是如此。你想想,在大明当官,普通的官员俸禄才多少?一个月折下来也就一两银子吧?这还算是好的了。最底层的基层官员恐怕才几钱银子,那他们得吃饭啊,还有手下的书吏衙役,都得要银子养家糊口,他们怎么办?只能背地里想办法从最普通的老百姓那里捞银子。这么一来,这不就成了恶性循环了吗?”
李文忠诧异地问道:“那远东就无有贪腐问题?”
“有啊!人性本贪,贪腐永远也杜绝不了,可现在远东官员们俸禄高,就拿瞿大人举个例子吧,瞿大人每年的俸禄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千五百两银子,交了税拿到手也有二千两出头。
就这么个情况,你说吧,瞿大人能看得上百姓们手里的那几两银子吗?还至于去贪那几个小钱吗?普通的官员已经是丰衣足食,还至于为了这么一点小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搭上去吗?
就是要收受贿赂,说句难听些,收的也是那些富甲豪商的银子,最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不影响老百姓的生计吧?
你想想,百姓们有钱了,交的税就多,我们皇室和帝国政府就更富有。有了余钱就可以再反哺给老百姓,可以扶持各种产业,这才是良性循环。”
李文忠若是所思地问道:“这地是同样的地,人是同样的人,如何做到?”
“哈哈哈哈,想做
到这一点,并不难。一个字:放!放老百姓自由选择。说白了,我们远东就是推翻了大明的一切施政措施,比如大明不让老百姓自由选择,设什么民户军户灶户匠户,我们这儿没有;鼓励商贸,撤销禁海令,放百姓们出去做生意。”
远东这里的情况,李文忠是有所耳闻的,他知道远东鼓励老百姓做生意,开办各种的作坊,罢黜儒家经典,搞什么新式教育,也知道远东废除了一系列原本大明的施政措施,比如开放海禁。
要知道一个新国家或是一个新朝廷建立起来,推翻前朝的统治是不假,但新来的主子们并没有什么执政经验,就更别提治理这广袤的中原大地了,所以掌权者往往推翻前朝的同时却又袭承前朝的制度。
比如大明在创立之初袭承的是大元朝的制度,除了将什么什么路改成了府,平章改成了知府,也就是说只不过改了几个名字,实质上里面的这套东西还是沿用了元朝的制度。
后来的大清也一样,紫禁城是换了主人了,但清初从皇太极一直到康熙,除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其他的搞来搞去还是大明的这一套,同样是将皇权死抓在手里,也同样将天下的土地和百姓作为自己的私产来对待。
至于什么军机处啊;将已选定的储君姓名,写好密藏匣内权,再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的秘密建储制,那是雍正才搞出来的。
看起来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例外,可能也就只有大元朝了,元朝是蒙古人搞出来的,蒙古人是不会搞大宋的那一套制度的,可等忽必烈搞掂了南宋建立大元朝的时候一看,怎么样?不行嘛,不能把游牧民族的那一套施政方法和管理制度完全照搬拿到关内来,这么搞,混不下去了嘛!结果如何?到了大元的最后一个皇帝元惠宗时,已经成了一个饱读儒家经典的典型封建帝王了,还加大了科举力度,派监察御史巡视天下。
李文忠是读过史书的,他知道古往今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可现在却见了鬼了,自己眼前的这个远东,特么的不按套路出牌!居然完全推翻了从始皇帝开始直到现在一千多年来的几乎所有经验教训,闭上眼睛搞自己的这一套东西,罢黜儒术,废除科举,打击世家大族,还能搞得如此彻底,手段如此毒辣居然还能获得百姓们的拥护,最重要的是,居然还特么成功了!
能不算成功吗?打仗打到现在地盘越打越大,把堂堂的大明王师打的是屁滚尿流。仅这两条,就使李文忠在自己的角度上看起来,这如果不算成功,那什么才算成功?!
这一点,对于李文忠的思想上的冲击不亚于之前看到的钢铁巨舰和其他一系列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
隔壁朱元璋和大明朝的好坏,管陆远什么事?为什么陆远现在要苦口婆心地对李文忠讲这些个东西?
陆远有自己的算计,他把主意,打到了李文忠的身上。
第八十九章 会晤(三)
在陆远的心里,李文忠可以堪称是最完美的大明开国神将,对大明来说,比排在他身前的徐达,常遇春来的都更为重要。
其中的原因,不仅在于李文忠能打仗,战功赫赫。更重要的一点,李文忠较之其他的大明重臣,甚至包括朱元璋,眼界都更为高远。而且他为人刚正不阿,冒死三谏朱元璋,甚至敢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陛下杀尽功臣宿将,一旦边疆有警,或内有叛乱,那时谁来为国效力疆场?愿陛下三思。”这句话,足以显示李文忠是个什么样的个性。
常遇春早已身死暂且不提,对陆远等人来说,徐达战功赫赫是不假,但远东帝国有的是打仗的能人,徐达并不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他就算投效了远东,重要性比得了刘玉文、赵一杰,张元年他们吗?说不定还不如麻重九来的管用。
可李文忠不一样,李文忠就像是个u盘,随时插拔,而且可以即插即用。《剑桥中国明代史》里说:洪武帝的外甥李文忠,是皇帝至亲中唯一有点学识的人,但是从很早时候起,他对他舅父的忠诚就有些不肯定。可是,皇帝还是把他安放在极重要的位置上。他是个极有才干的行政官员。根据史籍所载,他擅长搞钱粮和刑名事务,也善于搞大项目公共工程。
所以,在陆远等人看来,李文忠他刚正超过方克勤,施政能力更不会亚于几乎所有的帝国官员,带兵能力就更不用分析了,历史上桩桩件件的功绩足以证明其军事才能。
一个人,既有高尚的道德和品行,办事能力和军事才能又几乎是无出其右,这样的人,陆远怎么可能会放过,把李文忠这样的人才留在朱元璋的身边,那真叫是一个暴殄天物!
“笃笃笃~~~”
随着敲门声,大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李灵珊穿着一身靓丽的红裙走了进来。
“咦?你们还在开会啊?”
陆远朝李文忠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站起来给李灵珊介绍到:“灵珊,来,这位就是曹国公李文忠。”
李灵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就是李文忠?”
可还没等李文忠答话,李灵珊又扭头问道:“诶,远远,他就是你们说要想办法拉拢过来的那个大明的李文忠?”
陆远那叫一个尴尬,那叫一个汗颜,翻着白眼摇着头,心说你这话也不能当着人本家的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吧?何况还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几个大明的官员在场。
李灵珊也发现自己这话好像说的有些不是时候,也不好意思地冲李文忠笑笑,主动伸出了手。
李文忠哪里敢伸手去握李灵珊的手,这只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一时手足无措尴尬不已,瞬间就脸红脖子粗。
瞿尚兵的反应很快,为了缓解尴尬,直接上前主动牵起李灵珊的手,弯下腰行了一个吻手礼。
起身后,瞿尚兵对着李文忠玩笑道:
“国公爷啊,你是有福不享,你可知咱们远东帝国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有朝一日能够亲吻咱们皇后的玉手,今日瞿某算是捡了个便宜,哈哈哈哈!”
李文忠也尴尬地笑道:“外相大人,文忠不敢冒犯了皇后娘娘。”
“哈哈哈哈,国公爷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叫吻手礼,只要已婚妇女主动伸手,那咱们行礼就不算冒犯,而是尊敬。这是咱们远东帝国的规矩,为了显示尊重女性,就连陛下都弯腰吻过拙荆的手,当时也把瞿某给吓着了,国公爷日后习惯就好了,不过国公爷可得记得,未婚的女子可不敢轻易下嘴,若是被人打了,可别怪老兄我没提前提醒你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在场众人一片哄笑,就连李灵珊也被瞿尚兵的几句话说得咯咯直乐,又一次重新对着李文忠伸出了手。
这一次,李文忠有样学样,学着瞿尚兵刚才的动作,恭恭敬敬地弯腰,也对着李灵珊行了一个吻手礼。
李灵珊瞧着李文忠白着脸低头,涨红着脸抬头,笑道:“走吧,开饭了,等吃完了午餐,你们再接着聊。”
“走,走!文忠,请!”
在餐桌旁入了座,因为刚才瞿尚兵的玩笑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的李文忠
心说邵千保这个家伙坑我,在船上自己明明问过他到了远东有什么规矩,他还非说什么没有规矩,只需要见了陛下和王爷免冠鞠躬致意就行。
是,要人命的规矩是没有,可丢人脸的规矩却是多的不得了,方才好在有外相大人帮着遮羞脸,这回又来了,还没吃上饭,就被面前的刀叉碗碟筷和各式的杯具给搅懵了,桌面上摆的不是烛台就是花卉,别说菜了,就连一盆米板都没见到,总不能中午吃花吧?
坐在他身旁的瞿尚兵瞧出了他的尴尬,凑过来低声说道:
“国公爷,稍安勿躁,咱们这儿吃饭没什么规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自己盘里的东西哪怕上手抓了往嘴里送,也无碍。”
李文忠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餐盘,“呃......”
“哈哈哈哈,国公爷,还没上菜呢!稍安勿躁!”
“叮叮叮~~~”
陆远拿叉柄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杯,起身说道:“我在此代表帝国皇室,很高兴大明王朝的使团能够应邀访问远东,今日文忠和碽妃能够莅临我们东岸花园,深感荣幸,来,干杯。”
“干杯!”
陆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吩咐道:“开餐吧~”
今日这顿饭,梁进是做足了准备,为了给吃过见过常年身居高位的李文忠和享用惯了珍馐美味的碽妃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特意安排了陆远等人平时自己都不太吃的法餐。同时,也想让这些从大明来的人们知道知道远东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是由土匪流寇所建立起来的。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李灵珊才心满意足的吞下了最后一块蛋糕,放下了刀叉。
“好像味道不是挺正宗呀~”
李文斯顿没好气的说道:“不正宗我瞧你刚刚吃的还挺开心的,还有好些个人吃不上饭呢~你就别挑剔了。”
陆远拿餐巾抹了抹嘴,笑道:“行了,灵珊,你和顾沁没事的话就陪着碽妃她们去外面花园转转,我们再和李文忠开个会。”
“嗯,行,要不你们就去楼上小会议室谈吧。”
原本瞿尚兵并没有安排下午的会议,可上午开了小半天会却连一点正事都没谈到,陆远基本处于给李文忠洗脑的阶段,无奈之下,午餐过后,尚未等李文忠歇息片刻,瞿尚兵又将他请至了三楼的黄金会议厅。
已经换了一身便装的陆远见李文忠进来,吩咐道:“来,给国公爷看茶,然后你们就退下吧!”
“陛下,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陆远摆摆手,“没事没事,来,坐,坐。”
待下人们都退下之后,李文忠才开口说道:“陛下,诸位王爷,文忠这次前来远东,许多事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三步一惊,五步一奇,处处有神迹,算是大开了眼界。”
李文斯顿也不客气,直接点头说道:
“不错,若是不明就里的外人刚来到我们远东,确实会有这样的感叹,甚至会认为是神迹。但其实这一切并不是什么神迹,而是两个字:科技!”
“科技?”
“不错,就是科技,科学加技术。比如没有畜力牵引就可以前行的车辆,没有橹手桨叶就可航行的船只,这些东西看起来神奇,但若是真的探究其中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抽几天去咱们学校旁听一下相关的课程,有专门的教师传授其中的知识和原理,我相信只需稍加解释,你就会明白的。”
李文忠诧异地问道:“文忠当真能听?”
“哈哈哈哈,怎么?咱们在你心中有这么小气吗?当然能听,不仅能听,后面几天我们还会安排人带你四处去实地走访,甚至上手操作!只要你自己感兴趣。”
“文忠多谢陛下和诸位王爷的信任。”
陆远笑着摆手道:“呵呵呵呵,这没有什么信任不信任的,文忠,你不是那些腐儒酸子,你是知道优劣利弊的。我们也不是什么都要藏着掖着,比如土豆,我相信咱们远东的土豆已经有不少流到了大明那儿去,土豆这种农作物的价值,你应该知道,这是立国之本,有了粮食就有了人,有了人就等于有了一切。
你想,
若是我们真的如此自私自利,完全可以限制出口,何必为了一点小钱把自己的立国之本流传到大明去呢?你说是吧?呵呵呵呵。”
“陛下胸怀天下,文忠深感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文忠,你也别给咱们戴高帽......”
陆远话音未落,就瞧见面色凝重的顾五四急冲冲地大步闯了进来,低声说道:
“老爷们,出事了!”
众人一见到顾五四,就已经知道出事了。现在在三楼的黄金会议厅,是陆远等人最私密的商讨国事的场所,如果没什么急事,顾五四是绝不可能擅自闯进来的,更别提现在还有李文忠也在当场。
施成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事?”
“咱们东岸花园被学生们和帝国公民们给围了!”
一听到这话,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李文忠却先起身朝众人拱手道:“陛下,诸位王爷,文忠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先行告退的好!”
“不不不!”
陆远一抬手,“文忠,你没必要觉得有什么尴尬,定心安坐。五四,到底怎么回事?”
“回老爷话,小的前去了解过了,帝国数所学校的学生们集体罢课,包括了陆海军军官学院,技术学院,以及帝国皇家科学院,这些学校无一例外,全体师生几乎全部罢课游行,人数数万有余。”
“啊?数万人?那帮学生还拖家带口的来咱们东岸花园游行?”
“回老爷话,具体小的来不及调查,但队伍中男女老少皆有。”
“有没有引起混乱?”
顾五四摇摇头,“暂未引起骚乱,三哥正在广场上安抚民众,但群情激奋,不见有消退的迹象,无奈之下只能让小的前来禀告老爷们。”
众人下意识地走到窗边向外观望,但黄金议事厅是在东翼廊,只能隐约瞧见左前方斜侧里的一大片湛蓝,并瞧不真切。
“报告!”
“进来。”
顾小七推开门,迈着大步走入厅堂禀告道:“老爷们,查出来了,是因为那帮高丽人。”
李文斯顿开口问道:“谁起的头查出来了吗?”
顾小七点点头,“回三爷话,小的查出来了,是沈博起的头!”
“啊?沈博?就是当年那个他儿子闹事,没银子赎人,后来索性被我们留下到学校教书的沈博?”
“对,就是那个沈博。”
“那我们出去看看?!”施成试探性地问到。
“不行!我们决不能出面!”
陆远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现在只要一露面,立刻会引起骚乱的,更不能被民意绑架,解铃还须系铃人,小七,你把沈博请进来,他惹出来的事,还是得靠他来平息。”
十多分钟之后,沈博就出现在了陆远等人的面前。
沈博进入议事厅,二话不说,直接一躬到底。
“陛下,诸位王爷,沈博为民请愿!”
“免礼,沈博,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可哪曾想沈博根本就不起身,就这么撅着屁股弯着腰,也不说话。好半天功夫,最后还是瞿尚兵瞧不过去,上前扶起了沈博。
“沈教授,来来来,先起来你再同陛下说说,究竟请什么愿?”
“陛下,诸位王爷,瞿大人,沈博擅自组织学生游行请愿,罪该万死。但哪怕沈博今日身首异处,还是要代表我帝国数万学子向陛下请愿,请陛下为被那帮高丽人打死打伤的帝国公民和帝国学子们主持公道。”
沈博手中拿着帝国公报,不住地颤抖,又接着开口:
“陛下,诸位王爷,请看看这份帝国公报,啊!那帮高丽人哪里是来俯首称臣的?所行桩桩件件的恶事,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杀人害命,无恶不作!何其狂妄?!何其骄纵?!不顾法纪目中无人,无故杀害我帝国公民,欺辱我们这湛蓝的国旗,沈博虽是一介文人书生,但血性犹在,我们远东帝国决不可任人肆意欺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