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星期日计划
“呃......”
姜让见面前年纪最轻的这位,虽然皮肤被晒得黝黑,但五官挺括,容貌甚伟,稍显稚嫩的面庞中流露出一丝傲气。看上去倒是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
“恕姜某眼拙,这位是...?”
“这位不是旁人,是张麟张大人的独子,张进学。”
“啊?”
张麟原先就在太仓市舶司任职,姜让是太仓卫指挥使,两人常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相熟已久。但姜让无论如何都没把眼前这个年轻人与张麟家的小公子画上等号,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是进学?”
“叔,你这眼力不行啊,不到两年呢,居然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哎哟!”
姜让一把捏住了张进学的脸皮,疼得他嗷嗷直叫。
“臭小子,你老爹是怎么了?居然舍得把你这块心头肉放出来当兵了?倒是长大了,不错,不错,军中可不必以往,少耍那些少爷脾气听见没?若是犯了军纪,为叔亲自抽你!”
“老姜,你放心,怎么着也不能给老爹丢脸不是?”
姜让摸着张进学的脑袋,笑骂道:“你个没大没小的兔崽子!”
正当众人说笑闲聊之时,就听大门外亲卫队员一声高喝。
“殿下驾到~~~”
话音刚落,一身戎装的施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卑职(臣等)见过殿下。”
“免礼。”
施成等大家鞠躬礼毕,先招呼众人入座,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次把诸位召集到一起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经猜到了,是有关于帝国针对伪明的下一步行动方案。诸位可以打开面前的文件仔细查看,等看完了我们再讨论。请吧!”
话音方落,硕大的参谋本部会议室内传来了阵阵翻阅纸张的“唰唰”声。
施成则仔细观察起这些人的面色,在场大多数将领都是一脸平静,只有姜让的脸色如变色龙般由白转红,而后又逐渐冷静下来。
见大家看的差不多了,施成敲了敲桌子说道:
“星期日战役的行动规划和各支部队的具体安排,诸位想必都明白了。此次行动,由姜让担任前线总指挥,所有参与其中的将领都要唯姜大人之命从事,若无有姜大人授权,不可私做主张更改战役进程或者战役目标,否则军法从事,都听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
施成环顾四周,对下面一众将领的回答很是满意,点点头继续说道:
“诸君要戒骄戒躁,不可因为我们目前打了几场胜仗就自得意满,不把明军放在眼里。轻敌乃是兵家大忌,更不可为了追求更大的战果而孤军冒进,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诸位都是宿将,这点道理我想大家应该都能明白。若是诸位有疑问或是难处,认为自己无法胜任手中的任务,可以现在提出来,有什么想法和意见也可以提。”
等了片刻,见无人发言,施成率先站了起来,手扶着桌案说道:
“记住你们自己和麾下部队在此次战役中承担的具体责任。既然诸位都没有问题,那今日的会议就到此为止,把文件销毁,在正式行动之前,除了在场的诸位,不可对外泄露。散会!姜让,你单独留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了姜让和施成两人,施成拉过一把椅子,让姜让坐在自己的
对面说道:
“姜让,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派你当前线总指挥,而不是杜宗或是其他人吗?”
“卑职不知,还请殿下赐教。”
“呵呵”
施成绕有深意地看着姜让,“姜让,你别谦虚了,你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的。”
“卑职若是猜的不错,当是陛下和殿下提携卑职。”
“你只说了一半。”
施成站起身,那手按在姜让的肩头。
“眼下帝国的武装力量是个什么情况,想必你也知道。提携你,想让你积累更多经验只是其一。其二么......”
其实姜让从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列入前线总指挥这一栏时,就明白了施成的意思,此刻见施成试探自己,也不再做什么扭捏状,直接说道:
“殿下可是想让卑职,分掉几位大人手中的一些权力吗?”
“呵呵,呵呵呵呵”
施成乐呵呵地点点头,“所以我之前就说了,你是知道我们用意的。”
“殿下,这事,卑职能看出来,旁人想必也能看出来,这......赵大人他......”姜让摆出一副无奈状,摊开双手。
“我担心的不是赵一杰,若是我猜的不错,赵大人他才没兴趣当什么前线总指挥呢,他现在不是要捞权力,而是要想尽办法把手中的权力分散一部分出去,免得因为他一家独大,使我们对其心生猜忌。”
“那殿下这么安排的意思是...针对张炳与宋达二人的?”
施成不置可否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
“针对谁,并不重要,只要下面人没有结党营私之心,就不会在意这些。姜让,这次战役事关重大,虽然我们制定了看似完备的战役规划,但依然不可掉以轻心。战局变化万千,而且这次是海陆并进。任命你为总指挥,是我力荐的,我相信你有这能力,能够协调好各方,可不要让我失望!”
“卑职定不负陛下与殿下重托,只是......”
施成诧异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卑职对此行,有不同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卑职认为还有对我方有利的一点,在此计划中无有利用上。”
姜让说到一半,偷眼瞧了瞧施成的面色,乍着胆子继续说道:
“殿下,卑职认为既然海宁卫在吕家父子掌控之中,不如让张炳所部走水路,直接从海宁卫防地登陆,绕道嘉兴府城以西,截断其退路。同时猎骑兵团走陆路,由松江直抵嘉兴城下,前后夹击,争取一举荡平囤聚在嘉兴城的明军。破城之后再兵分两路,一师直接杀奔杭州,骑兵团则照原计划,扫荡湖州府。”
姜让给的提议,施成其实之前就有想过,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自然如姜让所说,第一时间集合两股部队快速解决嘉兴城内的大批明军,坏处自然是拖慢了骑兵团的速度,而且凭借着一师的战斗力,已一己之力解决嘉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见施成犹豫不决,姜让在此进言:
“殿下,卑职也知道若是依着卑职的想法,难免会使骑兵收到拖累。但俗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若是照现在的计划行事,一师兵临城下,明军力守倒是好事,可一旦明军在第一时间溃败,四散奔逃,凭着步兵师的机动力,两只脚追两只脚再加上那些炮队的拖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明军一网打尽。到最后
,还是得靠着骑兵团返回来追击。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施成皱着眉头,心说这点倒确实没想到,自己一直认为明军守城,我方进攻,能将明军团团围住。姜让说的话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万一明军没自己想的这么有骨气,咋整?万一他们一见到张炳的部队抵达甚至一获知我军开拔就立刻下令撤兵,或是哗变,或是溃败,怎么办?总不能一个一个去搜,一个个去抓吧?
倒不如就利用海宁卫,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只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就开城投降,要么就打上一仗之后再开城投降,总之想逃跑是万无可能的。
想到这儿,施成点点头。
“好,这样也行。姜让,你是前线总指挥,既然你觉得此行更为可靠,那就放手去做,运输沙船,你自己去问杨树五要。总之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一概任由你调用,哪怕你让赵一杰亲自给你搞后勤,我都没意见。还是老规矩,我只看结果,不论过程。”
到此为止,施成的活就算干完了,以后的担子就是姜让来挑了。
说实话,姜让不如杜宗聪明果断,也不如宋达机敏狡猾,但姜让的性格中有着认真和执着,并且公私分明。
所以他不会像杜宗那样在发号施令之前考虑下面人的心情,更不会像宋达张炳两人一样对对方有什么偏见,一切的行动指令,完全是以能够顺利打赢战役为终极目标,而不会掺杂入个人情感。
半年多的亲身体验与磨合使姜让对此次战役充满了信心,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各方面都得靠自己去安排。好在施成和其他人,并不像当年的蒋委员长,恨不得跨过下面的各级将领,直接指挥一个小兵,所以给了姜让全权,使其能够自由发挥。
经过了三天的筹划和准备,1371年5月1日,陆远与施成以远东帝国皇帝和远东帝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身份,正式批准“星期日战役”,展开对浙江的军事行动。
同一天,姜让以浙江战场前线总指挥的身份下达了出征的命令。
四艘护卫舰,在八艘由快艇临时改成的拖船的牵引下,缓缓驶离位于高桥的海军基地上的固定泊位,向着吴淞口前行。
与此同时,搭载着陆军二师的八千多人马以及全部装备,由24艘三轨纵帆船和72艘四百料钻风海运船组成的运输船队也紧随其后。
计划登陆海宁卫的陆军一师由于只需沿着海岸线航行,所以只能搭乘剩余的四百料运输船和百料平底沙船。
两百余艘各式船只,浩浩荡荡向着长江口驶去,当最后一艘船消失在众人眼前时,领头的那四艘护卫舰早已驶出长江口了。
根据计划,陆军一团所搭载的船队由于沿岸航行,将不分昼夜,直接赶奔海宁卫附近登陆。而搭载二师的船队则因为考虑到这帮旱鸭子无法长时间,特别是夜间漂泊在海上,所以乘着现在还有微风,满帆全速驶向大洋山岛,争取在日落之前抵达预定的临时锚地落锚修整,以便让二师的官兵养足了精神,免得第二天成功登陆镇海县时却丧失了战斗力。
运输船可以落锚修整,但以四艘护卫舰编成的主力舰队上的官兵们,却是没有这么惬意。
几乎照搬宪法号全部设计的护卫舰,被施成命名为“猛犬级”,一至四号舰分别是罗威纳号、杜高号、杜宾号以及斯塔福号,四舰各装载着28门24磅火炮,16门12磅火炮和278名船员外加100名海军陆战队官兵。
由于赵一杰的存在,主力舰队的指挥权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头上。由于是首次执行作战任务,赵一杰在旗舰罗威纳号上下达了舰队转向东南,前往嵊泗海域进行射击训练的命令。
第三百零五章 星期日计划(二)
五月一日下午四点,四艘护卫舰在以每小时8节的航速航行了32海里后,顺利抵达目标海域,对着泗礁山东北方的一处荒岛摆开了阵势,二层火炮甲板的炮门被整齐地撑起,乌黑的炮管通过打开的炮门被推了出来,刺眼的斜阳照耀下黑洞洞的炮口散发着丝丝寒意。
赵一杰面无表情地对着罗威纳号的舰长,也就是他的外甥寇准点了点头。
“开火!”
随着寇准一声令下,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一团团升腾而起的黄白色烟雾传入了所有船员的耳中。
赵一杰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相隔三百米之外荒岛上提前标记好的目标礁石,不停地摇头,喃喃自语道:
“还是太远了,打不准。”
嘟囔了几句扭头吩咐道:“全速射击!”
“全速射击!”
“全速射击!”
赵一杰的指令通过传令兵传达给了二层火炮甲板的枪炮军官。
过不多久,站在甲板上的赵一杰就明显感觉到了射击频率的增加。而后随机选中了一门火炮,看着手表一秒一秒地数着。
距离前一次射击过了整整28秒之后,迎来了第二轮射击。
终于,久违的笑容又重现在了赵一杰的脸上。
若是不知情的旁人可能会觉得同样是前装滑膛炮,陆军用6公斤野战加农炮的平均射速能够达到20秒一轮,而赵一杰却对现在28秒的射击间隔感到满意而不明所以。
这就要说到陆军炮和战舰上的铸铁加农炮之间的区别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两种火炮都是架在炮车上,炮车的区别无非是陆军的轮子大,而战舰上使用的四轮小炮车,但战舰与地面不同,战舰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射击平台。
所以在装弹时,为了防止球形炮弹因为战舰的摇摆而在炮膛内肆意滚动,必须在清理、冷却炮膛、放置发射。药包等一系列繁杂的操作完成之后,先塞入包裹着麻绳碎絮的木塞子,放入炮弹之后还要再塞入一只同样的木塞子。而后两位炮手拉动火炮的复位绳,使四轮小炮车回到发射阵地,炮口伸出炮门。再用一根长针刺破位于炮膛根部的发射。药包,最后才能由炮长拉动炮绳,使拉发式发火机引燃药包,将炮弹发射出去。
如此多的步骤,一个炮组的七名炮手加一位炮长,能够在30秒左右完成一轮射击就已经堪称神速了。能不能命中目标是一回事,但现在28秒就能射击一轮,至少说明平时的训练练出了成效,怎么能不让赵一杰喜上眉梢。
又经过了六轮全速射击,赵一杰才下令炮击训练结束。
“叮~叮~叮~”
清脆的船钟敲响,不仅预示着第一批海员们经过了六个小时的值班,开始进行轮休。同样是所有船员翘首以待的发放烟草和茶叶的时候到了。
大海不比陆地,水兵们不比陆军,现在的风帆战舰更不是那些富丽堂皇的游轮。三四百人挤在一起,在无法提供酒精的前提下,只有烟草和茶叶能让这些壮汉感到身心愉悦。
“叔,你早点回舱中休息吧,夜里由我和大副轮班值守就行了。”
寇准见天色渐暗,对身旁负手而立的赵一杰说道。
赵一杰现在也习惯了陆远等人的作息时间,此刻看着甲板上排着两列纵队的官兵正井然有序地从军需官手中拿取属于自己的烟草和茶叶,对寇准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还不困,寇准啊,你是我们远东帝国四艘主力舰的舰长中,年级最大的,也是阅历最深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寇准一低头,尊敬地说道:“叔叔的意思是......小侄当为他人表率。”
“嗯~~~”
赵一杰点点头补充道:
“不仅为人表率,你可要知道你不仅代表你个
人,更代表了为叔。旁人可鲁莽,唯你不可;旁人可犯错,你却不能。为叔本想让你当个文职,管理一方,哪怕如为叔以前一样,操持一地的军务也是不错。但你小子心比天高,可大海不比江河,旦夕祸福皆在转瞬之间。”
赵一杰拍了拍船帮,继续说道:
“老爷们的脾气你也知道,陆老爷和其他几位老爷仁爱,可施二爷性情刚烈,若是真的因为兵力悬殊或者技不如人而打了败仗,老爷们非但不罚反而嘉奖。但万不能接受因为指挥官的失职而造成的失败。
你瞧着脚下的战舰,何其强大。此次出征,打赢仗是一方面,更要根据实战总结不足之处,给未来的巨舰大编队出征打个前站。”
“叔叔,小侄也自知责任重大,还望叔叔多多教我。”
赵一杰笑着在寇准早已被剃短的脑袋上抚了抚说道:
“为叔帮不了你太多,这巨舰,为叔与你一样,也是刚接触。况且依为叔估计,除非事出紧急,不然为叔是没什么机会再随队远征了。”
“啊?叔叔你打算离开海军?”
“哈哈哈哈,我是想出征,但几位老爷哪能这么轻易把我派出来?倒不是为叔年岁大了,或是老爷们不信任,而是家中一摊子事......哎~~~”
赵一杰摇头苦笑不住地感叹道:“以前在大明,总认为自己一身的能耐无处施展只能镇守一方等着那些海寇倭贼上门才有用武之地,如今在我们远东,呵呵呵呵,居然身居高位到无法得闲出征了,真叫是造化弄人,哈哈哈哈!”
寇准挠头不解的问道:“那叔叔可与陛下和殿下说说啊,想来......”
“啊?呵呵呵呵,侄儿,你想的简单了,你想想刘玉文和刘文昌,他们哪个不是带兵的帅才,结果现在呢?为叔能捞到此次出征,虽然不过瘾,但总比整天窝在周浦做案头工作的刘玉文要好吧,哈哈哈哈!我敢说,将来如果不是我远东帝国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为叔日后和刘玉文他们一样,恐怕是要困在后方喽。”
“行了,那晚上你与大副黄崇斯轮流值守吧,明日凌晨四点我再来。”
见甲板上排队领取茶叶和烟草的队伍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赵一杰吩咐了一句自顾自回了自己的舱室,将剩余的事交给了寇准。
黄崇斯原名黄四四,最早是崇明沙洲上的一户普通渔民,恨不得一出生就会打渔,自小在船上长大,在海中漂泊。
寇准投奔赵一杰时,顺带也将那些愿意跟着他一同走的渔夫船工船匠们都一并从崇明迁了出来,黄四四就是其中之一。
与那些从未出过海的旱鸭子不同,黄崇斯天生就是一块当海军的好料子,进入学校之后,不过几天功夫就从众多新兵中脱颖而出,而且这厮天资聪颖,爱读书也会读书,不像那些只会死记硬背的家伙那样死读书。一年多的功夫就晋升为轨纵帆船上的航海长,而后数次出海操演表现优异,被破格提拔为护卫舰大副,在寇准的旗舰上任职。
话分两头,除了两支运输船队和主力舰队外,还有一支齐装满员,令人寄予厚望的纯骑兵部队不能遗忘,那就是由蔡仁杰和邱清芳统领的帝国猎骑兵团。
猎骑兵团中的成员除了极少部分是远东帝国境内新招募的新兵,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数次战役中投降而来的明军。同样,猎骑兵的坐骑自然也全都是缴获来的马匹,几乎全部是哈萨克马和蒙古马,亦或是两者杂交而来的中原马。
这些马匹肩高不超过135厘米,身材矮小。与刘晃麾下的皇家骑兵团所配属的肩高150至160厘米的夸特马相差甚远,更无法与陆远等人和几位超级大佬所专属的汉诺威马相提并论。
不过好在猎骑兵团的成员身材也不高大,而且没有那些华而不实且分量极重的甲胄,更不用如往常那样担负冲锋陷阵的重任。
如今的猎骑兵团,只需要执行一个任务,就是列队射击,然后骑马绕道后排装弹,再射击就行了,与火枪兵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他们是
在马上射击而已。
这种战法与18世纪末期到19世纪前期法军的龙骑兵有异曲同工之妙,是规模与己相当的敌军骑兵的克星。同时可通过自身的高机动性,承担起侦查、通信、反侦察等一系列任务。
猎骑兵团的驻地位于奉贤南桥,如果不留马力,只需个把小时便能抵达松江府城,距离嘉兴城亦不过就是半天的时间。
为了配合仍在海上飘着的陆军一师登陆海宁卫,猎骑兵团直到月上三竿才从驻地出发,但并未直接前往嘉兴城,而是进驻与嘉兴府咫尺之遥的朱泾镇附近的临时营地,等候着陆军一师那边的消息。
等待,永远是最熬人的。
不仅蔡仁杰的骑兵团如此,张炳所率领的陆军一师近万官兵更是对此深有体会。从晌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一个小时,虽然风平浪静的海况对于陆军的这些旱鸭子来说极为友善,但航速却实在是丢人,十几个小时才将将驶过了乍浦所,距离海宁卫仍有两三个小时的航程。
由于蔡仁杰那边的行动必须根据自己这边的进度来,作为主帅的张炳可谓是心急如焚,在太阳落山后的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已经数次派人询问和催促,可得到的反馈却是让自己无可奈何。
吕聚作为能否顺利接管海宁卫的关键人物,留在了张炳身边,此刻见他如此急不可耐,赶紧劝道:
“张大人,此刻少风,航速慢些也是必然,大人不必多虑,依在下估算着,再有个把时辰,当能抵达海宁卫。大人此刻当歇息片刻,养足了精......”
张炳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吕聚的话,一个劲地抱怨道:
“你说说,好端端的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在这干等,真是可恼的很。”说着话一回头,“吕聚,一旦非你所言可顺利接管海宁卫,到时你可无有什么好果子吃!”
吕聚被吓得一机灵,赶忙抱拳拱手躬下身子,恭敬地说道:
“大人,在下这条命都在大人手中,欺瞒大人对在下自己有何好处?“
“嗯~~~但愿如此。”
张炳长长地低哼一声,闭目养神。
当张炳再一睁眼,身旁的吕聚已经消失不见。就这一瞬间,张炳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配枪,起身走出船舱,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他瞧见吕聚正指挥着船工们靠岸呢。
“伙计们,就在前面的滩涂靠泊,架船板,准备登岸。”
说完一句,正准备转身回船舱的吕聚刚一扭头,正瞧见张炳瞪眼站在自己的身后,连忙躬身施礼:
“张大人,咱们到了,吩咐人点上三堆篝火,各间隔十丈,此乃讯号。卫中值守的士卒瞧见火光,自然会遣人来接应,引领大军进入海宁卫。”
其实按着张炳的性格,他才不稀罕有人来接应,凭着自己手上的人马,占领海宁卫不过转瞬之间。但姜让的命令不可违抗。狐疑半晌,总算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将点火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片刻之后,三堆篝火便在这滩涂上燃了起来,一师的兵马也同时有条不紊地开始下船。张炳等了约莫二十来分钟,才瞧见一支小旗摸黑从前方的芦苇丛中钻了出来。
“来者何人?”
前来查探的小旗官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大队人马,指着其中正在指挥自己麾下士兵整队的一名连长问道。
吕聚不等连长搭话,直接窜上前,对着小旗官掏出了自己的腰牌。
小旗官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看,又抬头看了看吕聚,突然单膝跪地。
“百户大人,卑职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起来起来,千户大人可在卫城之中?”
“在,千户大人在府中。卑职这就引大人回去。”
“好!头前带路!”
第三百零六章 星期日计划(三)
就这么,远东帝国陆军一师全体官兵,连同三十六门火炮,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大明王朝的海宁卫。
驻守海宁卫的千户吕子材,此刻正领着麾下的亲兵等候在营门外,瞧见浩浩荡荡,却又军容整肃,无有一丝杂乱的陆军一师,心说自己这笔买卖算是做成功了,这些远东贼逆就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无二,绝非是一群侥幸获胜的土匪流寇,而是有王者之像的悍勇之师。
吕聚一马当先进入海宁卫,先给吕子材行了个礼,而后引荐道:
“老爹,这位是远东的张炳张大人,张大人也是远东皇帝的义弟,后面这万余大军就在张大人麾下。”
吕子材随即对张炳单膝跪地,拱手施礼,恭敬地说道:“在下吕子材,乃是海宁卫千户,今日能见到殿下大人,可谓得偿所愿,此生无憾。”
张炳没想到对面这老头给自己行大礼,连连摆手。
“吕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得知大人能够弃暗投明,我几位大哥很是高兴。现在我军人困马乏,大人如能腾出些营房来供我部歇息,便是更好。”
吕子材心说这年轻人倒是个直性子,连忙说道:“张将军快人快语,营房早已腾空,在下这就命人引领王师入营修整。”
张炳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点点头。
“好,那就多谢吕大人了。明日金鸡报晓,张某便率部前往嘉兴府城。吕大人继续在此驻守便好,若是有嘉兴府的明军逃窜至此,吕大人必要诱其入营,只要将那些残兵败将一网打尽,就是大功一件,事后定有奖赏给予大人父子。时辰不早了,张某不便打扰二位,先告辞了。”
“呃......”
不等吕子材打招呼,张炳就已自行离去,直接把吕家父子给晾在当场,一时间父子二人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吕子材原本一直心怀忐忑,虽然下定了决心投敌,那帮远东的贼逆也承诺了不会迁怒自己,但口说无凭,这种承诺当不得真。
可万没想到现在这贼军首领既没有要求自己率部充当前军进攻嘉兴城,也没问自己讨要粮草和银子,回过神之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沉了下去,长出了一口气。
“呼~~~”
“张大人口气可是狂妄,老爹你看仅凭这万余人马,远东可有把握拿下嘉兴府城?”
吕子材摇了摇头。
“说不好啊!像,但又很难。”
吕聚没听明白,紧接着追问道:“老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远东军容整肃,军纪严明,虽然老爹并未亲眼见识过那些士卒手中长火铳的厉害,但常州之败历历在目,想来应如信报所说的一样,犀利无比。不过......”
“老爹,不过什么?”
“但我就在想,这万余兵卒之中,铁骑不过数百,大多是步卒。若是两军对垒于原野,想来凭着远东这万余悍卒和手中的利器,倒还有些赢面。可如今张帅陈兵于府城,可谓固守坚城,如此情形,想单单凭着这些长火铳攻克坚城,怕是难呐。也不知方才这位张将军为何对明日一战有如此必胜的把握。”
“老爹可是打算做两手准备?”
吕子材点点头肯定道:“嗯~,明日撒出人去,去嘉兴府查探消息。若是远东胜便依张将军所言行事,若是明军胜,我们则调一个,将溃逃来的远东兵卒一网打尽。如此,我吕家当能立
于不败之地,哈哈哈哈!”
吕子材的算盘打的山响,可他却忘了张炳来海宁卫的目的,说到底,就是为了躲过明军斥候们的耳目,暗度陈仓,乘明军不备出现在嘉兴城西面与猎骑兵团一起围堵嘉兴。
如此一来,只要明军发现自己西侧出现了远东贼军,就一定知道海宁卫出事了,所以吕家父子这算盘在陆军一师登陆伊始其实就已宣告破灭了。
凌晨三点五十分,黎明前的夜总是最黑暗的,刚沉寂下来不久的海宁卫又重新喧嚣了起来。
张炳大手一挥,直接将海宁卫中仅存的二百余匹骡马和数十辆用来装载粮草的车辆全部征用,待大军用过早餐后浩浩荡荡向嘉兴府城方向前行。
收到消息的猎骑兵团算准了时间,天光大亮后从朱泾镇驻地开拔,朝着目标挺进。
不过陆军一师和蔡仁杰的骑兵团起了个大早,却赶了晚集。因为星期日行动的第一声炮响,是从赵一杰的脚下发出的。
由四艘护卫舰编成的主力舰队前一天黄昏在嵊泗进行炮击演练之后,先调转航向,转向西南前往洋山,与落锚洋山的运输船队汇合。凌晨两点,两支船队一同拔锚,同行至大陆与舟山岛中间的金塘山岛再次分道扬镳。
运输船队直接前往镇海县附近登陆,而主力舰队则直接杀奔位于舟山岛的定海中中、中左两处守御千户所而去。
与其他地方的千户所不同,舟山岛上的两处千户所实际驻扎在同一地点都在定海地区,之间相隔不过数里之遥,与大陆上的定海后所隔海相望。
定海地区原为定海县,乃是舟山岛上的渔业基地,渔民汇聚,船家甚多。但朱元璋一纸禁海令下,人丁凋零,所有百姓都被强行迁徙出岛。
原本忙碌的定海渔港如今只剩下属于两家守御千户所的船只还可通航,几乎处于半荒废状态,属于渔民们的大小渔船除了极个别的被千户所强征外,其余无一漏网,皆付之一炬。
远东帝国的主力舰队在赵一杰统领下于清晨七点,缓缓驶入定海渔港,见到原本熙熙攘攘的港口如今一片荒芜,顿时一股无法言说的凄苍感涌上心头,对渔民们报以同情的同时,也为自己弃暗投明暗暗叫好。
这种感觉不仅赵一杰有,四艘战舰上的官兵都有,特别是类似于黄崇斯这样原本因为禁海而没了出路的世代渔户而言更是如此。
一片死寂的岸边,忽忽悠悠划来了一条小舢板,距离舰身三五十步左右就停了下来。舢板中一位明军小旗打扮的人对着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水兵壮着胆子大声问道:
“来者何人?”
“老子是你祖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声巨吼,使战前原本肃穆的气氛瞬间消散,甲板上的众多水手们占了辈分上的便宜,恨不得跳着脚大笑起来。
小旗官见这群汉子手上无有兵刃,身上奇装异服,又全是髠发,虽然说的汉语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大明的子民。啐了一口,不满的说道:
“狂妄之辈,此乃我大明地界,尔等速速离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站在甲板中部的一位水手长,拨开人群来到船帮处,指着明军小旗大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哈哈哈哈!”
随即脱下裤子,扭过身将白花花的屁股暴露在小旗官的眼
前,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啪~~啪~~~”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数十个水手和随船力夫有样学样,都纷纷开始解裤腰带脱裤子,好不壮观。
对面的小旗官就是傻子也知道对方是在侮辱自己,火往上撞,一下就抽出了随身佩刀,气急之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快,快把裤子穿上,赵大人来了,赵大人来了。”
赵一杰强忍着脸上的肌肉不让自己笑出来,朝船舷处走来。
到了切近,先是左右瞧了瞧,见刚刚带头冲对面脱裤子叫嚣的水手长此刻脸憋得通红,生怕挨了责罚。
瞧见水手长的囧样,赵一杰终于还是没能屏住笑容,“你......哈哈哈哈~~~”
“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大人,小的没名字,从小老娘喊小的乖乖,喊的久了倒也习惯了,大家平日里都喊小的老乖头。”
“啊?你小子可是一点都不乖啊!那你姓什么?”
“小的没爹,大人,小的......呃......方才鲁莽了,下面的人都是跟着小的我学的,望大人别怪罪他们,要怪就怪小的吧。”
赵一杰瞧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却身板精壮的汉子,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继续说道:“没有姓氏,倒是有担当,你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算,还教会了你担当二字,好!此战过后,若是你表现英勇,本帅便赐你个姓氏,让你与寇大人拜个把子,可好?”
“哎哟,多谢大人!”
赵一杰一摆手,“你等会儿谢,先去替我给对面那个家伙传个话,让他们举手投降。”
“是!”
水手长老乖得了指令,再次来到船舷,气沉丹田对着明军小旗大喝道:
“小杂种,你回去告诉你们那儿能做主的,即刻投降,给你们十五分...呃...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还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
说话间,指了指桅杆上随风飘扬的远东国旗。
明军小旗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瞧,突然吩咐船工玩命地挥动双臂划桨,朝着岸边驶去。
不多久,港口岸边就开始纷乱不堪了,一时间人喊马嘶,一对对的明军慌乱地跑来跑去,有的张弓搭箭摆开了阵势,有的还魂不守舍地呆愣当场。
“船长,赵大人,这群家伙不像是要投降的样子啊,看起来骨头还挺硬的。”
黄崇斯手指着岸边说道。
“来人呐,升旗!”
寇准说的升旗,可不是升蓝底白星的邦尼蓝旗,而是升起象征着恐怖与死亡的黑色骷髅旗。
早已飘扬在桅杆顶端的邦尼蓝旗与骷髅旗迎风飘扬,同时舷墙上的炮门被打开,片刻之后,一尊尊黝黑的炮管从打开的炮门里伸了出来。
赵一杰实在不愿耽搁太久,而且他也瞧出这批守军虽然平时没少操练,但还够不上精兵强将的水准。瞧了瞧后排已经落位的其余三艘舰,而后朝寇准点了点头。
“传我的命令,齐射一轮,开火!”
第三百零七章 星期日计划(四)
这一轮炮击,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毁天灭地。
四艘战舰,一轮齐射,总共八十余颗乌黑浑圆的球形炮弹漫无目的地飞向了三百米开外,港岸边的明军......勉强可以称之为阵地。
这种距离目标三百米以上的炮击,一般只能起到威慑作用。不过好在如今的情况特殊,首先是在港口内,船只几乎不受海浪的影响,而且无论是明军阵地还是营地营房,都是固定靶,八十多颗炮弹在几乎同一时间发射,无多有少,总是能够造成些实质性杀伤的。
果不其然,就有那么几颗炮弹如长了眼睛一般,瞄着明军针对飞了过去。眨眼之间,熟悉的惨叫声就又传了出来。
护卫舰上的火炮分为两种,一种是与陆军炮一样,如大号的橘子大小的六公斤炮弹,另一种就要猛地多,重量达到了十一公斤,炮弹大小与柚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对于人员来说,无论哪种炮弹,只要扫到了,都是不死既伤,而且还都是那种华佗在世都无力回天,至少也是断胳膊断腿的重伤。
但对于相对坚固的建筑物来说,和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数颗飞向明军营地的11公斤实心弹,就如刀切豆腐一般穿透了数百毫米厚的木桩,弹地之后又直直地砸入了明军的营房和不远处存储粮食的库房。
巨大的撞击声响摄人心魄,毁人心智,干燥的陈粮被滚烫的炮弹引燃,转瞬之间就将整座粮仓付之一炬,同时四处乱窜的熊熊大火也引燃了相邻的几栋仓室和宅屋。短短十来分钟,港岸码头上就已是一片火海。
这时候的明军扑火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如之前那样假模假式地张弓搭箭在码头岸边设防。赵一杰见状升起令旗,命四艘船上共400名手持火枪的海军陆战队员搭乘小艇登陆码头,同时还有一百余力夫和水手,提着大刀也随着火枪手们共同等岸。
水手长老乖手提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一脚踩在小木舟的船头,大声的叫嚷:
“小的们,划,用力划,宰了明军大人有重赏。”
“嘿呦,嘿呦”的喊号声响成一片,十来个壮汉手摇脚蹬,桨叶在水中上下翻飞,不消多久就超过了比自己提前出发的海军陆战队的小艇。
还未等船挺稳,老乖就提着大刀与几个和自己一样迫不及待的水手窜上了码头,这几个家伙活似猛虎下山一般,逢人便砍见人就杀,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早已丧失战斗意志的守军往往都是一个照面就被砍倒在地非死即伤。
等所有人都登上了岸,再瞧码头上除了和老乖一样抢先登陆的水手力夫,再也看不见一个站着的明军了。
这些水手和力夫并不属于海军编制,而是有点类似于雇工性
质,说白了就是花银子从民间招来在船上专门干苦活累活的,除了接受过短暂的培训之外,并没有进入过专业院校深造。但他们无一不想着出人头地,多赚银钱,所以才如此拼命。
定海没有城墙,更没有什么护城河,一旦码头被占领,这两处千户所就等同于不设防,与砧板上的大肉别无二致。
与海军陆战队还需要整队列阵不同,这四艘船上的一百三十来个水手力夫可没这么多规矩,抄上大刀悍不畏死地冲着依旧火光冲天的明军营房就杀了过去。
老乖不知又从哪儿缴获了一把原属于明军的佩刀,此刻正手持双刀一脚踹开一间尚未被大火波及的营房,不一会儿功夫就从里面揪出了一个衣冠不整,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你是这儿的守将吗?”
中年男子被凶神恶煞的老乖吓得一激灵,连忙摇头否认。
“不不不,本......小的是普通民户。”
“哼,民户?现在舟山岛还有普通百姓吗?你个龟孙子还敢欺瞒老子,老子一刀宰了你!”
这男子见老乖作势要举刀,顿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讨饶:
“大人,大人,小的真是百姓。”
老乖刀举半空,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一眼就瞧出了破绽。心说这个家伙绝不是百姓,虽然脱了军装套上了便服,但脚上了短靴却是明军的制式,而且靴面包覆黄铜卫足。这世上哪有百姓有这种装扮的?
“放你的狗屁!看来不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是不行的!”
话音刚落,突然一刀劈下,刹那间血光崩现,该男子一条胳膊被活生生劈断,斩落在地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一阵阵地抖动。
“嗷”一声惨叫之后,该男子晕倒在地。
老乖见这家伙这么禁不住折腾,也是一急,心说这家伙万一是个大官,就这么死了可是不行。连忙招呼人给他包扎伤口,而后兜过一桶冰凉的海水,对着他的面门兜头浇了过去。
“哎哟~,哎呦~~”
转醒之后的男子不住地哀嚎。
“说不说,你到底是谁?官居何职?现有多少明军驻守舟山?”
男子瞧了眼暂时被麻布胡乱包扎住了的伤口,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说,我说,我乃是定海中所的千户,现在舟山岛上的驻军仅有中所的千余人,中左所部人马都被张帅调去了嘉兴城,至于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带走!”
战斗结束的很快,早已被火炮吓破了胆的明军在负隅顽抗了不过十来分钟后就全部缴械投降。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刃被海军陆战队一个接一个地从各个营房之中押解出来,不多久时间就将剩下的七百余全须全影的明军围在了码头上。
而那个之前下令抵抗的倒霉千户,则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老乖一缩脖子,心说这下可是完蛋了,为了套出实情没曾想把个千户给弄死了,怀着忐忑的心情领着麾下的水手力夫回到船上,却没有预料之中的责罚,而是船上众多官兵的大声喝采和叫好声。
赵一杰已经收到了战果,海军陆战队无一人伤亡,其他一百三十名登岸的水手力夫,仅以十余人轻伤的代价,几乎凭着一己之力歼灭了上千的明朝正规海防驻军,战绩不可谓不傲人。
但比起俘虏了多少人,缴获了多少战利品,赵一杰更为看重的是人心,是老乖他们这些没有海军编制的水手力夫与帝国海军官兵一样争强好胜,悍不畏死的精神。
赵一杰亲自等候在舷梯旁朝着重新登船的汉子们大喝一声:
“好!”
“大人在上,小的不辱使命。”
“哈哈哈哈,好男儿,好,好,甚好。”
赵一杰拍着巴掌夸赞两句,扭头对着船上的行政官吩咐道:“主力舰队所有今日参与登陆作战的水手力夫,每人赏银二两,另加赏两份烟丝茶叶。凡有受伤者,与帝国海军人员一视同仁。”
说罢,扭回头红光满面的对着罗威纳号的水手长老乖说道:“本官说到做到,今日只要你英勇作战,不管得胜与否,本官就赐你个姓名,打从今日起,你就叫赵无畏,可好?”
老乖大庭广众之下双膝一跪:“干爹在上,受儿赵无畏一拜。”
“啊?!”
赵一杰先是一愣,瞧着机灵无比顺杆就爬的老乖是越看越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无畏啊,等战役结束你就回去将老娘安顿好,然后去海军部报道,到时我亲自给你上课。”
说完环绕左右,大声说道:“你们也一样,莫看如今你们不过是招募过来的力夫水手,但男儿志在四方。凡是愿意从军的,到时都可以去海军部申请,成为我帝国真正的军人,今日一战,当记在各位的履历上,到时本官替诸位作保,哈哈哈哈!”
这边的战斗顺利,宋达的陆军二师更顺利,因为登陆定海后所的陆军二师万余人马,遇到的抵挡连派出所级别都谈不上。整个定海后所除了留守的百余明军老弱士卒,其余是人去楼空。不用问,其余人马全都被张元年调往了嘉兴府。
第三百零八章 星期日计划(五)
麻元嘬着牙花子,颇为蛋疼地看着身旁的顾全和师长宋达,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座,顾全兄,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哪儿是什么千户所,这些兵卒连大户人家的家丁都不如。一枪未开就跪地投降了,真是岂有此理。”
顾全嘿嘿一笑说道:“老麻,这定海也不是青村。再说了,这世上的军队可不全都是你与重九大人那般悍勇无双的。”
宋达没麻元想的这么多,站在宋达的立场上,自然是愿意花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取得最大的战果。
能在眨眼之间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处守御千户所,再实惠不过。
“嗯,顾全说得在理。重九大哥的兵可是万里挑一的悍卒,不可多得,哈哈哈哈!”
心情大好的宋达也笑着恭维两句后说道:“二位兄弟可知道二爷为何不让我们去嘉兴城攻坚,而将我们派这儿来的道理吗?”
“请师座明示。”
宋达一摆手,貌似不满地说道:“麻元兄弟,现在又无有外人,你我三人之间别什么师座不师座的。二爷派我们来此,就是看中了我三人比张炳更迅捷,更能因地制宜改变战术,所以我决定......咳咳”
宋达沉下脸来严肃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我决定兵分三路,将宁波和绍兴二府分为上、中、下三条路线,由东向西挺进。顾全听令!”
“啪”
顾全双腿一并,站的笔直。
“顾全所部负责南路,剿灭大嵩所与管江寨后,进攻奉化县,不得有误。轻装简行,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完成以上目标,可能做到?”
“末将敢立军令状,三天拿不下奉化,顾全愿意捧着自己的脑袋来见师座!”
“别废话,赶紧率部出发。”
“呃......师座,若是末将不需三日就拿下了奉化,下一步如何行动?可否容末将自作主张穿越府境,入绍兴境内进攻新昌县与嵊县?”
宋达一听,笑了起来:“呵呵呵呵,行啊,你要是真有本事在三日内拿下了奉化,之后我就给你见机行事之权,但只限于绍兴府境内,不可再孤军深入,别忘了当时得胜新河张炳的教训。”
“末将领命,末将告退。”
麻元心说自己的任务来了,也站的笔直等候宋达的命令。
“麻元听令。”
“有!”
“麻元,你率部负责进攻中路。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宁波府城,宁波城墙高城厚,我把二师所有的三十六尊大炮都调拨给你使用,同样限期三日,务必三日之内拿下宁波城,能否做到?”
“末将遵命,定能按时破城!”
宋达点点头,放缓了语气又叮嘱了两句。
“麻兄弟,宁波城可不比小县城,凭着火炮破城不难,但是要想办法减少伤亡。我知道麻兄弟麾下士卒悍勇无双,但这些兵卒可都是你与重九大哥的根基。能够用大炮和子弹解决的战斗,就尽量不要用大刀,用人命。”
麻元被宋达两句话说的感动不已,一记军礼过后说道:“末将谨遵师座教诲。多谢师座!”
“好,要利用好你手上火炮的优势,狠狠地轰,轰的那些守军哭爹叫娘,弹药不够了我去找老爷们要,不用将后勤放在心上,放手去干,今次是你的第一仗,我盼着兄弟旗开得胜。去吧!”
安排好了顾全和
麻元,那北线,也就是宁波府的上路,自然就落到了宋达自己头上。
别看麻元需要面对的是一座坚城,但宋达相信凭着几十门火炮的狂轰滥炸,拿下宁波城并不困难,而且麻元也只有这一项任务。
南线,也就是下路,则是最考验行军速度的,无论大嵩所也好,管江寨、奉化县也罢,顾全能真正遇到的抵抗都不会太顽强,留守的明军战斗力也存疑。但南线的困难在于行军路线很长,在地形不熟悉的情况下进行长距离的行军作战,对部队也是一种考验。
而最难的,则是宋达给自己安排的上路。
北线几乎就是沿着海岸线行军,不仅行军,还有一座座明军的守御千户所和县城需要攻克,行军的路线同样也不好走。
一路算来,宋达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距离现在定海后所咫尺之遥的定海县城,再往北还有龙山所、观海卫,中间还要绕道慈溪,可谓任务艰巨。
不过宋达有一项其余二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他可以利用主力舰队的炮火支援,更能够得到最及时的食品和弹药补给,有此便利,便能使所部得以轻装简行,能有力地提升行军速度,减少士兵们的负担。
定海县原名镇海乡,而真正的定海县原先在舟山岛上,但禁海令之后,舟山的百姓被强行迁徙至大陆,使得镇海人数激增,再扩乡为县,被重新命名为定海县。
定海县地处鄞江入海口,没有城墙作为屏障,对宋达的二团是一大利好。
二师二团经过近三个小时的行军,中途还顺带着剿灭,或者说吓跑了长山乡的巡检司后,顺利抵达定海县,将整个定海县上至知县大人下至衙役县勇整整二百余人都围在了规模不大的县衙内。
宋达骑着自己的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地进入了县衙大院拿手点指:
“哪个是知县?出来说话。”
不多久,见一个年有半百的半大老头哆哆嗦嗦走了出来。
“你就是知县?”
“回这位军爷,正是。”
宋达也没什么废话,直接说道:“嗯,我们是远东帝国陆军二师的官兵。从现在起,本县归我远东帝国管辖。你们愿意继续留任的,可暂为代管。如果不愿,可自行离去。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谁敢搅乱本地治安,或是乘机谋私,降而反叛,到时可别怪本座心狠手辣。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大家都明白。”
“好,明白了就好。”
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宋达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吩咐道:“来,将这些人全部登记在案,查没定海县的一切资料,将骡马车辆全部征用,一个小时后出发。”
有了宋达的指令,二团的数千官兵算是撒开了欢。只要是无主的,亦或是衙门县丞署等公家所有的的骡子马屁等牲畜,全部被无偿征缴,而百姓家的则留下字据盖上了大印,等将来再行处理。
至于如何处理,是换成银子还是物归原主,宋达就管不着了。转眼之间,小小的定海县城被翻了个底儿掉,凡肉眼可见的所有骡马车辆几乎全部被士兵们给收为己用。粗略一看,居然征用了二百余套骡子车和六十来匹马。
在定海县尝到了甜头的宋达,改变了原本直接北上攻打龙山所的既定规划,而是将自己手中一个侦察连的一百名侦骑先一步赶往龙山所,自己则领着其他兵卒冲着宁波城以北二十公里左右的鄞县杀了过去。
定海到鄞县的距离比之前定海后所至定海县城更近,差不多就相当于下沙庄园至周浦庄园的距离,而且有现
成且宽阔的驿道可供行军,再加上缴获了如此多的骡马可供使用,行军速度上有了显著提升,不过两个小时大队人马就走完了这十几公里的路程,出现在鄞县外。
显然,之前定海县沦陷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到了鄞县,鄞县无城可依,无墙可靠,一众大小官员不等宋达下令就明智地作出了投降的决定,拱手交出了县治资料,让出了衙门,提前准备好了营地以供大军过夜而不至于扰民。
就这么着,宋达的陆军二师二团一枪没发一人未损,就如秋风扫落叶般连续拿下了两县。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顾全的南线战场,顾全的速度比宋达更快,当宋达所部才刚抵达鄞县时,顾全便已经拿下了大嵩所和管江寨,此刻已经在管江寨北部,东钱湖南岸搭起了临时营地,准备修整一夜之后明日进攻奉化。
麻元所率领的陆军六团,由于有大炮的拖累,毫无意外地成为了进度最慢的一支部队。此刻经过大半天的行军,才将将抵达宁波城下。
麻元虽然也佩戴了手表,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掉老习惯,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虽眼见夕阳西斜,不过麻元并不打算就此扎下营寨等着明日再行进攻。
“来,传令下去。全军立刻饱餐战饭,命炮兵摆开炮阵,等候号令炮轰宁波城。让人去城下喊话,敦促守军开城投降!本座只给他们半个时辰时间。”
促使麻元决定直接攻城的因素很多,首先是他知道宋达行军打仗的风格,一贯奉行兵贵神速的宗旨,而且宋达给顾全的命令他可是听在耳中的,顾全三日之内要拿下奉化,就意味着三天时间不仅要打仗,还要急行军将近八十公里。
大队人马在这种深一脚浅一脚的山间小路日行六十里是什么概念,麻元身为宿将自然深知其难度有大。
而自己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宁波城,距离还不到三十公里,且地势平坦,道路也算完备的情况下如果还要耗上三天才能打下宁波城,对不起自己的姓氏。
再加上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就被授予团长之职,也急着想表现一番,总得对得起自己的头衔。
这一系列的因素相加,怎能叫一贯争强好胜的麻元肯落于人后。
宁波府城不似那些小县城,有高大且宽厚的城墙,驻军被调拨走一部分,但乡勇巡检司之类的壮丁,类似这些零零总总的地方武装拼拼凑凑,总能拉出一支队伍固守宁波城。
知府姓詹名蔚,字文盛,年方三十,身高七尺有余,长得虽然没有张麟那么英俊,不过也堪称儒雅,算得上一表人才。
仅从相貌身材上看,也能瞧出此人家境殷实,想来也是个书香门第出生。
詹蔚今日一天什么事都没做,就是在不停地收信,同时向嘉兴报信。收下的是紧讯,上报的则是求援告急的文书。
身为一府之尊的詹蔚,自然承担着保卫宁波城的重任,既然要守城,首先要做的自然就得知道自己手头有没有兵,有多少兵。
但翻开底。裤一看,原本驻防宁波的守军几乎一个不留全都被调往了嘉兴府。而剩下的,除了不堪一战的老弱士卒就只剩下那些乡勇和巡检司的两百来个壮丁,对于巡检司的战斗力,詹蔚是有着清晰的认识,那帮人除了缉捕流寇盗匪之类的歹人还算管用外,再一无是处,真要是硬逼着把他们拉上了城头临阵倒戈都有可能。
可话又说回来,城不守是不行的,哪怕明知自己是以卵击石,也得见上一仗。
晓是詹蔚算得上心思敏捷,但此时也被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局面给困住了,双眉紧皱,在府衙中来回的踱着方步,口中赫然一支楠木的烟斗正冒着屡屡青烟。
第三百零九章 星期日计划(六)
“大人,远东贼逆杀到城外了!”
詹蔚暗叹一声:来的好快。挥退了前来通禀的下人,动身之前先转身回到内宅,对夫人先关照一二。
“夫君,妾身听闻外面兵荒马乱的,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倭贼又杀来了吗?”
“哎~~~”
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焦虑的神情,詹蔚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
“妻啊,此次的贼逆,可不是那些抢掠一番便退却的海贼倭寇了。恐怕是抱着将宁波城占为己有的目的来的啊!”
“啊?占城?”
詹蔚点点头,“嗯,远东贼逆可比海贼更是难对付。哎~~~说这些你也不知道,妻啊,你赶紧回家去,回娘家去。”
“远东?夫君所说的远东,是松江的那个远东?”
“嗯?”
詹蔚双眉一挑,诧异地问道:“夫人,你是如何得知那帮人是松江的?不错,如今城外的那帮贼逆,就是由松江渡海而来的。”
“夫君,家国大事我们妇人是不知,但市面上的新物件,倒是见识不少。夫君,你可知你手中的烟斗,是哪儿来的吗?”
“嗯?哪儿来的?不是二月为夫生辰之日,夫人你相赠的吗?”
夫人笑着说道:“夫君,妾身怎有这么大的能耐制的出这等物件,这烟斗,就是从松江来的,不仅是这物件,家中的香皂和明镜之类的新物件,都是从松江来的。”
“何处买的?”
“出了府门,往东不过百十来步的顾字号珍玩铺子,掌柜的就姓顾。”
詹蔚听完,二话没说,在自己夫人额头上亲了一口转身离去,刚出内宅就吩咐左右,
“来人,去顾家的铺子把掌柜的拿...请来,本官有话要问!”
府衙中的差人一听就明白自家知府大人这话中的意思,应了一声之后不敢耽搁,即刻离去。
不到十分钟,人就回来了。差人见詹蔚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烟斗,快步上前禀报道:“大人,人带来了,在门外候着。”
“哦?这么快?你们就在他铺子里找到的他?”
“大人,顾家掌柜的就在铺中,见了我们也未有何慌乱之举。”
“带进来吧。”
顾家珍玩铺的掌柜叫顾信。从小就跟着顾成林顾成海两兄弟在县城帮工,随着陆远等人的到来,生意扩张,与宁波的商户有了往来,就一直帮着顾家兄弟押送货物,长期往来于松江宁波两地,机缘凑巧之下在宁波成了亲,娶了本地的女子为妻,故此长期留在了宁波,成为了顾家兄弟在宁波的经销商户。
顾信被带到詹蔚的面前,还不等他下跪行礼,詹蔚就开口问道:
“你就是顾掌柜?”
回大人话,草民正是顾字号珍玩铺的掌柜顾信。不知大人唤草民前来是......”
詹蔚指了指一旁的圆凳,说道:
“顾信,本官问你,你铺中的货物,是从哪儿来的?”
“回大人,松江府来的。松江府上海县,顾家商行来的。”
詹蔚把玩着烟斗笑道:“呵呵,你倒是不避嫌,这烟斗,就是你那儿出售的吧?”
市面上的消息,顾信是知道的,也知道帝国的大军此时已经离宁波城不远了,知道知府大人唤自己去问话,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卑不亢地答道:
“不错,整个宁波府境内市面上的烟斗,都是从草民这儿流出的,也都是从松江府来的。”
“好,敢认就好,我问你,你与远东贼逆究竟有何关系?”
顾信心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大军就在城外,索性也豁出去了。想罢,站起身昂首挺立。
“大人,草民从的是商,做的是正经生意,从未偷逃税款也无有强买强卖欺行霸市,敢问大人,草民如此从商,可有错否?草民所售之物是从松江的顾家商铺而来不假,但与城外的大军又有何关联?仅凭草民所售的这些物件,就说草民与城外的远东军队有关系,怕是不妥吧?”
詹蔚见顾信混不吝的态度也不生气,反而淡淡地问道:
“那本官再问你,既然你与远东贼逆无有关联,那为何一条街上其他的商户都纷纷歇业关张,你家的铺子还照开不误,难道你敢说就没有依仗吗?”
“时日尚早,为何要提前关张?草民听说远东不扰民,有何可惧?”
一句话,把詹蔚给气笑了,“哦?远东不扰民?哈哈哈哈,好你个顾信,心系贼逆,好大的胆子。”
“呃......”
顾信暗暗叫悔,祸从口出,这一句话被抓住了把柄,一时语塞。
“呵呵呵呵,顾信,你胆子倒是不小。”
詹蔚说了两句,而后止住了话语,挥退左右的差人衙役后绕有深意地说道:
“顾信,你是否正经从商,本官知道。你与远东的关系纠葛,本官也知道。呵呵,一府之尊这个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上的,呵呵呵呵!”
这回轮到顾信傻眼了,心说这什么意思,按理来说自己被拿住了把柄,已是砧板上的肉随其处置了,可眼前的状况也不像是要处置自己的意思,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复杂的神色表露无疑。
詹蔚暗拍巴掌,心说终于被我诈出来了。果不其然,这个顾信和远东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凭着现在自己手头上的可用之兵,想守是守不住了,但自己总不能直接去城外下跪请降,只能借着顾信的嘴来传达了。
“本官想请你办一件事,可敢?”
“呃......大人请讲。”
“嗯,
本官让你出城,与远东大军的首领见上一面,就说本官愿意归降远东,但远东军一不得滥杀无辜行屠城之举,二不能伤害宁波城的各级官员的身家性命,同时也不可肆意征用他人财产。他们若是愿意,你回来报于我知,如果言不守信,怕是要伤了天下人心。”
这一番话,说的顾信对其肃然起敬,重新跪倒在地。
“大人之意,草民谨记在心。”
“好,我书信一封”,詹蔚话音刚落,摆了摆手,“算了,你将府印拿着,速去吧,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
城外,陆军第六火枪团阵地。
麻元走出自己的军帐,见大军已经休整完毕,做好了战斗准备,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动身至前线就看到有传令兵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报!团座,有一顾姓男子拿着宁波府印到阵前求见团座。”
“府印?顾姓男子?”
麻元当然知道顾姓意味着什么,府印更意味着什么。
“把他带过来,我亲自问问。”
不多时,被搜了身的顾信在两名士兵的押解下被带到了麻元的面前。
也不等麻元发问,顾信就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对麻元说了个通透,同时将詹蔚给自己的府印双手奉上。
麻元接过府印仔细看了看,又命人拿来印泥试了试,确认无误拍着顾信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好!哈哈哈哈!顾信,你功不可没,本座会将你的功绩如实呈报上去。你回去告诉詹蔚,他的条件我一概满足,不仅满足,而且本座以远东帝国陆军第六团团长的身份担保他会受到帝国的优待。”
“遵命!”
詹蔚投降了,而且投降的很到位,不仅打开了宁波城的城门,还给奉化和鄞县的两位知县各写了一封劝降信。
留在鄞县过夜的宋达没收到麻元的通报,反而先等来了詹蔚的劝降信,不禁大喜过望。与麻元核实之后,还未来得及将消息通报给顾全,就又收到了龙山所那边的消息。
早前宋达将配属于二团的一百侦骑派往龙山所,无非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能赚些便宜。
没想到侦骑穿回来的消息是论谁都无法想到的,因为骑兵抵达龙山所之后所见到的居然是一片瓦砾。倒塌的营房,未燃尽的木桩青烟直上,明军尸体随处可见。可唯独见不着一个活人。离还较远的地方仅剩的几间未受损的营房一片狼藉,粮库被人洗劫一空。
百余侦骑搜索了半天,没发现一件值得带回去的战利品,恨不得连一支箭矢都没留下。
宋达收到消息,心说这收缴战利品的手法倒是和自己有的一拼,至于龙山所现在的惨状是谁造成的,用屁股想都知道除了主力舰队外,没有哪只部队有这样的火力,能将好端端的一处守御千户所轰成一片废墟。
第三百一十章 星期日计划(七)
事实也确实如此,赵一杰的主力舰队收拾完舟山岛上的两处千户所后,首先奔向定海后所,没曾想宋达的动作太快,待主力舰队抵达时,定海后所早已插上了帝国的邦尼蓝旗。
赵一杰一拳击空,直接下令沿着海岸线航行,等他们抵达定海县之后还是扑了个空,定海县城同样先一步成了远东帝国的地盘。
这下连赵一杰都有些毛了,他知道宋达速度快,可也没料到宋达速度这么快,胃口这么好,居然把沿海的定海县城也顺带扫荡了一番。
赵一杰也不气馁,重振旗鼓再次沿着海岸北上,终于将自己的一口恶气,撒向了还未受到打击的龙山千户所以及更北的观海卫,不过观海卫的情况复杂,为了防止深吃水的战舰在滩涂搁浅,只能远离海岸进行远距离炮击,自然也不能派遣海军陆战队登陆作战。
主力舰队消灭了舟山岛上的明军,捣毁龙山所、炮击观海卫,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就干完了整个星期日计划主力舰队的所有作战任务。按理应当就此回港,但赵一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儿愿意就此罢手。
与运输船队汇合后,现将从龙山所和定海中中、中左这三个守御千户所俘虏来的近千明军转移回去,又单独安排了一艘三轨纵帆船接上十来个受了轻伤的水手力夫脱离船队急速回港。
随后,赵一杰作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再次由北转南,进逼象山。同时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发报给了“星期日行动”的前线总指挥姜让。
姜让收到赵一杰的消息是哭笑不得,想提醒赵一杰见好就收吧,又无从开口。毕竟星期日计划分派给主力舰队的所有作战行动都已经顺利完成了,再说赵一杰本身就是海军部的一把手,人家用自己的船,自己的人,为我这个前线总指挥增添功绩和战果,总不能拦着吧?
宋达同样收到了赵一杰的下一步行动计划,苦笑着摇摇头,打开地图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观瞧,琢磨着下一步自己应该如何行动。
现在自己的陆军二师三个团兵分上中下三路,由东往西迅速夺取宁波、绍兴二府。
按照原定规划,顾全部应当在拿下奉化之后沿路西行,进入绍兴府境内,进攻嵊县和新昌二县。
自己亲领的二团,在扫荡完宁波的明军残余之后当首先夺取慈溪县,消灭临山卫,再与麻元部汇合于上虞县稍加修整,最后共同进攻绍兴府的府治所在的绍兴城。
但赵一杰突然进逼象山,就让自己颇感头疼。
宋达知道,凭着赵一杰的坚船利炮,捣毁几处沿岸的卫所就相当于三只手捏螺蛳十拿九稳。但仅捣毁千户所并不解决所有问题,有了龙山所和舟山上的定海二所的前车之鉴,其余沿岸的明军就是再傻也知道不能再死守千户所了,一旦发现了主力舰队的身影,必定会四散奔逃。
如此一来,就出现了问题,一旦明军逃窜,就等同于成了散兵游勇,指不定就到哪处占山为王了,若是被其逃窜,再想扫荡这些溃兵无疑难上加难。
要避免这种情况,就势必要分兵与主力舰队从海陆两面对这些还驻守在沿岸诸所的明军进行夹击,而唯一能及时抵达战场的,只有顾全的部队。
可一旦将顾全部调往象山,首先就意味着要进入台州府地界,而嵊县,新昌甚至奉化,都得再派人手前去。
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宋达难得的开始犹豫起来,倒不是因为他对顾全没信心,而是施成当初说的可是明明白白,不准宋达私自跨越府境,深入除宁波、绍兴和杭州之外的任何一地。
但宋达知道施成的性格,只要有理有据,就一定不会怪罪自己。
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宋达
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吩咐道:
“来人呐~”
“有!”
“同时发报给姜指挥使和总参谋部,询问是否允许顾全部南进台州府,配合赵大人的主力舰队围歼宁海、象山和昌国卫的明军。”
姜让先前就已经被赵一杰发来的消息闹的有些手足无措,此刻又接到宋达的请求,顿时大感头疼。
宋达提出调顾全的四团南下支援赵一杰的主力舰队夹击明军沿海的卫所,无论从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是挑不出错处的。
俗话说得好,利益有多大承担的风险就有多大。以目前顾全所处的位置要南下台州府,就必须翻越天门山,绕过象山湾,然后顺利攻克宁海县,之后才能再次东进,进逼象山县,有效的与赵一杰的主力船队相配合剿灭昌国卫的明军。
可见说起来容易,真正执行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姜让权衡利弊,最终作出了让宋达便宜行事的决定,将宁波海宁一线的决定权,彻底放给了宋达和赵一杰二人。
而促使姜让如此行事的原因,除了对宋达和顾全抱有充分的信心以外,嘉兴战场的成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浙江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张元年,今日一大早就双眼直跳,两只眼皮不受控制地不停抽搐。
张元年并不相信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之类的民间谣传,但他似乎生来就对未知的危险有一种天赋异禀般的灵敏嗅觉。总觉得今日有什么大事会发生,可从夜间撒出去的斥候那儿传来的信报是一切正常,嘉兴府境内没有发现远东贼逆的踪迹。
可张元年不仅没有对此感到安心,反而认定今日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清早就让大军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战斗,同时派出了更多的斥候前出至嘉善、枫泾等地打探消息。
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辰时一刻,也就是上午八点半左右,身居嘉兴府的张元年突然听到了一则噩耗,嘉善沦陷。
又过了小半个小时,张元年才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原委。嘉善沦陷的罪魁祸首,就是远东贼逆的数千铁骑造成的。
丧失嘉善,张元年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他更关注的是贼逆来了多少人马,有没有传说中的巨铳。
得知贼军只有骑兵无有步卒,更无火炮。张元年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暗道不妙,第一时间将从朝廷赶来嘉兴的大都督府同知沐英找了过来。
“沐大人,事有蹊跷啊~~~”
“张大人此话怎讲?”
张元年不住地摇头,苦着脸说道:
“你我都知道远东贼逆火器犀利,那巨铳更是天下一绝。可嘉善回来那些人却说贼逆只有数千铁骑,无有步卒巨铳,什么意思?难道想凭着这些铁骑破城吗?再好的骏马也不能用来攻城啊!真真奇怪。”
“下官也听说了这消息,与张大人一样感同身受,也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难道他们的目标仅是拿下嘉善?依着远东贼逆的秉性,怕是不能吧~”
沐英话音刚落,就听一声:
“报!”
“报来。”
“远东铁骑朝着嘉兴城奔袭而来。距城五里停步不前。”
张元年挥退了手下,嘬着牙暗自研究,想从远东骑兵的动作上找到些许破绽,看看自己的守军是否有可乘之机。
“大人,下官想着可否能出一支骑兵与远东贼逆打上一仗,探探虚实。”
“不可不可,贼逆必定是有备而来,贸然
出击怕讨不到好处,一旦......”
张元年话未说完,瞧见又有人前来禀告,改口问道:
“何事?可是贼逆的骑兵攻城了?”
“回大人,嘉兴城西门外二里,又发现一支远东贼逆,人数足有万余,正摆开架势。”
在座的二人脑袋被这噩耗震的嗡嗡直响,二人都清楚的知道远东大军能躲开斥候的耳目出现在城西意味着什么。
“砰~~~”
张元年首先反应过来,一拍面前的桌案,火从心头起大喝一声:
“把谷五粮给我喊来!”
片刻功夫,同样得知了消息的谷五粮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二人跟前双膝跪地。
“娘希匹!”
张元年上前一脚将跪在自己面前的谷五粮踹翻在地,对其破口大骂: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夯货,中看不中用的狗东西,让你看个海宁卫都看不好,个荡头荡脑的饭桶,蠢货!”
谷五粮被兜头盖脸的一通骂,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为自己辩解。可话没说出口,一记响亮的酒嗝却不受自己控制地出了口。
“嗝~~~”
张元年离得近,提鼻子一闻,顿时气得真叫是三尸神暴跳,怒火冲天,指着谷五粮的鼻子的手阵阵颤抖,突然大喝一声:
“来人呐!海宁卫指挥使谷五粮触犯军纪,给我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人是杀了,气也出了,但问题还没解决。二人前往西城楼,举目观瞧,好家伙,数十尊巨铳正对着自己,瞧着对面贼军的统一着装和摆出的阵势,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苦笑。
张元年失神片刻,恢复了镇定,对沐英说道:
“沐大人,贼军的巨铳甚是厉害,如果就这么任其狂轰滥炸,张某怕是要散了士气,而且这城楼还不如苏州城那边坚固,怕是抗不了多久。”
“张大人说的极是,某也认为消极固守恐怕是不行。不如乘着贼逆尚未攻城,赶紧整队,与其在城内被人瓮中捉鳖,不如乘现在我军人多势众主动出城迎敌,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击敌阵。使对面的那帮贼逆未战先怯,击溃他们的斗志,方乃胜途!”
“好!”
张元年手扶城垛,点头说道:“沐大人,既如此就如此,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堂堂大明王师,不惧这帮贼逆。”
“来人呐,击鼓出城!”
咚咚咚咚!
呼噜噜噜~~~
一时间城门四开,明军五千骑兵由东门鱼贯而出,明军骑兵所收到的任务是阻截远东贼逆的骑兵部队支援城西战场。而好巧不巧,蔡仁杰的任务也是如此,同样也是为了不让明军骑兵对张炳的陆军一师进行干扰。
就这么着,两支分数不同阵营的骑兵部队出人意料的达成默契,谁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东城门外互相对峙起来。
三万步卒则从南、北、西三处城门蜂拥而至嘉兴城西门外结阵,与张炳的陆军一师相隔不到一公里。
沐英手持长枪,催动胯下的骏马,在左右侍卫的陪同下来到战场正中,气沉丹田铆足了劲拿手点指:
“来将通名,沐某不杀无名之辈!”
“哼~”
张炳坐在马上手举望远镜,草草看了看明军阵地,冷哼一声刚想上前与沐英对峙就被人拦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星期日计划(八)
拦住他的人既不是张山,也不是张海,而是姜让特意为陆军一师,为张炳安排的参谋长,常州城保卫战时,阵亡明军主帅吴良的二把手,原大都督府经历闫毕。
其实说是姜让派他来的,不如说是施成授意姜让如此安排的。常州城保卫战时,闫毕审时度势主动投降,并且大胆提出主动出击,在半道袭扰后续李文忠的讨逆大军的提议,被宋达大加赞赏的同时也博得了施成的好感。经过大半年的熟悉和学习,这才将闫毕派来给张炳当参谋长,为其出谋划策。
张炳被闫毕拦住,不解地问道:“闫参谋长,你拦着我作甚?难道就眼看着那个小娃娃在两军阵前肆意咆哮吗?”
“师座,不可鲁莽!师座瞧这帅旗,上书一个沐字,下官若是猜的不错,来者定是沐英!”
“沐英?呵呵,沐英又怎么样?”
闫毕赶紧解释道:
“师座不熟悉,下官可是对沐英很是了解。沐英是伪明皇帝朱元璋的干儿子。师座别看他年纪轻轻,鬼点子可不少,且骁勇异常。下官知道师座武功盖世,又有手枪防身,但就怕其乘师座不备行偷袭之举。师座,不如这样,由下官出去与沐英说上几句,看看是否能说动其罢兵休战,弃暗投明。若是不行,师座再下令进攻,这样可好?”
“好!那参谋长可要小心,若是话不投机则赶紧回来。”
张炳关照几句,吩咐左右的护卫:“来,你二人保着参谋大人同去。”
闫毕见张炳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对张炳拱拱手,心说张炳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难打交道嘛,倒是个爽快人。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两军阵前,闫毕瞧见自己曾经的同僚,老熟人沐英,坐在马上笑着拱拱手,打起了招呼:
“沐大人,转眼间你我已有一年未见了,一向可好?”
沐英早就觉得闫毕眼熟,此时离近了一瞧,好嘛,老熟人。
“你......闫大人,你......怎么从贼了?”
“哈哈哈哈!”
闫毕笑了几声,摸了摸脑袋上的短发,说道:“沐大人呐沐大人,当年吴良大人兵败常州城,自己是一死了之解脱了,留下官收拾烂摊子,哎~~~算了,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闫大人,现在沐英在此,闫大人赶紧重新改弦易帜重归大明,犹未迟也。到时沐英替闫兄在陛下我那干爹面前美言几句,陛下定不会怪罪闫兄。闫兄可不要一步错而步步错啊!”
“呵呵呵呵~~~”
闫毕苦笑两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哎~沐大人倒是嘴快,把兄弟我想对你说的话提前说了。沐兄,今日之战看来已是避无可避了。兄弟也不劝你现在就投降,只希望战后还能有机会与沐兄一道把酒言欢。恕闫毕告辞了!驾~~~”
张炳性子直、脾气臭,可不傻,一见闫毕的脸色就知道今日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恐怕是不可能了。
闫毕回归本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张炳摇了摇头,而后退到一旁。
张炳知道自己的活来了,
一向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宗旨的张炳不等对面的明军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拔出指挥刀,刀尖指向了斜前方。
隆隆的炮声从炮阵之中响起,整整三十六颗浑圆的黑色实心弹飞向了一公里外的明军阵地。
巨大的炮声响彻云霄向四周扩散,片刻就传到了嘉兴城以东骑兵们的耳中。
听着远处传来低沉的炮声,蔡仁杰知道城西那边已经开战了,顿时放下心来。
“哈哈哈哈,清芳兄,那边有动静了。”
邱清芳同样心情大好,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这边可以撒开手大干一场了。侧着身向蔡仁杰请示到:
“钧座,卑职愿亲领骑兵进攻明军,请钧座应允。”
蔡仁杰摆摆手,哈哈一笑:“清芳兄这提议可是不地道啊,哪能占着便宜就独享呢?哈哈哈哈!不如这样,将全军分成左右两路,你我各领一路骑兵夹击明军。”
“钧座真好计谋!”
邱清芳这声夸赞可算得上发自肺腑。自己这边三千骑兵,而且都是以火枪为主要进攻手段的猎骑兵。三千人一拥而上并不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火力优势,反而容易阵型混乱。蔡仁杰提出的建议则能避免这种不利,而且也能发挥出火力优势。
不消片刻,三千骑兵一分两半,由蔡仁杰和邱清芳分别统领,一半往西南,另一半向西北移动,形成个半弧形,朝着明军骑兵冲杀上去。
与其说是冲杀,不如说是慢慢逼近,毕竟火枪不是刀枪,在远距离上就能给明军骑兵造成大量杀伤。
而且相较而言,连人带马的骑兵受弹面积比步卒要大上数倍,所以不用如火枪兵那样最好将目标放近才能保证较高的命中率。经过试验,只要骑兵进入三百米的射程,就已经有35%左右的命中率,而一旦进入二百米内,就几乎能保证一发一个准,总之不是人伤就是马亡。
战斗的过程乏善可陈,不仅不精彩,甚至很枯燥。
左右两路骑兵又各自分成了前后两队,猎骑兵团的将士们所做的完全就是机械化的扣动扳机,而后原地装填,后队骑兵超越正在装填弹药的前队骑兵,由后队该前队,再射击,再原地装填,周而复始。
五轮齐射之后,蔡仁杰就下令全军突击了,因为明军骑兵在挨了四轮子弹之后已经由冲锋状态转变为了四散奔逃。
除了有极少一部分明军骑兵见势不妙第一时间撒腿逃进嘉兴城之外,其余明军不是倒毙当场就是跪地投降。
蔡仁杰留下三百骑兵看押这批已被收缴了兵刃和马匹的明军骑兵,自己与邱清芳率领剩余人马绕过嘉兴城支援正在城西战场与明军鏖战的陆军一师。
沐英的反应很快,当对面远东炮阵中爆发出第一声怒吼之时,当即做出决定,下令全军突击。不是傻乎乎地从正面冲锋,而是派出了近万人马向北转进,试图由北向南,冲击陆军一师的侧翼。
仅从这一个指令来看,沐英能坐上这个大都督府指挥佥事的位置绝不是完全靠着朱元璋这个干爹。
沐英的反应快,一直高举望远镜观察明军动向的闫毕反应更快,立刻向张炳进言道:
“师座,侧翼来人了,明军向北绕行,试图从侧翼来袭。师座当命张山部在军阵以北建立防线,抵挡明军的冲击。”
张炳对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沐英感到很烦躁,预先架设好的火炮阵地不像步兵,转个身就能向着其他方向射击。火炮阵地得预先平整地面,再花大力气将炮车挪到发射阵位,还得运炮弹和药包,擦拭炮膛的水桶等等,有这一套纷繁复杂的工序存在,就意味着不可能及时拨出一部分火炮对侧翼防线进行支援。
如此一来,就如闫毕所说的至少得分出一个火枪团,也就是整个陆军一师三分之一的兵力防守侧翼阵地。
张炳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道:
“让张山所部在军阵北面建立防线,抵挡侧翼来袭的明军,没本座的命令不得后退一步!”
张山的部队一动,原本早已落位的其他两支火枪团势必要跟着移动,以弥补张山所部的转移带来的影响。
原本严阵以待地远东阵地突如其来的异动,立刻给了正在冲锋的明军以可乘之机,为了尽快缩短被单方面炮击的时间,明军在沐英地督促下如潮水般悍不畏死地杀了上来。短短四分钟,正面的明军就已经冲进了火枪400米的极限射程,同时也冲进了炮射霰弹的射程。
霰弹与实心弹不同,实心弹虽然威力大,但只具备点杀伤能力,善于攻坚,对城墙之类的防御工事拥有极强的破坏力,但对于明军士兵的杀伤范围极小,只能杀伤在炮弹弹道上的那些个倒霉蛋。
可霰弹不同,霰弹呈圆筒状,外壳由薄铁皮铸成,内有数十块碎铁片或是小铁球,就技术层面来讲,制造霰弹所需要的技术含量比乔纳森亲自改良的土制震天雷来的更低。
虽然霰弹射程近,炮弹动能小,对城墙构不成丝毫威胁,但对人员的杀伤在当今这个时代可是无出其右,属于面杀伤武器,无论对于步卒还是骑兵,都有极强的打击效果,一颗炮弹轰倒一大片绝非夸张之言。
“嗵嗵嗵嗵”
36门火炮在沉寂了将近半分钟后,爆发出了一阵阵发射霰弹时独有的,比发射实心弹时低沉的怒吼稍显高亢的炮声。
发射后因为炮膛与空气的内外压力差而破裂的几十颗霰弹弹体,转眼间迸发出数以千计的细碎铁皮和圆形铁球,朝着正在冲锋的明军兜头盖脸地糊了上去,活似在明军阵中下了一场金属雨。
就这一轮炮弹,直接炸的大批明军是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细碎的铁片扎入**,就好像被人活剐了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旁边暂时还没有收到打击的明军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受伤的同袍被这夺命的铁片折磨的生不如死。
其中有位明军士卒亲眼看到一块横飞过来的铁片刺进了身旁一人的脑壳,只剩下一小部分留在外面,立刻上去帮忙,使了吃奶的力气,一把将这半露在外的铁片拔出,可没想到就这一下,被拔出铁片的伤口如泉眼一般向上喷涌着鲜血,原本还能正常说话交流的受伤士卒,立即倒地不起,大片大片地鲜血洒落地面。
原本受伤的士卒只是因为头部遭了重击晕晕乎乎倒在地上,就是因为他这么肆意妄为地一拔,好端端的一条生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自己人消灭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星期日计划(九)
霰弹的炮击效果是极好的,只连续炮击了不过五六轮,明军就已经显出慌乱了。
可惜陆军一师当初在补给时,每门炮只配给了一个基数的霰弹也就是每门炮八颗,其余带的全是实心弹。这其中的原因是张炳和闫毕都错看了沐英和张元年,低估了他们的勇气,都没想到明军不依托坚城死守,反而主动出击寻求决战。
张元年在城楼上将这一切瞧在眼里,面对即将溃败的局面,此时也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破罐子破摔的精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嘉兴城内剩下的一万余兵卒都一股脑儿派了上来。
这一下,远东帝国的处境就有些不妙了。
火炮发射霰弹是不需要调整射击诸元的,射击速度较之实心弹要快上不少,如此一来首先是对敌杀伤最多,效果最好的霰弹已经没有多少储备了。第二则是张炳已经没有总预备队了,陆军一师所有能够上前线战斗的士兵都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站定了各自的位置,一旦哪处阵地出现危机,除了张炳身旁直属师部的亲兵,再也无人可供调配的了。
面对明军突然涌出的生力军,闫毕比张炳更着急。
“师座,师座,乘着现在明军前锋还未进入火枪手射程,当主动收缩防线,免得过早陷入混战。明军人多,一旦陷入刺刀肉搏,对我军大不利!”
闫毕的建议,张炳什么都肯听,唯独让他下令主动后撤这条,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参谋长,火枪手们一枪未开,怎可主动后撤?本座麾下堂堂远东帝国陆军一师万没有未战先怯的道理。”
“师座,明军从东,北两面朝我阵地猛扑,目前来看,连我军如此强悍的火炮都未能打散其战斗意志,一旦明军视死如归战至最后,这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定可突入我阵。此刻主动紧缩防线,乃是未雨绸缪,请师座三思。”
张炳被闫毕叨逼叨叨逼叨这么一念,这驴脾气又上来了,朝着对自己进言的闫毕一瞪眼:
“三思什么三思,老子打仗从无后退的道理。来人呐,给我传令下去,全军固守,一步都不得后退,胆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闫毕暗自长叹,心说自己之前才刚扭转对张炳的看法,如今看来这家伙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依旧倔驴一头。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沐英此刻真可谓是度日如年,哪怕麾下士卒已经铆足了劲拼命冲锋,依旧觉得速度太慢,恨不得大军即刻冲入敌阵。
而在张炳和闫毕看来,明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眨眼间就顶着炮轰冲过了八百米的战场,此刻仅距离军阵一步之遥了,似乎那些明军士卒只要再多迈上几步就要撞上自己的鼻子了。
闫毕见到如潮水般涌来的明军,紧握丝缰的双手微微发颤,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地阵阵抽搐。撇过头瞧见张炳却是一脸的无所畏惧,甚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好战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期盼已久。
暗挑大拇指,心说罢了,自家师座别看是个又臭又硬的倔驴球球,但面对强敌的这颗好斗之心,古往今来那些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英将想必也不过如此。
明军冲的越近,张炳脸上的笑意越盛,待明军距离防线200米左右时,张炳突然哈哈大笑:
“哇哈哈哈哈,来得好,哈哈哈哈!”
笑过两声,如变色龙一般突然板起了脸,大喝道:“开火!
刹那间,数百名鼓手将各自腰间的战鼓擂的咚咚作响。
噼噼啪啪的枪声夹杂着黄白色的硝烟直窜天际,明军的脚步瞬间被一堵由数千颗子弹组成的子弹墙给拦了下来,巨大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雄壮的鼓点,低沉的隆隆炮声夹杂其中,与高亢而清脆的火枪射击声交织在一起,如一首吸人魂魄的交响曲,不断地收割着毫无反击手段的明军士卒的生命。
距离敌阵已经是一步之遥,沐英怎能容许在这关键的档口掉了链子,此刻已是血灌瞳仁的沐英手提马鞭,遥指对面的远东阵地,嘶吼道:
“小的们,给我冲,杀敌一人赏银一两,杀敌十人官拜百户,杀敌百人者,赏千金,给我杀!”
沐英说完便打算领着自己的亲兵冲杀上去,却万没料到自己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颤动,身后喊杀声由远及近传入了自己耳中。
张元年此刻刚从城头上拾级而下,走到一半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连忙反身再次回到城墙之上手搭凉棚举目观瞧,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就打算鸣金收兵,让在城外的诸多将士重新回城死守。
可回过头打量着前方已经逐渐接近贼逆阵地的大批明军,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损失了如此多的人手眼瞧着就要冲杀至敌阵,在此关头没与沐英商量就自作主张鸣金收兵绝不可取,一旦现在撤退,不管之后的战事如何发展,至少这一场败仗就得完全归结在自己身上。这个罪名自己是承担不起的。
打定了主意,张元年飞也似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城楼,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打开城门,领着自己的亲兵也冲杀了出去。
这并不是张元年不怕死,而是张元年已经没路走了,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豁出性命杀将出去奋力一战。
随着张元年亲临战阵,明军同样再也没有后备力量可用了,交战双方已经将最后的砝码全都压上了战场,现在就看谁的战斗意志强,哪家更不怕死了。
战况最惨烈的,要数没有炮火支援的张山所率的北部防线。
明军也不是傻子,特别是历经数次大败之后的明军,每当对面的火枪一想,就有无数的明军随之趴倒在地,待枪声一过,又纷纷从地上爬起,再次冲锋。
这么一来,虽然明军的冲击速度变得极慢,队伍也极为混乱,可再是混乱也总比一死一大片,哀嚎遍天要好得多,至少同样让火枪对自己的威胁也降到了最低。
张山眼见明军已经一起一伏距离自己的阵地百米不到了。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没有一点好办法。
沐英见自己平时的训练起到了效果,不再管自己身后的异样,鼓起勇气带领自己的数百亲兵对着张山的阵地就冲了过去。
进攻北线的明军瞧见沐英亲临战场,顿时鼓舞精神,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不再躲避一轮又一轮的火枪射击,如打了鸡血一般撕嚎着提着刀,撒开大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张山的防线杀了上来。
没有遭受到重大打击,也没有消耗多少体力的北线明军冲刺起来的速度可是极快的,仅在此期间射击了一轮,张山就下令枪上刺刀准备与之肉搏了。
此刻帝国陆军第三火枪团的士兵,留下了枪膛中的最后一发子弹,插上刺刀,静待着团长冲锋的号令。
张山身居一线,见明军已经距离自己不过三十来米了
,对着扩音器大喝一声:
“弟兄们,为帝国,为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给我冲啊!”
说完话,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扩音器,“仓啷”一声长刀出鞘,待士兵们射出最后一颗子弹后,将刀往前一挥,率先冲了出去。
可别小看这最后一轮射击,短短三十米的距离上,可以说是弹无虚发,前排冲势最盛的明军被这兜头盖脸的一击射的猝不及防,瞬间便倒下一片。
不等后排的明军反映过来,插着刺刀的一柄柄长枪就朝着他们扎了过来。一时间喊杀声漫天遍野,双方的官兵纠缠在了一起。
张山手持单刀如猛虎扑食一般窜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明军,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朝着对方的手臂就是一刀挥下,寒光一闪,这明军士卒躲闪不及被活生生劈断了手臂,刚想张口惨叫,又被张山反手抡起一刀,刀刃与惊慌失措的脸庞来了个亲密接触,还没来得及闷哼一声,死尸栽倒在地。
张山许久都未杀的如此痛快过,抖擞精神哇哇大叫,在肾上腺素的冲击下将自身的安危抛至于脑后,一刀一个连续挥砍了一十三名明军士卒,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脸上的血垢将张山衬托的更加瘆人。
可张山毕竟没练过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也不会什么天下无双的武林绝学,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毕竟刀枪无眼。
深入敌阵的张山又挥刀斩退了三五名敌人后,由于气力减弱体力下降导致注意力不够集中,一不留神只感觉大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一支箭矢直挺挺地插在自己的大腿正面,再猛一抬头,眼瞧着对面一个弓箭手正举着弓箭正对着自己。
“我去你的!”
张山大骂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刀,对着距离自己不过十步之遥的弓箭手掷了出去,可大刀毕竟不是标枪,根本没准头,哪怕近在咫尺也还是扔了个空。
眼瞧着对面又从箭篓中抽出一支箭矢架上,而自己腿疼难忍,再加上距离如此之近,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山突然想起自己的腰间还有手枪呢,下意识地手望下探,从腰间的枪套中拔出手枪,对准弓箭手,连续扣动扳机,可哪曾想根本没扣动。
明军的弓箭手可不会因为张山的这一系列动作而乱了自己的阵脚,“吱呀呀”拉开了弓箭,“嗖!”的一声,一支箭矢如飞般射了出去。
“啪~啪啪!!”
同一时间,张山终于拨开了手枪上的保险,连续扣动了扳机。
“噗~嗯......”
张山就感觉自己胸口就像猛挨了一记重拳。而后闷哼一声,重心不稳栽倒在地,大约缓了三五秒才又摇摇晃晃地强忍着腿部的疼痛,重新挣扎着站了起来。
低头一瞧,射来的箭矢已经不知被崩飞到了何处,抵挡住这致命一击的,就是自己身上内衬薄钢板的硬质防刺服。
一阵后怕之下,冷汗如流水一般淌满了全身。
缓过心神的张山刚想四下观望一番,就立即被身后一左一右的两名亲兵死死架住拖向后方。
张山有防刺服,可麾下的火枪兵没有,一路上看着倒毙在地的自家士兵,张山欲哭无泪之下更是怒火中烧,可自己的两条胳膊被两位亲兵如铁钳子般箍的铁紧,自己体力又消耗大半无力挣脱,只能边退边破口大骂。
第三百一十四章 星期日计划(十)
蔡仁杰率领骑兵向北绕过嘉兴城,自然最先观察到的就是张山的北部防线。但远水救不了近火,骑兵也不是坐着直升机从天而降的特种部队。
眼看着陆军一师的侧翼防线即将被明军突破,蔡仁杰哪儿还顾及得上什么战术不战术,什么装弹射击,根本没那一套。果决地放弃火枪射击,将猎骑兵团活生生的改成了上阵肉搏的骠骑兵团,操起马刀二话没有,率队从明军背后冲杀了进去,试图解救正在进行混战的陆军四团。
什么叫生力军,这两千七百名挥着马刀的骑兵才叫生力军。
沐英虽然感觉到了自己背后的动静,但他没想到这些远东贼逆居然以三千骑兵消灭了自己的五千铁骑。要说单是消灭了自家的骑兵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消灭了自家的骑兵之后居然还有一战之力,能够来城西支援贼逆的步卒,这就太可怕了。
同样坐在马上的沐英猛回头极目远眺,顿时被远东骑兵的数量给吓得魂飞魄散,又转回头看看前方正在与贼兵进行混战的北面战场,与之前城楼上的张元年一样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令。
沐英知道眼下自己的部队没有结阵,更知道步兵在没有结阵的情况下都根本抵挡不住骑兵冲击的,可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下令退兵,至少在没有彻底清缴北部战场的贼逆之前不能退兵,一旦鸣金收兵则今日之战功亏一篑。
正在其犹豫之时,正好瞧见张元年率自己的亲兵赶到战场。顿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迫地问道:
“张帅,现在如何是好?”
张元年心说自己有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自己还能落到如此窘境吗?
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哎~~~,如今你我进退两难,瞧着眼前的态势,想进,很难。想退,更是难上加难。一旦今日就此罢兵,先不说我们这嘉兴城能不能抗住贼逆的巨铳,就是这回城的路途就得被那帮骑兵绞杀的十不存一,到时怎么办?能不能进,张某说不好,但总之绝不可就此收兵回城!”
张元年这么一说,沐英立刻明白了张元年此刻在城外现身的真正含义。但他却找不到张元年的一点错处,战况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并不是张元年的错,当然也不是自己的错,要怪,也只能怪那帮贼逆太过骁勇,火器太过犀利。
可是战场,是由双方将近五万多人所共同组成的,并不是张元年和沐英两个人动动嘴皮子就能说了算的。
果如其然,正面战场的明军已经率先开始崩溃了。
对于正面战场的变化,无论是沐英还是张元年都没有进行及时干预。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干预不了。
因为明军指挥系统的运行,完全依靠着城楼上的钟鼓和将帅的令旗。而战斗进行到现在,无论是巨大的战鼓还是高高耸立着的令旗都早已被火炮轰的不复存在。
北面战场之上,好歹有沐英亲临战阵。可随着张元年离开城楼,正面战场的明军则彻底失去了统一指挥。
其实就算明军指挥系统依然能够保持顺畅,面对着三十六门火炮连续不断的狂轰乱炸和数千支火枪一轮又一轮的持续射击,终究还是坚持不了多久。
张元年和沐英苦恼,张炳也不轻松,虽然正面战场的明军冲不过来,但自己除了下令持续射击压制以外,再没有别的手段可以迅速剿灭对面的明军。更别提抽调一部分兵力去支援北面的张山了。
此刻,张炳也发现了对面的明军处于即将奔溃的边缘。意气风发地一声大喊:“兄弟们,时机到
......”
话音未落,一下就被身旁的闫毕给拦了下来。
“师座,不可轻举妄动!”
“为何拦我?”
“师座啊,北路战线处于胶着,我等现在连支援的兵力都无法抽调,怎可轻易下令在正面战场进行突击?一旦把明军给逼急了,出人意料的乘我军冲锋之际进行反扑,正面战斗也陷入肉搏战,到时怎么办?”
“呃......”
见张炳一时语塞,闫毕紧接着又劝道:
“明军虽然心气不足了,但是人多啊,若是被其阻断了与北面张山路的通路,哪怕我帝国骑兵杀到,我陆军一师也必然元气大伤,师座,伤的可都是师座自己的子弟兵啊!”
张炳这次彻底被说的没了脾气,臊眉耷眼地说道:
“参谋长,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闫毕淡然一笑:“什么都不做,让我们的火炮继续轰击对方,让子弹继续杀伤对方。让猎骑兵团去帮助北面的张山。然后等,等明军奔溃,等明军回城,等明军投降!”
“哎~~~”
张炳把指挥刀往地里一插,“我们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等着?”
“对,就这么等着。师座,这战局就如在崖岸边行走,一有闪失则是万劫不复之局面,所以万不可冲动,此时以不变应万变方乃是上上之策!”
张炳这边可以按兵不动,张山那儿可是水深火热,张山这边除了随军医生和护士还在二线,其余所有人,包括后勤部队的官兵和张山自己的警卫队都已经上了前线,战况可谓惨烈。
不过要说惨烈,正面战场的明军才真叫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后的嘉兴城紧闭城门,身前是惨烈的阵地,城东则被长水塘给拦住了去路,北面就更不谈了,数以千计的远东骑兵就在北面残忍地收割着自己同伴们的生命。
没了任何退路的明军,要想活命,只剩下了唯一一条路走,那就是举手投降。
一个、两个、三个,紧接着,一队、两队、三队。
数十秒后,大片大片的明军都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
“停止炮击!”
随着传令兵的命令,炮声停息。再看战场,距离远东阵地400米内已经无有一个站立着的明军官兵。
至此为止,张炳才长出了一口气。
投降的气氛就如瘟疫一般在空气中弥漫。张元年和沐英对正面战场的大规模投降毫无办法,眼瞧着明军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成片成片的跪倒在地,两人四目相对,不住地苦笑。
“哎~~~,张帅,此战算是结束了,功亏一篑,哎~~~”
张元年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随后下令道:“来人,传令下去打开城门,投降吧。”
十来分钟后,嘉兴城外所有的明军,全部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兵刃,跪地投降。
打扫完战场经过清点,在这次战斗中,远东帝国武装部队中损失最严重的毫无意外地是张山所率领的陆军第三火枪团,在全团2400人中,阵亡将士达到420人,包括团长张山在内,负伤人数总共达到715人,伤亡率接近50%,战斗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猎骑兵团总共阵亡129人,负伤340人,其中重伤71人。
处于正面战场的陆军第一、第五火枪团的情况要好得多的多,只有四十多人负伤,其中一人因伤势过重死亡,其余包括整个火炮团的官兵,无一伤亡。
明军方面,进攻北线战场的一万五千明军中战死2411人,受伤700余人,还有两千余人下落不明。
正面战场的明军几乎没有成功逃离战场的士兵,共有3300余人被歼灭,轻重伤员还有2000人左右。
明军的五千骑兵在城东战场被猎骑兵团歼灭200余人,另有700多人马失踪,包括逃入嘉兴城的明军骑兵共被俘虏了整整4200人。
除此以外,整个战场包括轻重伤员在内,共有三万两千四百余明军被俘虏,其中伤员有三千二百余人。
这一仗,可以堪称远东帝国成立以来打过的最为艰苦的一仗。嘉兴府的明军,同样是至今为止远东帝国武装部队遇到过的最为坚韧,战斗意志最强,技战术水平最高的明朝军队。
而嘉兴府的明军能有这样的表现,自然离不开张元年和沐英两位指挥官平日里的严加操练和临场指挥的果决。
张炳赢得很艰难,如果最后不是猎骑兵团及时赶到,张山的部队十之**得落得个全军覆没的局面。同样,如果不是36门火炮一刻不停地喷吐着夺命的炮弹,正面战斗绝对不可能赢的这么轻松。
立下大功的还有闫毕,在整场战斗中,闫毕不止一次地及时提出正确的意见和建议,其中也包括最早的时候被张炳所忽视的那条让张山所部收缩防线主动后撤的提议,可见闫毕确实对得起自己脑袋上这个参谋长的头衔。
收到战后报告的姜让第一时间命已经被打残的陆军第三火枪团停止一切后续作战任务,在嘉兴府城就地驻扎,对伤员进行紧急治疗,待伤员情况稳定后,立刻回到松江府驻地进行修整。同时安排三团未受伤的士兵们负责押解那些被俘的明军士卒。
而沐英和张元年这两员明军主将,早已在被俘的伊始就由骑兵带回了松江府。
消息传至海宁卫,吕家父子面面相觑,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四五万明军再一次灰飞烟灭。吕聚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得到的消息,又对着给自己传信的兵卒问道:
“你说的可当真?”
“大人,当真,小的亲眼瞧着嘉兴城被远东大军给占了,数万大军被俘。”
吕聚挥退手下,扭头面色惨白地看向自己的老爹吕子材。
“老爹,如今我们怎的打算?”
吕子材的心思要比吕聚细腻的多,思忖片刻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儿啊,为父打算发兵澉浦,把澉浦所打下来献给远东。若是一切顺利就直接西进,索性一鼓作气,把那海宁县城也拿下。”
吕聚马上就领会到自己父亲的意思,凑过头去低声问道:“老爹打算何时动手?”
“现在就动。定要想办法在明日一早就拿下澉浦,争取两日之内拿下海宁县。”
刚打算出发,转念一想又问道:“可现在我们这儿既没有骡马也少有粮草,这......”
“儿你糊涂啊,要什么骡马,让大家少带辎重,只要随身带上两日的干粮和兵刃,轻装简行,只要拿下了澉浦,还怕没有骡马和粮草吗?”
吕聚点点头应道:“老爹说的有理,那儿即刻就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就全军出发。”
第三百一十五章 第二阶段
周浦庄园,宅邸。
陆远一行人与瞿尚兵、刘玉文、傅友德、张麟在内的十多人在宅邸前的大花园中齐聚一堂,围着两只烤炉兴高采烈地吃着,喝着,丝毫不将嘉兴府的战斗放在心上。
“茵秋茵夏,你们两个别客气啊,来来来。”
施成大大咧咧地把刚烤好的牛排给这姐俩各自夹了一块。
“谢谢大哥。”
“哈哈哈哈,一家人谢个什么玩意儿。老瞿呢?这个属泥鳅的躲到哪儿去啦?”
瞿尚兵被这么一喊,下意识地缩着脖子,见施成端着酒瓶冲着自己过来,连忙摆手:“老弟,施老弟,老哥我是真喝不下了,可不能每次来都喝个半死嘛!呶呶呶呶~~”
话说到一半,瞧见顾三兴冲冲跑过来,连忙对着顾三努嘴。
“三儿,来来来,你快来拦住你家二爷。”
顾三上来喜笑颜开地说道:“瞿大人,能者多劳嘛,能喝就多喝点没事,反正庄子内的宅子都给大人收拾好了。”
“你...你...你......哎~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三知道在这个场合出现的,一定没有外人,但还是来到陆远的身侧先小声说道:
“老爷,嘉兴那边来消息了。”
陆远正自得其乐地烤着肉串呢,被这一句话说的一愣,紧接着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打赢了?哪儿来的消息?赵一杰?宋达,还是张炳?”
“老爷,都来了。”
两人的交谈声,立即引来了旁边的一众人群。
施成将口中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牛排一口吞下,拿手一抹问道:
“咋样了?”
“赵一杰兵不血刃在今日一天之内完成了所有的作战任务,现率主力舰队前往象山,意图歼灭囤聚在象山海域周边的明军卫所。宋达部已经拿下了宁波府,派顾全南下台州,配合赵一杰行动。以上的作战行动,姜让已经都首肯了。”
陆远没表态,自顾自问道:
“张炳那边呢?他们不是应该最早开战吗?怎么消息回来的这么慢?”
“老爷,张炳那边......”
顾三说到一半,从怀中掏出了报告递了上去,“这小的说不好,老爷还是亲自看一看吧。”
陆远狐疑地看了眼顾三,接过了文件仔细阅读起来。
顾三递上来的文件夹中一共有三份文件,一份是张炳发来的战斗报告,其中包括了战前布置,战斗过程和战后伤亡情况的统计。
而另一份则是顾小七安插在陆军一师师部的秘密警察发过来的密函,详细记录了张炳的全部指挥细节,还包括了闫毕的一举一动。
第三份则是姜让发来的,主要阐述了自己为何决定允许宋达让顾全跨越预定交战区,南下台州府作战的理由。
施成先看完姜让的信函,只吩咐人给他传了一句话。
“告诉姜让,他是前线总指挥,一切由他自行做主,我们不管。”
而后从陆远手中接过了张炳和秘密警察发来的密函。
众人传阅后,无一不对沐英和张元年大为吃惊。
“三儿,他们不是说已经第一时间把沐英和张元年给带回来了吗?人呢?到哪儿了?”
“回二爷话,早就到了,已经让他们沐浴更衣,现在就在宅子外候着呢,可要小的去传唤?”
施成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你前面不说,快去把他们带过来。”
顾三略微有些犹豫地看着旁边张麟家的两位千金,确认到:“带到这儿?”
李文斯顿同样点了点头。
“嗯,他们也饿了一天了,直接带过来吧。”
不多一会儿,被强制剃了头,换了一身便服的沐英和张元年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见沐英和张元年到来,最高兴的当属当年的颍川侯傅友德了。
“哈哈哈哈,沐佥事,元年兄,可还认得我吗?”
沐英是傅友德原来在大都督府的属下,怎能不认识自己的上司。张元年更别提了,与傅友德可算是老相识了。
“侯爷,你怎么......?”
“都督大人,你......?”
“元年兄,你我之间怎的还如此见外?什么侯爷不侯爷的,哈哈哈哈!”
傅友德笑着摆摆手,紧接着与沐英打起了招呼:“沐英,今日这场仗你觉得自己败的冤是不冤?”
沐英毕竟年轻,没领会傅友德的意思,而是着急地想知道傅友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都督大人当日不是已经在得胜新河为国朝捐躯了吗?为何......会在此处现身?”
傅友德听得好笑,自嘲般问道:
“哦?呵呵,呵呵呵呵,我死了?我怎么不知自己已经死了,谁告诉你的?是李文忠告诉你的?”
张元年一眼见到傅友德,就已经反应了过来,此刻缓解了二人的尴尬说道:
“侯......哎,友德兄,今日一战,败的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
施成没听懂,插嘴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位是......?”
傅友德心说这都还没介绍,赶紧先帮着二人引荐一圈之后,重新将话让给了张元年。
张元年先对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瞿尚兵打了声招呼,才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
“要说冤,北线战局已经陷入胶着,张某不是妄言,只要再给沐兄弟一刻的时间,北线战局定能为我所控。只要拿下了北边,就能从正,侧两面对贼逆的阵地进行夹击。到了那时,哪怕火枪再是厉害,想变阵射击也是来不及的,只能与我大军陷入混战。这么一来,哪怕我张元年到最后依旧是个败,但绝不会落得如此,至少嘉兴城还能保得住。”
“哼!”
沐英听到这儿,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张大帅这话说未免太客气了,依沐英看来,只要北线平定,远东军到腹背受敌之际,那些巨铳就成了摆设了!哼哼,到那时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张元年见自己紧拦慢拦还是没拦住沐英,苦笑两声不再言语。
大家伙的注意力原本都放在了张元年身上,沐英此言一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沐英。
李文斯顿好奇地问道:
“你,就是沐英?”
“不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可拉倒吧!”通晓历史的郑纪脱口而出道:“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呢,你说你究竟改了几回姓了?跟朱元璋姓了朱,现在又赐姓沐,怎么地,我说错了吗?”
“你......”
瞧着沐英被说的涨红了脸,陆远摆摆手插话道:
“行了,改姓不改姓的无所谓。我问你,你愿意抛弃你那个皇帝干爹,此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吗?”
说完,看向了张元年问道:“张元年,你呢?你愿意吗?”
。。。。。。
见两人迟迟不能做出决定,陆远决定搞个分化瓦解之术,挑张元年先下手。
“张元年,你看现在我们这儿,官比你大的,有,官比你小的,也有。方
才你和沐英分析的,我们认。但是在我看来,你们败的并不算冤枉。”
“此话怎讲?”
陆远笑着指了指张元年身后的藤椅,而后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北线战场,我远东帝国的官兵战损很高,我这里有明确的统计,有将近一半的官兵非死即伤。我现在想请张大帅你扪心自问,你手下的明军如果在损失过半的情况下,能否如我军这般死战不退?堂堂一团之首,一个指挥着数千人的将领可敢在一线奋勇杀敌,身负重伤仍不愿后退一步?”
说完,做出了个请的手势,等了片刻,见张元年无法作答,陆远继续说道:
“不能吧?呵呵,所以哪怕今次真就如你二人所说你们打胜了,保住了嘉兴城。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呢?你们能一直胜利下去吗?张大帅有信心一直能守住嘉兴城,守住整个浙江吗?”
“呃......这......”
“张大帅,你年纪与我家瞿大哥相仿,我也称你一声张大哥,你仔细想想,难道明军一而再再而三的败于我远东,当真只是因为那些火器和巨铳吗?难道没有其他的因素在吗?”
瞿尚兵给陆远使了个眼色,上前两步对众人打起了哈哈。
“哈哈哈哈,诸位诸位,张指挥使,瞿某许久都未曾有机会与你喝上几杯,来来来,莫要谈论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今日既然来了,那指挥使大人总得给瞿某个面子,一起同饮几杯叙叙旧,哈哈哈哈!请,请,请!”
说着话,也不管旁人,直接将张元年拉到了一旁僻静之处。
“瞿转运使大人,你这是......”
“元年兄这称呼,可是过时喽!瞿某早就辞了大明的官了。”
“瞿兄,你可是有话要说?可是要替远东当说客?”
瞿尚兵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哈哈,咱们都是久在官场的人了,明人不说暗话,是,我把你拉来就是当说客的。”
“哎~~~”
“元年兄啊元年兄,你啊,呵呵呵呵,叫我怎么说你呢,就是太实在。”
张元年被说的一愣,茫然地问道:“瞿兄,你这话是何意?”
“你方才对着远东帝国陛下说了什么你忘了?贼逆,贼逆的阵地。我说你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面光明正大地说这些。好在我那几位老兄弟不在意这些,不然换了隔壁应天的那个老朱你试试,早就被凌迟了你啊!”
张元年顿时一身的冷汗,暗暗后怕。
“那这......”
“没事没事,我那几位兄弟气度高雅,不会秋后算账的,说不定现在都忘了你方才说过什么了。“
瞿尚兵摆摆手开解道:“元年兄,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啊,就你这身带兵的本事,别说是其他指挥使了,就是李文忠也不如你。可你这个性格,不是一个当官的好材料,不适合在官场上行走。干多了被人妒忌,干少了又要被皇帝责罚。你就这么想,今日一战之后你若是没有到这儿,而是回了应天,你会如何?”
“呃......轻则夺职削权,重则人头落地。”
“可不是嘛,那我问你,你犯了什么错吗?是不战自溃吗?是弃城而逃吗?还是指挥上出现了失误?可有下了什么不该下的命令吗?”
“哎~~~”
张元年摇摇头,只换来一声长叹。
瞿尚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元年兄不必如此长吁短叹的,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元年兄真正了解我们远东,就会知道我们与那大明的区别。元年兄只要愿意加入远东,兄弟我愿在陛下面前替兄作保。”
“呵呵”
张元年苦笑两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与当初的傅友德一样,除了投降外,已经没路走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第二阶段(二)
张元年没路走,可是沐英有路走。
陆远也知道凭着沐英和他那个干爹朱元璋和干娘马皇后的关系,他是不会轻易投降的。按理就应该直接一刀宰了以绝后患。
可沐英的名声太大,日后世袭云南,也确实从一定程度上讲,保证了大明的南疆安定。所以陆远并不想就这么把他给杀了。既然抓来了,总得有利用价值,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陆远思索片刻后说道:
“沐英,你不投降,可以。但是你得帮我们做一件事,行不行?”
沐英昂着脑袋问道:“何事?”
“呵呵呵呵,简单,很简单。替我给你那皇帝干爹带个话,就说我们远东帝国愿意与他的大明和平共处,世代交好。只需要他承认现在远东帝国所属领地,并且割让浙江、福建和广东三省给我们。作为回报,我们远东帝国愿意为大明承担沿海以及云南等地的防务重任,除此以外,还可以低价出售大明所需的一切物资,比如粮食和棉麻布匹,甚至可以将我军现在使用的火枪也一并出售于大明。让你那个干爹拿着我们的武器,去消灭北元,去征服北方的那些蛮夷。”
沐英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陆远方才的那番话消化干净,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其余众人也被陆远的话给吸引过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满腹疑问。
暂时将沐英羁押下去,见再无有外人在场,瞿尚兵抢先问了起来。
“我说陆老弟啊,别的咱们不说了,你怎么把我军的火枪许给了朱元璋啊?这可是咱们的立足之本呀~~~”
说完话,瞿尚兵来回打量着陆远、施成、李文斯顿等人的面色,没等陆远做出解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诸位老弟,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陆远被说的一懵,诧异地问道:“老瞿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怎么就是我们不对了?”
“哼哼,诸位老弟当真认为老哥不识人吗?哈哈哈哈!我说你们这几位是省油的灯吗?会无缘无故就将我手中的利器白白给了朱元璋?难道老弟们变成你等口中的慈善家了?哈哈哈哈!老哥我猜......你们一定是又有了新的利器了吧?啊?哈哈哈哈!”
瞿尚兵对乔纳森挑眉问道:“老乔,你告诉我,老哥我猜的是对,是不对?”
乔纳森一摊手,傻笑两声指了指陆远,示意你问他去。
陆远没直接回答,见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招手说道:“走走走,咱们进屋再聊,元年,一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客气。”
待大家都进入会客厅入了座,上过茶水,陆远开口先问道:
“你们先说说,朱元璋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有几成可能?”
瞿尚兵不假思索地答道:“照我说啊,一成都无有。陆老弟你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三省之地。你可知这三省有多大?朱元璋能舍得,那才叫见了鬼了呢!”
陆远点点头,没说话,看向张元年。
“张指挥使,你觉得呢?”
张元年下意识的起身作答,被陆远给拦了下来。
“现在又没有外人,不必搞这些形式,坐,坐着说。”
“凭罪臣对陛......对朱元璋的了解......”张元年摇摇头,“确如瞿大人所说,几乎无有可能。以他的脾气,可以打败仗,但朱元璋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而陛下现在的提议等同于让其割地求和,试问一位帝皇,怎会轻易答应?更何况是全天下最富庶的三省之地!不过......”
“嗯?不过什么?”
“不过朱元璋不答应,但旁人倒是还有可能动心,比如沐英!旁人不知道远东火器的厉害,我等这些见过仗的人可是再清楚没有了。这提供火器的诱惑,太过巨大,恕罪臣无知,敢问陛下,为何主动提出将此利器供给大明,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瞿尚兵一翻白眼,心说这个张元年心是真够大的,居然说这种话。
陆远倒是对此毫不在意,笑着说道:
“我只说提供火枪,也没说要提供我们现在在用的火枪嘛,而且我军不日即将有新的火器列装部队,比如今的火枪犀利十倍百倍。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家拿的兵器军械是一样的,难道我军就一定打不过明军吗?哈哈哈哈!”
陆远说这番话的底气从何而来,别人自然是不清楚的,只有自己这边的几个人知道。随着杠杆式霰弹枪的逐步增产,早早晚晚会完全淘汰掉现在武装部队所装备的前膛燧发枪。
而且陆远也不准备提供给明军燧发枪,而只打算卖火绳枪给明军。
在陆远等人的设想中,远东帝国的武装部队应当形成数级代差,以自己手中的掠夺者装甲车为最高级别,而后是亲卫队手中的步枪等现代化武器,之后就是普通的武装部队使用的霰弹枪,再之后才是燧发枪。
现在既然已经有条件开始对普通士兵进行换装,那燧发枪自然就是淘汰产品了,如今提供比燧发枪更次的火绳枪给明军,并不影响大局,再者说这又不是无偿提供,得让朱元璋拿地盘,拿银子来换。
经过了这么一番解释,大家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
瞿尚兵笑道:“诸位老兄弟的才能,瞿某算是领教了不止一次了。可即便如此,想靠着火枪这一个砝码就让朱元璋主动将三省之地拱手相赠,恐怕依旧是千难万难。”
施成难得的对瞿尚兵的话感到不以为意,板着手指说道:“老瞿,你看啊,现在半个浙江就在我们手中,拿下整个浙江,也就是再加把劲的事。苏松常已经在我们手里了。而且你算算,从独立日行动开始,一直到今天的嘉兴府,前前后后我粗略算了算,至少有二十五万明军灰飞烟灭了。他短时间内,也没有可能再凑这么多兵力了吧?”
陆远摆摆手,阻止了施成的话语,自顾自说道:
“施头说的这些暂且不提了。只要朱元璋愿意谈,那我们就和他们谈,有什么事可以商量嘛!在座的诸位都不是外人,我与大家说句心里话。现在这个提议啊,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我们需要扩大地盘,他们需要兵器,同时大家都需要稳定与和平。
我也知道朱元璋就算是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也不过是委曲求全而已,我们也一样,整个大明早晚都是我们的,但我们需要集中精力发展自己。当然咯,现在的军事行动对我们的发展并未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可随着战线的拉长,军队数量的增加,早晚都会影响我们内部的发展。诸位想想,就这次的星期日行动,就有四支部队协同作战,兵力达到两万以上,这还不包括众多后勤人员。还有常州的驻军呢?也得算在内吧?”
张元年傻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群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好几次想说话都插不上嘴。
郑纪看不下去了,伸出双手,“停,停,停,老张,你想说什么?”
“呃......呵呵。”
张元年感激地对郑纪笑了笑,继续说道:“陛下,诸位殿下,诸位大人。罪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什么当不当的,你说。”
“若是按着陆老......陛下的说法,让沐英回去,纯碎是看在他的身份上,让他去传个话,想从国朝那儿谋些好处。但方才瞿大人也说了,朱元璋几乎无有可能会同意。其实,想要好处,最是简单不过了。罪臣认为,此时主动谋和,乃是下策。想要好处,必须得让应天朝廷打不下去,让朱元璋主动提出休战罢兵。”
施成一听,急忙张口,“说,你接着说,怎么就能让朱元璋主动提出休战?张元年,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多打下点地盘,让他受不了?”
“不不不。”
张元年摇头说道:“远东哪怕拿下了浙江全境,对朱元璋来说依旧可以接受,他最多就把远东当成是另一个实力更强的张九四而已。诸位可知道国朝立朝之本是何?”
“是什么?兵?将?”
“是朱元璋他这个肉身!所以想要逼其就范,打任何其他地方,都不如直捣黄龙府!拿下应天,围住皇宫!到那时,主动权便在诸位的手中了,浙江不战自溃,唾手可得!至于沐英么,沐英是个人才,只要肯真心为帝国出力,可堪大用!放虎归山实在可惜,可惜了!”
陆远带头鼓起掌来,
笑道:
“沐英可不可堪大用,我不知道。但张元年你!”陆远拿手一指,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心存谋略何人胜,古今英雄唯是君。”
没想到陆远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还没完,突然严肃地下令道:
“我正式任命张元年为远东帝国皇家陆军参谋总长,领少将军衔,加封伯爵,兼任帝国武装部队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
陆远的手笔实在太大了,哪怕张元年其实还搞不太懂什么军衔总长之类的官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傻子也知道这一定是高官,张元年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久久不起。
对于陆远的任命,大家都没意见。重新让张元年就坐后,众人就开始对星期日行动还有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展开研究和讨论。
“现在宋达部已经拿下了宁波,嘉兴城也在我们手中了,按照既定规划,还要拿下湖州、杭州和绍兴三府。但姜让已经批准了赵一杰和顾全部南下,是不是要将他们召回来?”
面对施成的疑问,陆远并没有发言权,而是看向了刚被自己加官进爵的张元年。
张元年身为都指挥使,也就是明朝在浙江的最高军事长官,对浙江的情况最是了解,投降还不到一天时间就被委以重用自然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见陆远望向自己,知道现在是说话的时候了,先是抱拳拱手朝众人施了礼才开口说道:
“臣在浙江多年,总有些许门生故吏。别的地方臣不敢说,至少在绍兴、台州、温州等沿海诸府,张某总是能在那些卫所军中说得上话。至于那些整日之乎者也的文人酸子......呵呵,恕微臣实在与他们不是一路人,真就无能为力了。”
一提起文人酸子,陆远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施成乐的最是起劲,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同道中人,将军大人与我们乃是同道中人。不瞒将军,我们也最是看不惯那帮摇头晃脑,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蠢货,哈哈哈哈!”
“呃......”
“呵呵呵呵”陆远憨笑两声说道:“张将军新来,这段时间可是要辛苦将军了,要尽快熟悉我们远东,明日我会派专人领将军四处走访,了解远东的一切。将军的住所,我等也会另行安置。将军留在杭州城的家眷,到时也可一并接来。”
“哎呀!”
张元年突然一声惊叫,紧接着浑身颤抖起来,“陛下,微臣的家眷,微臣......”
陆远这才想起整个浙江可不是张元年一个人能说了算了,他只是主管军事,可不负责行政事务。
“来人呐~”
“有!二爷请吩咐。”
“通知姜让,让他调整战役目标,同时发报给蔡仁杰和张炳,命他二人立即向杭州府进军。张将军的消息暂时封锁,通知下去,任何人不得泄露,违令者军法从事。”
“宋达还在宁波,无论如何还赶不到杭州。”
施成站起身踱了两步思忖片刻,随即问道:“现在陆军一师的运输船队在哪儿?”
“回二爷,还在海宁卫附近。”
“让吕子材父子登船,连夜让他们西进,明天到杭州,不论他们是诱骗还是强攻,总之要他们第一时间进入杭州城,把张将军的家眷给接出来。”
“二爷,吕家父子前往澉浦了。”
“啊?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吕家父子派人传了消息,说是先一步动身前往澉浦,为咱们拿下澉浦千户所,还打算二天之内拿下海宁县城。”
施成眼眉一挑,“姜让认可了?”
“没有,他们派人传信时就已经出发了。”
“特娘的,瞎搞!”施成怒骂了一句,紧接着下令,“命运输船队前往澉浦,告诉吕家父子,他们若是明日不能将张将军的家眷接出来,老子就治他们的罪!”
“是!”
第三百一十七章 第二阶段(三)
吕子材和吕聚这父子俩接到施成的命令和威胁,可以说是欲哭无泪。心说自己这算啥?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真叫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自己这边想着法儿的想讨好远东,哪曾想好心办坏事。
不过好在施成并没有把话说死,总还有再证明自己的机会。
上了船把部队安顿好,吕家父子困意全无,面面相觑。
吕聚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父亲,无奈问道:“老爹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见得就靠着咱们这千百来人强攻杭州城吧?”
“呵呵,只能智取,不可强攻。杭州可是浙江首府,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咱们现在不还是明军吗?”
吕子材说话的同时指了指身上的服饰。
“老爹是想混入城去?这一个两个可以混,我们这千余人,怎么混?”
“混?为何要混入城中?我们就说得了张帅之命前去驻守。只要一进了城,那就简单了。”
。。。。。。
与此同时,姜让第一时间将张元年投降远东的消息传给了在外作战的几位主将,同时让赵一杰取消南下象山湾的一切作战行动,即刻率领主力舰队返回外高桥海军基地。
宋达手里拿着两封姜让的命令,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就算他脑子再好,也被两个小时内姜让接连发来的这两条完全背道而驰的消息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姜让的消息很简单,张元年投降,下令宋达只夺府县,不攻卫所,撤回之前顾全的行动计划。让二师尽快拿下宁波和绍兴境内各府县,兵进杭州城。
不过机敏的宋达马上明白了这全是张元年投降所带来的积极效果。张元年他控制着浙江全境的驻军,自然那些沿岸的卫所都受他的节制,可府县并不在他控制范围内,都是由文官,在那些知府知县们的手上。
想到这一层,宋达立即开始着手调整作战路线和规划。稍稍思索片刻就最终决定,顾全部依照原作战计划行动,依旧负责拿下已经投降了的奉化,而后,进军绍兴府的新昌县和嵊县。携带火炮的麻元部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奔向上虞县。而自己的二团由于不用再管那些沿海卫所,则轻松不少,只需要拿下慈溪和余姚两县,而后与麻元的六团在上虞县汇合就搞定了。
这样一来,满打满算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兵临绍兴城,做出决定的宋达立即将新的作战计划发给了顾全和麻元。
慈溪,因治南有溪,东汉董黯“母慈子孝”而得名,地处东海
之滨,杭州湾南岸。据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文物测定,新石器时代(前约5000年)就已有先民活动。
作为浙江省园林城市、文明城市、最具幸福感城市、创新能力最强的县级城市、最具投资价值小城市、福布斯最佳县级城市,福布斯中国十大最富有县级市之一的慈溪,早在十四世纪就已经露出了端倪。
在大明,浙江的待遇要比苏松二府要好的多,税收要低得多。造成了现在的浙江诸府,特别是浙东沿海诸府老百姓的生存环境要比苏松的百姓们相对幸福的多,即便慈溪只是个县城,但市井内外,街头巷尾商户林立,繁荣程度毫不亚于早年的松江城。
慈溪县城简称慈城,而慈溪县衙则位之正中。慈溪县衙规模极大,上海县衙与之相较不论规制还是面积都相差甚远,曾经的盐场司令衙门就更不谈了,和慈溪的县衙相比和鸡窝狗窝也差不太多了。
宋达领着二团的官兵轻轻松松的就进入了几乎没有设防的慈溪县城,来到县衙门外,不禁暗自感叹这县衙的规制之高。
知县廖亦久双手抱拳,乐乐呵呵地在县衙外朝着一身戎装的宋达笑脸相迎。
“哈哈哈哈,在下廖亦久,在此盼望王师犹如旱苗盼春雨,等的苦啊!哈哈哈!”
宋达被说的一愣,心说这什么意思?怎么我们远东什么时候名声这么大了?居然在浙江都如此受欢迎了?
廖亦久瞧出宋达的疑虑,也不说破,拱手将宋达引入县衙。
宋达多少也能算是见多识广,好歹原先自家老爷宋国良也是富甲一方,但他哪里想到过原来县衙的面积能有这么大,衙内除了什么大堂二堂六科厢房之类的标准配置,居然还有专门供奉文武财神的财神庙和土地祠。
大堂之前的广场上立有一块大碑,正面“公生明”,背书“廉生威”。往前,大堂匾额上书三个大字“亲民堂”,写的是亲民堂,但却是好一副威严做派。
宋达本来已经打好了好几种腹案,可没有一种能应付现在的状况,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知县廖亦久居然对远东是如此有好感。
“呃......廖大人,这......”
廖亦久哈哈一笑,先将宋达引入上座,而后说道:“这位将军可是好奇,为何下官如此行事?”
宋达狐疑地点点头。
“将军,别的地方下官不知道,但本县和隔壁的余姚县,对远东毫无偏见。”说完,廖亦久撩起了袖子,露出了腕上的手表。
宋达一看就乐了,别的东西他不知道,手表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这手表还是想当初陆远委托顾临城卖给沈万三的那一批手表。
“哈哈哈哈,廖大人,哈哈哈哈!看来廖大人是早就与我远东有接触啊!”
廖亦久噗呲一乐,笑道:
“岂止有接触,可以说从未断过。将军去大街上瞧瞧,好几家铺子都是专门经营远东来的新物件的。而且我这儿也卖了不少东西给松江府。不过下官最为欣赏远东陛下的,并不是因为这些商物往来。”
“哦?大人请说,那是所谓何?”
“将军也知道,应天朝廷不管不顾一纸禁海令下,断了不少人的生计。若是只断了生计倒也罢了,大不了下官辛苦辛苦,安置那些渔民船夫下地耕种,总是能糊口的。但海上的商贸岂是说断就断的?正所谓存在即是合理,有需求必有供给。本地原来就是海贸繁荣,这么一来,海商们交易不成了,就只能来抢劫,来掠夺。想必将军也知道,再多的守御千户所,也不可能将这漫长的海疆完全覆盖。那些倭人只要一艘船登陆,就能搅得方圆数十里鸡犬不宁,等卫所兵丁赶到,早已不见踪影了。”
廖亦久收起笑容,“这就要说到远东的好处了。自从远东兴起,本地便再无有发生过一次海寇入侵。虽然无法如往常那般繁荣似锦,但总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且据下官所知,你们远东不仅没有禁海,反而鼓励与海外贸易。这银子和珍奇异宝......嘿嘿,下官说句难听的,谁不想要银子,谁不想要百姓富足,所以......”
宋达点点头,心说自家老爷们是真大才,只这一句鼓励商贸,就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廖大人有此心,就说明大人不是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子,本座定会明报与陛下与诸位殿下,大人日后定能被委以重任。”
廖亦久笑容更甚,连连拱手道谢,而后递上了县印和资料说道:“将军,余姚那边下官也已沟通好,将军不妨尽早去接管。下官稍后便启程前往松江述职。”
宋达哈哈大笑,心说这个知县倒是有趣,被自己押回去明朝降官不少,主动要求去述职的倒是头一个,当即给廖亦久安排了马匹和人手,引领他回松江。
果不其然,余姚、上虞两县的情况与慈溪几乎如出一辙,都是敞开了胸怀迎接宋达和麻元的部队。第二天夜里,一枪未开,一炮未放的宋达和麻元所部在上虞境内成功会师。
顾全则按照计划,拿下奉化之后沿着奉化江西进,打算隔天正式进入绍兴。
第三百一十八章 抢人
吕家父子经过整整一夜的航行,终于在隔天上午驶入钱塘江口,在杭州城以东登了岸。父子俩一刻都没敢耽搁,整了队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杭州城门走去。
嘉兴城兵败城破的消息无胫而走,距离嘉兴不过咫尺之遥的杭州府城自然是最早收到消息的。杭州不比其他府城,杭州是浙江首府,作为杭州府最高行政长官,一府之尊的知府大人王兴福自打听说了消息,自知身背重责,这一整晚是彻夜未眠。
王兴福年近六十,在这个人均寿命不到四十的年头,已经堪称高寿了。老头这一晚东奔西走,想尽了一切办法,把手头上自己可用的巡检司、府县的衙役全部招揽到了一块,让他们上城头准备迎敌作战,同时下令在城中强征百姓。
忙碌了一夜的老头刚打算坐下喝口茶水歇息片刻,就听下人禀报。
“报大人,东城门外来了一支咱们的军队,足有千余之众,说是得了张帅之命连夜赶来的,原是驻守海宁卫的。”
正为人手问题着急的王兴福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快步朝城门方向而去。
吕家父子在紧闭的城门外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老知府王兴福。
王兴福站在城楼之上手扶城垛向下观望,想看看这其中是否有何破绽。但兵是大明的兵,将是大明的将,服饰发髻,手中的刀枪弓箭皆是大明的制式装备,何况千户的大印也是真的。种种的迹象都表明这不是那些远东贼逆乔装改扮的。
打定了主意的王兴福又观察了好一会儿才下令放行。随后,城楼内数十壮丁“嘿呦嘿呦”喊着号子,推动绞盘,缓缓放下城门吊桥,打开了半扇城门,将吕家父子的队伍迎了进来。
“大人,末将乃海宁卫千户吕子材,奉命来杭州驻扎,以防远东贼逆偷袭。”
“好好好,吕千户有心了。”
王兴福上下打量着吕子材接着问道:“嘉兴城如何了?”
吕子材知道定会有此一问,早已打好了腹稿,不疾不徐地答道:“末将动身之前仅知前方战况胶着,贼军势大,张帅恐嘉兴不能保全,故此才命末将先一步来杭州,以防有远东贼逆偷袭府城。”
“就派了你们吗?可有帅印文书?”
吕子材面色如常地摇摇头,“据张帅身边前来下令的人说,战事紧急,张帅只是口述,无有落下文书。至于张帅有没有调其他地方的驻军前来,那末将就无从得知了。”
王兴福心说这话说的也在理,正打着仗,张元年也不可能笃笃定定的下正式的命令再书信一封,派人口传也是正常。至于是否派其他人来,他一个千户自然无从得知。想罢,朝吕子材点点头,“这样吧,吕千户连夜赶路,还是先下去歇息片刻。”
吕子材摆摆手,乍着胆子凑近王兴福小声说道:
“大人,末将还有一事,这......”
王兴福见他顾左右而不言,知道他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于是挥退左右开口道:“吕千户,请讲。”
“大人,嘉兴城兵败了!”
王兴福已经知道嘉兴城破的消息了,但此刻从吕子材口中得到了确认,依旧惊的不能自己,久久不曾开口。
“不瞒大人,张帅给末将的任务不是守城。而是将大人与张帅的家眷和府衙内一切重要的资料全部转移走。”
“啊?”
王兴福顿时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一声惊叫。
“大人,事不宜迟,安排人赶紧收拾。务必轻装简行,不可大张旗鼓以免在城中引起混乱。一旦杭州城被围,我们就都成了瓮中之鳖,一切可都晚了。”
王兴福一屁股栽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根本无力分析吕子材说的是真是假,是虚还是实。
这一套话,是吕子材来时路上
就已经编好了的,为的就是将以王兴福在内的杭州城主要官员诱骗出城,一旦他们出了城,就成了自己的俘虏,他们才真就叫瓮中之鳖了。
“吕千户,那......我们出城,去...去哪儿?”
“大人,去哪儿都比留在杭州城内来的好,下官已经准备了船,先将大人和张帅的家眷安顿在船上,等风头过了,到时再决定如何行事。”
王兴福无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凄惨地说道:“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两个小时后,吕家父子连蒙带骗地接上了王兴福和张元年的家眷,靠着知府的大印骗开了城门,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钱塘江口,与等候在岸边的运输船队汇合。
王兴福一出杭州城就已感到有些后悔了,心说自己原本打算与杭州城共存亡,怎么就不明不白地被吕子材三言两语说的离了城。这时的王兴福还没想到吕子材已经变节,只是在考虑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到时怎么与皇上交代,怎么有脸面再见江东父老。
可当其想改变主意重返杭州城时,吕子材刚开始还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但离杭州城越远,吕子材反倒越是催促众人加快进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反倒成了他人的监下囚。
王兴福越想越觉得不对味,第三次找到吕子材表露心迹打算重返杭州,可这次吕子材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
“吕千户,本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就这么一走了之甚是不妥。之前为了开城门出城,连大印都带在身边,这叫同知大人如何调兵防守?”
吕子材心说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大印不大印,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回道:“大人,末将是奉命行事,无外乎保证大人及家眷的安危,至于杭州城的事,末将无能为力,大人也不用多做他想了。”
“你这叫什么话?本官乃是杭州知府,身为一府之尊,怎么就不用多想?本官命你即刻率队回城坚守。”
“大人,恕末将不敢从命。”
吕子材到这时候也没什么顾忌的,不再管王兴福,直接冲儿子吕聚下令道:“传令下去,加快速度。”
王兴福直至到了码头,瞧见了飘着邦尼蓝旗的运输沙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受骗了。不管他这个知府当的称不称职,但此刻的王兴福当知道吕子材叛变伊始,就命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下人家丁先将张元年的家眷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出吕子材的眼睛,等到将所有人都安排登船之后,才找到了王兴福。
“大人可是有话要问?”
“吕子材,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囚禁本官及张指挥使的家眷。你有何居心,又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吕子材噗呲一乐,心说这个知府大人高高在上惯了,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居然还摆个臭架子,当真还以为是在他那个府衙审案子呢!
“大人又不傻,还看不明白吗?这船,是远东的船。吕某,自然也是远东的人。至于大人问是受何人指使,呵呵,大人,你猜呢?”
王兴福气极反笑,“哈哈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吕子材。果然是降了远东贼逆,三姓的家奴还有脸在本官面前耍滑。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当真是那帮远东贼逆吗?”
“王大人,到了现在,末将也就不瞒你了。正如大人所猜测的一样,末将就是受了他人指使才诈开杭州城,但根本的目的不是为了大人你,而是为了接张大帅的家眷,大人是受了牵连的,哈哈哈哈。”
眼见着胜利在望,家族兴盛近在眼前,吕子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王兴福一屁股跌坐在地,暗叹一声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能如此轻易的上了这个吕子材的当,可转念一想,不对,合着我只是个棋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张元年的家眷,一想到这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嘶~~~吕子材,你
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王知府,呵呵呵呵,你到时就知道了。”
。。。。。。
周浦庄园参谋本部
“报告!”
“说,什么事?”
“运输船队发来消息了,张将军家眷已安全登船,现正全速赶回外高桥海军基地。”
正查看着军报的施成连头都不抬,犹自问道:“吕子材他们呢?一起登船回来了吗?”
“回二爷,来了。除了吕家父子和他们手下的千余兵卒,杭州知府王兴福也带着家眷和杭州府的资料一起来了。”
“哦?”
施成这才抬起头,诧异地说道:“王兴福投降了?蔡仁杰进城了已经?”
“二爷,王兴福没投降,是被吕子材给骗出城的。蔡仁杰部现在嘉兴杭州交界处的崇德县附近,已拿下崇德县了。张炳和张海所部正前往桐乡的途中。”
“嗯,给姜让发报。”
施成站起身走到悬挂着巨幅江浙地图的墙边,双手叉腰思索片刻继续说道:
“让他告诉蔡仁杰,猎骑兵团今日天黑之前必须拿下杭州城。通知张炳,告诉他不必再前往杭州府了,让他率张海所部直接西进湖州府。另外,再通知驻守常州府宜兴县的海军陆战二团林平河部南下湖州,与陆军一师从东、北两面用最快的速度占领湖州府全境。”
“是!”
“你等会儿!”施成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又下令道:“告诉张炳和林平河,我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是拿不下湖州,老子撤了他们的职!”
“遵命!”
传令兵刚走,陆远的声音就到了,“怎么啦?我们的总司令大人,老远就听见你要撤职,这是要撤谁的职啊?”
施成扔了一支烟给刚进门的陆远,“我刚刚下令让林平河入湖州配合张炳,给了他们3天时间。”
“嗯,我上来的时候听说张元年的家眷接到了?”
施成点点头,“嗯,是啊!你打算怎么用张元年?”
“我打算~~~”陆远挠了挠下巴,“我打算让张元年去进攻应天府,你觉得怎么样?”
“理由呢?总有理由吧?”
“理由很多嘛,首先张元年的家眷都来了,忠诚度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即使有问题,下面的人也不会听他的。
这其次么,我们这里面,还有谁比张元年和傅友德更了解应天的情况?总得派个熟悉当地环境的人去吧。“
“那你为什么不派傅友德?”
陆远冷冷地说道:“傅友德?傅友德这个人不简单。我不打算让傅友德参与过多,如果不是为了凝聚人心,不让那些降兵降将有唇亡齿寒的感觉,早就把他一刀宰了。”
施成听着明显一愣,凑上前来低声问:“陆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担心傅友德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想回大明去?”
“傅友德和张元年不一样,投降到我们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地方上的官员,而傅友德是唯一一个长期身处中央的。”
“照你这么说,沐英不也一样吗?沐英还是朱元璋的干儿子呢?他现在还没投降,你要宰人,为什么不先把沐英给宰了?”
“施头,这你就不懂了。”陆远笑着摇了摇手指解释道:
“沐英他虽说是朱元璋的义子,但他性子直啊,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和小心眼,对于这种人只要他什么时候改变了想法,就能用,就跟当初与我们闹翻的张炳一样。可傅友德不然,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心眼多,又没有家眷这类的把柄在我们手上,总之,除非他真的立下了什么不世功勋,不然我总是对他持有怀疑态度。”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战役结束
张炳的陆军一师和林平河的海军二团并没有让施成失望,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轻松完成敲开了湖州府城的城门,俘虏了包括知府在内的一众大员,并且横扫了包括孝丰、安吉、德清、武康、长兴等所有县城。
两支部队以1人阵亡,37人负轻伤的代价,清缴了湖州府境内所有残存的明军势力,还俘虏了明军3200余人。
仅花费两天时间就彻底拿下湖州府全境,足以说明“大军一到望风归降”这句话是真实存在的。
宋达那边同样适用于这句话,二团与麻元的第六团在上虞修整一夜后,还是由于火炮的拖累,从凌晨三点大军开拔,直到当日下午一点才赶到绍兴城下。
刚布置完炮兵阵地,还未来得及开上一炮,绍兴城就已经打开了城门。
现任绍兴知府姬彦之,率领绍兴府一众大小官员四十余人齐刷刷走出绍兴城迎接。
另一方面,由于驻守杭州的那些散兵游勇受到嘉兴城大败以及王兴福出走的双重打击,蔡仁杰的猎骑兵团只一个冲锋就顺利敲开了杭州城的大门。
至此,星期日行动的所有战斗任务在96个小时内全部完成,成功拿下嘉兴、湖州、杭州、宁波和绍兴五府。换句话说,远东帝国武装部队仅仅花费四天的时间就使帝国整整扩大了150%的国土面积。
同时,包括吕子材父子的部队在内,一共俘虏了将近四万明军。缴获马匹6200余匹,其中大部分是从投降的骑兵那儿俘获来的。另还有骡驴等牲畜近万,刀枪弓箭、大小帐篷车辆不计其数。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金华、台州和温州三府的各卫所军收到张元年的消息后主动投降,并把持了这三府的府城,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整个浙江,只有严州、衢州和处州这三个靠近内陆,紧邻大明的府治还处于观望状态。
陆远一行人对于张元年的能量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对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啧啧称奇,不过就是三两天的功夫,就已经接受了度量衡和时间等基础知识,同时理解了经济、教育和军事等几大方面的大致政策。
时下的张元年在陆远的心目中已经与办事能力极强的陈宁处于同一高度,比魏天鉴之类的儒雅文官更合陆远等人的胃口。
经过了几天的熟悉和了解,张元年也算是找出大明为什么会屡战屡败,打了这么多仗别说胜绩了,连败的不那么难看都做不到的真正原因了。
战争的胜败与否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武备不如远东,可张元年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问题绝不仅仅在于军械和武备上,根本的问题出在人的身上。
军队的兵,是由帝国公民组成。士兵们嘴里吃的喝的,身上穿的戴的,手上用的火炮火铳,都是由一个个普通老百姓支撑起来的。
同时远东帝国武装部队有一整套运作体系。大到发动战争的根本目的、策划战役进程,具体排兵布阵;小到火炮阵地如何布置,怎么平整土地,最后怎么打扫战场,哪些属于有利用价值的战利品而哪些没有。
张元年心头原本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当时嘉兴城之战的北部战场,为什么张山部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在陷入混战伤亡过半的情况下依然死战不退。
而今终于得到了解答,死战不退的根本原因,或者说战斗力极强的根本原因不仅在于张炳下达的一步不得后退的命令,而在于远东对待阵亡官兵,对待伤残官兵的态度。
说白了就是保障,官兵们知道自己的牺牲,会得到背后的帝国强有力的保障,妻子能够得到安慰和抚恤,父母长辈能够得到照顾,孩子会受到最好的教育,拥有最光明的前程。就算是自己,也能够在帝国国家公墓里受到后人万世的敬仰。
受伤的官兵也一样,张元年亲眼看见军队条例中赫然写着一条:“绝不允许抛下任何一名战友,哪怕是战友的尸体。”
施成从没有规定过不允许投降,事实上,施成还鼓励或者是默认士兵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不要无畏地丧失自己的生命。说白了就是一旦情况紧急,允许你们投降。并且还规定了士兵们投降后什么可以交待而什么不能交待。
同时以远东帝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身份向所有在役的帝国官兵做出过保证,一旦有帝国官兵被俘,则一定会想方设法营救。如果不幸有帝国官兵在被俘后被无辜杀害,就一定发兵为阵亡将士报仇雪恨。
施成这话,也只适用在远东。如果是大明,朱元璋就算这么说了,也没人当个真。但远东不一样,所有运动帝国的军人都知道帝国有这个实力,都知道施成这个总司令向来是说话算话的。
张元年头一次听说了这话,也觉得施成有些夸大其词,直到他亲眼在乔纳森的军工厂见识到了什么叫工厂,什么叫流水线。知道了如此令明军闻风丧胆的火枪居然平均一个时辰就能造出十余支,每日的子弹火药生产量更是成千上万无法统算。
参观了解了一圈后,张元年在感叹,他感叹的不是自己走对了路及时投降了,而是在感叹瞿尚兵,感叹瞿尚兵的这一双眼睛。
但瞿尚兵给陆远一行人带来的作用远不仅仅是偶尔当当说客,做做生意这么简单的,他还给陆远带来了一条消息,一条不太理想,但又非常重要且及时的消息。
“老瞿你说啥?在应天有蒙古人?”
瞿尚兵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是有蒙古人,而是有蒙古的使团!”
这条消息实在太过震撼,把在场的陆远、施成和李文斯顿惊得一时语塞。
陆远缓过神,急切地问道:“老瞿,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诸位老弟也知道,老哥家中有不少人在应天经商,多少还是能探听出点消息的,何况蒙古人的使团大张旗鼓的入城,旁人就是想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可能,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在京城的人,只要稍稍在市面上走动的应该都听说了。”
真正确认了这消息,陆远反倒不着急了,笑呵呵地说道:
“行啊,看来咱们把老朱打的可够惨的了,居然让他和北元给逼和了,哈哈哈
哈!”
“对,对,陆头说得对。”
施成口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附和道:“四天时间拿下了三分之二个浙江,换谁都急眼了,何况老朱呢,连常州都被我们占了,他不想办法才怪呢,依我看他就是想把北元给先稳住,想腾出手先把我们这个肘腋之患给铲除掉,再去找北元的麻烦。”
李文斯顿狐疑地看着施成不可置信的说道:”哦哟哟哟,不得了,不得了,施头你不错嘛,有进步哟,居然会分析时局了。啧啧啧!“
“去你的,啧什么玩意啧,逗狗呢?”
“行了啊,你们别吵了啊,怎么着,还想再打一架吗?”陆远摆摆手,回过头重新转向了瞿尚兵问道:
“老瞿,那你看现在咱们该咱们办?是继续按照之前张元年说的直捣黄龙府杀奔应天呢,还是应该想办法联络联络北元?”
瞿尚兵习惯性地手捻胡须,才想起来自己下巴上的一缕胡子已经被自己的老婆沈雪给剃了,尴尬地搓了搓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依老哥我看嘛,不急着联络北元。”
“为何?”
瞿尚兵笑着解释道:“北元的那个宣光皇帝现在哈拉和林过得好好的,有王保保在,朱元璋打不过去,不过他想入关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宣光要比他那个荒淫无道的老子看上去要能干的多,就从他重新启用了王保保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不会真的与朱元璋和好的,暂时罢兵休战,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陆远对于王保保唯一的认知就是倚天屠龙记,知道王保保是赵敏的哥哥,也是朱元璋口中的“奇男子”。
“老瞿,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就不管了呗?”
瞿尚兵点点头,“不管,管他做什么,诸位老弟做事,还用看别人的脸色吗?呵呵呵呵。”
对于瞿尚兵,陆远是百分百的服气,见瞿尚兵都这么说,陆远也放下心来。
“那既如此就如此,等这阵子消化完浙江的这些地盘,我们就着手进攻应天,找老朱要好处,把他逼到谈判桌上来。”
有了苏州和常州的经验,接管浙江诸府的事就简单了很多。更为关键之处在于浙江诸府的那些大人们十有**都是主动投降,而且江浙江浙,素来民风、个性、语言、环境等等都极为相似,又都是处于沿海,商贸往来频繁,经济发达,土地肥沃。再加上苏松出产的物品早在远东帝国尚未建立之时就已在浙江流通。
众所周知,上海是座移民城市,且绝大多数是江浙的移民,仅从陆远一行人的祖籍就可见一斑。
其中陆远和李文斯顿兄妹俩祖籍都是浙江的,施成老家是江苏常州的,唯独郑纪例外,是河南籍贯,当然还有乔纳森史密斯,他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籍贯......应该属于大英帝国英格兰西米德兰兹郡达德利都市区。
所以在陆远看来,浙江不能算拿下,而应该说回归,是回归了远东帝国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