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里应外合
费县城西街口,一个以布为篷的路边茶点铺,难得来了两个客人。这两人一中一青,穿着虽不怎么样,骑的两匹马看起来不错。年过半百的老板投入十二分热情,给两人挪了一下已经摆好的凳子。
“两位客官,要不要来点烧饼充饥?”
中年男子点点头,朝城西方向看了眼:
“他娘的,不知发什么疯,早上还好好的可以通行。没一会的功夫,城门说关就关。”
老板正在布帐外的一个砖炉前,为两人烙烧饼。他的老伴在给两人泡茶,听到这种话女人自不好接。他回头再次复了眼两个客人。
中年男子身材虽不高,长得很壮实。年青人高大身直,一双眼睛十分有神。两人的面相很陌生,不可能是本地人。对这种人,已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板自然知道应该说什么话。
“谁说不是呢?唉!这些当官的想到什么做什么,完全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年青人好奇问:“他们只说是预防匪寇来攻城,听说沂州最大的匪寇在沂水,莫非是沂水那帮英雄要来攻城?”
这年头叫匪寇英雄的大有人在,老板一点没意外,只是将声音压低了些:
“我刚才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济南牛头山那帮人要来攻打我费县。”
“牛头山?”两人同时叫出声来,年青人赶忙将嘴闭上,中年男子说:
“他们的胆子还真大,听说牛头山没多少人,居然敢来沂州攻城?就不怕沂州这几千官兵吗?”
这种事老板无法回答,将烙好的几个烧饼端到两人面前:
“谁说不是呢?听说外面还有临沂的一千多官兵在清剿他们,已经杀了他们不少人。关闭城门,也是怕他们狗急跳墙,到我费县乱来。”
一中一青两人呆住了,神色间带着的伤感,老板能看出来。这些消息并不是老板灵通,他们的东西两个城门被强制关闭,费县城中的居民骂声四起。官府为了平息众怒,不得不捡些好听的说。老板正觉有些奇怪,从大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声,将发呆的两人吵醒。
大街另一头,不知有多少官兵朝这边走来。一群骑兵后面,是一群身穿文装武服的官员。在这些官员后面,又是一大群骑兵。这些骑兵还未完全过去,年青人啊一声叫出来。
“韦叔,那两人好像是闵盛行闵盛言两兄弟。”
中年男子转身将年青人瞪了眼,丢了一把铜子在桌上,骑上马匆匆离开。两人没走多远,中年男子盯着已经能看见的城楼说:
“那两人的确像是闵盛行闵盛言两兄弟,我还看见一人,很像是前牛头山少当家宗庆。”
“绝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像,一定就是他们。”年青人脸色变成兴奋:
“韦叔,你说他们是不是混进城来,准备夺取费县?”
中年男子想了一会,点头说:
“很有可能,现在的牛头山我不了解,听说他们占领临邑时,也是混入城中一举拿下的。我们在
城中静观其变,要是他们能拿下费县,可以去见见他们。”
……
一个小县城的城楼并没有多大,六七百个官兵,将费县西城楼挤得十分热闹。本来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没必上去。本城的官兵上去三百个,新来的士兵为报答一饭之恩,上去了三百多人。搞得一群官将只能困在中间,看着传报士兵口中的一大群人马。
这一大群人马,让所有人松了口气。庞隆说:
“不过两百人而已,难道他们还敢攻城?”
“不用他们攻城,”刘镇宇虽是费县守将,只有八品,比庞隆矮了两级。就算是自家工作,有对方在,也不得不向庞隆请示:
“大人,下官带三百人出去,将他们的首级取来。”
庞隆一时没答话,看向刘病愈。刘病愈没懂对方的意思,以为庞隆在向他征求意见,老实说:
“不可,这些人虽是匪寇,但全是骑兵,三百兵就算能对付,伤亡也会不小。”
庞隆和刘镇宇对望一眼,见刘病愈没懂他们的意思,庞隆轻咳几声:
“两百个匪寇,我费县只有一百几十匹马,的确不容易对付。孙将军不是带了两百多骑来吗?凑四百骑出去迎战,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刘病愈才明白两人的意思,原来是想让他出力,暗自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既然庞大人吩咐,敢不尽力而为,我就让他们跟刘将军出去。没必要凑四百骑,我们各出一百五十骑如何?”
友军肯出一半,费县官员没什么不满,庞隆说:
“孙将军就留在这里指挥吧!外面的事交给刘将军就行了。”
在旁边的闵盛行几人差点没晕倒,他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外面的那些人是范邦国、马明宇带领的骑兵,引大家来守城。两边的人夹杂其中,到时候找个机会,由刘病愈一声令下,大家先下手为强。万万没想到费县的官将如此不怕事,居然想出城去攻击。刘病愈指了指闵盛行:
“他是我军负责骑兵的谋克,名叫闵会,颇为英勇,就让他和刘将军一起去吧!要提防他们声东击西,城楼不可不防,我暂时代刘将军管一管。”
“就这么办,”庞隆对要出去的刘镇宇闵盛行说:
“刘将军,你们出去后,一定要快速将他们包围住,防止他们逃走。要是对方逃了,万不可去追击。”
刘病愈惊讶看了眼庞隆,刘镇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何不去追击?”
“他们只派两百个骑兵来,有可能想引大家去追,落入他们的陷阱。”
该交待的都已交待,挤在城头上的人要出城的不少,城楼为之一松。城门还未打开,刘病愈开始安排,细心得让费县的官将为之惊叹:
“为了防止他们声东击西,另三面城楼不可不守。陆将军、宗将军、邵将军,你们各领三十个兄弟,由费县抽三位将军出来,他们各带三十人,与你们一起去
东南北三面负责。有任何状况,必须立即来报。”
又分出去不少,此时西城楼上还有三百多个士兵,费县的人比刘病愈的少了近百。另三面的人虽差不多,大家本着先下手的想法,也不用担心,唯一有难度的是城外的人马。
范邦国和马明宇不知发生何事,城门打开不说,敌友军一起出城,在离他们百多米远的地方停下。连阵都没组,刘镇宇大手一挥,正要喊出攻击,被闵盛行打断。
“刘将军,暂时不能攻击。”
刘镇宇误会了,以为闵盛行要按庞隆的方法来,点点头:
“多谢兄弟提醒,你带你们的人去后面包抄。带你们堵住他们的后面,我们前后夹击。”
闵盛行看了眼城楼,此时上面的刘病愈正在调动人手,就算要突击对方,现在也不是时候。范邦国和马明宇不知内情,还在那里傻傻发呆,闵盛行只好对刘镇宇说:
“我们一动,说不定对方就会逃走,又不敢追击,留不了多少人。我引他们的主将单挑,到时候你找准机会突击。就算无法全部留下,他们要顾忌主将,应该能留下不少。”
刘镇宇哪知道闵盛行在耽搁时间,觉得这个方法更不错,一点没反对。闵盛行对着范邦国大喊:
“来者何人?”
范邦国不是傻子,他已经猜到一些。马明宇也看出来了,怕他不知道,凑近说:
“范叔,我们开始的计划是搞突击。现在情况虽有些改变,计划应该不会变,否则将军他们会提醒的。现在搞突击更好,里外他们的人都没我们多,分散后更能对付这些官兵。我们耽搁些时间,一旦将军下令,我们就攻击这群骑兵。”
范邦国点点头,骑出来回话:
“我乃山东义军范邦国,你是何人?我不杀无名之辈。”
在城楼上的一些官员脸色发黑,庞隆指着刘镇宇,差点没破口大骂:
“这个刘镇宇是怎么搞的?让他下去速战速决,他居然如此耽搁时间,到底想干什么?”
“大人说得是,不趁这些反贼人少时攻击,要是他们的大部队来了怎么办?”一个年青文官落井下石。刘病愈觉得好笑,看了眼另外三个城楼,虽远看不清楚,时间太短,暂时大家应该没到位,不得不出来替下面的人说几句:
“耽搁时间对我们并无坏处,就算他们的人马全来,现在应该也不到一千。我们只是城中就是九百,要是等毕将军带人到来?前后夹击,他们难逃走一人。”
这样的话,很快在下面也有人说。刘镇宇见闵盛行只顾和对方吹牛,一点没交手的意思,以为他是怕了对方,眼睛眉毛皱成一团。正要上前接替,闵盛言站出来,编了个美好的谎言,让刘镇宇眼睛一亮。
因为有毕结禄的一千多兵,谁也没怀疑不能消灭这些人。又等了一会,刘病愈终于向下面发话:
“好了,你们先将下面的人搞定,回城与众兄弟喝个痛快。”
第七十七章 占领费县
刘病愈这话很有意思,不会听的以为他已失去耐心,想让刘镇宇等人快些解决掉下面的人。会听的知道是暗号,“先将下面的人搞定”?这意思有些人能听懂。不说别的,因为有个先字,第一战的指挥权,交到下面的众人手里。
两个正在吹牛的人,同时将嘴闭上。闵盛行退回来,对刘镇宇说了句让他差点吐血的话:
“这个范邦国胆小如鼠,不肯与我一战。刘将军,我看我们还是突击吧!”
刘镇宇懒得回话,将手中长枪一挥:
“攻击。”
攻击二字喊出,刘镇宇生怕对面的人喊出撤退之类的话。没想到对方一点不示弱,紧接着喊出:
“杀。”
在城楼上的沈大牛都快睡着了,现在虽有仗可打,但打的全是阴人之战。根本不用他出马,大半时间都在当刘病愈的亲卫。听到这个杀字,他半闭的眼睛一睁,转过头看向刘病愈,对方朝他摇摇头。
还不该他们攻击的时间,沈大牛只好将眼睛投到城外。此时城外的战斗架式非常精彩。一边两百骑,另一边三百骑。双方犹如生死大仇,谁也不肯落下半分,朝对方飞奔而去。
沈大牛有些好奇,心想莫非闵盛行他们要假戏真做?眼看两帮人突进到只隔十几米的距离时,下面传来一阵大喊:
“杀金兵。”
这道喊声许多人都不知道是谁发出,刘镇宇最清楚,声音就来自他左边。在他左边之人,是他很难看得起的闵盛行。
刘镇宇先是一惊,速度瞬间慢下来。头刚转到左边,颈间传来一阵剧痛,瞬间失去意识。他的武力虽不错,就算硬拼,也打不过闵盛行。一点没出任何意外,被闵盛行一把抓到自己的马上。
刘镇宇是第一个倒下之人,第二个出手的是闵盛言,他等这个机会很久,目标也早就找好,是冲锋在前的一个壮年谋克。
几乎和闵盛行一起出手,闵盛言将长枪朝左边一挥,枪颈打中对方脑袋。这一击闵盛言留有足够余地,壮年谋克瞬间晕过去,被他接住。
闵盛言两兄弟并不是匪贼出身,他们也知道刘病愈不想多杀人,都留了余地。其他不少人并没有这样想,一个山贼出身的中年男子,对着前方的目标就是一刀。大刀深深砍进对方背心,一点没任何心里负担,抽出刀又朝旁边个目标劈去。
一时间下面全乱了,有些警觉性好、身手不错之人躲过第一击,也难躲过第二击。第一击过后,一百五十个金兵少了一半,第二击后,只剩下四十人。这四十人,已经被三百多骑团团包围。
在上面的人已经动手,刘病愈注意在看,听到闵盛行喊出杀金兵三字,他也没闲着:
“动手。”
这两个字更好理解,就算沈大牛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沈大牛已经知道周围的情况,
他们站在城楼中间,他在城跺前,后面是刘病愈,刘病愈四周都是费县的官员。提起两只大铁锤就要横扫一片,刘病愈补了句:
“尽量留活口。”
沈大牛的大铁锤差点没落下,举着铁锤停了半会,正在考虑要不要放下铁锤,用拳头去攻击这些官兵。他面前的官员,各自颈间出现一把匕首。
尽量留活口这句话,并不是刘病愈现在才说。他使的全是阴招,要是公平在战场上杀敌,他还没多大的心里负担。这种完全是谋杀,他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在来之前,就对大家说过这句话。
这句话救活不少人,来的人都配有一把匕首,不少人拿着匕首架住目标,有些人则是直接用手中武器。他们比对方多出近百人,西城楼上的一百多个费县士兵,只有十几个才被杀死。
半杯茶的功夫不到,城上城下的骚乱就被平息下来。仿佛还置身在梦中的庞隆,看着刘病愈呆呆问: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现在庞隆才知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应该都不会是同僚。刘病愈朝其它几城楼看了眼,太远看不清楚。招来两个士兵吩咐几句,两人各带着十几人,向南北两城楼跑去。做完这一切他才回答:
“我叫刘病愈,是山东义军的首领。”
……
城战即将爆发,城中的治安十分严格。一群维护治安的衙役,将十几个想去西城楼看热闹的人,堵在一条大街口,其中就有姓韦的中年男子和年青人。
他们很想去看热闹,不亮出真实身份,不会被官兵抓杀。亮出真实身份,不会被牛头山的人杀害。他们有这双保险,一点不担心城会落入谁之手。
可惜就算给些小钱,面前的衙役也不放他们过去。从他们这里能看到一点城楼,但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在这里守了一会,等来一大群人,将所有人都搞懵了。
前面仍是骑马的人,这群骑马的最前面,是几个反背受绑的官将。此时刘镇宇还未醒,庞隆一脸痴呆,边走边不知唠叨什么。当众骑来到十几个衙役面前,一个中年衙役才清醒过来。抽出大刀,没敢扑过去送死:
“你们干什么?快放了庞大人他们?”
现在还在表忠心,终于将庞隆感动回神,对几个拔刀相向的衙役说:
“都别反抗了,受俘吧!他们说过,不会害受俘之人。”
忠心也是有个量的,面对这么一大群庞然大物,很难有人敢真将手中米长的朴刀送出。一个个扔掉怕被人误会的凶器,接受跳下马来的几个士兵捆绑。还未将这些衙役绑完,从一侧走来两个男子。
“你们是何人?快快让开。”一个骑兵喊话,两人像是没听到。朝队伍中看看一会,心里暗自叹声。因为他们认识的几人都不在,至于不在的原因,让人不忍提及。两人朝
身穿灰甲的刘病愈抱拳道:
“仓乡韦康、留居义拜见牛头山各位英雄。”
刘病愈朝左右看了眼,牛头山一个老兄弟凑过来轻声说:
“将军,仓乡十二太保中,有个叫韦康之人,人称神腿太保。”
现在的刘病愈对仓乡那批人已经大失所望,没多少兴趣。毕竟是同道,他没有让对方难堪。从众人中骑出,在马上向两人回了一礼:
“山东义军刘病愈,见过仓乡两位英雄。”
“原来是牛头山的大当家,”这并不是对方有意称呼,他们私自改称呼,根本没多少人知道。现在仓乡的许多人都知道了,但这两人已经出来不少时间,不知道刘病愈已经升级成将军。韦康说:
“刚才我们看见闵家湾的闵盛行两兄弟,他们现在可好?”
韦康的话刚说完,从后面的队伍中走来一人,跳下马对韦康两人一礼:
“果真是韦前辈、留兄两人。刚才事情紧急,没时间招呼,还望你们勿怪。”
来人是闵盛言,城外的一百五十金兵,一下子死了大半,闵盛行众人留在外面打扫战场。见闵盛言对这两人像是很熟悉,刘病愈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我们先回军营再说。”
大军一路来到军营,一切非常顺利,连个放冷箭的人都没有。刚来到军营门口,一骑从后面冲来。越过刘病愈众人,直接来到最前面的庞隆旁边,一把将对方抱住。准备抱到他骑来的马上时,后面的几个骑兵才反应过来,几把武器,架在来人面前。
来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年青人,脸色有些发白。骨架突起,身体比较单薄,居然没管后面的武器,准备强行带人走,被庞隆制止:
“进儿,不可鲁莽,快将我放下。”
庞隆差点吓尿,年青人除了脸色白,其它表现很正常,正在为庞隆解绳索。见刘病愈瞪着双眼好奇看着,庞隆赶忙解释:
“将军,犬子不懂事,我绝不会反抗,一定配合你们。我家人只有我才有功名,进儿他们都是普通人。求求将军,可不能降罪于他们啊!”
绳索终于被年青人解开,庞隆二话不说,拉着年青人跳下马,朝刘病愈跪下。见年青人不跪,庞隆涨红着脸怒声说:
“你要是不跪,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年青人没再坚持,并肩跪在庞隆旁边。这一切都被刘病愈看在眼里,每个人都有故事,他没兴趣知道这些。他觉得这个年青人的孝心可嘉,到目前为止,抓了七八个官将,没任何人的家人敢站出来。
“算了,你们起来,随我一起进营。”
“多谢将军,”庞隆一脸激动,拉着年青人站起。他今日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不差这一件。规规矩矩跟在队伍中间,走进他很熟悉的军营。
第七十八章 别开生面的宣誓
费县城易主,不少百姓还蒙在鼓里。四城楼平定后,城门仍未解禁。一队队士兵从军营中走出,在大街小巷抓了不少人。大家才知道,费县已经变天了。
费县主营还算不错,能够挤上百人。方方正正,透出一丝威严。设备一点不缺,最难得的是还有一张大地图,比他们自己绘制的那张好多了,就挂在主帅位后面。
此时主营中,左右坐着闵盛行、范邦国等义军中高层。刘病愈坐在主帅位上,人虽年青,他身穿一套青色盔甲,脸上的毛也不少,很有几分将军的气慨。虽说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穿的都是金**服,毕竟也是军人。
中间跪着七人,站着一人。有七个是有品级的官员,其中有五个文官,两个武官。站着的那个,正是一肚子不甘的刘镇宇。现在也只有他的双手还未获得自由,反绑手瞪着刘病愈。
“靠阴谋诡计获胜算什么本事?要凭硬攻,你们人再多,也休想攻破我费县城。”
刘镇宇发完牢骚还未完,又瞪着庞隆大骂:
“都是你这个昏官,你是县令,连平常的检查也没有,就带他们进城,还听他的将城门关闭。庞隆,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庞隆回过头来看了刘镇宇一眼,正准备开口,宗庆从外面进来:
“将军,人已经带来了。”
刘病愈点点头,看了眼跪着的几人:
“你们愿不愿意归降?”
几人相互看了眼,品级最大的庞隆说:
“将军,我也是宋人,愿意加入义军。”
“我们愿意。”
庞隆表完态,很快其他几人纷纷表态愿意,只剩下站着的刘镇宇没有表态。刘病愈没管他,对几人挥了挥手:
“无论宋人金人,只要愿意归降的我们都支持,你们起来吧!我请了些人在外面,等会你们出去,当着那些人的面加入义军。我这里有一份加入义军、讨伐金国的宣誓檄文,你们每人加入时都要照着念。”
众人出去后呆住了,主营外面的广场上站满人。四周一圈全是手拿武器的义军,里面有被俘的士兵、还有许多乡绅、商人,看这样子,这些人全是被强行请来的。刘病愈将大家带上点将台,费县老县丞问:
“将军,你要我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誓加入义军?”
刘病愈也是没办法了,这两战他抓的士兵、衙役等,加起来已有一千余人。这么多人,放了他舍不得,和大家一番商量后,决定按将十六岁至四十岁的人留下,其余的全部释放。就算只要这个年纪的人,起码也有好几百个。
这些人将会被强行应征入伍,开始这些人肯定会有抵触情绪。要是交给当地的官员做些工作,会轻松很多。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他们的主力。为了断绝这些官员的三心二意,投降不是一句空话,刘病愈才弄出这么出戏。刘病愈对下面众人说:
“大家
静静,我叫刘病愈,是山东义军的领将。这次将费县各位乡绅、商人朋友请来,并不是要对大家做出什么不好之事。我在这里承诺,大家的财产我们一分不动,就算有所需要,也是和大家公平交易。我们之所以请大家来,是想为几位要加入我山东义军的人,做个见证。待这里之事办完,大家可以随时离开。你们在费县的生活,不会受分半影响。”
刘病愈说完,下面不少人松了口气,一个身材高胖、戴着一顶富贵帽的中年男子上前:
“你们真不抢我们的东西?还会让我们离开?”
“绝对不假,”刘病愈也想抢些财物,想了想还是以名声为大。他们的粮食不缺。费县和临邑的情况差不多,抄了军营和县衙,只得到几百两银子。这些官员要投,不可能查抄他们的家当。他们生活必须品,如布、药材等等都要靠买。买了那些东西,他们的资金剩不了一百两。
“我们不是土匪,是大宋军队,不会干出那些乱抢乱杀之事。打仗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不用担任何心。和我们打仗的是官兵,要是我们失败,下场只有一死。现在我们胜了,那他们同样要受到惩罚。愿投靠我们的官兵,会是我们的弟兄。不愿投靠我们的官兵,一律处死。”
乡绅商人放下心,一些官兵的心又悬起了。广场上的士兵高兴的多过担忧之人,他们中多数人认为会被处死,没想到只要投靠义军,就能捡回一条命。忠诚度对于许多士兵而言,几乎都没什么用。一个壮年士兵走到点将台前,朝刘病愈跪下:
“我愿意加入山东义军。”
“我也愿意加入。”
愿加入的士兵不少,大半都表态愿意加入。无论这些人是想暂时保命也好、还是真是诚心加入也罢,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刘病愈很满意,点头认可:
“大家请起,愿意加入的官兵站在左边,不愿意加入的官兵站在右边。”
没分阵营时还没什么,有些人可以继续装傻。现在刘病愈强行要求大家站队,全都搞慌了神朝左边跑。台下两百五十多个官兵,很快全跑到左边。刘病愈知道有些人心里很不甘,笑着说:
“你们被抓的这点人不多,毕结禄带着一千五百人,在万石谷与我军一战,已全军覆没,毕结禄也在那一战中死亡。我们抓了八百人,那些人很快会被押送到费县来。”
“啊!”一阵惊呼声传来。在刘病愈后面的刘镇宇震懵了,他到现在还抱有幻想,想毕结禄带人来救他们。万万没想到,他所挂念的救星,居然早已死亡。刘病愈没让他懵多久,转过身来盯着他:
“现在沂州的官兵数量,已经在我们之下。我要是愿意,随时可以去攻击临沂。刘镇宇,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加入我山东义军?”
刘镇宇还未回神,庞隆走到他面前:
“刘将军,你我同为宋人,就算在金国为官,也时常受到他们的压迫。你女儿之事
,要是他们秉公处理,完颜勿庸就算不偿命,官职也会被拿掉。他们……”
“别说了,”刘镇宇怒瞪着庞隆,脸上带着不小的杀气。要不是此时他仍被绑着,说不定会向庞隆动手。过了一会才将目光移开,对刘病愈说:
“你真的将毕结禄那支兵马灭了?”
刘病愈最想将刘镇宇招过来,对方是将军,费县这些兵全是他的部下。要是将他招来,凭他将军的经验,还可以调教一下临沂那批兵将。他点点头,指着陆天行说:
“不但将毕结禄那支兵马灭掉,我们还得到沂水众同道的加入,陆大首领想必你们应该知道。陆天赐二首领四人被抓到临沂,我们夜袭完颜琛府,以他的家人作为人质,将他们救下。这些才发生的事,要不了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此时的陆天行已恢复本来面目,穿着一套蓝衫,早就被人注意到。他来到刘镇宇面前:
“跟着将军,才知道什么是“计无不成,算无遗失”。你们认为不可能之事,他都能变为可能。今天晚上以前,我们的人就能赶到这里,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那些俘虏。”
刘镇宇认识陆天赐,有对方证实已经够了。他将双眼闭上,过了一会缓缓睁开:
“我愿意加入你们。”
刘病愈暗自松了口气,亲自将刘镇宇身上的绳索松开:
“刘将军能弃暗投明,是我义军之幸。你们放心,就算凭我们这些人不能收复中原,带着大家回南宋绝无问题。来人,焚香摆旗,现在举行投诚仪式。”
大家都轻松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会再有任何麻烦,规规矩矩站在台下,看着别开生面的投诚仪式。
几个士兵抬着一张案桌上点将台,正对着南面。上面摆了不少香烛瞑钱,很像是一个祭坛。在祭坛中间,插着一张四角旗帜。旗帜用线拉开,红底蓝字。一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宋”字,一面绣着“山东义军”四字。
在祭坛前方,摆了一个圆形蒲团。几个官员已经得到授意,庞隆第一个来到蒲团前跪下,愁着眉头接过马明宇手中一根长针,在左手中指上扎了一下,将面前摆放着的册子打开,中指按在自己的名字上,开始宣誓:
“我自愿加入山东义军,拥护义军所有决策,遵守义军所有规章制度,履行义军义务,执行义军的任何决定。严守义军的纪律,保守义军的秘密。对我大宋忠诚,积极工作,为振兴我大宋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大宋和义军牺牲一切,永不背叛……”
这篇宣誓喊出,大家都听呆了。这年头哪有如此宣誓?最多搞些什么“同年同月死”之类的废话。这篇誓言,以后被许多人使用。当然,其中的服务对象会有所改变。
从头到尾全是刘病愈的杰作,这些人当着这么多乡绅商人的面宣誓,会很快传到金国朝廷中。以后这些人已经站在金国的对立面,很难再获得对方的原谅。
第七十九章 暂得安身
黄昏,费县城门终于打开,两三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官道中走来。大半人兴高采烈走进费县。
“少爷,”早已经出来步行的陈惜春跑到刘病愈旁边,刘病愈跳下来将她挽住:
“一路上累了吧!住处我已经选好,我们去接娘,回去好好梳洗休息一番。”
陈惜春的确有些累,看到刘病愈后,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朝城楼上看了眼: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城,少爷,占领这里可还顺利?”
刘病愈点点头,向孙氏说了些话后,将陈惜春抱上马,一路聊进城去。
刘病愈并没有完全不沾那些人的东西,他和那些乡绅商人商量,让对方腾出不少楼房。在军营附近一圈的民房,全被他征用。至于原始在这里的住房,被换到其它地方。除百姓稍有些怨言,那些乡绅商人没人反对。他说过,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到时这些地方仍是大家的。
他们住的地方离军营不远,是一幢三合大院。两幢两层小楼,三幢瓦房。孙氏被陈惜春和范晴扶下马车,看着大院感叹道:
“终于可以舒舒服服住上几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晴儿,你也住在这里。”
“多谢夫人,”范晴没有客气,问刘病愈:
“将军,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刘病愈抬头看了眼天:“眼看夏季快过去,我们得加快进度。先将那些俘虏和沂水的人马整合起来,顺便训练一下。要做多久难说,明天大家去军营再做商量。”
在军营的人更多,军营中有众高层和几个降官负责,一番安排不提。在军营一间内室,刘镇宇见到万石谷唯一幸存的壮年将领。
“刘将军,你投靠他们了?”
壮年将领问得有些急,此时的刘镇宇已被事实折服,再无半点不甘,挥手示意对方坐下。
“不错,朱将军,我们在临沂同事好几年,我的事你也知道。要不是完颜勿庸那贼子,我女儿怎么可能轻生?我怎么会被贬到费县来?我与完颜琛一家誓不同存,早晚我要替女儿讨个公道。”
朱将军叹了声,他们现在虽已解绑,住处皆有人监视,不得随意出入。刚才人多他不好问,见刘镇宇主动前来,朝刘镇宇拜下:
“你的事我当然知道,投靠他们也是大金先负你在先。刘将军,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准备将我们怎么样?念在同事一场,还请将军帮帮我们。”
“朱将军快快请起,”刘镇宇将朱将军扶起来:
“你参预了万石谷一战,知道的不比我少。你觉得这支义军如何?”
朱将军想了想说:“我们都小看他们了,这支义军绝非寻常。万石谷一战,虽是我们大意。他们能在不知不觉间,笼络到沂水那批人,还能在临沂将陆天赐几人救下。听说这些都是他们首领刘病愈的主意,假以时日,刘病愈一定会成为金国大患。”
这些回答令刘镇宇很满意,他和别的降官不一
样。他以前在临沂任从五品都指挥使,有个很漂亮的女儿。他的女儿遭到完颜勿庸醉酒调戏,回去后上吊自尽。他冲动杀上完颜府,被人家揍了一顿不说,还被降成八品,踢到费县来。
有这种仇恨,刘镇宇投过来后,表现得非常积极。已经将他那些手下说通,诚心投靠刘病愈。这次来找这个叫朱刚的将军,也是想当说客,将临沂这些俘虏全说通。这些事刘病愈暂时还不知道,有个降将在背后为他默默付出。
“朱将军说得是,我守费县,曾自负一千以内的匪寇,休想攻破城池。万万没想到,他们会以几人伤亡的代价,将我四百兵镇守的城池夺取。武力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智力。有刘病愈这种首领,这支义军定能成就大事。朱将军,你我皆是宋人,何不投靠过来,随他们一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朱刚有心里准备,苦笑道:
“刘将军,你的家人在这里,是去是留你可以毫无牵挂。我们不行,我的家人在临沂,要是投靠他们,家人很难幸免。”
刘镇宇劝道:“家人的事好办,一封书信就能让他们来费县。这样吧!你写封书信给我,我找人替你送到临沂去如何?”
朱刚有些意动,他当然不想死,要不然也不会下马受俘。想了一会,提笔写下书信:
“刘将军,万事拜托你了。只要我家人能平安来到这里,一定诚心归降。”
……
小窗已明,陈惜春双腿一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第一时间将脑袋转向左边。见心上人睡得正香,轻轻将身体转过来,看着刘病愈,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昨天她们终于完成夫妻之间的最后一步,想到昨天刘病愈的疯狂,她现在脸还有些发烫。这种事情,冯瑛几个前辈已经教过她。手不禁摸了摸摸肚子,发现身体仍**着。轻轻将被子拉开一角,正要起身,刘病愈将眼睛睁开。
“天亮了,”刘病愈说了一句,将已立起上身的陈惜春抱在怀里,重新盖上被子:
“疼不疼?”
陈惜春感觉到那双温暖的手又在自己身上游走,内心深处没有半分排斥,红着脸伸出双手,将在下面的刘病愈搂住:
“不疼。”
陈惜春并不是很痛,她们这一路逃难来,至少身体已经锻炼好。孙氏平时在她耳边不时唠叨,想要抱孙子。她也想早点为刘病愈生下一男半女,就算身体有些异样,也被这些冲淡。
“少爷,才占领这里,有很多东西要做,你现在要不要起来?”
刘病愈很不想起来,原本昨天晚上就要召集大家商量。连日来的奔波,大家都已疲惫,他才决定让大家休息一晚,今日商量事情。
“我起来,你休息。”
“我想陪你一起去,”陈惜春见刘病愈点头答应,一脸兴奋,起身准备去给他找衣服,被他打住:
“今天我来为你穿衣梳理。”
刘病愈是真心喜欢这个老
婆,可惜他们现在的条件,有许多事情都无法办到。只好从一些小事上,尽量对陈惜春好些。就这样陈惜春也激动得双眼湿润,将他抱住,迟迟不愿松开。
刘病愈正在为陈惜春梳头,外面传来敲门声:
“少爷,宗将军请你去军营,大家都到了。”
费县的主营不算大,左右两排只能摆二十四张桌凳。刘病愈昨天吩咐过,今日是个大集会。负责布置会场的是费县降将王书勇,王书勇统计了一下,又在左右两排后面添了二十张凳子。此时这四十几张凳子上,全坐满人。
刘病愈进来时,让大家稍感惊讶。他将陈惜春带来还不算,还让对方坐在他主帅位旁边。还好凭他现在的威望,没人会说多话。
“来到沂州,得到沂水众兄弟的支持,我山东义军成长速度非常快。为了便于管理,我们必须要对军中职务进行一些调整。刘将军,所俘士兵达到从军年龄的人统计出来没有?”
昨天许多人休息,有许多事,刘病愈安排在城中的一些人做。刘镇宇是负责统计俘虏年龄的人,他起身回答:
“已经统计出来,十六岁至四十岁的人有七百二十三人,剩下有三百二十人在这年龄之外。这些人中,愿意加入的人仍有不少。我昨天探问过一些临沂的士兵,他们中排斥我军的人并不多。朱刚说过,只要将他的家人从临沂接来,他也愿意诚心归顺。若是有他劝说,那些俘兵应该都能投过来。”
刘病愈有些意外,没想到刘镇宇如此积极,点点头说:
“刘将军辛苦了,我们现在的方针是打到南边去,四十岁以上的人虽也能杀敌,毕竟山高路远,带着有些不方便。超龄的那部分人,你让他们放心,暂时在城中做事,一旦我军撤出去,就会还他们自由。陆大将军,你们沂水十六到四十五岁的男子有多少?”
刘病愈想的很多,带着不方便是次要,那些毕竟是降兵,年纪又大。要是用来守城还可以,可他现在没想要死守某座城池。
昨天刘病愈给陆天行说过,陆天行并不担心刘病愈会放弃那些超龄的人。
“我们昨天统计了一下,沂水在这里的兄弟有近七百人,在沂水还有八百多人。有些人虽然大过四十五,但自身武力绝不在年青人之下。加上这些人,大概能抽出七百五十人出来。昨天我们说派人去将沂水的兄弟带来,将军说暂时不需要,将军有什么安排吗?”
陆天行几人不是昨天才说,两天前就准备将所有人带来,被刘病愈拒绝。在沂水的八百多人,有大半是老弱妇孺,真正达到刘病愈要求的,恐怕只有一两百人。刘病愈有一个计划,现在是给大家说出的时候了。
“加上我们带来的兄弟,我军主力现在大概有两千六七百人,非主力有一千四五百。非主力的人越多,我军的负担越重。我准备以后走水路,从沂水出发,直接将大军开到前线去。派人去南边联系好,随时先将非主力人员送到南边去。”
第八十章 未来的安排
这个计划刘病愈再三考虑过,他实在没办法,一路行军,安排得再好,也陆续有人在途中病倒,甚至死去。要是一个不小心,大家的家眷会有被屠杀的危险。他的计划说出,主营中半天没人出声。
一连串的胜利,让大家有些飘了,一时无法接受当逃兵的事实。知道大家的想法,刘病愈笑着说:
“当然,我们并不是以后就不打仗了,水路我不熟,如果从沂水走水路,最远能将大家送到哪里?离我大宋越近的城池越好。我们先将线路选好,再说打仗之事。”
可能听到还有仗可打,大家总算缓过神来。熟悉水路的大有人在,陆天赐说:
“从沂水走水路,可直接走到泗州,泗州过去就是大宋淮南东路。”
“淮南东路,现在怕是有不少地方已落入金国之手。”昨天又搞宣誓又搞表忠,庞隆现在很难再回头。他们这些当官的家人都不少,就算为自己,也不得不将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我得到的消息,金军已占领庐州,正在派大军攻扬州。扬州离泗州不算远,一旦扬州被占,泗州也不安全。”
刘病愈呆了片刻,起身朝后面挂着的地图看去。他的地理不好,不知道庐州是后世什么地方。地图上标得有,庐州是淮州西路,扬州是淮南东路。照这样看来,他们赶去的时候,怕是淮南东西两路都会落入金军之手。他们要是闯进淮南路,可能正好撞在人家枪口上。
“一旦淮南东西路被破,临安失去屏障,大宋危矣。大宋朝廷不会不管吧?”
“拿什么管?”庞隆苦笑道:
“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宋与金国的战斗,十有**都是以大宋败北。他们被打怕了,虽有兵有将,真正有本事的将领很难找出几个。将是贪生怕死之辈,兵也好不了哪里去。我对那边还算比较熟悉,我估计,扬州定难保全。”
沂水众人也不知道形势如此紧张,好战之心大减,陆天行说:
“如果要离开,我们可以去海州,从那里坐船去南边。”
刘病愈没有接话,看了好一会的地图。他对南宋的历史懂一点,但现在历史的走向,还按不按以前那样,他心里一点没底。重重叹了口气:
“要是国都没了,逃到哪里都不安全。我们走水路去泗州,但在去之前,在沂州广发些英雄贴,看能不能再招到些人。在这里修整十天,十天以后出发。”
陆天行怕刘病愈不了解一些情况,对他说:
“走水路安全绝无问题,但我们在沂水的船只也不多,最多能装下一千人。如果是装辎重粮草,我们可以去做简易的木筏。”
能装一千人和辎重已经可以了,刘病愈说:
“先将老弱妇孺和辎重装到船上,其他人顺着河道走。沂水的弟兄可以先赶回去准备,在这十天内,大家都要抓紧。如果来投的人
多,我们还可以等上几天。”
现在大家对人数非常重视,刘病愈虽没将计划说完,看他那意思,可能想到泗州去,在金国大军背后狠狠捅上一刀。捅金国大军的刀,要是人少了,非但捅不进去,还有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人越多肯定越安全,陆天赐说:
“我们也可以派人四处去宣传一下,这些年完颜琛打压得紧,有些同道虽干起农活做起生意,要是他们知道我们的战绩,来投的人一定不少。”
这是今天刘病愈听得最舒服的话,他现在更加相信人心不足这句话。以前认为能招个一两千人,就能心满意足。现在有了两三千个主力,仍觉得太少。
“招人的事,就全权交给两位陆将军负责,除暗中联系,你们还可以在城中张贴檄文告示。尽量招能作为我军主力的人,当然,他们实在要将家人带上,我们也不能拒绝。”
随后刘病愈又做了些人事调整,在临沂,同样有一群人正在商量。
……
临沂军中主营,二十多个文武官员坐在这里,显得空旷而又冷清。所有人都沉着一张脸,特别是坐在主位上的完颜琛,和坐在右边的完颜勿庸。一张红脸透出不小的杀气,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不知好一会没人说话,完颜琛一巴掌拍在桌上:
“为什么会这样?牛头山那帮山贼,居然占了我沂州一座城,俘杀近两千人。你们已经猜到他们是牛头山那帮人,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完颜琛也是被气极攻心,对付刘病愈那些人的方法,是经过他同意的。现在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用任何人猜,也知道他的矛头指向阴不平。
完颜琛的确对阴不平有很大的意见,因为阴不平的计划,他们将重心放在东城门,结果自家老窝被劫。这次更严重,毕结禄加上费县的兵马,损失了近两千人。这些数据绝对真实,经过两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探查清楚。
阴不平一脸羞愧,在牛头山的问题上,他的确是小看对方了。千算万算,没算到牛头山的人已经和沂水那帮人有勾结。他看向一脸怒意的完颜琛,完颜琛虽没看他,他知道,对方的注意力大半都集中在他身上。
从任何角度考虑,阴不平都不得不起来表示几句,他缓缓站起:
“我们小看了牛头山那帮人,他们很有可能早就与沂水那帮人有勾结。上次劫持大帅府,应该也是他们之计。”
总算是说出一些让完颜琛父子有兴趣的话,不待完颜琛开口,完颜勿庸接道:
“你肯定上次有牛头山的人插手?”
阴不平点点头:“我们的监视绝无问题,可一个人也未逮到,这本就不正常。这个釜底抽薪之计十分高明,也只有那样,才能将陆天赐几人救出来。否则就算他有百万大军,要是东城门守不住,在我们的人死光之前,先死的一定是陆
天赐几人。这样的计策,我想凭沂水那些人很难想得出来。”
完颜勿庸紧了紧拳头,对完颜琛说:
“父亲,我愿带一千人,去费县征讨那些反贼。不将他们除去,绝不回来。”
“不可,”现在临沂只有两千兵力,就算为自己打算,贺承福也不会同意完颜勿庸的提议:
“那些反贼异常狡诈,又加之与沂水匪寇合并,俘虏我们不少兵将,人数怕是比我们还要多。就算将临沂剩下的兵力全部带去,怕也难以打败他们。如今我军正在大力进攻淮南东路,一旦淮南东路被攻下,我沂州将会成为前方物资运输的主要线路,绝不可冒险。”
完颜勿庸盯了眼贺承福,说出一串理由:
“就算他们和沂水那帮匪寇合并,也不过一两千人。俘虏了我们不少兵将,我不相信他们现在敢用那些人战斗?正因为我们这里即将成为主要运输线路,才更应该早日扫清反贼。免得到时候来不及,要是前线运输物资有失,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将贺承福也说呆住了。完颜琛拿不定主意,原本不想再向阴不平问计,事情太大,忍不住看向对方。阴不平精神大振,心中的郁闷扫之一空,仔细想了一会说:
“少将军说得有道理,就算是为了扫清隐患,我们也不能放任那些人不管。去东平那边的人,现在应该招不回来。我们从另外三县还可以招集些人。他们虽然狡猾,毕竟是些山贼,战斗力绝难与我们相比。边招人边去费县打探,随时做好进攻费县的准备。”
……
新泰在沂州五城中,是除临沂排名第二的大县城。这里离徐州很近,是徐州去东平府的必经之地,人来人往比较繁华。
这天在新泰西城外走来一队人马,四骑一车在进入城门时,被守城士兵拦住。走在前方的年青人中等身材,眼大鼻挺,面相颇有几分英气。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文书,守城的中年士兵看了几遍仍未开口,不耐说:
“这是徐州州衙出的通行文书,莫非还能做假不成?”
“公子见谅,”中年士兵将通行文书还给年青人,带着笑脸说:
“最近我沂州不太平,上面要求凡是来我沂州之人,一律要严加盘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我们也不想,每天不知被人骂了多少遍。”
年青人剑眉一扬,好奇问:
“你沂州有什么不太平的?莫非有人举旗闹事?”
“不是有人举旗闹事,是有反贼打到我沂州来了。”中年士兵两句说完,见又有人到来,挥了挥手:
“公子请吧!别在这里碍着人家的路。”
年青人听得有些不过瘾,带着三骑和一辆马车走进城门,朝左右看了看,对着马车说:
“妹妹,我们在新泰休息一日,明天再赶路可好?”
第八十一章 范家兄妹
这辆马车比较特殊,大小颜色等等都正常。赶车之人是个高壮的中年女子,身上的肌肉壮实,不在一般大汉之下。
马车车帘被揭开一角,露出一个女子,女子看不到美丑,连年纪也看不清。她带着一张白色面纱,只能朦胧见到脸型轮廓。不过从那双极为清澈的玲珑秋波来看,她的长相绝对不会令人失望。她来到年青人面前:
“哥哥对沂州的事感兴趣?”
年青人笑了笑,降低声音说:
“什么事都瞒不了妹妹,不错,沂州我来过几次。听说这里的守将完颜琛父子本领高强,很善于管理。除沂水那些好汉,其它地方都很平静。没想到有人会打到这里来,也不知是哪里的英雄。要是可能,我想去拜访一下。”
女子朝四周看了眼,对年青人说:
“听说济南闹得很利害,来这里的,可能是仓乡那些英雄。”
年青人想了想点头附合:“妹妹说得有理,他们要是想打通去南边的路,一定要走沂州。要真是仓乡的英雄,那就更要去拜访一下。早就听说过小孟尝和铁枪王的大名,可惜无缘得见。我们走吧!先找一个地方休息,我负责去打听情况。”
女子没再上车,和年青人并肩走在大街上,颇为好奇打量着四周。没过多久,她们来到一个较为繁华的街口,赶马车的中年女子指着前方:
“小姐你看,那里有好多人。”
不用女马夫说,女子已经看到,在她们前方围着一群人,这群人全都看着墙上贴着的一张纸。女子还在打量,从人群侧面的大门内跑出一个老者,老者急声大喊:
“都别看了,是哪个天杀的害我,你们都走。要是被官兵看到,非要将我抓进大牢不可。”
老者说完,正要一把抓到墙上的纸上,被一个中年男子打住:
“老先生怕什么?这又不是你贴的,我们可以作证。就算要撕,也是官府的事,与你何干?你现在撕了,要是那些官兵来,你更难说清楚。”
老者听完呆住了,这番争吵,终于引起女子一行人的注意,几个男子跳下马,护着女子挤进人群。一眼而过,顿时引起她们的兴趣。年青人忍不住大声念道:
“中原之地,豺狼当道。神州之国,妖魔横行。我大宋痛失中原大片领土已过半甲,然国弱难为,迟迟未能收复故土。今中原众宋民不堪压迫,决然起兵抗金。今有山东数千义军挥师南下,路过沂州,于万石谷俘杀金兵一千五百人。攻取费县,俘杀金兵四百余。两次大战,我山东义军损失不到百人,天地为证,若有虚言,甘受天地诛灭。
沂州金兵再无能力与我军一战,完颜琛父子只能龟缩临沂,失费县不敢提兵来犯,就是最好证明。我山东义军在费县等候众位英雄同胞,共举义旗挥师南下。与我大宋朝廷军队共同奋战,收复中原,振兴大宋。”
这篇檄文写得并不怎么样,但突出了重要的一些东西。在沂州的两次大战,以天地为誓,这年头如此立誓,一般的人都相信。后面又解决了大家的后顾之忧,沂州的金兵已经没能力对付他们,让大家放心去投。
年青人念完,一些不识字的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纷纷议论起来:
“这几天传言居然是真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杀了近两千官兵,居然损失不到百人。”
“听说占领费县的义军,是济南牛头山的好汉。”刚才阻止老者撕檄文的中年男子说:
“他们从济南打到沂州,多次以少胜多。现在发展到数千人,试问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中年男子正在宣传,从另一条街跑来一队衙役。不由分说将众人驱散,一个壮年衙役撕下檄文,瞪了众人一眼:
“你们不想活了?敢在此聚众闹事?说,这东西是谁贴的?”
这时候再没人敢评论,一些人想溜,被几个衙役抽出朴刀堵住。年青人走到领头的壮年衙役面前:
“这么点人就是聚众闹事?你新泰的官兵还真会罗织罪名。”
“你是何人?”年青人的气质不凡,壮年衙役没敢动粗。年青人冷哼一声:
“你管我是何人,总之绝非是任人欺辱之辈。你要是没道理,就赶快放了大家,否则一旦将事情闹大,你家县老爷也保不住你。”
壮年衙役被这一说,一脸的凶相也减了几分,毫无底气说:
“他们在此围观大逆不道之文,凭这一条,就够定他们罪。”
“哈哈哈哈,”年青人一阵大笑,问一个围观的老头:
“你应该不认识字吧!可知道这是反文?”
年青人已经指明,老头再傻也能听出,脑袋直摇:
“我哪里识字?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年青人又问几个,没一个傻子承认自己认字,转过头问壮年衙役:
“这些人大字不识一个,哪知道写的是什么东西?所谓法不责众,不知者不罪,就算闹到燕京,你这诬蔑之罪也能坐实。”
壮年衙役气得满脸通红,想了想还是没敢惹年青人,大吼一声:
“都滚开,别在这里碍事。”
众人一哄而散,年青人一伙,跟着为大家解说的中年男子,走过一条街,对方停下脚步,朝他抱拳道:
“多谢公子解围,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范如山,刑州唐山人。”范如山回过礼问:
“我们才从蔡州来,不知道沂州发生之事,对此颇为好奇。我见朋友对此颇为熟悉,不知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中年男子朝左右看了眼,范如山会意:
“我们找一家酒馆,边喝酒边聊。”
一行人来到一家酒楼,进入一间包房后,中年男子问:
“范公子知不知道牛头山?”
范如山摇摇头:“只是听说过,他们都是些劫富济贫的好汉。”
“他们已经非以前的绿林好汉了,”中年男子叹声说:
“自从历城刘病愈刘公子当上牛头山大当家,他们就和仓乡那些英雄一样,举旗反金。在济南打了几仗,又经过沂州这两次大胜。不是我吹牛,他们的实力虽暂时无法和仓乡比,但论取得的成绩,绝不在仓乡之下。如今他们在费县
广招各地英雄,若是范公子感兴趣,不妨亲自去看看。”
“历城刘病愈?可是那位大才子刘幼安?”见中年男子点头承认,范如山看了妹妹一眼,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兄妹俩又问了一些事,中年男子酒肉饭饱离开后,女子问:
“哥哥,此人应该是他们一伙之人,难免会夸大其词。刘幼安的诗词我读过一些,写得虽好,说他有如此能耐,怕多半当不得真。我们还是不要耽搁时间,早日去东平府,寻到二叔他们才是。”
“小姐说得是,”女马夫接道:
“谁不说自家人好,说他们胜过仓乡那些英雄,凭这一点就难让人相信。以不到一百人的损失,消灭近两千金兵,更是胡编乱吹。我们何必为了这种人耽搁时间?”
范如山想了一会说:“如今我大宋正在遭受战乱,严重到可能会亡国的地步,要不然爹爹也不会让我们去寻到二叔他们,一起南归尽尽绵薄之力。要是有这种英雄出现,就算多耽搁些时间,我们也要见见。无论真假,我们必须见到本人。”
……
在这个没有高科技的时代,连钢铁等物资也很匮乏。木材作为非常重要的材料,运用到方方面面。
一条大道在广阔的大地上蜿蜒,通向无尽头的远方。在一处树木密集的大道旁,有一个百余户人家的小乡。
此时这里如一个大型的木材加工厂,从左右山林中,一辆辆马车将木材源源不断运输到这里。乡街大道,全是加工木材之人。这些人身穿大宋军服,在靠大道的一间大瓦房上,插着几杆大旗,其中一杆上面绣着几个大字:
“中原义军。”
仓乡这些人中,不乏有贾瑞这样的文人名士。他们早就有改变军制的想法,见小小的牛头山也改了名,干脆将名头改得更大,才有如今的中原义军。
就在竖着大旗的这间大瓦房,几十个义军首领,围在一张大方桌前。方桌上别无它物,只有一张用两米长白布绘制的地图。地图标识清楚,详细更胜过军中所用。
“现在东平府和沂州来的援军,三千多人聚集于泰安县。凭我军现在的力量,要攻破泰安县并不难。就怕他们知道难以守城,退守到沂州。到时我们攻击沂州时,会增加不小的难度。大家说说,如何才能将他们堵死在泰安县,不放走一人。”
耿京将手从地图上取开,虽在谈论军事,脸色却颇为轻松。和他一样轻松的人很多,张国安说:
“我们现在有一万七千多个主力,就算分兵攻击四城楼,也比他们的人更多。如今我们得到投石车的制作图,加工好投石车,用石头狂轰烂炸,也能将他们灭掉。我认为四面齐攻,让他们逃无可逃。”
“为了减小我军的伤亡,最好不要四面齐攻。”韩庸笑了笑:
“只攻东面主门,他们顶不住,自会从西门逃走。至于逃走的方向,应该会选择沂州。我们只需在凉山、平治这两个地方伏击。到时攻破泰安县的追兵赶到,三面夹击,他们绝难逃走一人。”
众人眼睛一亮,贾瑞点点头正要开口,外面进来两人。
第八十二章 难合并的义军
“韦兄弟,留兄弟一路辛苦了。勿需多礼,快快坐下。”耿京十分热情,先出手将韦康和留居义两人的礼打住,将两人请到椅子上。待单钰为他们上好茶,耿京问:
“此行如何,可曾打听到前方的情况?”
韦康点点头:“我大宋形势十分不妙,完颜亮兵分四路,淮南防务使王权畏敌不战,让他们轻松攻下淮南西路大片地方。又将矛头指向淮南东路,正筹集大军准备攻取扬州。依我看来,扬州怕也难保。”
“庸将误国,”耿京恨声说了句,又问道:
“他们分明是想从扬州突破,攻取临安,朝廷那边可有准备?”
韦康和留居义专门去南边打听情况,得到不少消息。可惜他们对刘病愈说,是在沂州打探消息,对方没能问到前方的情况。留居义说:
“有准备,我们打听到,朝廷以吴璘为四川宣抚使,负责川、陕防务;以老将刘锜为淮南、江南、浙西制置使,节制诸路军马,担负江淮地区抗击金军主力的重任。要不是刘锜,怕两淮已经丢失。以闵为京湖制置使,率兵三万戍鄂州,与守襄阳的吴拱犄角相应,防守长江中游;以李宝为沿海制置使,共同抗击金军。”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他们虽在金国,南宋那边的将领知道不少。如吴璘、刘锜等都是元帅级的大将,就算金兵再利害,一时也难攻破他们的防区。李铁枪说:
“大哥,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待。这里是金国内城,再怎么拼杀也影响不了前线。我们最好去前方城池,一旦威胁到金国大军,他们必不敢全力攻我大宋。朝廷大军可以缓可气,我们甚至可以配合朝廷大军,前后夹击金军,比在这里占一两州要有用得多。”
“二首领说得是,”韦康接道:
“金国现在将重心转到淮南东路,海州、泗州、楚州都是他们物资补给之地。随便占领一州,也能威胁到他们的粮道。这次我们在沂州,还碰见了牛头山的山东义军。”
要不是韦康提起,有些人都快将刘病愈忘了。贾瑞问:
“他们在沂州如何?”
“要是他们愿意,应该可以占领沂州,”韦康叹声说:
“他们一去沂州,就将沂水的陆天行那批人招到。并与对方配合,在万石谷一战灭掉一千五千人。又计出费县,俘杀费县四百余金兵。现在他们在费县大肆招人,我们打听到,沂州的总兵力只剩下三千几百。”
韦康的话让大家呆住了,张安国有些不服:
“他们现在的实力,能打得过那么多金兵?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韦康苦
笑道:“人数并不多,我们离开费县的时候,他们正在招降那些俘兵。两次大战,被他们抓的俘兵,大概有近千人。就算加上那些俘兵,他们也不过两三千人。但他们获得的成绩,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两次大战灭了近两千人,他们的伤亡加起来不满百。所有计划,全出自他们的大将军刘病愈。”
“啊!”几个心里承受能力差的人,忍不住惊叫出声。他们在人数绝对占优势的情况下,攻新泰的三千多金兵,不知要拿多少人填。刘病愈灭了近两千人,占领一座城,伤亡加起来不满百?李铁枪说:
“我们都小看了他们,刘病愈是个难得的奇才。大哥,不如我们与他们联合,一起对抗金兵?”
耿京点点头正要开口,韩庸将话接过来:
“这种联合很容易出现矛盾,到最后可能会反目成仇。比如有人要加入,是加入他们还是加入我们?哪一边收人?战略战术方面出现分歧,是听他们的还是我们的?甚至物资分配、派人出战等等都会出现矛盾。除非两家合并成一家,否则很难诚心联合。”
韩庸说的这些也有道理,耿京很是头痛,干脆不去想,自己退出一大步:
“现在的形势对我大宋非常不利,就算合并又有何妨?我决定,与他们合并在一起。大首领之位有能者居之,就让刘病愈担当。”
“大首领不可,”三十多人被耿京的决定惊了一跳,一下子跪下二十几人,张安国说:
“大家投靠义军,多半是冲着大首领的为人而来。要是大首领将大权交与他人,岂不是寒了众兄弟之心?他刘病愈的确会使计,有些仗并不是靠使计就能胜的。我们的实力远胜过他们,人才也远在他们之上。我就不相信,我们会不如他们?”
一同跪下的韩庸附合:“张将军说得是,队伍壮大的确对我们有利,但不一定是好事。要是合并在一起,常发生一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别说抗击金国,处理自家事也忙不过来。我们可以以联盟的形式联合,绝不能与他们合并。”
劝说的人个个都有道理,就算是赞成耿京的李铁枪也满脑子头痛。韩庸的话让他们看到一线希望,耿京将众人劝起后问:
“怎么联盟?”
韩庸缓了一会说:“现在海、楚、泗这三州最为关键,凭我们的力量,很难将其全部吞并。我们可以让他们选一州,剩下的两州我们负责。形成犄角之势,相互持援。至于东平、沂州我们都没必要再多耗时间,早些去前线,助我大宋一臂之力。”
耿京的脸色终于松驰下来,点点头:
“军师说得是,将前线的
事情说给他们听,刘将军是个聪明人,想来他也不会在沂州空耗时间。与他们联合之事,就由二弟亲自去一趟。为防东平这支金兵与沂州的联合,袭击我们后方,我们不可不理。按刚才军师之计,明日准备,后天攻新泰。”
……
沂州费县军营,大门口左右各有一张桌椅。左边是马峥,右边是费县归降的一个文官。在他们面前,各围了二三十人。这些人多数是青壮年,中年男子只有几人。一个年青人对刚停笔的马峥说:
“我叫冯大壮,也是承县冯乡人。今年二十八岁,奉家中父母双老之命,前来参军。”
在军营大门口,与范晴并肩站着的陈惜春一脸灿烂,将范晴的手搂住:
“晴妹,不过七天的时间,我们就招到一千多人,简直不敢想象。昨天我算了一下,我们能战之兵,已经超过四千人。虽然多数是新兵,照这样训练下去,练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上战场。”
陈惜春不能不激动,她们在临邑用银子招兵,上门去请,结果也只招到一百几十人。在沂州,她们的好运来了。占领费县七天,有些地方的宣传,可能只有四五天,源源不断有人来参军。照这样的速度,就算只逗留十天,她们的队伍也能突破五千人。
范晴笑了笑,抽出手将陈惜春反抱住:
“要上战场并不难,这些新兵的体质还算不错。就算现在拿起武器,他们也能战斗。但没见过血的兵,在对敌时自身实力会大打折扣。”
“见血?”陈惜春明白几分:
“你的意思是要让他们多打几仗才行?”
“不错,多打几仗,比训练一两年的效果更好。”范晴的话说完,从军营对面的大街上奔来一骑,直接从她们身边冲过。速度之快,将她们批散的青丝也吹乱不少。两人对望一眼,陈惜春说:
“我认识他,他是侦查营的人。这么急,莫非有什么紧急情况?”
“我们快去主营看看。”
在主营中,刘病愈和张梅山几人正在商量。一骑在主营门口停下,马上的壮年男子跳下,匆匆跑进军营:
“将军,临沂完颜琛领兵至少两千人,朝我费县方向赶来。照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快到常兴村。”
主营中的五人一下子全站起,很整齐地看向帅位上的刘病愈。打了好几仗,刘病愈并没有多少紧张,皱着眉头说:
“两千人来攻我费县?他们还真以为我们这些人就一定不是对手?传令,将所有在外面的兄弟招回。通知管事级以上的人,来主营商议。”
第八十三章 费县守城战(一)
一般的县城都只有两个城门,除东西两边,没城门的南北方向一般没有官道。但靠近城池的地方,路比起那些山间小路要大套不少。
在费县南边的道路上,行来四骑一车。快到城墙时,前方黄脸短须的壮年男子将马放缓:
“大公子,费县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士兵守城?”
不用壮年男子说,在马车旁边的范如山已经看见。在这面没城门的城楼上,起码有两百个身穿各种服装的男子,拿着不尽相同的武器。感觉这些人很紧张,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
“就算人再多,也应该不可能派这么多人来守副城楼,莫非前方有战事?你们在这里护着小姐,我绕道东城门去看看。”
东城楼没有战事,但情况比南城楼还要严重。城楼上站了数百人,总算能看到几个身穿盔甲之人。城外无论是大道还是空地上,一个人没有。范如山突然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这个位置,离最近的城墙也在两百米外,就算有重弩也难射中。
范如山知道,中间那些身穿盔甲的才是老大。他想近观,又怕城楼上架着的两支重弩误伤,移至中间后,朝城楼上大喊:
“各位将军,我是从远方路过的行商,想问问,这里是不是马上要打仗。”
必须要证实一下,范如山虽想看到刘病愈,与对方好好谈谈。真要是有大军来犯,他一定不会进城凑热闹。他的话问完,右边城角又冒出三骑一车,正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
城楼上的不少人将他们看成了傻子,这个气氛小孩不一定看得出。一个穿着光鲜的年青人,没道理看不出马上要打仗。站在刘病愈旁边的陈惜春很紧张,对刘病愈说:
“少爷,此人是不是官兵派来打探我们的?”
“应该不会,”刘病愈朝范如山大喊:
“这里马上要打仗,你们快快离开,免得遭到鱼池之殃。”
范如山朝刘病愈抱拳一礼,正要返回去带人离开,城楼上传来一阵大喊:
“下面之人可是如山?”
范如山立即停住,朝中间几个身穿盔甲的人看去:
“我是范如山,是谁在叫我?”
“真的是如山,”在城楼上的范邦国惊喜叫出,看向一脸迷惑的范晴:
“晴儿,他是你表哥范如山啊!你想起来没有?”
范晴已经七八年未见到范如山,此时听父亲提起。离得虽远,可能是心里作用,越看越像,大喊道:
“我是范晴,你真是我表哥范如山?”
不用范晴叫出,范如山已经看到范邦国。他和范邦国不过五六年未见,范邦国的变化并不是很大,激动大喊:
“二叔,是我,我奉父亲之命,正要去东平府寻你。”
“快打开城门,”刘病愈一声令下,城门很快打开,已经来到门口的范邦国将范如山抓住,打量一番:
“长高了些,更沉稳了。”
范晴也未闲着,在马车内的女子已经下来。戴着面纱的女子将面纱取开,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这张脸饱满如椭圆璧月,比璧月更无瑕疵。两条弯弯细眉下,将一双玲珑大眼盖住。鼻梁如山分开双眼,鼻尖如一泫温玉。双唇浅红,
大小很是适中。五官搭配得十分完美,左右极为对称。
陪同范晴下来的陈惜春看得有些发呆,像守城门的那些士兵,盯着人家脸不愿移开。只有已有心里准备的范晴才未受多大影响,迎向女子,将对方抱住。
“如玉姐,难怪你要戴面纱。比起以前,你又漂亮了不少。”
“哪有如此说姐姐的,”范如玉在范晴脸上捏了捏:
“这些年你们可好?不是听说你们在东平长岭吗?什么时候投山东义军了?”
“我们很好,投山东义军没多久。”范晴将范如玉拉到陈惜春面前:
“这位是陈惜春陈姐姐,比我大了三个月。她还是刘病愈将军的夫人,人不但温柔,学问也比我强多了。怕是和姐姐相比,也不遑多让。”
陈惜春向范如玉见了一礼:“早就听晴妹说,有位多才多艺、貌若天仙的表姐。今日一见,比她说的更胜一筹。”
范如玉回过礼,将陈惜春的手抓住:
“妹妹说笑了,妹妹才貌双全,在我之上。和刘将军一起兴义师,就算只是内助,也远胜过我这种闺楼自怨之人。”
众人一番见礼完,范邦国对范晴说:
“晴儿,将你哥哥姐姐带到内城去,我们打完仗再叙旧。”
范如玉看了眼范如山,见对方一点没想要休息的意思,笑问道:
“二叔,我见大家如临大敌,是哪里的官兵要来?”
“是临沂完颜琛父子带的兵马,不过两千余人,这点人马我们还不会放在心上。”范晴接道:
“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最少也能打败他们。要是他们不知趣,一场惨败是免不了的。”
范如山虽未打过仗,这种事听都听腻了。听到完颜琛父子要亲率两千余人来,范晴一点不紧张,哪还愿意去内城休息,对范邦国说:
“二叔,我们来到这里,怎么也要去见见刘将军。现在敌军还未到,打扰不了多少时间。”
刘病愈没下去迎接,对他来说,即将面临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守城战。对他来说,既是一次试验,也是一次学习。
刘病愈内心并不想打这一战,费县现在虽有数千人,但能用的只有不到三千。几百个新投降的士兵他不敢用,毕竟下面那些是他们曾经的战友。能用的三千人,又有超过一半是新兵,有些甚至是今日才投来。他表面上虽轻视对方,暗地里比谁都更重视。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刘病愈一直在盘算如何打。陈惜春带着几人上来,他也没有注意,直接一个年青人挤到他旁边一礼:
“刑州范如山,见过刘将军。”
“范如玉见过刘将军。”
“大家勿需多礼,”刘病愈从范如山脸上扫过,当扫到范如玉那张绝色的脸,他居然呆了片刻。
“好美,”刘病愈暗自赞了句。他来到这个时代已有几个月,见到的女人虽不算多,但也不能说太少。范如玉绝对能算得上第一美女,如果不虚伪的说,比他的陈惜春更美。
“将军,他们来了。”一道声音将刘病愈从欣赏美色中拉回来,赶忙朝前方看去。看到的情况,比他得到的情况还要心惊。
前方千米外的大道上,黑压压走来一大片人。现在的
距离,视力再好的人也数不清楚人数。没过一会,城楼上响起一阵惊呼: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马?”
“大家勿慌,这其中有不少是运输东西的百姓。”刘病愈很快反应过来,果然没过多久,渐渐能看清楚,过来的这群人,有些是没穿军服的百姓。
大家并未轻松多少,这些百姓数人一堆,手推肩扛,运输的东西十分沉重。有超过四米长的木架,木架中间有一根很长的树杆,树杆十分光滑,一端是个勺形,另一端架在一个两轮板车上。刘病愈虽未见过,他知道,这东西就是闻名已久的投石车。
投石车有大有小,四米多长的投石车,已经算是较大的种。经过众人使力,可将几十斤的石头,投到至少百多米外的城楼上,威力比重弩更大。
重弩也有,比投石车小,大概有两三米长,起码有二十多台。是一个组合架,没有双轮,放在一辆辆板车上。
完颜琛有些疯狂,运送的东西有帐篷、箭弩、攻城梯等,看样子他是不破城不罢休。来到离城墙几百米外,他并没有一来就攻城,连句话都没说,让手下在城东安营扎寨起来。
无形的压力,让包括几个高层也逐渐紧张起来,林瑞说:
“将军,他想和我们打慢战,这种方式比急战更难应付。”
刘病愈虽不知道多少古代的战争,但也听说过:一而战二而衰三而竭。攻城之法重在快,要是久攻不下,就会士气大损。
完颜琛不愧是员大将,他反其道行之。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攻城。反正他的粮草军资丰富,也不急于将刘病愈消灭。这种除了后勤保障充足外,还要对士兵的驾驭能力自信才行。
才进城楼的范如山适应很快,指着下面说:
“看样子他们要将所有投石车和重弩都放在东城,不会分兵去攻另外几城了。若是还有重弩,不妨抬到这边来。”
这个建议不错,不过刘病愈没有听从:
“将城中四抬重弩全部安到下面去,对准城门口。”
下面的情况有些过分,在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不少百姓将二十八台重弩以中间为目标,安置成一排。在后面几米远的地方,放置十二台投石车。虽一时无法弄好,一些东西已经抬到位,正在做安平稳定处理。
这样做大大激怒了城楼上的人,宗由说:
“这些百姓助纣为虐,我们也没必要给他们客气。用重弩射杀些人,看他们还敢如此过分。”
刘病愈摇摇头:“百姓也是为了生计才做这些事,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肆意攻击他们。他们要安置,就让他们安置好了。”
刘病愈的话让几个新来的人十分不解,范如玉问:
“为什么不趁他们立足未稳,派人出去抢攻一番?要是他们将什么都弄好,你们守城会非常吃力。他们就靠这些远程攻击,也能拖垮大家。”
不能再等了,刘病愈转过头看了范如玉一眼:
“你们先下去吧!要是想看,就在内城找个地方。该准备的都去准备,我们以前的计划要改变一些,先死守东城。我负责在东城楼指挥,宗由将军负责城门,林大人负责城内治安。到时大家一定要听令行事,不得有违。”
第八十四章 费县守城战(二)
刘病愈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安营扎寨,在离他千米远的地方,军民合作,将运来的一顶顶帐篷,在较平整的地面上撑开。四周边缘并不如他所想那样,有什么木栅围墙之类的,众人抱了些石头、堆了些土堵在后面和左右。至于前方,连个门都没有。
营寨弄完,前面的投石车和重弩也架好。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虽然非常顺利,完颜琛却很不满。盯着城楼上唯一身穿盔甲的刘病愈,对阴不平说:
“他们还真沉得住气,居然不为所动,没派兵出来攻击。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完颜琛被刘病愈整怕了,打探商量了几天,决定全力来攻。将沂州所有的攻城器都运来,并招集了大量百姓来为他们打工。想用一种缓慢的节奏,引他们出来攻击。
一般人遇到这种,都会派兵出来,不说其它,起码要将投石车和重弩破坏掉。对方居然不为所动,城楼上除少了许多人,没什么反应,完颜琛不得不怀疑刘病愈又打什么主意。
阴不平看了眼四周,实在想不到对方会有什么阴谋:
“他们现在是守城,再有阴谋也难施展。大帅,现在我军已准备完毕,没必要再耽搁时间,可以下令攻城了。”
“列阵准备。”
完颜琛一声令下,几百个手无寸铁的士兵,跑到重弩投石车旁,缓缓朝前方推进。在城楼上的刘病愈松了口气,那些打工的百姓做好后纷纷离去,没有参预到这场战斗中来。他将手一招,城楼上的人很快消失。
下面的众兵将呆住了,此时的费县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看不见一个人。连那根绣着“山东义军”的旗帜,也被撤除。
完颜琛打的仗也不算少,这样的战斗从未打过,心里拿不定主意。阴不平说:
“大帅,耽搁时间对我军不利。刘病愈很聪明,他们的重弩不多,远程攻击远远无法与我军相比。怕徒增伤亡,才让城楼上的士兵暂时躲藏起来。我们可以一边远程攻击,一边填护城河,攻破他们的城门。”
“攻击。”
一声带着杀气的命令吼出,一场特别的攻城战打响。先是十几块头大的石头从百多米外,带着一串呼啸声砸向城楼。一块较方的石块砸中城门上的墙砖,溅起一片火花落到地上。所砸之处,墙砖破裂,出现一个酒杯大的凹凼。
城楼上的人并没有撤离,不过全都当了缩头乌龟,躲到南北两边城楼上。在南边的刘病愈看见,几块石头砸到东城楼上,溅起一些尘埃。声音刚落,二十几支腿粗的重弩越过城墙,大半直接射到城内。暗自捏了把汗。这些东西随便一件射到人身上,再勇猛的人也难承受。
投石重弩射出几批,紧接着又是更多的箭羽,如蝗虫似的飞上城楼,划出一
条条弧线落到城楼和城内。完颜琛根本不管上面有没有人,仿佛城楼上的空气都是敌人,只管下令让众官兵投射,一点没停手的意思。
观看的人非常多,陈惜春和几人在东街口,找了一座两层楼的客栈。全挤在两扇窗户前,看着一批批砸到城内的投石弩箭,声音大得她们也能听清楚,范晴一阵后怕:
“还好将军让大家撤了,这要是仍在城楼上,石弩无眼,砸到谁也难承受。”
范如玉自负还算聪明,一直在考虑,一直没能想明白:
“哪有如此打仗的道理?为了减少伤亡,兵将就不守城楼了?若是待会他们破开城门,拿什么去抵挡?”
“姐姐不要着急,我们的人比他们多,要挡住他们还不容易。”范晴指着下面不远处的兵马:
“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一旦破开城门,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始之时。”
在外面的完颜琛父子气得几个鼻孔喷火,攻了这么久,连一声惨叫也没听到。不过这样做也有好处,他们同样没有伤亡。非常顺利填好护城河,完颜琛再次下令,旁边一个令旗官挥动手中一杆黄旗,几十人抬着一根比水桶更粗的攻城木,踏着新铺好的护城路,冲向紧闭着的城门。
自己人要开始攻城,投石车的准头不好,怕砸中自己人,全部停止投抛。重弩也只在城门左右,对着空气射击。只有箭羽一点没少,一网网毫不间断射向城楼。
此时城楼上也有变化,躲在东城楼打探的一个士兵挥动手中的蓝旗,刘病愈一声令下,南北各冲出五十人。南边五十人在宗庆的带领下,一个个手持盾牌,从内城墙爬在地上,朝东城楼中间匍匐前进。
刘病愈在几个盾牌兵的保护下,冲到东城墙头,看到的情况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这年头的箭只要不是直射,并没有多大威力。从外面吊射到城楼上的箭,落到大家的盾牌上,连插在上面也做不到,如纸糊似的软软倒下。就算是重弩掉在这些木盾上,也对下面的人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地上的弩箭不少,不少箭不用重新处理也能使用。
每个城楼的中间,也就是城门上空,比起其它地方宽了至少两倍。下面的金兵终于看见城楼上出现东西了,只见一块块木盾,从城楼中间竖起。仿佛是一面墙,将外面射来的箭羽尽数挡开。
完颜琛很想用投石车,想了想还是没有那样做。投石车的准头不好,就算能砸中那些木盾,也难免不会砸到下面在攻击城门的自己人身上。没过多久,下面传来一阵惊喜声:
“城门被破开了。”
这道声音让奇怪的攻城战变成更加诡异,几十个破开城门的士兵,毫发无损从原路返回。此时已经容不得完颜琛做过多考虑,厉声吼出:
“冲进城去,杀光反贼。”
以数十骑开头,第一批两百多个士兵,在一个身穿低级盔甲的年青武将带领下,杀气腾腾冲向破开的城门。最前方五骑刚冲进内城门,晃眼看到的情况,将他们惊呆了。
只见在里面,数百个杂牌军以城门口为中心,围了大半圈。这些人分为三层,第一层全是弓箭兵,第二层有一半是弓箭兵,第三层全是刀枪兵。他们没能看那么清楚,对面传来一道喊声,几十支箭向他们疾射而来。
他们与这些人的距离,大概有三四十米远。这点距离就算是一般人,也能轻易射到,并能形成杀伤力。几十支箭近距离射来,在这狭窄的地方,能挡住或是躲闪的人很少。
一个中年骑兵反应很快,他将身子完全伏在马背上,只听到四周传来一阵惨叫,他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身体无法再保持平衡,从左边倒下。后面的战友冲得太快,翻滚的身体在地上还未停止,被后面冲来的铁骑踩在脸上,顿时失去知觉。
城内虽是宗由在指挥,整个安排、战术全是刘病愈制定的。宗由作为刘病愈的老搭档,平时有空余时,刘病愈都会和他聊些战略战术,虽说是和他交流,他知道,其实是在教他们。
牛头山的第一批人,可以说全部都是刘病愈的死忠。刘病愈不但是他们的头,还是他们的老师。刘病愈的一些战斗方式,就算是林瑞也没听过看过。有些是绝妙之计,有些是超乎想象的卑鄙。
刘病愈没有打过守城战,严格来说,他连一次攻城战都没打过。但他拥有后世几千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拥有比现代人更卑鄙的想法。他觉得只要不突破底线,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胜利,最大化减少己方伤亡,他都可以去做。
攻守城战不外乎有两个重点,一是城楼,从城楼上突破,城楼是防御的重点。二是城门,从城门突破,可以直接冲进城内。
至于想破开城墙之类的,刘病愈完全不用担心。这个时代的城墙,比后世的城墙还要结实。就算稍需一点炸药,也不可能炸破。守城只要守好这两个地方,万事大吉。当然,必须还得保证城内粮草充足。
在东街口客栈内的几人,伸出脑袋可以看见城门。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先是一批批骑兵冲进来,多数被射杀在内城门口。飞箭不止地面上的半圈,在顶上也有人射击。这已经是超越了武艺范围,再强的人,也难几面防御,只能靠运气。
少数没冲几步,就被架在地面上的重弩射死。领头的年青武领武艺运气都不错,躲过十几支箭,挡了几支。眼看快冲到中间一个弓箭兵面前,一支粗壮的弩箭飞来,射中他的胸膛,整个人仿佛抱着弩箭飞出去。他的战马没事,被他准备攻击的弓箭兵牵到后面去。
第八十五章 费县守城战(三)
众女看得正热血沸腾,突然城门口哑火了,再没人冲进来。范晴一扳拍在窗桓上:
“好可惜,他们冲不进来了,快派人去清理那些尸体啊!”
在这间客栈中的所有人都有同感,此时的城门口,人尸马体堆积。骑兵绝对冲不进来,步兵可以爬进来,但对方不可能那么傻。还没等你翻过尸体,恐怕就被射成刺猬。
范如山发出一声重重的感叹:“难怪刘将军一点不担心,原来他早已胸有成竹。按他这个方法,就算对方有千军万马,也休想攻破这座小小的县城。”
“城门是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唯一担心城楼。”范如玉虽很佩服刘病愈,不知道对方的安排,指出城楼上的缺点:
“要是他们放弃城门,用攻城梯攻城,转向先占领城楼。一旦城楼失守,我们在城内的优势大减,怕是不容易战胜他们。”
陈惜春看了眼南城楼,可惜在这里看不清楚,肯定地说:
“少爷说过,城楼和城门是最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大家放心,我们只管看着他们如何打败金兵。”
在外面城门打伏击的众人,有大半是新兵,包括长岭的人。还算他们中许多人射箭的准头不好,要不然会节省不少箭。就这样也让这些人异常激动,特别是才参军的那些人。他们没一个伤亡,杀了至少一百个金兵。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宗由同样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指挥战斗,取得的成绩令他非常满意。不用城楼上的刘病愈吩咐,他对旁边的刘镇宇说:
“刘将军,你带人去将城门口的尸体清理一下,看他们还派不派人来送死。”
面对外面的大仇人,刘镇宇对金国最后一点忠心也被恨意吞噬,他看了眼挤在街上的预备兵,对宗由说:
“宗将军,后面那些都是没见血的新兵,不如将他们全换上。见见血,比训练几个月的效果还要好。”
“刘将军说得是,”宗由没有拒绝,对正处于兴奋状态的众人说:
“除指挥的人外,其余的都退下,让那些新兵兄弟上来。”
和里面的人相比,外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完颜琛听完一个幸运儿的汇报,气得失去理智:
“给我冲,爬也要爬进去。杀一个反贼,赏银五两。”
完颜勿庸不比他老爹的恨意少,第一个请命:
“父亲,我愿领军冲进去,取下刘病愈小儿的人头。”
“不可,”不待其他几个将领请命,阴不平将大家阻止:
“他们虽多数是新兵,堵在城门口伏击谁都会,这和战斗力的关系不大。城门口只有那么大,就算再派人冲进去,我们也难突破他们的防线。”
完颜勿庸瞪着阴不平:“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劝我们撤退不成?”
此时所有攻击已经停止,城楼上又恢复空无一人的情景。阴不平生出一阵无力感,想了想说:
“先占领城楼,
既然无法从城门突破,我们只能选择城楼。”
没过多久,平静了一会的城楼上,再次出现一阵阵投石弩箭的身影。过了一会,投石弩箭减少大半,直到只剩下少量的飞箭。见城门口仍未出现金兵,范如山说:
“妹妹猜对了,完颜琛果然放弃城门,要从城楼上攻击。”
范如山的话刚说完,范晴指着东城楼:
“快看,我们的人已经去城楼防御了。”
她们在城下看不到多少城楼上的情况,第一波投石重弩减小后,刘病愈就已下令,让南北城楼准备好的士兵,贴着内城墙来到东城楼。
此时的东城楼上,蹲着三排士兵。第一排是盾牌兵,这些盾牌不只是木盾,还有军用更为精致的铁甲盾,全是他们从金兵手里缴获的。向后倾斜,将整个人盖住。
第二排是至少三米长的刀枪兵,费县的东城楼最宽,也不过只有三四米。就算这些刀枪兵贴着内城墙,也能轻松刺中爬上来的敌人。
第三排是弓箭兵,各自拿着一把弓,紧盯着前方。三排兵有四百多人,除盾牌兵外,所有人都戴着一顶大木帽。不时有箭头落到木帽上,传出一阵阵砰砰声。没让大家等多久,在靠近中间的城楼上,冒出第一个金兵。
这是一个壮年士兵,他们在下面,根本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从架攻城梯到攀上来,顺利得就如同平时训练。他以为城楼上真的是空无一人,冒出头的第一时间看到这么多人,一只手刚搭在城跺上,人已经呆住了。
在他最前方,只能看见一面大铁盾。在大铁盾侧面,有个手拿一把大刀的年青人。年青人长得高大魁梧,手中的大刀不知等了多久,反正他一上来就看见,大刀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不单是这个年青人,其他人都一样,将自己的大刀顶在前方。
就算壮年士兵不发呆,也不可能躲得过这把刀。大刀很随意向前一送,刺入他面门。惨叫一声跌落城下。他到死也不知道,这个年青人是个新兵。
中间几块盾牌全是铁盾,拿铁盾这些人是有经验的老兵,拿弓箭和刀枪之人,是从新兵中抽出来的精英。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这十个人,是刘病愈选的第一批亲卫,现在刘病愈就在他们中间。
现在的兵多,已经有条件配备一些东西。刘病愈作为首领,武艺又很差,在大家的劝说下,他从长岭、沂水和新投来的人中,挑选出十个武艺不错的人,作为他的亲卫。
在城楼上的大半都是新兵,刘病愈不得不在中间指挥。在左右两边,还有四个管理人员指挥。该说的已经对大家说过,还是将众新兵忙得有些混乱。
左边一个中年士兵刚冒出头,对面一个男子将长枪朝前方一送,另一个男子可能紧张,竟跑出阵型,近前去给对方又是一刀。还好此时下面没射箭,他的出现,下面的完颜琛众人也看见了。
弓箭兵原本作为预备兵,刘病愈说过,有些人会顶着盾牌上来,要是对方挡住前面两击,弓箭兵就得抓住
机会射击。只有三米远,就算没练过射击的人也能射中。
可有些人一乱,不待刀枪兵出击,弓箭兵就发出已在弦上的箭。好在下面的傻瓜只能一个个上来,大家都能应付。
刘病愈手无寸铁,一直在观察。见大家越来越乱,已经出现伤亡,大喊道:
“大家别急,按我们开始说的做。上来的敌人,由最近的刀枪兵负责。在他第一击解决不了的情况下,再由旁边的人协助。如果对方已经冲上城楼,弓箭兵再进行射击。慢慢来,上来一个解决一个。”
还好下面的完颜琛听不到这些话,就这样也让完颜琛气得双滴出血来。一共八架攻城梯,每队安排了一百人。不管是顶着盾牌上去的士兵,还是穿着盔甲的将领,统统在上面都待不了几口气,就会从上面掉下来。有些甚至连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在城楼上就被乱刀砍死。
八架攻城梯,源源不断有人坠地。眼看两千一百个士兵,杀得只剩下一千五百多人。身为军师的阴不平实在受不了,跪在完颜琛面前:
“大帅,不能再这样打了,快让众弟兄住手。”
完颜琛紧了紧手中大刀,缓缓松开,怒声喊出:
“停止攻击,弓箭手准备。”
下面并不是全部要上去送死的士兵,在护城河后面,还有几百个弓箭兵。这些弓箭兵一听让他们准备,早就憋足一口怨气,纷纷将箭上在弦上,对准城楼。他们以为,战友全部退下,应该轮到这些反贼冒出头来,和他们对射。他们很有信心,凭自己的箭术,一定会将对方先送到地府。
这次的城楼战令刘病愈非常满意,他大概统计了一下,至少杀了四百敌军。始终是些新兵,有几处可能是对手武艺高强,被攻上城楼。他们死了五人,另有十几人负伤。
得到这结果,已经能够让这些没见血的新兵忘记自身的伤亡,一个个看向中间,很想代刘病愈发出冒出城楼攻击的命令。敌人就在下面,就算是扔石头,也能砸中一些。
令大家失望了,刘病愈站在内城跺上,拿出一张灰色令旗挥了挥。左右几个负责人轻声喊道:
“撤退。”
不同令旗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意思,新兵虽不知道,负责人早已经熟悉。这些和别的军队不一样,是刘病愈自己弄出来的。比如红旗代表进攻、灰旗代表撤退。撤退原本他准备用白旗,想了想觉得不太吉利,改为用灰旗。
在下面的金兵等了一会,没一个脑袋冒出来。完颜琛等不得了,大吼一声:
“攻击,给我全部攻击。”
东城楼再次被石头弩箭占领,看得下面的人对刘病愈五体投地。在客栈的人没能看到结果,范晴急声说:
“惜春姐,我们去打探一下,看这次又杀了多少金兵。”
陈惜春也想去,可刘病愈只让她们在内城观战,她不想违背刘病愈的命令:
“等会吧!战争结束后,什么都会知道的。”
第八十六章 计穷
黄沉沉的天空即将落幕,费县东城楼上的攻击,只有少数地方断断续续还在进行。金兵的重弩已经用光,箭也消耗不少。只有石头的数量没减少,仍在砸向城楼,仿佛要将城楼砸塌,他们好冲进去一雪前耻。阴不平知道,再多的石头,也不可能砸塌城墙,他不得不再一次建言:
“大帅,眼看就要天黑,让大家停止吧!”
这个台阶完颜琛没有拒绝,他们攻了半天,一声惨叫也没能听到。本想又来一次攻城战,他猜到只要一停,对方一定会摸到城楼上防御。
“停止攻击,大军撤回营中防守。”
完颜琛下完命令,带着阴不平和三个将领,回到临时搭建的主营帐中。一口气喝光一大碗水,仿佛喝的是酒,喝的是寂寞。腥红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
“大家都说说,接下来我们要如何攻城。只要能攻破城楼、除掉刘病愈,任何方法都可以一试。”
原本完颜琛带来五个将领,已有两个在战斗中牺牲。剩下的这三个将领,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儿子完颜勿庸。他没办法,完颜勿庸同样没辙。一个高壮的中年将领感叹道:
“打了一辈子的仗,从来没打过如此想不通的仗。面对一群山贼,我们死了几百个弟兄,也不知他们有没有一个伤亡。我看这一仗不用打了,再打我们也不可能破得了城,说不定还会被他们耗光。”
“砰”一声大响,完颜琛一拳砸到前方的小案桌上,瞪着中年将领:
“我是让你们来想办法攻城,不是让你们说这些丧气话。谁要是再敢蛊惑军心,定斩不饶。”
这番威胁不错,中年将领再也没有开口。完颜勿庸说:
“父亲,他们中多是些新兵,就算是老兵,也只是些山贼。论战斗力,远远无法与我们相比。要是我们能将他们引出来,我们的人虽不多,也能将他们全部消灭。”
终于听到一些好听的话,此时的完颜琛,对刘病愈已是如杀父杀母的仇敌。就算将他这些人马拼完,只要能杀掉刘病愈,他也在所不惜。
“阴大人,平时你足智多谋,所用之计莫不成功。你想想办法,如何才能将他们引出来?”
阴不平一脑袋涨痛,今日他们来,一句话没与对方交流,搞得十分深沉。他们猜到刚才在城楼上身穿盔甲的年青人,就是刘病愈。只是离得较远,没看得很清楚。又加上陈惜春已经将刘病愈的胡须刮光,还不知道刘病愈就是他们在临沂军营遇到之人。
阴不平从心里已经对刘病愈甘拜下风,完颜琛说得不错,他平时的计,十有七八能成功。自从刘病愈来到沂州,他就像是碰到克星,所出之计没成功一次。这些事实,还不敢在完颜琛的面前说出来。
“大帅,我们去叫阵。”
“叫阵?”完颜琛以为自己听错了,见阴不平点头承认,怀疑阴不平是不是江郎才尽,没什么办法才出这个馊主意。
“这大晚上的,他们会出来与我们一决高下?现在他们明知我们破不了城,就算是白天,恐怕也不会出来,你有办法能将他们叫出来?”
面对刘病愈这个怪物,阴不平实在是没法了:
“他们也一定希望将我们全部留下,我们去叫阵,若是他们不出来,我们要说天亮后就离开。他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叫阵是假,目的是引他们来袭营。”
……
和外城军营完全不一样,城内已是灯火通明、一片欢声笑语。一桶桶饭菜从军营中提出,离东城近的百姓,主动搬离这里,暂时让给义军。大家在房屋中、大街上、城楼上满插火把,就地而坐,痛痛快快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刘病愈也饿了,怕完颜琛搞夜袭,他没敢回军营,就在陈惜春几人住的客栈饭厅,围了**桌。没一会功夫,就干掉三大碗菜饭。
他们这桌除陈惜春外全是高层,饭中也有菜,还有一大锅马肉。这些马肉几乎全沾过敌人的血,当然,下锅的时候一定是干净的。
今夜谁都没喝酒,大家几碗下肚,一桌桌开始聊起来。范如山感叹道:
“这样的守城战闻所未闻,将军之才,不亚于韩信诸葛。”
“将军之才,这些只是很小一部分,”范晴毫不掩饰心中的钦佩:
“要不是怕损失的弟兄多,完颜琛早就被我们灭了。”
范晴的话,满屋之人只有几个不太相信,范如玉看了旁边桌的刘病愈一眼,轻声说:
“论战斗力,义军怕是要逊于金兵吧?就算让大家在城楼上与他们对攻,应该也难将他们灭掉,妹妹此话说得有些过了。”
范晴早已经吃饱,喝了口茶,用比范如玉更轻的声音说:
“姐姐不知道,完颜琛的大军还未来时,我们就派出一千人马出城。原本这些人要趁他们准备逃走时,冲出来拦截。与我们里应外合,将他们全部留下。大战如此顺利,将军一直没动那些人,应该是机时未到,不想让众弟兄有太大伤亡。”
范如玉恍然大悟,同桌的哥哥范如山也想到这样做的好处,叹声说出:
“实在是高,骑兵于守城没半点作用,反正不缺守城的人,不如将他们安排出去。趁着金兵士气低迷时冲杀,对方很难挡住这支生力军。”
刘病愈苦笑道:“安排他们出去,我感觉有些多余。这些兄弟现在只能吃干粮,躲在山野丛林之中。”
“不用就多余,用就不多余,”范如玉见刘病愈的眼睛看过来,心里莫名紧张,脸色发红,将目光转到刘病愈旁边的陈惜春身上:
“他们虽没攻西面,在西面一定有人监视。如果留在城中,难成为一支奇兵。有这支奇兵在外面,更能多一份保障。”
西面有人监视,刘病愈已经想到。对方只攻一门,怕他们逃走,肯定要监视另一门,这个不算很难猜。
刘病愈没注意到范如玉的变化,心里有些惊讶。这两兄妹都是人才,人聪明,就连范如玉对军事也很在行。
“范小姐智慧过人,在军事上一点不输男儿,当一位女将军绰绰有余。”
刘病愈这样一说,让范如玉更加脸红。陈惜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一紧,大脑一片空白。没等她缓和过来,跑来一个年青人:
“将军,完颜琛领着大军在城外叫阵。”
“叫阵?”大家都有些懵,只有一人非常兴奋,刘镇宇站起来:
“将军,我愿领军出去,取下完颜琛父子的人头。”
知道刘镇宇报仇心切,刘病愈安慰道:
“刘将军放心,他们跑不掉,我们去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刘病愈一起身,所有人都跟着起来。陈惜春紧紧将刘病愈的手挽住:
“我也去。”
刘病愈感觉到陈惜春有些异样,内心仿佛很不平静,没有拒绝她: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们也去,”范晴、范如玉齐声说出。
一群人来到东城楼,完颜琛还算规矩,将投石车和重弩移到射程范围之外。一千五百多个士兵,组成一个长方形阵。前方是骑兵,占了近半。后面是盾牌、弓箭兵。在火光的映衬下,刀枪光亮如虹,队伍林立挺直,完全不像是才吃败仗的军队,让刘病愈颇为佩服。
完颜琛父子带着几人,来到离城门百余米处停下,对着城楼中间几个穿盔甲的大吼:
“刘病愈,是条汉子就下来与我们决一胜负。就算你们人再多,我们也保证不再用投石车和重弩。大家今晚决出胜负,无论输赢,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刘病愈有些懵,看向左右,见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陈惜春说:
“他们晚上想引我们出去,怕是又准备了什么陷阱,少爷你千万不可上他的当。”
“应该没有陷阱,”范如玉很自然将话接过去:
“他们知道,凭这点人攻不下费县。认为他们的战斗力在义军之上,想引大家出去,真枪真刀硬拼一场。”
陈惜春没再接话,又伸出双手,将刘病愈的右手紧紧搂住。此时刘病愈哪会想这些儿女之事,以为陈惜春在担心,没有在意。
“范小姐说的很有可能,他们说明天一早就离开?的确是急于想引我们出去一战。”刘病愈说到这里,想到一些事,笑了笑喊道:
“完颜琛,今日已晚,昨天我们再商量一战如何?”
完颜琛有心里准备,知道对方应该不会放弃自己的长处,出来和他们公平决斗,没有再添怒火,看向阴不平。阴不平清了清嗓子喊话: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就算是明日,你也不会出来与我们一战。战不战随你,我军不会在此耽搁,明日一早定会返回临沂。到时你要战,就到临沂来吧!”
第八十七章 离城之计
今晚的费县东城外,升起一盏盏灯火。不时能看见,在帐篷群中游走的队伍。人虽不少,气氛却很冷清。
在城楼上也有不少人,刘病愈等人并未离开,连范家几人也没舍得走,和大家在一起看冷清的风景。
刘镇宇终于忍不住了,单膝跪在刘病愈面前:
“将军,我愿带五百弟兄去劫营,若不成功,甘愿受军法处置。”
刘病愈已经没在城跺前看,他和一群人坐在靠里面的城楼上。还好晚夏的夜不冷,夜空中挂着一轮半月,繁星点点,所有人都没有瞌睡。一些士兵将饮用的水也抬来,一人一碗放在面前。他们的气氛,远非外面的金兵可比。
刘病愈将刘镇宇扶起来:“他们一心想将我们引出去,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去劫营,就算要去也不可冲动,得想好了再行动。”
“将军要去劫营?”众人来了精神,范如山第一个赞成:
“好啊!我们外面不是有支部队吗?派人去联系他们,我们可以前后夹击军营。”
范如山现在已经当自己是义军一员,说的话也不分彼此。宗由说:
“就算我们不动那些新投的临沂兵,人数也比他们多出不少。只是一旦硬拼,难免会出现不小的伤亡,要考虑周全才行。”
刘病愈看向范如玉,对方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将自己的建议说出来:
“今晚的确是个好机会,一旦被他们逃回去,有可能用这种守城方法来对付我们,到时候我们攻城更加困难。要想获得大胜,就要用好外面那支奇兵。”
虽然范如玉没说,或者没想到如何用那支奇兵,已经让刘病愈十分欣赏了。并不是美女他才要征求意见,他喜欢在行动之前,听取大家的意见。综合起来,加入自己的一些东西,想出来的办法更好。
在刘病愈旁边的陈惜春没有表态,看见刘病愈的样子,已经知道他很满意范如玉的话。苦想一会,还未想到更好的办法,刘病愈说:
“他们既然想引我们出去劫营,在城西一定安排有探子。不用劫营,打他们一个伏击,到时回来再夺取他们的营寨。”
没过多久,城北墙的火把全部熄灭,顺着城墙一个折角,落下一条长绳,长绳吊下来五人,很快消失在一条小道中。
……
半轮残月已经西斜,野外除夏虫无处不在的鸣叫,再无半点声语。费县西城楼上,原本竖立着的火把很快全部熄灭。没过多久,紧闭的城门打开,从城内涌出一大队人马。
借着星月微弱的光辉可以看见,前方是一百多骑,后面紧跟着的人更多。一个个手持刀枪弓箭,赶路十分急促,很快消失在城西的大道上。城门关闭没过多久,一骑冲出大道旁边的树林,直朝城东而来。
对于完颜琛来说,今天是个难眠之夜。他和完颜勿庸、阴不平三人
在临时搭建的主营中,不知沉默了多久,一骑来到营帐外,很快冲进来一个年青人:
“大帅,有动静了,从城西门出来一大群兵马,直奔大道而去。”
年青人声音未完,三人已经站起来。完颜勿庸一脸狂喜:
“他们果然被引出来了,出来的大概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千人。”
阴不平皱着眉头问:“直奔西边的大道而去?”
年青人点头承认,阴不平看向完颜琛:
“大帅,他们不一定是劫营。你们派没派人跟着?”
“有几个兄弟跟在后面,他们速度虽快,但其中有不少步兵,一定不会跟丢。”
完颜琛重重出了口气:“也有可能他们想绕道我们后方劫营,传令下去,让众弟兄准备好。”
在城楼上看不出下面的军营有多大变化,因为下面的火光越来越少,有些地方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陈惜春急了,顾不得心中那点小心思,问比范晴更聪明的范如玉:
“如玉姐,他们会不会被引走?”
女人的直觉很灵,刘病愈不知道陈惜春的心思,范如玉知道,暗自叹声说:
“应该能引走,但他们一定不会草率行事。除非得到我们不去劫营的消息,他们才会去追击。”
“少爷为什么要亲自去指挥?”陈惜春急得已经忘了所有的不快,范晴抓住她的手:
“将军是首领,并且这种事情,没他根本不行,只有他在,才有可能成功。”
灯火越来越少,人却越来越忙。在下面军营中,五个有品级的将领全聚在一起,听取另一个年青人的汇报:
“大帅,他们没走这边,走的是去常兴村那条小道。”
完颜琛呆了片刻,盯着年青人问:
“你确定是去常兴村那条小道?”
“绝对没错,”年青人说得十分肯定:
“大帅,小人就是这费县的人,周边的大道小路小人十分熟悉,所以牟将军才派小人在城西监视。”
不用任何人提醒,完颜琛端着一盏油灯,来到案桌前。在案桌上,有一张比案桌小不了多少的地图。
阴不平没有看地图,为了打赢这一战,四周的地图他都很熟悉。还有一个高壮的中年将领也很熟悉,对完颜琛说:
“周围有好几条道,都可以绕到我们后面去。他们走常兴村那条小道,有可能想去万石谷设伏。”
“牟将军说得是,”完颜勿庸难得说句赞扬的话:
“他们知道我们明天一早要走,若是走大道,必须路过万石谷。上次他们就是在万石谷伏击的毕将军,早已经对那里很熟悉了。父亲,我愿带五百兵马,去追击他们。”
“哈哈哈哈,”完颜琛终于发出一阵笑声:
“已经知道
他们的打算,何必急于一时?我们依计行事,明天慢慢去万石谷。打伏击?我看谁打谁的伏击。”
“大帅高明,”另两个将领齐声拍马屁。完颜琛见阴不平一点没称赞他的意思,好奇问:
“阴大人,你有其它想法?”
阴不平将急速运转的大脑缓下来,捏了捏眼角:
“大帅,现在我临沂只有五百兵。”
几个将领呆住了,完颜琛急问:
“你是说他们要去攻临沂?”
“不得不防,”阴不平心里也没底。要是面对其他人,可能他还不至于如此小心。刘病愈他不熟悉,但已将对方列入头号大敌。
“别人可能不行,凭刘病愈的手段,一千攻五百人的城,对他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一旦临沂落入他们之手,不说朝廷那边,对我军将是一个重大打击。”
完颜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完颜勿庸说:
“他们是绕道而行,父亲,我带五百骑去追赶,一定能在他们赶到万石谷之前追到。不能打伏击战,我看他们如何逃出升天。”
完颜勿庸的话,将阴不平的双眼点亮:
“我们现在还有七百余骑,可让一千三百人先骑到万石谷,能在他们之前赶到。到时我们先在那里设伏,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将那一千人留下。”
阴不平的话,将所有人的眼睛点亮,很快完颜琛皱了下眉头:
“粮草每人可以带些,那些投石车、重弩怎么办?让剩下的两百兄弟押运吗?”
阴不平点点头:“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我们出发一个时辰后,让剩下的兄弟运送投石车和重弩。凭那些反贼的小心,想来他们也不敢追击。万石谷之战我们速战速决,到时候再回来接应他们。至于剩下的一些粮草,带不走的都可以送给他们。”
“砰”又是一道大响,完颜琛一字一句说:
“只要能留下那一千人,就算失去那些投石车和重弩也无妨,只希望刘病愈在那千人中。”
这个愿望阴不平比较有把握:“大帅放心,如此重要之事,费县现在又有如此防御。外出这种大事交给别人不放心,他一定在那千人中。”
事情已经超出刘病愈的算计,他漏算了一些。以为完颜琛会先派几百骑去劫杀他们,只要对方骑兵一灭,剩下的人,他们完全可以强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为了对付他,完颜琛几乎将所有兵带上。
东城楼上的灯火所剩无几,几女没有一点睡意,每人各占一个城跺,爬在城跺上看着下方。没过多久,下方军营中的灯火全部熄灭,此时天上已无残月。军营中一片漆黑,陈惜春没敢说话,范晴激动说:
“上当了,他们终于上当了。”
范如玉缓缓点头,看着漆黑的远方,在心里暗自祈祷。
第九十八章 袭营进行时
刘病愈仿佛回到后世,一个心爱的女人,坐在宝马里问他这么白痴的问题。就算他以前没谈过恋爱,也知道如何回答。当然、他并未撒谎:
“你和我生活多少年?我和她认识几天?完全没有可比性。我娶她,完全是从普通人中,挑一个合适的人出来,在母亲面前有个交待。我当然爱你,我可以发誓……”
和许多故事情节一样,被雷劈的话没能说出口,被流着泪的陈惜春用嘴堵上。半晌两人才分开:
“我相信,有你这些话,你娶谁我都不介意。”
不介意是假的,只能说不赌气。刘病愈见陈惜春同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的确对范如玉谈不上爱,只能说喜欢。他不想负谁,尤其是女人。和对方做了那些事,不负责到底,以后会成为他一块心病。
“我们去找她们。”
刘病愈掀开车帘,脚还未下地,就见到两个范小姐在旁边。比见鬼更利害,将他吓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正要去找你们。”
范晴一脸愤怒,指着刘病愈:
“好啊!没想到你竟是那种人,我们都看错你了。”
刘病愈额头上冒出一层汗,他不知两范听没听到马车中的对话,要是听到,他和范如玉彻底玩完。
旁边的陈惜春看了四周一眼,还好陈惜春生病想清静,他们马车的位置很偏,大家都在忙,附近没人。
“晴妹,你怎么这样说少爷?我们正要去找你们,和如玉姐说些事。”
“不是的惜春姐,他真的很卑鄙。”范晴拉着陈惜春告恶状,刘病愈来到范如玉面前,吓得对方正要退开,被他一把抓住:
“如玉,我们的事都给惜春说了。你误会她,她并不反对我们的婚事。待破城后,我就告诉母亲,向你家提亲。”
正在告状的范晴也呆住了,范如玉身子晃了晃,差点没被气晕。指着刘病愈还未开口,被刘病愈一抱抱住,对范晴说:
“我们一家人要进马车内说些事,你在外面看守一下。”
在范晴呆呆的眼神中,范如玉被刘病愈强行抱进马车,进马车的还有陈惜春。
四周的黑暗,让刘病愈再次松了口气,他坐左边,陈惜春坐右边,将范如玉按在中间。陈惜春虽有些疑惑,一点不怀疑她少爷的人品,拉着范如玉的手:
“如玉姐,你是个好女人,比我优秀得多。因为你的出现,我怕失去少爷,对你处处提防,还说那些话气你,对不起。少爷刚才给我说,他同样喜欢你,你们两人相互都喜欢,我绝不反对你们成婚。夫人的脾气我知道,她更不会反对。要是我们以前做了什么错事,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这番话说得十分真挚,坚强没晕倒的范如玉,抱住陈惜春再一次失声痛哭。
“惜春妹妹,你没对不起我,我
不怨你。他是个混蛋,我绝不原谅他。”
刚才范晴只说了几句,陈惜春并不知道她们发生的事,安慰道:
“如玉姐,少爷是个好人,他的脾气可能你现在有些接受不了,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做的任何事,都是为我们着想。他很喜欢你,绝不会伤害你的。”
刘病愈好久没感动了,听到陈惜春这番话,感动得差点将双眼打湿。为了这番话,他伸手将范如玉抱住:
“刚才的事我没做错,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女人。但我还是要给你说声对不起,要是没有那些误会,你现在已经答应做我的夫人了。你要是还生气,我任凭你处置,绝不避让。”
刘病愈以为范如玉不会理他,范如玉一点没客气,靠在他的左肩上狠狠一口,咬得他差点失信推开。在旁边的陈惜春见状,又拉又劝:
“好了如玉姐,少爷马上要攻城,咬伤了会影响他的。”
碰上这对活宝,范如玉再想咬也无力了。将头抬起来想出去,被刘病愈拉住:
“你们就在马车里,等会我们进城,我出去安排一下。”
刘病愈跳下马车,见范晴慌忙走开,笑着说:
“晴妹你想多了,我和如玉没做过分的事。现在如玉已答应嫁给我,就算做什么事也正常。你进去吧!等会我们一起进城。”
在马车内的范如玉没有放过刘病愈,她以为今晚发生的事,除已知的范晴外,再不会对任何人说。为了让陈惜春看清这个好少爷,她一把鼻子一把泪在陈惜春耳边痛述,最终得到陈惜春几句话:
“既然你与和少爷有了肌肤之亲,那就别再赌气了。赌气不但会伤身,还会伤大家的感情。以后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别在乎那些世俗偏见。”
……
陈宝强没有说假,完颜琛一直呆在西城楼,除商量对策,看得最多的就是城下的仇人。可惜在一千米以外,又是晚上,无法看清楚。看了半天才发现有异,将几个将领叫来:
“他们好象将投石车也拆了,装上马车,在搞什么鬼?”
虽然看不清楚,千米外临时军营搞那么大的阵仗,借助火光还是能看到一点不寻常。一个文官十个武将,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贺承福说:
“的确不太寻常,现在他们的火堆也少了很多,要不要派人下去打探一下?”
陈宝强已经得到孙平传来的消息,对刘病愈的安排,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敢生出半点异心。他原本以为,刘病愈会在外面与完颜琛大战一场,让自己负责摆平城内之事。所以与完颜琛将计划定得十分详细,连走哪一门出去袭击最好,都早早定下。他出声反对:
“不行,刚才我派人下去打探,发现下面有他们不少暗桩。频频派人下去,会惹他们怀疑。可能他们想等援军来再攻城,将攻城器收拾起来。万一有什么变故,也
好随时将那些攻城器运走。”
这个可能编得不错,不少将领赞同。大家又在这里瞎看了一会,完颜琛说:
“可以准备了,让休息的弟兄起来。不说能全部将他们灭掉,只要能留下刘病愈,我答应大家,回城后我们可以突围,去徐州。”
为了能替儿子报仇,完颜琛想得十分周到,城楼上只留下两百人防御,其他人全吃饱后回去睡觉。没过多久,一千个休息好的士兵陆续从军营赶来。防御的两百人,只有一百士兵,还有一百个是几个府抽出来的下人。
这两百人不出城冒险,他们比吃饱睡好的人更有积极性。得到陈宝强的吩咐,每城只留下一二十个士兵,一百六十人全赶到西城楼。现在要行动,完颜琛终于要走下城楼,将留在城楼上的陈宝强拉到一旁:
“陈兄弟,你我共事已有五年。虽是上下级,早已情同手足。成败在此一举,你只需守好城,带兄弟们在这里做好接应即可。如果我军实在不敌,你带大家逃吧!我给你留下五十匹马。”
毕竟共事几年,都有些感情。陈宝强低着脑袋,用变调的声音说:
“若实在不敌,我会尽力将大帅家人送出城。”
陈宝强原本要说尽力保住完颜琛的家人,这话有些不妥。待完颜琛下去后,陈宝强让一百个抽出来的下人,到下面守城门。
完颜琛要出去攻城,带走另外七个将领,只留下陈宝强的好兄弟马将军,和二十个士兵负责守北城楼。贺承福带着十几个文官去北城楼,为完颜琛送行,此时西城楼上没有任何官将。
陈宝强要求他带的兵留下守城,这个条件谁也没有反对。要是换成其他人的兵,在调动方面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所以面前的这六十人,全是陈宝强的直属部队。看着这些兄弟,他降低声音说:
“你们中最短的也跟了我两年,论其感情,不在我弟弟陈刚之下。今日我有一事吩咐,不愿参加的我决不强求,也不会怪罪大家。”
“将军有任何吩咐,我们誓死遵从。”一个中年谋克率先站出来表态,很快剩下的几十人纷纷整齐附合:
“将军有任何吩咐,我们誓死遵从。”
几十人的声音不小,将陈宝强吓了一跳。还好此时大家全赶到北城,就算下面守门的人听到,这些话他们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山东义军的强大,大家都已看在眼里。我沂州几千兵力,到现在只剩下一千余人。我们越打越少,他们越打越多。凭这点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他们要全力攻击临沂,我的意思,没必要与他们拼了。”
六十个士兵惊呆了,此时可能完颜琛还未出城,他留下守城的主将就开始说这些话。这话能听懂的人不少,刚才的中年谋克聪明一回,降低声音问:
“将军,你的意思是我们弃城突围?”
第一百零三章 阿拉伯数字
刘病愈的确没安好心,可范如玉不赌,他笑着说:
“听说你是才女,居然不敢和我赌。不赌也好,免得你有机会报仇。”
听到报仇,范如玉的防火墙被破开一角。她做梦都想狠狠将刘病愈揍一顿,可惜这种机会永远没有。她想了又想,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
“赌了。”
陈惜春两人笑了笑,跟着范如玉来到桌前:
“少爷,你真能在这么快的时间算出来?”
刘病愈怎么说也是大学生,两三分钟内算出他那种难度的题,绝对不是问题:
“难说,要是她出的题是我以前算过的,一定没问题。要是以前没算过,那就难如登天了。”
陈惜春两人一呆,范晴说:
“能算的数字何其多?以前做过的?这怎么可能?”
范如玉一直未落笔,听完后才开始。第一个字就让刘病愈汗颜,范如玉的字和她的相貌一样,又大方又漂亮。只是写也的东西有些毒,比刘病愈出的难度大了一半。
“一十二万九千八百六十,减去四万三千九百三十二,所得结果除与七百八十五,乘与六百三十。再除一百一十一,乘与三百四十八。隔位保留四位数。”
范如玉脸色红润,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因为羞愧。她见刘病愈呆呆不语,催促道:
“你算吧!这题和你出的差不多,对于你这种大才子来说,绝对不在话下。”
刘病愈并不是害怕,他并不知道这年头有没有小数的称呼。总算脑袋不笨,猜到隔位应该就是小数。接过范如玉手中的笔,在一张白纸上开始表演。
“将军,这是什么字?”刘病愈第一个“1”时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将第一组数字写完,大家才知道他写的东西,自己真不认识。
此时刘病愈哪敢回话,只顾专心列算式。一串写出来,牛散喜轻声说:
“莫非这是一种神符?”
林瑞也没把握,在他们眼里,为了抢时间,刘病愈写这些阿拉伯数字太急,很像是道家的符咒。因为刘病愈这种人,很难用正常心去衡量,他要借助什么神通之类的,来算出结果也说不定。
这么多的数字,要是在以前,刘病愈绝不可能在两三分钟算出来。他魂穿后,无论是记忆力还是智商,都有一个飞跃般的提升,要不然也不可能会设计出那些计策。
刘病愈多虑了,他仅仅只要了两分钟,将手中笔放到砚上,看着范如玉不怀心意笑了笑:
“我已经算出来了,一共是二十一万六千二百零三,隔位零七二四。”
虽没有得到证实,范如玉看着这张坏坏的脸,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我不相信,我要算一下。”
不止范如玉一人,林瑞、牛散喜,包括陈惜春两女也帮她算。这里笔倒是多,算盘只有两副。范如玉一副,还有副被范晴得到。陈惜春不会用算盘,只能用笔在纸上算。
刘病愈表面一点不急,看着自己那张鬼画符,在心里逐一检查,几遍后确认无误,将悬着的心放
下。
时间一点点被浪费掉,大概五分钟,范如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刘病愈看了眼算盘,结果和他的一样,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这个未来夫人,对算术还有如此天赋。范如玉不服,又开始算第二遍,第二遍算完后,范晴的第一遍还未算出来。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林瑞将笔停下,一脸震惊看着刘病愈:
“我算出的结果和将军算的一样,一共是二十一万六千二百零三,隔位零七二四。”
没过多久,牛散喜、范晴、陈惜春将结果报上,和刘病愈的完全一样。范如玉将算盘放下,说出让刘病愈差点吐血的话:
“结果是不错,但你的速度,不是刚才林大人他们算的六倍,最多缩短五倍,所以你输了。”
大家都呆住了,刚才嘴上说六倍七倍,那东西又没什么计量来衡量。虽然大家都知道,刘病愈的速度至少缩短六倍。可无凭无据,范如玉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刘病愈来到范如玉身边,范如玉这次没想逃避,瞪着他说:
“你输了。”
“好,我输了。”刘病愈承认自己输,再次让大家呆了呆。范如玉没有发呆,红彤彤的玉脸终于露出笑容。暂时没说如何处罚刘病愈:
“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只有傻瓜才不认输,刘病愈不是傻瓜。这种情况要是不认输,范如玉说不定会被他气哭,又会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见范如玉能主动问,知道对方对他的看法有所好转。
“我写的这些是另一种字,用来带替笔划复杂的数字。以后大家学会后,全都用这种数字记录东西。不说其它,就算写也要方便不少。我用的运算,是一种全新的运算方式,再复杂的数字,也能通过这种方式运算出来。”
大家恍然大悟,听她们能听懂。她们就懂至少两种文字,一种是金国使用的女真族文字,另一种是汉字。这种运算太过神奇,大家完全看不懂,陈惜春问:
“这种文字和运算方式,是少爷自己发明的吗?我们能不能学会?”
阿拉伯数字肯定是阿拉伯人发明的,这个再没文化的人都知道。阿拉伯是个古老的国家,具体是什么时候发明的,没多少文化的刘病愈不知道。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敢将这东西的创造权占为己有:
“这种数字叫阿拉伯数字,是阿拉伯人发明的。运算方式是我从一本古书中学来,以前还不觉得它有多重要。在做帐方面很有用,除了这两种,我以后还教大家一些数据统计方面的知识。”
众人眼睛一亮,林瑞说:
“多谢将军,这东西太重要了。有了这东西,以后可以不用算盘都行。”
“算盘还是要,”刘病愈自己也有些迷糊。按道理说,纸算绝对比不过算盘的速度。范如玉算得这么快,居然都没他的纸算快。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对算盘不熟,懒得去研究:
“这样吧!我先将惜春她们三人教会,由她们去教大家,这样也能省我不少时间。”
“多谢将军,”范晴和陈惜春一脸兴奋,看向范如玉:
“姐姐,以后我们也有事做了。”
范如玉虽然没说,脸色同样有些兴奋:
“阿拉伯人发明的?阿拉伯是哪个国家?在什么地方?我们怎么没听过?”
刘病愈呆了呆,他们在临沂也见到过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大宋时期海商很发达,许多海外国家都来大宋做生意,来金国这边的同样不少。刘病愈扫了眼,见大家都很好奇,看这样子,谁也没听过阿拉伯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阿拉伯在哪里,这些数字,我是从一本古书中学到的。”
没办法,身为三流大学生的刘病愈,哪知道阿拉伯现在叫大食国,只好又靠古书来解围,怕几女还要问,他赶忙将话题转开:
“我们看看这里的收获。”
四人来到大堂中间,打开几口箱子,发出阵阵惊叹:
“好多银子,天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陈惜春两手抓住几锭银元宝,一对眼睛里全是银子。一旁的牛散喜见状,指着一口青铜镶边的红色箱子:
“那口箱子里面全是各种首饰。”
红箱还有锁,很快锁被林瑞打开,里面一阵珠光宝气,将三女的眼睛深深吸引住。
里面没有归类,各种金银、珍珠首饰装了一箱。陈惜春拿起一只黄色金钗,钗头有三瓣撑起的梅花,梅花中各镶着一颗比眼睛还小的珍珠:
“好漂亮的钗,这要是买,不知要多少银子。”
“这条项链也不错,”范晴拿起一串珍珠项链,项链样式很普通,由几十颗小珍珠串成。一颗颗圆润饱满,看得范晴目不转睛。
只有范如玉没拿任何东西,但目光同样没离开那些首饰。刘病愈有些为难了,这些东西是在犯官家收缴得来,属于大家的共同财产。陈惜春有钗和项链,但全是铁铜木材所造,像这种高级货,她只有在梦中才拥有过。
牛散喜很会看脸色,见刘病愈一脸为难样,正声说:
“没有将军,不要说这些东西,我们连打胜仗也不可能。金银可以作为我军的军用财产,这些首饰一时也不好卖出去,留着也是浪费。不如全交给将军,将军拿去赏人。”
“这不好吧!”陈惜春将金钗放下:
“还是将这些东西卖掉,换些金银充着军费更好。”
牛散喜这种混官场的人,哪不知几女的心思,劝道:
“一时就算能卖掉,也只是贱卖。谁家没有些女眷?她们以后还不是要拿真金白银去买?这些东西,我家的女眷多少也有些,许多将军和大人家没有。不能让她们只跟着我们受苦不享福吧?我的可以不要,将军和其他人的女眷,可以每人送一样。我们统计一下看有多少人,如何发放。”
牛散喜说的有些道理,陈惜春不劝了,看向刘病愈。刘病愈的性格,可以为了自己的女人放弃整个天下,哪还死守清廉,拍板决定:
“真要贱卖,还不如分给大家,你们每人挑一样吧!将各位将军大人的女眷统计出来,看能不能每人发一件。”
第一百零五章 扶贫的义商
刘家有什么想法不知道,刘病愈很有想法。他忙了一天,下午吃过饭,来到范如玉住的小楼。刚走进小厅,陈惜春迎来。
“少爷,如玉姐和晴妹妹都比我聪明,你教我的那些,她们早就已经学会,快教些新的,我们早点学会去教其他人。”
昨天晚上,刘病愈将陈惜春接到住处,除做些夫妻之间的事,晚上和白天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数学。他坐在范如玉旁边,对方很自然将脸撇开。
“你是不是怪我只教惜春?要不这样,今晚我将你带去,一对一教你一个晚上如何?”
刘病愈的话将范如玉吓了大跳,将脸转过来:
“你敢再对我无礼,我就去死。”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刘病愈脑袋很痛,范如玉的性子很刚,要是他乱来,说不定对方真会做什么傻事。没敢再欺负人家,老老实实开始教学。
“我教惜春的那些你们学会,那一至十的数字、个、十、百、千、万你们应该知道了,你们写个四千八百五十三出来我看看。”
三人不知在这里学了多久,桌上笔墨纸张全都有。范如玉撇了撇嘴,当提起笔,感觉到肩上一重,转过头瞪着刘病愈:
“将手取开。”
“我想凑近些看你写字,”刘病愈一脸无辜:
“惜春写字时我也是这样,我可以边看边学。你要是真嫌弃我,那我取开就是。”
刘病愈嘴上说要取开,手一点反应也没有,左手仍搭在对方香肩上,靠得很拢。范如玉红着脸没有再赶他,在纸上写出4853。
刘病愈将三人的智商看低了,三人写的都没问题,范晴问:
“将军,四位数是千,五位数是万,六位数是不是十万?”
“聪明,”刘病愈赞了句。
“七位数是百万,八位数是千万,九位数就是亿,照此类推。”
范如玉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已经忘了讨厌刘病愈,问出心中想不通之事:
“你在哪本古书上看的?我们看的书虽不多,从未听谁说过这些?那本古书给我们看看,也省得你天天这样教,让人不自在。”
开始几句还不错,最后一句太伤人自尊了,范晴和陈惜春笑了笑,刘病愈紧了紧他的左手,深深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后说:
“我们从历城突围,那本古书没能带出来。要不然我一定会给你们看,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你骗人的吧?”范如玉质问:
“你不是说受伤失忆,所有东西都忘了吗?怎么还能记得那本古书上的东西?”
刘病愈呆了呆,他给陈惜春也没敢明说,说是他昏迷那些几天,在梦中学到的。没想到范如玉如此好奇,追着这问题不放,只好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
“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没什么古书。这些东西,我是在昏迷那几天学的。在梦中我学到不少东西,以后你们就知道
了。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千万别传出去。”
“这是真的,”陈惜春站出来证明:
“少爷给我说他是在梦中所学,有些玄乎,我没敢给你们说。”
范如玉盯着近在咫尺的刘病愈,越看对方越像骗子,冷哼一声:
“妹妹千万别被他骗了,他这人,十句话能有一句是真的就不错了。”
刘病愈懒得回应这个不相信人的老婆,接过范如玉手中的笔,写出几个符号:
“这些符号依次是加、减、乘、除和等号。比如三十七加四十二等于多少,应该这样写。”
教自家人,刘病愈的耐心发挥到极致。教了好一会,天色已落幕,在外面站岗的一个士兵进来:
“将军,外面有个叫吕德升的人求见。”
“吕德升?”刘病愈念了句,没什么印象:
“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进来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瘦高的老者。老者看起来不怎么样,一双大眼十分深邃,看人看物仿佛很仔细。只看这双眼睛,刘病愈觉得对方应该不是普通人。
“老朽吕德升见过将军。”
“老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几女互看一眼,三下五除二,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谁也没舍得离开,坐到桌前看着这个突然来访的老者。
吕德升打量一会刘病愈,三个美女他一眼而过,一开口就是大赞:
“老朽第一次听到将军之名,还是在三年前。以前只觉得将军是位少年才俊、文坛奇才。没想到将军在军事上的才能,远胜于诗词文章。在牛头山大败金兵、智取临邑,在沂州几战,打出如此惊人的成绩。将军之能,绝不在白起、韩信之下。”
刘病愈脸有点发烫,论结果他可能不在白起韩信之下,但使的全是阴招。真要叫他带着一帮没训练多久的山贼,和数量相当的金兵硬拼,可能早就挂了。
“老先生谬赞,我的才能怎敢与白起、韩信两位先贤比较?说实话,一直打下来,我都是用计。在有些人看来,这种打法上不得台面,为人所讥。”
陈惜春范晴没这种认为,很想出声为刘病愈辩解。范如玉见刘病愈的眼神扫来,很认可点头。虽未开口,意思他已经懂了。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有那种想法之人,根本不配言兵。”吕德升毫不在意:
“那也是没办法之事,金兵实力太强,将军带领的,全是些没接受过正规训练的绿林好汉。仓乡的绿林好汉就多,与金兵对战,也并未占得什么便宜。听闻将军极为爱惜部下,将大家的性命看得最重,这更是难得。一昧硬拼,只会徒伤众将士的性命。”
这些话陈惜春两女很爱听,点头附合。刘病愈见范如玉没有捧场,问对方:
“如玉不赞同老先生之言?”
刘病愈就坐在范如玉旁边,范如玉差点没忍住,又要一巴掌
给刘病愈扇过去,没出声。吕德升问:
“这位是?”
“她叫范如玉,是我的未婚妻,”刘病愈介绍得十分正大光明:
“她叫范晴,是范大人之女。这位也是我的夫人,叫陈惜春。”
“见过吕老先生,”陈惜春和范晴与吕德升见过礼,满脸通红的范如玉瞪了刘病愈一眼,起身向吕德升见礼。
“范如玉见过吕先生。”
见对方默认,刘病愈小小得意一把。以为吕德升要将话转入正题,没想到对方还未赞完:
“将军破城后的处理方式,也让人万分佩服。能不以钱财为重,只收监敌方官员、抄其家,连那些金国大户也不曾动。现在外面无论金人宋人,对将军都很敬重。我大宋有将军这样的人,何愁不能收复中原、恢复仁宗盛治?”
刘病愈听到的赞扬虽多,从未听到如此连番称赞,听得他又爽又尴尬,轻咳几声说:
“人是众灵之首,世上什么东西最珍贵?当然是性命。无论宋人金人,任何地方的人都只有一条命,岂敢乱糟蹋了?有朝一日我若能带兵来收复中原,无论哪国之民皆会容纳。将万国之民包容于大宋,比什么万国来朝更好。”
“将军大志,老朽万分佩服。”吕德升起身向刘病愈重新见过礼,终于说出来意:
“老朽一家世代中原人,虽有改朝换代,始终是华夏子孙。世代经商,薄有些家产。这次老朽恰好在临沂,碰上将军这样的人,不能不尽自己一点力。愿献两千两黄金、两万两银票、六万两白银。为将军招兵买马、平安南归尽一份绵薄之力。”
四人呆住了,并不是因为吕德升说完就走出去,想来对方还不至于开这种国际玩笑。他们万万没想到,吕德升是来扶贫的。
现在黄金与白银的兑换率,至少是十倍。并且多数人都喜欢金,十倍还不一定换得到。
银票是一种纸币,在大宋有些地方也叫交子。这东西也比较可靠,一般在大城市都有钱银庄,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可以兑换至少九十五两银子。加起来,吕德升刚好捐助十万两银子。比占领临沂州城得到的还多。大家对望一眼,刘病愈说:
“我们出去看看。”
刘病愈不能像大爷似的坐着不动,走出小楼,见一个身体壮实的中年男子,带着七辆马车来到楼前。吕德升说:
“东西不多,只是有些沉。将军,我们要不要将这些东西搬进里?”
“有劳大家了,”刘病愈没有给钱过不去,给大家一礼:
“多谢吕老,吕老如此大恩,刘病愈永不敢忘。它日若能收复中原,定为吕老一家皇上请恩,让吕老的事迹,能为天下所知。”
吕德升笑道:“只要能收复中原,老朽余愿足矣。说实话,老朽选择晚上来,也是怕被他人所知。毕竟现在这里还在金国手里,传出去对我吕家不利。将军的心意,老朽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