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奇葩官员
临沂是沂州州城,这里官道四通八达,不时能看到过往行商。对于这种小州城来说,算是比较繁华了。
一辆蓝布盖头马车,在四个身材高大的骑士护送下,从大道驰入南城门。坐在马车中的刘病愈第一次这样入城,心里除了有些新鲜感,还有点小小的紧张。
透过已被日晒雨淋冲刷如薄纱的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走过护城河,刘病愈见进出的人都是直来直去,心里正有些想不通。守在城门口的一个中年士兵突然站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刘病愈差点骂娘,他们旁边仍有人进出,并都是直来直去。这个士兵也不知犯了什么疯,偏偏查他们?在旁边的闵盛言上前几步,掏出一块木牌:
“我们是齐河县衙的人,护送孙公子外出办事。”
士兵接过来看了一眼,没再发疯。
临沂城比临邑要大得多,城门口进去有一块较大的空地,空地四周有不少叫卖东西的小贩。中间是条七八米宽的大街,街上男男女女穿着各种衣衫布裙,还有不少身穿丝绸之人。见惯山贼破衣烂服的刘病愈感到很是新鲜,干脆从马车内走出来。
此时的刘病愈长着八字小胡、下巴还有点胡须。这些不是贴上去的,可能是连日的操劳,他的胡子长得有点快,懒得再让陈惜春刮。加之皮肤有些黑红,现在的样子,很难被人认出来。
几人的速度比较快,走过两条街,没人说过一句话。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刘病愈看了眼左边的三层大楼,对几人说:
“大家先进去吃饭,吃饱后再去办事。”
初入这种酒楼,人还没进去,站在门口的一个小二跑步迎来:
“几位大爷里面请,马上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小的就叫人给你们牵到马房去,保证让它们休息好,吃顿饱饭。”
刘病愈有些惊讶,现在的客栈比后世的酒楼还要周到。酒楼最多负责给你将车停好,不会给你加油。当然,有钱什么都有可能。
里面的情况又让刘病愈长了几分见识,第一楼有二十几张桌子,看上去有些挤。全是些穿着普通之人,声音十分嘈杂。
第二楼因为没有柜台之类的,空间更大些,但桌数差不多,显得更宽敞。有一半是普通人,一半是穿着丝绸的男女。大家还算比较规矩,说话的人虽不少,声音较小。他想了想,朝第三楼走去。
第三楼要静得多,大厅只摆了几桌,大半地方隔出包房。带路的小二见刘病愈朝包房盯去,带着歉意说:
“大爷,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已没有空的厢房。要不你们就坐在大厅,这里大厅也很安静,保证不会有人打扰。”
刘病愈白了这个嘴上无 毛的年青小二一眼,“保证不会有人打扰”?连他们的掌柜也不敢保证。正要开口,前方过道中的一间包房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年青人。
“小二,你来看看你们这碗汤。”
“陈大人,小的来了,你先进去。”另一个中
年小二跑步朝年青官员迎去,很快两人消失在过道中。
同来的沈大牛几人一点没兴趣,已经转身面向大厅。他们这一路跑来,的确是很饿了。只有刘病愈很有兴趣,他想了一会没想通,大家靠窗坐下后,他问年青小二:
“那个姓陈的大人让你们看汤,看样子你们很怕他?这是何原故?莫非你们的汤不干净?”
年青小二朝大厅中的另两桌看了看,凑到刘病愈旁边轻声说:
“每次来吃东西,陈大人不是发现菜里有苍蝇,就是酒里有老鼠屎。不是我要维护东家的声誉,我们鸿运酒楼的东西绝对放心,最多偶尔有一两次,不可能次次都有吧?”
刘病愈还在发呆,闵盛言笑问:
“是不是每次你们都会免他的酒菜钱?”
“开始免,后来不免,只承认换。”小二苦笑道:
“自从只承认换后,他点的东西非常少,常点一个主菜,一个配菜,每次发现有问题的都是主菜。”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刘病愈才深知其意。小时候他为了贪玩,常用这句话来敷衍父母,结果经常被打得屁股开花。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刘病愈感叹一句:
“他是官员,这样做就不怕那些同来之人看不起吗?还有你们可以拒绝他来此吃东西。看他那样子,应该只是个**品的小官吧!”
刘病愈觉得要他是老板,就算知州来这里如此做,也会被他打出去,所以他当不了老板。年青小二说:
“他以前还常叫人来,后来改成换后,他几乎都是一个人来吃,今日也一样。我东家之所以没赶他走,不是给他面子。他有个哥哥叫陈宝强,是沂州步兵营都指挥使,完全是看在他哥哥的面上。几位大爷,你们要吃些什么?”
吹了这么半天,年青小二实在忍不住了。刘病愈笑了笑:
“我有一个良策,可以让他以后不敢再这样。”
原本年青小二不想再和他们吹牛,一听有良策治陈大人,不耐的脸色一喜:
“大爷,你要是有良策能治他,我给掌柜说,他一定会来感谢你们的。”
刘病愈看了大家一眼,除沈大牛盯着旁边桌有些入神,闵盛言四人都在看着他。
“这个简单,他来这里,大概都是去厢房吧!每次他来,你们都说厢房已经有人预订了。要是他问是谁,天南地北的客人这么多,谁能认识多少人?这个借口很好找。他在大厅吃,你们派个小二专盯着他。要不了几次,我相信他再也不会到你们店里来了。”
年青小二没想一会,惊喜说:
“大爷的方法真是高明,他的确来都要占我们一间厢房。别人不知道,我们知道他要做什么,又不便进去守在那里。你们等等,我去给掌柜说。”
“别忙,”耽搁了这么久,刘病愈终于点菜:
“牛肉、羊肉,给我们各切两斤。再弄六个你们这里拿手的菜,来三斤酒,四斤肉包。”
不算上吃饭,只是吃的就有八斤和六个菜。他们只有六人,这要是在后世,有些不敢想像。这年头的吃货太多,特别是沈大牛。沈大牛一顿能吃三斤米,如果没有肉,刘病愈每顿也能吃一斤米。
年青小二堆满笑容,对刘病愈说:
“大爷,我们这里没有牛肉,吃那东西是犯法的。要是在上京一带,多数酒楼都有,那里的牛多,能合法吃到,你看换点什么?”
刘病愈又学到一样,他以前深受一些东西误导,进古代酒楼之类的,都喜欢叫一盘牛肉。想想也是,牛在这年头很珍贵,除非在草原地区。
“那就上四斤羊肉。”
年青小二走后,刘病愈看了过道一眼:
“你们先吃,我去拜访一下这位陈大人。”
刘病愈叫开包房的门,陈大人盯着他,带着几分之火气问:
“你是谁?有什么事?”
“济阳孙安拜见陈大人,”刘病愈朝陈大人一礼:
“在下来沂州想做一笔买卖,苦无熟人,有些事不好办。要是陈大人能相助一二,在下定感谢不尽,备厚礼重谢。”
陈大人小眼睛一亮,让过一侧:
“不是吹牛,在沂州这块地盘,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孙兄有什么事,进来我们再聊。”
这间包厢虽有些小,装饰得还不错,除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两个墙脚还有两盆树,墙上有几幅字画。两人坐下后,刘病愈说:
“我准备运一批酒来此卖,我们酿造的酒,绝对属于上品,不比这里的上品酒差。我在沂州做过了解,这里的上品酒大约三钱银子一斤。我有三千斤酒,就按照二钱银子一斤出售。若是陈大人能为我们牵线,事成后愿付一百两银子,作为大人的辛苦费。”
“孙兄原来是做酒生意的,”陈大人替刘病愈倒上酒问:
“三千斤酒不算多,我为孙兄联系,一两天即可销售完。孙兄的酒现在在何处?带没带样品来?”
刘病愈很快就融入角色,举起酒杯,与陈大人干了一杯:
“我们是先行来此安排,酒大概后天运来。带来的样品酒已经用完,待后天运到,一定请陈大人在更好点的酒楼品尝一下。”
全是些空头支票,听得陈大人心里痒痒。
“你们住在哪里?要不我后天去找你们?”
“我们暂时还没找住处,”刘病愈想了想说:
“要是这里销量好,我们打算在这里办个酒坊。不瞒陈大人,在我济阳销酒的,几乎都是那些军爷。当然,不可能全做上品酒。陈大人知不知道沂州城的官兵有多少?他们对于饮酒方面如何?”
卖一两次酒,和在这里建作坊又不一样。卖酒再多,也不可能次次都来沂州。在这里建作坊,更能突显陈大人的重要,还可以入干股分红,这些陈大人自然知道。为了能钓到大鱼,陈大人站起来:
“多余的话我们就不说了,这样吧!我带你去军营,你亲自去看看。”
第六十二章 押进军营的囚车
四骑护着一辆马车,穿过一条较直的大街,来到北城区一条次街上。在马车内的两人聊得十分火热,陈大人叫陈刚,让刘病愈有些惊讶的是,这个陈刚居然是通过科举考中的进士。他的哥哥陈刚是从五品将领,现在他虽只是从八品的文官,以后的前程,并不一定比他哥哥差。
“我是军营的常客,不是我夸口,整个军营,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当然,如果带着你们,有些地方不能去。”
刘病愈万万没想到,只是想从陈刚那里打听到临沂的兵力,对方居然将他们带到军营来。为了这份恩情,管陈刚是不是在吹牛,陈刚的话他从未反对过。
“这个我理解,要不是陈大人,我们哪有资格进州城的军营开眼界?不瞒大人,我们在济阳也常进军营,但州城的军营,今日还是第一次。”
陈刚被刘病愈吹捧得比请吃大餐还要满足,指着前方:
“那里就是我临沂军营。”
刘病愈看向前方,让他有些意外。在一扇丈宽的大栅门前,站了十多个身穿金兵服的士兵。四骑一车还未停下,两个士兵迎来。一个中年士兵对赶车的余三说:
“快走,军营重地,不得在此停留。”
车帘被掀开,陈刚和刘病愈从里面出来,两个士兵向陈刚点头招呼:
“陈大人。”
“嗯,”陈刚稍看了眼面前的十多个士兵,有些惊讶:
“我们有事,进去找我哥哥。”
两个士兵对望一眼,中年士兵说:
“对不起陈大人,完颜大帅有令,非相关人员,今日谁也不准进入军营。”
“放肆,”陈刚的脸挂不住了,怒声说:
“以前同样不准其他人进入军营,本官还不是常常进去?这个禁令对别人可以,对本官岂能一概而论?”
陈刚在这里争吵,从门口走来一个身穿硬甲的壮年谋克。谋克向陈刚抱拳道:
“陈大人,你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今日真是情况特殊,贺大人他们也在军营,正在主营中商量重要事情。上面下过令,要是我们放无关之人进去,脑袋怕也保不住。”
进军营看,不过是刘病愈出于好奇。他已经从陈刚嘴里知道,临沂城有士兵三千几百人。这么多的兵力,他基本上放弃了攻打这里。出声劝道:
“陈大人,既然今日不方便,改日我们再来找陈将军说事。”
难得有个台阶下,陈刚点点头:
“也罢,那就明天再来吧!”
陈刚瞪了几个士兵一眼,转过身还未坐上马车,从后面走来一大群人。
这群人有百多个官兵,在前方骑着一个身材彪悍、脸色冷漠的年青将领。一只脚已上马车的陈刚下来,朝年青将领一礼:
“勿庸兄,在哪里抓的这几人?为何直接押到军营中来?”
年青将领虽没还礼,总算是没太落陈刚的面子,紧了紧缰绳止步,看了沈大牛一眼:
“这几个是沂水的头目,在李寨沟被兄弟们抓获。陈
大人自便,我要押他们进去,交由众大人审问。”
在年青将领后面,众士兵押着四辆囚车,四辆囚车三男一女。第一辆囚车里面关着一个满脸大胡须、长着一双大圆眼的中年男子,男子冷哼一声:
“要不是你们卑鄙,买通李寨沟那几个走狗,事先用药将我们毒倒,岂会被你们抓住?你们这些金贼,不过都是些下作之辈。”
“用药?”年青将领转身盯着中年男子:
“进军营后,我会给你们单打独斗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霹雳斧有几斤几两,带走。”
刘病愈朝闵盛言几人看了眼,闵盛言微微点头,这边的陈刚以为刘病愈还想进军营,拍了拍他的肩:
“难怪今日如此戒严,孙兄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我沂州很太平,但在沂水有一股很大的匪寇。听说能战者就有近千人,手下不泛凶勇之辈。论个人实力,不比官兵弱。官府为了剿灭他们,出动了好几次都没用。难得抓住他们几个头目,连审问也押在军营中来。想来明日应该松禁,我明日带你来。”
刘病愈点点头:“我们送陈兄回去,明日一早去接陈兄。大家吃顿饭,聊聊以后合作之事。”
几人将陈刚送回府,没理会对方几句挽留的口水话,几人走出陈府。刘病愈看了眼天色:
“余叔和宗庆、马明宇你们分头去买布匹和药材,我们到处逛逛,顺便打听一下沂州的情况,等会就在鸿运酒楼后面的来福客栈去住。”
一番安排完不提,三人走在大街上,闵盛言说:
“我听大哥说过,沂水的确有一帮英雄,以陆天行、陆天赐两兄弟为首,在沂水一带活动。他们虽没有明着举旗抗金,和以前的牛头山有些相似,专门劫富济贫。陆天赐人称霹雳斧,刚才被抓住之人,想必就是此人。”
就算闵盛言不知道,刘病愈也相信陈刚的话,对方没必要骗他,想了想问:
“要是我们去沂水,有没有可能招揽到那些人?”
“这就不一定了,”闵盛言知道刘病愈在哪里都想招人,苦笑道:
“大哥认识陆天行两兄弟,但并没多少交情。这次陆天赐被抓,想来他们暂时没心思谈这些,除非将陆天赐几人救出来,才有把握招揽到他们。”
“救人?”刘病愈将身子停住。大脑在这一刹那间想到很多事,缓缓说:
“不知他们被抓了多久,想来沂水的人不可能放任不管。我们要是换成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城中打探。你们说说,他们一定会去什么地方打探?”
“军营,”闵盛言一句说出,刘病愈点点头:
“不错,就算进不了军营,他们也会派人去那里转转。我们现在返回军营,说不定能碰到他们的人。”
沈大牛一听又要去军营,挠了挠头:
“就算我们碰上沂水的人也不认识,不是白跑一趟吗?”
刘病愈并不担心不认识:“多看多注意,要真是沂水去打探的人,有可能被我们看出端倪。要是能招到沂水
那批人,我有信心能占领这里。”
三人说干就干,两骑三人来到城北,刘病愈在去军营的次街口停下,看了眼左边的一座两层楼,对闵盛言两人说:
“临仙客栈,这里不错,从这里就可以看见军营大门,我们不去军营,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房间。”
三人进入临仙客栈,刘病愈以为里面只有这么大。里面还有个后门,从大门处看,可以看见里面还有建筑。一个壮年小二跑过来:
“三位大爷,你们要住宿还是要吃东西?”
“先住宿,后吃东西,”刘病愈觉得这间客栈还不错,走到柜台前,对一个带着笑脸的老头说:
“掌柜,我们要三间单房,最好给我们安排至少一间对着北方的。北方能看到城楼,没那么多的房屋,视线要开阔些。”
掌柜一愣,后面的壮年小二替他说:
“大爷来得真不巧,今天早上来了三个客人,点名要北面的房间。才不久又来四个客人,同样点名要北面的房间。北面的房间已经租完,但其它地方的还有,绝对不比北面那几间差,我领三位大爷去看看。”
刘病愈和闵盛言呆住了,闵盛言还在考虑,刘病愈已经清醒过来:
“我定北面的房间,只不过是见这个方向视线要开阔些。哪个房间不能住人?走吧!你带我们去其它房间看看。”
后面是座不大的四合院,壮年小二带着三人朝西面的二楼走去。刘病愈看了眼北面的房间,问壮年小二:
“兄弟,早上定北面房间的是些什么人?可是你们的常客?”
壮年小二摇摇头:“三个男子,都不认识。”
刘病愈摸了小块碎银递给小二,大概有三钱。就这样也将小二的眼睛照亮,捧着碎银直弯腰:
“多谢大爷打赏,大爷比他们要好太多了。早上来的三个男子不喜欢说话,看起来也有些凶,有两个现在正在二楼吃饭。刚才来的三男一女虽不太凶,同样沉着一副脸。”
小二得到打赏后,服务态度令他们非常满意。为他们挑了三间相邻的房间,出去时小二说:
“大爷,我叫汪四,你们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找我,我一定给你们办得漂漂亮亮的。”
刘病愈没有客气:“要是最后租北面的三男一女出来,你来告诉我们一声。我有几个远方的朋友也要来这里,我看看是不是他们。”
小二走后,闵盛言问:
“将军,看样子他们有可能是沂水的人,我们要不要去试探一下?”
“早上陆天赐几人根本没押去军营,不一定是他们,我有点怀疑是官府的人。”刘病愈说出,将闵盛言两人惊了大跳:
“我们能想到来这里监视,官府的人也有可能想到。这里是监视去军营打探者的最好位置,有可能被他们利用。这里恐怕不太安全,盛言你去通知余叔三人,让他们按计划,在来福客栈租房住下,不用全都在这里来。听小二说早上的三人在二楼吃饭,我去那里看看。”
第六十三章 黄雀在后
沈大牛这副身材,在哪里都很受人关注。刘病愈和他来到客栈外面的二楼,二楼四桌人的目光,很自然向他们投来。不过还好,此时的沈大牛贴了点胡须、看样子是个壮年人。没拿任何武器,看起来还算普通。
沈大牛没敢乱看,刘病愈吩咐过他,不要用他那双大眼挑衅人家。低着脑袋,跟着刘病愈来到一中一青两个男子后面桌。对他而言,只要有吃的,最好还有酒,他可以一天不开口,不去看任何人。
刘病愈一直在偷偷关注前面桌的两个男子,他们到来,在这里的四桌人,只有这两个男子多打量他们两眼。点完酒菜,对沈大牛说:
“今天少喝些,明天还要请陈大人吃饭,到时再多喝几杯。我们能和陈大人攀上关系,以后在沂州的生意,不怕做得不红火。”
“生意?”沈大牛还算不是真傻,看了眼瞪着他的刘病愈,赶忙点头附合:
“是是,今日少喝些,明日请陈大人时多喝些。”
刘病愈这样一说,两个男子再也没关注他们。一直到上好菜,前面桌的年青人才说了句:
“头,我去将钱六换来。”
这道声音虽小,他们离得很近,能听清楚。夹起一大块肉的沈大牛也停止,带着一点兴奋看着刘病愈,刘病愈没对方兴奋。叫头的人很多,可以是贼,也可以是官兵、甚至是其它行业的人。他虽有较大的把握对方是官兵,但关系着他们的安危,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们刚才去军营,在门口很有可能被这些人看到。现在才打消对方的疑惑,再找借口去试探,怕会被对方怀疑,正在想办法,另一个长得精瘦的年青人急步来到中年男子面前。
“头,那边有情况。”
这道更小的声音传来,很快中年男子和年青人消失在他们眼前。刘病愈看着才上的酒菜,现在离去更让人怀疑,对沈大牛说:
“你在这里吃,不用等我,我下去看看他们来没有。”
根本等不得沈大牛回话,刘病愈匆匆走下楼,还未跑出客栈,汪四将他拦住:
“大爷,不久前,那四人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出去了。”
客栈就在去军营的岔路口,走出客栈,从左边一拐就能看见军营。刘病愈几大步窜到左边,见一个戴着草帽、看不见男女老少之人,在离军营门口十多米远的地方,居然摆起摊来。
地上铺着一张深灰色的布,上面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草药。离了二十几米,守在军营门口的官兵并没有追赶。
刘病愈已经敢进一步肯定,这个自以为是的人是沂水同道。他有些替对方着急,看了眼客栈,见一个**岁大的男孩从前方大街路过,他从怀里捞出一样东西,掩耳盗铃似的将嘴巴捂住,几步上去,将男孩抓住:
“小弟弟,我给你十个铜子,你去那边给我带句话如何?”
男孩岁数不大,身手很不错,一把将刘病愈手中的十个铜子抓住:
“好。”
男孩感觉有些不真实,仅仅跑几步路,带几句话,就能得到十个铜子。他不敢将铜子放入怀中,生怕是自己产生的幻觉。来到摆路摊的人面前,对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大叔,有个人请你去治病。”
中年男子长得又矮又瘦,只有骨髓还算健康。看了眼四处,将目光落到男孩身上:
“谁请我去治病?”
“那边有个叔叔,”男孩指指街口,也不管此时那里已经没人:
“他说他有两个好友叫陆天,有个陆天病了,请你去治治。”
中年男子人还算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两个陆天是谁。二话不说,将布几把一裹,提着东西就走到街口。正在东张西望,从后面房屋一侧窜出一人。
“不要看我,只管跟着我走。”
没有保镖在,刘病愈显得非常小心。一句话说完,只管朝前方走。中年男子未作多想,跟在他身后走去。
刘病愈的确冒了很大的险,他怕四周还有人监视,专门走小道小巷。拐了几条巷道,来到一个死胡同。
这里不错,对面要是有人来,保证一眼就能看到。他打量一眼中年男子,对方问:
“朋友是何人?带我来此有何目的?”
“你是不是沂水的朋友?”刘病愈问完,见对方脸色瞬间变白,将包裹放在地上,看样子就要动粗,赶忙说:
“朋友别误会,我知道你们想救沂水的几个英雄。你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人监视,那些人就住在临仙客栈。”
中年男子呆了片刻,眼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消失: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刘病愈觉得能想出在临仙客栈反监视的官员,一定不笨。要是有选择,他不一定会冒险。现在他要是不冒险,有很多机会都将会失去。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机会,有些时候,他不得不赌一把。
“我叫刘病愈,是临邑牛头山的大当家。无意中知道沂水的几个英雄被官兵抓住,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所以才对此事上心,没想到真发现一点东西。今日早上,临仙客栈住进去三个男子。下午又进去三男一女,都选择的是靠北的面。只有一个目的,便于好监视军营的动向。”
“你是牛头山大当家刘病愈?”中年男子见刘病愈点头承认,质问道:
“听说牛头山众英雄在东平,怎么会来到沂州?你有什么能证明是牛头山大当家刘病愈?”
对方不相信刘病愈的身份正常,他想了想,也不知对方知道牛头山多少,姑且一试:
“身份这东西的确不好证明,我只能透露些消息。闵家湾的众英雄,包括闵盛行、闵盛言等人都加入到我牛头山。还有东平的长岭众位英雄,长岭大当家陈顺和三当家谢丰年,因勾结官兵陷害我们,已被我们杀死。要是朋友认识闵盛言,他现在就在城中。”
中年男子疑心大减,点点头说:
“你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们暂时不说身份的问题。你说今天早上,临仙客栈的靠北面住进去三个男子,莫非那三人是官府中人?”
……
刘病愈带着中年男子走出巷道,快到客栈那条次街时,见四周多了些游散之人。他赶忙将中年男子抓住,两人退进一座茶楼。
“现在你去客栈,怕是不太安全。”不用刘病愈说,中年男子也看出在街上的一些不不寻常。刚才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刘病愈的身份,现在再无怀疑:
“没想到那些狗官如此狡猾,我叫娄安,沂水人。三日前我们二首领和几个兄弟,在李寨沟被奸人陷害,抓到临沂来。我们来此,正是为了救他们。刘大当家,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刘病愈暗自松了口气,要是对方还不相信,他们要想配合会非常困难:
“娄兄刚才在军营门口出现时,已经引起他们的怀疑,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包括客栈也不安全了。住在客栈的另外三人叫什么名字,你给我说说,我有几个兄弟在来福客栈,你先去那里。待我叫上他们,一起去那里会合。”
沈大牛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酒菜,表示毫无压力。边吃边等刘病愈,结果刘病愈还未来,酒菜已被他吃完。他没敢乱跑,坐在残羹剩饭前,傻傻等刘病愈到来,没等到对方,等来了闵盛言。
“公子在什么地方?”
刘病愈为了小心,让大家在公众场合称他为公子,沈大牛将闵盛言拉过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公子说出去一下,去了好久还未回来。闵兄,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
闵盛言看了一圈,此时二楼除他们外,还剩下一桌人,点点头:
“不用在这里呆了,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先在租的客房找了一趟,没见到人。走出客房,从北楼走出一个年青女子。
这个女子令两人眼睛一亮,身材不比闵盛言矮多少,一头长发齐腰,眼大鼻挺,肌肤白皙,长得十分漂亮。只是双眉微微皱起,带着几分愁绪。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戒备,正要走出内院,闵盛言将对方叫住:
“姑娘,你们可是今日下午搬到这里来的?”
年青女子停住,再次用戒备的眼神打量闵盛言:
“我们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关你什么事?”
闵盛言一阵苦笑,他深信刘病愈的猜测,听说下午搬来的三男一女,应该是沂水的人。本来想提醒一下对方,小心早上搬来的三人。女子这语气,让他无从开口。正在考虑,刘病愈从外面进来。
“公子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救人的难题
刘病愈朝闵盛言两人点头招呼,看向年青女子,再看了眼女子身后的北楼,对女子说:
“姑娘是不是叫陆燕?”
三人明显感觉到女子身体一震,盯着刘病愈好一会才开口:
“我是陆燕,你是谁,为何认识我?”
刘病愈看了四周一圈,此时院里虽没人,他将声音压低:
“是娄安告诉我的,你将李茂群几人叫出来,跟我们一起,赶快离开此地。此地已不安全,越快越好。”
陆燕眼中的惊疑未散,刘病愈带着闵盛言两人已经走出内院。她想了一会,转身回到北楼。没过一会,两批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朝来福客栈走去。晚上,一群人撞进北楼陆燕几人住的地方,已是人去房空。
在来福客栈一间厢房聚了十人,一个头发半白、面黄身瘦的老者朝刘病愈抱拳一礼:
“多谢刘将军仗义相助,要不是你们,我们怕是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真想不到他们也会在临仙客栈北楼监视,”另一个身材壮实、长着一张大嘴的中年男子接道:
“不瞒各位英雄,我们誓要将二首领几人救出来,大首领他们也来了,不过怕官兵起疑,有许多兄弟没有入城。一批兄弟藏在城中另一处,要是被他们查到,我沂水这些兄弟危矣。”
一番细说,沂水四人对刘病愈几人的身份再无怀疑。大家坐下后,刘病愈说:
“大家都是同道,没必要言谢。说句实话,要救陆二首领他们,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对方很狡猾,你们要是冲动去救,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算自投罗网,也要将爹爹他们救出来。”陆燕毕竟是女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一点不经过考虑。旁边的老者叫李茂群,是沂水的军师,他朝陆燕摇摇头,对刘病愈说:
“刘将军可能不了解沂州,沂州的守将叫完颜琛,完颜琛有个师爷叫阴不为,此人十分狡猾。沂州地界的同道,多数被他们剿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投靠了我们。在沂州四县一城,只剩下我们沂水那些兄弟。听说仓乡和牛头山众英雄,已在济南起事,可能他们想扫清本地的抗金力量,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我们。
以前派兵去沂水攻打我们,皆因地理之故难以达成愿望。他们这才设计收买李寨沟几个败类,将二首领他们几人抓住。我们知道这次救援肯定困难重重,刘大当家,要是你们有什么好方法,不妨说出来。只要能救出二首领他们,我沂水众兄弟,一定感激不尽。”
虽没有得到投靠之类的承诺,起码走出第一步了,刘病愈还算满意:
“就算我们两方加起来,兵力也没他们的多。救一定要救,但要智取才行。这次你们来了多少弟兄?”
“八百人,外面有六百,由大首领带队。”李茂群说完,刘病愈又想了一会说:
“冲进军营肯定不可能,这里离费县不远,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将混入城中的两百人撤出,带八百人去佯攻费县。”
沂水四人呆住
了,李茂群怕刘病愈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苦笑道:
“只是费县就有四百兵力,要是没有援军,我们还有些把握能拿下费县。可这里离费县不远,要是临沂派援军去,我们怕是有覆灭之危。”
“不是真攻,只要将临沂的援军引出去即可。”刘病愈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一个地名:
“听说万石谷地势险要,你们将声势搞大些,我会派人去相助你们,将他们引到万石谷一带。我们的人在那里设伏,尽量将他们所有人留下。”
沂水几人对望一眼,李茂群说:
“万石谷地势的确险要,只是他们去那里,事先恐怕要派人到两边山上去探查。在那里设伏?怕是很难成功。”
刘病愈将李茂群的智商看低了一分,笑了笑:
“我当然不会先到山上去设伏,你们在离万石谷一二十里的地方等待,只需引他们通过那里。至于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即可。注意,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对下面的弟兄,要说成真去攻费县。千万不要将我们说出来,一旦他们知道我们已到沂州,此计很难行得通。”
李茂群并不傻,很快想到一些,眼睛一亮正要开口,陆燕说:
“那和救爹爹他们有什么关联?那些官兵又不可能将爹爹他们带去费县。”
“计划要分成两步,”刘病愈也没把握能救出陆天赐几人,只能看对方的运气了:
“明天我要宴请陈刚,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一些东西。”
……
第二天一早,刚打开城门,起来得早的人可以看见,在东城楼上,立着四根腿粗的木桩。
一大群官兵,押着四辆囚车走在大街上。三骑从另一条大街走出,中间骑的年青女子看见前方囚车,想也不想拍马迎去。刚冲过前方的闵盛言,被对方一把抓住缰绳:
“陆姑娘别冲动,坏了将军的计划,非但救不了人,还会连累大家。”
昨天刘病愈和沂水四人商量一个晚上,决定让闵盛言、陆燕和娄安三人出城去联系,实施他们的计划。没想到还未出城,碰到官兵押送陆天赐几人朝这边走来。
陆燕见闵盛言抓住自己的缰绳,抄起马背上的长枪,枪尖一晃来到闵盛言胸前:
“让开,我要救爹爹他们。”
陆燕的声音不小,将闵盛言吓了一跳。万幸现在才天亮,许多店铺都未开门,周围没几个人。一个中年女子可能听到陆燕的声音,好奇看了眼对方。
“陆姑娘,万事有将军作主,他一定会将你爹爹救出来的。你要是冲动,只会白白断送大家的性命。”
“闵兄弟说得是,”后面的娄安已经跟上来,将陆燕的枪抓回来:
“不说城内的官兵,前方起码有两三百人,就算我们冲上去也救不了二首领他们。我们先看看,这些官兵要押二首领他们去什么地方。”
陆燕终于想通,瞪了眼闵盛言:
“要是救不回我爹爹,我要你偿命。”
三人远远跟在众官兵后面,见他们走到城门方向,陆燕两人还未激动一会,众官兵押着四人,从右边的城梯上去。这里的官兵不少,闵盛言赶忙将两人叫下马,带进旁边一座小茶铺。
“这些狗官兵要干什么?”
闵盛言有些无力,一把抓住陆燕的手,将对方从门口拉进来,压低声音说:
“天大的事也得慢慢来,城楼上立着四根柱子,怕是那些官兵设的陷阱。将他们绑在柱子上,引人去救援。”
陆燕大眼一睁,嘴巴一张正要冲动,被闵盛言一把捂住。脸上的温柔没能享受一会,虎口传来一阵疼痛。还好被这一闹,陆燕脸色有些泛红,清醒了几分:
“无论是不是陷阱,我都要去救爹爹。你们去办事,我不会连累大家的。”
陆燕说完,转身就要走出大门,被闵盛言拦住。
“这样吧!这里的事让娄前辈回去,告诉给将军他们,我和你去通知外面的人。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回来,他们就能将人救出来呢?”
这次闵盛言没敢抓陆燕的手,陆燕反将他的手抓住:
“我们一起去求你家将军,让他想办法救救我爹爹。他是义军首领,本事大,一定能将我爹爹救出来的。要是晚了,我怕爹爹他们等不到我们救援?”
闵盛言的年纪虽比刘病愈更大,和刘病愈一样都是单身。看见陆燕这种美女,说不动心绝不可能。正在考虑,“砰一声大响,后面的娄安将门关闭。在这座小茶铺除了他们三人,只剩下一对老夫妇。
这对老夫妇是茶铺老板,这种事情他们绝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也不想听,可茶铺只有这么大,连躲的地方也没有。开始两人还有些发呆,越听越惊人,见自家的大门被娄安关闭,两人很自觉来到闵盛言面前,四脚一软朝对方跪下,老头说:
“各位好汉,女英雄,我们发誓,绝对不会将你们的事说出去。我们也是宋人,不会帮那些金国官兵。”
陆燕的手还抓住闵盛言,面前又有两个老人跪下。闵盛言心乱如麻,挣脱陆燕的手,将夫妇俩扶起来:
“我相信你们不会将事情说出去,只要你们不说,我们的弟兄绝对不会找你们麻烦。当然,要是你们口风不紧传了出去,就算我们有事,你们以后也别想好过。”
“一定不会说出去,”老头擦了把汗水,牵着老妇乖乖退到一旁。闵盛言看着陆燕那双快要落泪的眼睛,心里有些心痛。
闵盛言知道的比沂水四人更多,李茂群四人走后,刘病愈又给他们说了不少。他认为这个计划非常完美,他们来沂州,暂时官府应该不知道,更不知道与沂水这帮人有勾结。一支负责引,一支负责伏击。要是提前救人,伏击的计划怕是很难再实行。正在想,又传来陆燕的声音:
“救救我爹爹,要是你们不救我爹爹,我只有自己去救。”
闵盛言暗自叹了声,将门打开,对陆燕说:
“走吧!我们返回去。”
第六十五章 临沂的情况
城楼上的情况如闵盛言所说,陆天赐四人,被绑在城楼上的四根木桩上。犹如在进行守城防御战,三百多个士兵全副武装守在城楼上。城楼下面还算平静,除守城门的几个士兵,外面只有二十几骑分散左右。
陆天赐四人被绑在城门上面,绑得比较高,这个角度内外都能看见。出来后陆燕没有再冲动,流着泪和闵盛言两人离开。
事情太多,刘病愈已经起床,正在和李茂群几人商量,闵盛言几人闯进来,让大家惊了一把:
“你们怎么来了?”
陆燕看了李茂群一眼,还是向刘病愈跪下:
“将军,我爹爹四人,被那些狗官兵押到东城楼,绑在柱子上。求求你想办法救救他们,再不救援,他们恐怕拖不到我们大败官兵那时了。”
陆燕也不笨,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伏击官兵,对救援她父亲有多大的帮助。要是一个不好,那些官兵迁怒于她父亲几人,恐怕更会令他们早死。旁边的李茂群站起来:
“燕子快快起来,二首领他们真被押到东城楼上了?”
际燕点点头:“三伯,爹爹他们在东城楼,那里只有三四百人。凭我们的力量,一定能将他们救出来的。”
刘病愈看了闵盛言一眼,对方脸色稍有些泛红。再看向陆燕,猜到一点,暗自叹了声:
“罢了,我们先想办法救二首领他们。在临沂城周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打伏击?”
陆燕虽不知道刘病愈的打算,听他说先救自己的父亲,脸上的担忧总算消了些。这附近的地形,沂水几人最清楚,李茂群说:
“附近没有什么天险,但要藏兵打伏击的地方还是有。离城南四十里外,有一个叫黄坪乡的地方。那里四周临山,可以藏兵。”
刘病愈很不想为了一人,损失更多的人。这次完全是看在闵盛言面上,他一时没开口,又想了一会说:
“大家别急,我们先分析一下他们的打算。官兵这样做,分明是想引你们去救人。三百多个官兵,就算能混进城的人再多,一时也杀不完,他们足以拖到军营的大军赶来。到时候无论救没救到人,你们一定会逃。那城外也一定有伏兵,否则难以将你们一网打尽。”
刘病愈的分析让大家无话可反驳,李茂群满是信服地说:
“将军分析太对了,我愿写信给大首领。救二首领一事,我沂水众兄弟任由将军指挥。城内城外都有人,我们藏身在黄坪乡也非上策,将军有何打算。”
牵涉到大家的性命,刘病愈不得不尽量打算好:
“藏身黄坪乡的确非上策,在城中的两百人暂时不要出城。盛言,你去通知我们的人,与沂水的弟兄会合。这次我们干脆干票大的。”
……
刘病愈和沈大牛、宗庆站
在鸿运酒楼门口,刘病愈朝穿着一身官服、面色十分精神的陈刚一礼:
“能请到陈大人,是我们的荣幸。上面我们已经安排好,陈大人快请。”
陈刚十分舒心,他不过从八品,这种等级在临沂城只能算末官。从未有人如此给他面子,他拱手还礼:
“好说,打扰孙兄了,你的事我们上去再谈。”
他们如此热情,昨天的年青小二看得一脸不解。一行人来到三楼一间包房,坐下后陈刚说:
“你的事我昨天找过大哥,大哥说了,只要酒好,他可以全包了,但这价格?”
“价格没问题,绝对让陈将军满意,”刘病愈算是第一次和当官的打交道。牛散喜虽也是当官的,但对方现在是他的手下,不可能还有当官的脾气。他觉得这些当官的都抠,上品酒已经只卖二钱银子,还想降价。
“今日能不能见陈将军一面?”
要与对方做生意,见一面很正常,陈刚摇摇头:
“今日不行,孙兄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但你千万不可对外人说。”
刘病愈看了在坐的沈大牛几人一眼,几人二话不说走出包房,他站起来拍了拍胸膛:
“陈大人看得起我,我岂会乱与别人说三道四?你放心,一些不该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对外人说,连我几个护卫也不会说。”
陈刚很满意刘病愈的表现,示意他坐下:
“我大哥这般品级的将领,在临州城仅有三人,除守将完颜琛将军,还有一个叫毕结禄将领。这两天毕结禄去城外办事,有许多事压在大哥身上,我也只是在晚上才能见到他。但你放心,他将事情已经交给我处理,你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
刘病愈一听陈刚的哥哥陈宝强,有可能是城中一位重要的负责人,对陈宝强的兴趣大增:
“今天一早我就听人说起,沂水几个头目被绑在东城楼上。唉!没想到临沂的匪患如此严重,我们在这里做生意,在城内倒不外。要是在城外,运送货物等等怕是难保平安。在这里办酒坊之事,我看要重新考虑一下才行。”
陈刚一听有些着急,将筷子放下:
“孙兄,不是我夸口,沂州的治安比其它州都要好,仅只有沂水那一股匪寇。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这次州衙和军中各位大人已下决心,一定要将他们铲除。待你在这里办好酒坊,他们早已经被剿灭了,哪还会担心安全问题。”
刘病愈没说相不相信,提出一个要求:
“我听城中的人说起陈将军,无不竖起大拇指。说实话,我很少见到陈将军那么大的官。晚上陈将军应该在家吧!我能不能晚上去拜会一下他?”
陈刚十分为难,想了一会说:
“今晚我哥哥真没空,他和昨天我们碰到
的完颜勿庸,每人负责值守一个晚上。今晚是我哥哥值守,要不明天晚上我带你去他家里。”
这个消息让刘病愈有些惊讶,他已从李茂群那里知道,完颜勿庸是个猛将,人虽年青,武力非常高。陈刚的哥哥陈宝强也是沂州一员大将,没想到让这两人轮换守值。问都不用问,一定是为了沂水那帮人的事。
“多谢陈大人,我就是因为济阳那边现在太乱,有几股匪寇起事,才想来沂州做生意。要是有两位陈大人保证,我无忧也。听说济南的几股匪寇已到东平,不知会不会对沂州有所影响?”
“这个你放心,我沂州可不是济南东平,”陈刚说得十分有把握:
“我们派了一千五百人去支援东平,加上东平有两千多兵力,不说能胜过那些匪寇,起码能阻止他们前进。我们已经向海徐几州求援,要不了多久,援军就会赶来。加上我沂州的几千兵力,就算那些匪寇占领东平,也休想动我沂州分毫。”
两人在这里闲聊,楼下传来一阵锣鼓声。没过一会包房的门敲响:
“公子,官差在大街上叫喊,说马上要在东城门宣判沂水几个匪首。”
“宣判沂水几个匪首?”刘病愈不相信他们会立即将陆天赐几人处死,怕沂水那群人冲动,对陈刚说:
“我还从未见过宣判如此利害的匪首,陈大人,不如我们去看看如何?等会再回来重开酒宴?”
可能最后句话起了作用,陈刚没有反对:
“既然孙兄好奇,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我去后面的客栈拿点东西,顺便将马车带来,陈大人在门口等我。”刘病愈走出酒楼,来到客栈,李茂群住的一间房里,已有七人在这里等待。
“将军,官兵要宣判二首领他们,兄弟们都等不得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千万别冲动,”时间紧急,刘病愈懒得现在认识几个新面孔:
“他们不过是想造气氛,逼你们自乱阵脚。宣判并不是要立即行刑,大家不用急。怕被他们认出来,等下你们只派几个他们不熟悉的人去看看即可,你们就不用去了。我们去打听一下,回来再做商量。”
李茂群几人点头认可,一个头发披肩、双眉微皱的年青人向刘病愈一礼:
“陆从云见过刘将军,我们不去,万一官兵当众害了二叔他们怎么办?”
刘病愈苦笑道:“现在我们城中不过两百人,就算他们真要今日行刑,这点人去又能做什么?你们放心吧!他们好不容易抓到陆天赐几位英雄,绝对不可能轻易处置的。”
事实摆在眼前,再急也没用。刘病愈走到门口又停住,对李茂群说:
“你们找个人机灵、绝对可靠,那些叛徒又不认识的人来,我要他去办一件事。”
第六十六章 不成熟的计策
临沂东城门没有关闭,但此时要想进出十分困难。东城门里面宽大的空地,此时已被上千人占据,其中还有一些车马,堵得中间的街口车马难行。大家全都看着城楼中间,四个被绑在木桩上的男子,和一大群官兵。
下面的官兵也不少,起码有两三百人。一个个手持武器靠墙而站,打量着中间的众人。
刘病愈几人将车马停在街上,走到人群中,陈刚指着城楼上一个身穿盔甲、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说:
“那就是我大哥,可惜贺大人和完颜琛将军也在,要不然我将你领到城楼上观看。”
陈刚也学聪明了,说的全是空头支票。刘病愈笑着感谢几句,见在众官兵中间,有一文一武两个男子。武将是个身材魁梧、头大额突的半百老者,看样子应该是陈刚口中的完颜琛。
在完颜琛旁边还有个身体有些发福,长眉细眼的中年文官。文官身穿四品官服,恐怕是上面几个官将等级最高之人,刘病愈知道此人是贺承福。这几人他虽有兴趣,并非很大。他看了一圈,这些人都不像是他想见之人,好奇问:
“听说完颜将军有个师爷叫阴不为,此人文才高,智力非凡,他没在这里吗?”
陈刚垫起脚看了几眼,指着完颜琛后面露出的半个脑袋:
“那就是阴先生,阴先生虽是六品官身,喜欢别人叫他先生。”
刘病愈也垫起脚,见在完颜琛身后有个老者。老者身材不高,一张老脸又黄又瘦。没让他看几眼,城楼上的贺承福压了压手,将城下的杂音降下:
“各位,想必已经知道我们在此要干什么。就算不是我沂州人,想来也有不少朋友听说过沂水那群匪寇。我身后被绑之人,就是沂水匪寇中的二首领陆天赐几人。他们在我沂州盘踞几十年,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一旦官兵去围剿,他们就从沂河逃出沂州地界,一直未能将他们完全消灭。
这次我沂州众将士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将陆天赐、燕飞几个匪首抓住。为了众百姓不再遭受他们的迫害、还我沂州一片安宁,我们决定当众宣判这四个匪首。他们所犯之罪,一死不足以抵其罪孽。我们决定,五日后将他们凌迟处死,以正国法。”
贺承福说完,刘病愈稍稍松了口气。他虽猜到陆天赐几人暂时死不了,毕竟刚才只是猜测。他看了眼陈刚,想测试一下陈刚对他的诚实度:
“陈大人,官府为何要多此一举?今日有这么多人在,不如一次性将这些人杀了更利索?何必要等到五日后?”
刘病愈想多了,这种事陈刚哪可能给他说真话:
“官府办任何案都有个过程,今日宣判,几日后再处决,已是非常快的了。要不是这几人罪太大,恐怕要明年秋后才会问斩。”
此时阴不为已经没站在完颜琛身后,带着两个男子,在内城跺边上行走,两颗小眼睛打量着下面众人。贺承福的开场白说完,完颜琛又开始:
“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的百姓听着,只要有匪寇的线索,要立即来官府或是军营汇报。查证后如果属实,我们会给予一定的奖励。若是隐瞒不报、甚至私通匪寇,皆视为匪寇同党,最轻也要全家
抄斩。”
一边在威胁,一边在找人,刘病愈暗自捏了把汗。今日要不是他,一旦沂水的两百人混杂在人群人。到时候大乱一起,死的不单只是沂水众人,还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
上面的人继续在宣传,一个身材较矮、人长得十分精神的年青人从城外跑来,挤到刘病愈身边:
“少爷,我们运的酒在途中出了点事,恐怕要晚几天才运来。”
“出了什么事?”陈刚比刘病愈更急,一句问出。年青人看了陈刚一眼:
“我们到达沂州地界没多久,听说在峥山有一群山贼盘踞。我们不敢贸然前进,只得绕道。走的那条道运输困难,怕要三日后才能运到。”
没办法,刘病愈吹牛说明天他的酒就能运来。要是不找点借口,陈刚可能会怀疑他。并且他撒这个谎,还有一层意思。陈刚有些失望,问年青人:
“你说在峥山有一群山贼?我是土生土长的沂州人,没听说峥山那边有什么山贼,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
“这种事怎会被人骗?”年青人虽有些不满,陈刚穿着官服,话语间没有失礼:
“开始我们碰到几个行商,说他们在峥山一带被抢了,我们并没有完全相信。孙管家派人扮成商人路过峥山,碰到一大群山贼。还好他包裹里带的全是些烂衣服,没损失什么东西。孙管家不敢再走那条路,这才派我来通知少爷。”
陈刚想了一会,没再纠缠山贼之事,对刘病愈说:
“孙兄,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你要不要回酒楼?”
“的确没什么可看的了,我现在就回去。”刘病愈转过身,对年青人说:
“听说沂州的匪寇无恶不作,你们这样处理没错,现在我身边的人少,还得让你辛苦一趟。你现在就出城,对孙管家说,让他尽量快些将酒运来。”
刘病愈安排完,年青人正要脱身,陈刚将其叫住:
“孙兄,你这个下人不忙出城,你不是想去军营看看吗?等会带着他,我们去军营一趟。说不定那些大人一高兴,还会有奖赏。”
刘病愈呆住了,他想借陈刚的口,看能不能将官兵的注意力引到另一边去。虽不说能将官兵主力引去,要是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开,他们的大部队更难被发现。没想到陈刚会带他们进军营?
刘病愈看了眼年青人,因为刚才时间太急,这个年青人他根本没见过。只是听李茂群说,对方叫宗信,是个聪明能干之人。他可以去军营,顺便看看能不能探到城中的大概兵力。但他不太相信宗信,想到一个办法:
“多谢陈兄,奖不奖赏我倒没什么希罕,要是能得到几位大人的赏识,以后在这里做生意,我再无忧矣。”
陈刚果然脸色微变,真要是让刘病愈攀上那几个大人,以后刘病愈的生意,就没他两兄弟什么事了。他看了眼城楼上的陈宝强,不自然笑了笑:
“这些天几位大人都很忙,怕是没时间见你。这样吧!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和大哥说几句。记住,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刘病愈有些焦急了,没想到陈刚比他更急,现在就要去告诉陈宝强。看了眼宗信:
“你是宗信宗兄吧?”
宗信点点头,刘病愈将心里的话问出来:
“要是等会带你去军营,见城楼上那几个官员,你怕不怕?”
宗信笑着说:“我是汴京人,三年前来这里,此前在街上卖杂耍为生。没什么本事,见的人多了胆子也跟着变大。将军放心,绝不会误你的事。”
找山贼的借口,是刘病愈临时起意,想得不够充分。现在也没多少时间让他弥补,只好将简单的说出:
“记住,我叫孙安,济阳孙乡人,家中只有一个独子……”
他们在安排,这边陈刚顺利上到城楼,此时贺承福正在训话。他没敢打扰,悄悄来到陈宝强身后,陈宝强转身瞪了他一眼。
“大哥,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听说峥山那边有一大群山贼。”
陈宝强呆了片刻,二话不说,将陈刚带到一旁:
“你听谁说的峥山有一大群山贼?”
见陈宝强来了兴趣,陈刚显得更精神:
“昨天晚上我给你说的那个叫孙安的酒商,他的酒快运到峥山一带,发现那里有一大群山贼,不敢再走那条路。那边现在派人来给他说,绕道来临沂。”
下面的刘病愈虽在交待宗信,眼睛一直看向城楼上。见消失的陈宝强又回到完颜琛身边,凑到耳边一阵咬舌根,心知有麻烦了。果然没过多久,陈刚走下城楼,来到他面前。
“孙兄,你的运气很不错。我上去给大哥和几位大人说了,他们让我带你去军营,要将这位兄弟也带去,等会诸位大人会见你们。”
现在已经无法退缩,刘病愈不放心沈大牛几人,对他们说:
“我和宗信跟着陈大人去军营,你们先回客栈等我,万不可生事端。”
临沂的军营绝非是县城那种小营可比,刘病愈两人跟着陈刚来到军营,一路没走多少地方,被带到一幢小楼客厅中。陈刚一直没有解释,刘病愈不再装傻,问陈刚:
“陈大人,应该不会是因为我做生意的原故,几位大人才会召见我吧?”
陈刚比刘病愈兴致高得多,比刘病愈请他喝酒更高兴,带着一脸笑意说:
“我不是给你说过,我沂州要全力清剿这里的匪寇吗?实不相瞒,这位兄弟带来的山贼消息,对我们非常重要。几位大人很感兴趣,请你们来,主要是打听此事。”
“原本是为了那些山贼?”刘病愈担心问:
“陈大人,我们可是正经的生意人,要是几位大人将我们当成山贼?”
“绝对不可能,”要是这个消息能引起几个老大的注意,因此立了功,陈刚至少能抢到一半的功劳。为了这些功劳,他对刘病愈的态度也会发生改变:
“孙兄不用紧张,我可以向你保证,此事对你只有好处。到时候你们只需老实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即可,别的不用担心。就算看在我的面上,他们也不可能加罪于你们。”
没来的时候刘病愈还不太担心,现在心里有些紧张。三人聊了一会,一个士兵进来:
“陈大人,大帅吩咐,将他们带到主营去。”
第六十七章 队伍暴光
刘病愈跟着陈刚,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大营中,一进大门就见到坐在里面的五个男子。两人身穿文官服,三人穿盔甲。还没等他看清面孔,陈刚朝主位上的完颜琛拜下:
“下官拜见完颜将军,拜见贺大人、各位大人。”
将军也是大人,刘病愈又学到一种打招呼的方式。学着陈刚那样,向几人拜下。不用抬头,感觉几双凌厉的眼睛,在他们身上一阵扫视,紧张感不由加重一分。
“都起来回话,”第一关终于过了。刘病愈和宗信两人起身,两人很一致,都是低着脑袋,一点没敢乱看。这样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完颜琛问:
“听陈大人说你叫孙安,是济阳人,家住济阳哪里?”
“回将军,济阳孙乡。”刘病愈并不是无中生有,他的母亲是济阳孙乡人,那里姓孙的非常多,大富也有好几家。他答完,半晌没有开口,刚抬起头来,坐在右边的阴不平问:
“济阳孙乡是个好地方,我去过几次,你们怎么会想到来我沂州做生意?”
刘病愈悬着的心放低一点,只要这些人问他,他就能保证这些人不会起疑。
“济南现在太乱,几处匪寇闹事,连一些县城也被攻陷了。我们在济南的生意损失很大,家父让我先带三千斤好酒来沂州,看这里的生意好不好做。要是难做,我们会去另外的州府试试。”
阴不平没再试探刘病愈,转到宗信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就是你来这里报信的吗?”
“我叫宗信,是我来这里报的信。”宗信虽低着脑袋回答,声音并不显紧张,让刘病愈松了口气。阴不平又问:
“你们在峥山那边发现的山贼大概有多少?被抢的人多不多?那些行商除了被抢,可曾受到什么伤害?”
一连三个问题,让刘病愈又紧张起来。因为时间关系,他只是对宗信说了撒谎的目的,并没有教对方如何说。宗信没有让他失望:
“听被抢的人说山贼非常多,我们遇到的山贼只有二十几人。被抢的人应该不多,我们一路走来,只遇到两个行商被抢,有些路人连山贼也没碰到。那些山贼和我们知道的一些贼匪不太一样,被抢的两队行商,就连其女眷也没事,没有伤人,只是抢了些值钱的财物。”
宗信已加入沂水队伍三年,他岂不知道沂水的规矩。只抢有钱人,对方不反抗不能伤人,更不能强抢女眷。就算是有钱人,抢时也要留一线,不能将对方全抢光了。
几个老大对望一眼,贺承福正要开口,一个士兵进来:
“大帅,毕将军有重要军情送到。”
完颜琛拆开信没看一会,脱口而出:
“怎么会有一千多人的运输队来我沂州?”
刘病愈呆了
呆,一千多人的运输队?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们。他们的人太多,就算不走官道,也难不被对方发现。阴不平说:
“你们下去吧!我们会去调查,如果你们说的属实,官府自会有嘉奖。”
“多谢大人,”刘病愈和宗信走出大营,重重出了口气。没走多远,陈刚从里面跑出来:
“孙兄,我送你们回去。”
刘病愈很怀疑这家伙是被赶出来的,朝陈刚说了句谢意后,看了四周一眼:
“陈大人不是说这里有三千多个士兵吗?怎么我看到的没多少人?要是士兵太少,生意怕会大受影响。”
经过这一番,陈刚对刘病愈又亲近不少,没有隐瞒他:
“我绝没骗孙兄,毕将军带了不少人出去办事,所以你才没见到多少人。你放心,那些办事的兄弟,想来要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候你的生意不会受半分影响。”
刘病愈几人走了,留给主营中的五人一大堆难题,贺承福说:
“一千多人的运输队,所运之物一定不少。但我们并未接到通知,莫不是路过我沂州?”
“无论是不是路过我沂州,都要派人去查清楚。”完颜琛来到主帅位后面悬挂着的一张大地图前,指着一处地名:
“现在是非常时期,绝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我们剿匪计划。要他们真是路过的运输队,让他们不要来临沂,绕道离开临沂。他们出现的位置,和峥山是两个方向,可以肯定,峥山那帮人绝不是打他们的主意。照宗信所言,峥山的山贼应该是沂水那帮人,实在有些解释不通。”
完颜琛一说,另外四人全都围在地图前。这张地图比刘病愈绘制的好了十倍,大至州、小至村皆有名字。山川河流、各种大小道,绘制得十分清楚。贺承福接道:
“在峥山山贼的做事风格,的确和沂水那帮人很像。但沂水的人没必要去那里,难道他们不想救陆天赐几人了?”
这种事谁也没有把握,陈宝强说:
“通过这两天我们的监视,他们就算派人来,也没派多少,很有可能不想冒这个险。我倒觉得那支运输队很可疑,按照路线来看,他们一定是从东平府那边来的。东平府现在正是物资紧缺的时候,并且乱,会有这么一支运输队通过那里?”
“陈将军说得不错,”阴不平赞许点点头:
“运输队最为可疑,我们得到的情报,现在东平府有两支反贼,仓乡和牛头山。仓乡的人正打算全力占领东平府,应该不可能分兵来我沂州。剩下的就是牛头山那批人,牛头山反贼的数量,和运输队的数量悬殊不大。他们有可能想从我沂州地界通过,又怕被我们围剿,才想出穿军服,以运输队的方式偷偷过界。”
可惜现在刘病愈已经离开,要
是他在,一定会惊讶阴不平的猜测,已经快接近真相。另外几人谁也没有提出质疑,一个身材高瘦、长着一对大眼的中年男子说:
“阴大人说得是,那些人很有可能是牛头山的反贼。如今沂水那帮人已经放弃救陆天赐几人,何不让毕大人领外面的弟兄去拦截他们?要是能将牛头山的人一网打尽,比沂水那批人更有价值。”
完颜琛也被说动:“曹将军说得不错,既然沂水的人不来救陆天赐。让毕将军不要守在那里了,带兵去拦截运输队。就算那些人真是朝廷派来的,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阴不平想了一会说:“可以派毕将军去,让他做好战斗准备,十有**不会是朝廷的人。我们这边也不要松懈,李家沟那几人说得如此有把握,沂水的人不一定不来救陆天赐。”
……
刘病愈喝了一顿酒,人虽比较辛苦,从陈刚口中,将能问到的全都问到。送已烂醉如泥的陈刚送去,他越想越不保险,派人将沂水几个高层请来。
“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改一改。”
“为什么?”沂水在这里的六个人十分惊讶,最年青的陆从云沉不住气最先问出。刘病愈苦笑道:
“他们已经发现我山东义军,虽然改装成金军运输队伍,他们难免不会起疑。”
几人对望一眼,李茂群说:
“人太多了,这么多人的运输队,他们事先不可能得不到通知,的确会让他们起疑。将军的意思要如何改?”
刘病愈想到的不止这些,陈宝强能想到的,他都已经想到,只是没必要给这些人说:
“我从陈刚那里知道,加上衙役,目前城中有二千二百多个官兵,他们派到外面去的有一千五百兵力,由毕结禄带领。我准备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机会先吃掉毕结禄那批人。”
这下沂水六人不淡定了,一个长眼短须的中年男子说:
“我们先前计划好,两边的人马兵合一处后,就来攻临沂。要是这样改,就算能吃掉外面那些金兵,一旦打草惊蛇,如何能救出二首领他们?”
“陶伯说得是,”陆从云很是不爽看着刘病愈:
“要是不救出二叔他们,我沂水的弟兄绝不会参加。”
人都有私心,包括刘病愈。他同样担心自己的人,虽有一千几百主力,但有家眷在,就算能打败金兵,那些家眷难免会有伤亡,何况硬打还不一定打得过人家。这些人太冲动,没能理解他的自私,让他暗自摇头:
“你们带刀枪弓箭没有?”
李茂群点点头:“我们在沂州几十年,自有一些人脉,刀枪弓都已经运入城中。”
“救陆二首领几人很简单,你们只需依我之计,一定能将他们救出来。”
第六十八章 改变计划
一片广袤的田地,被几条较为平坦的小道分成数块。其中一条土石小道上,行来一大群人。
这个上千人的队伍有不少车马辎重,前后中间大多是身穿金军服装的士兵,拿着各种武器护在四周。偶尔遇到的行人,纷纷朝两边避让,谁也不敢主动从他们队伍中穿过。
队伍中间一辆马车里,孙氏坐在中间,左右各坐着一个年青女孩。她看起来虽有些疲倦,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晴儿,你家是刑州唐山人,为何要来东平居住?”
范晴坐在孙氏的右边,她学识虽难与陈惜春相比,性子刚毅、又会武艺,这些天成了孙氏的贴身保镖,孙氏对她,已经像对陈惜春那样。只不过一个当成儿媳,一个当成女儿。
“在几年前,爹爹准备带着我们去南边,路过东平时母亲去世。爹爹心灰意冷,陈顺几人相邀,这才加入到长岭。”
孙氏点点头,范晴在她眼里什么都好,就是文化太差了些。性格也偏于男性化,要不然她可能会向范邦国提亲,将对方变成她的儿媳。
“刑州那边,你们可还有亲人?”
“现在只有一个大伯,他也没住在老家,”范晴哪知道孙氏的想法。她的母亲去世得早,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和孙氏的时间虽短,孙氏待她如女,对孙氏渐渐生出几分对母亲的那种感觉。在对方面前,她几乎没一点秘密:
“我大伯叫范邦彦,现在在蔡州新息县任县令。我还记得我有一个表姐叫范如玉,从小才学过人,绝不输那些科举士子。她不但美丽,还很善良贤淑,很像惜春姐。”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坐在左边的陈惜春脸色一红,白了范晴一眼。
孙氏一点不怀疑范晴的眼光,对她这位表姐兴趣大起:
“你这位表姐多少岁,现在有没有成婚?”
“这就不知道了,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她。”范晴轻叹一声:
“爹爹和大伯脾气不和,我记得以前他们常常吵嘴。大伯在蔡州新息县任县令,还是我们回老家时,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
见范晴有些伤感,陈惜春将话题岔开:
“少爷在临沂,也不知如何。听闵大哥说,那里的官员很狡猾,要实在无法占领临沂,我们可以绕道去前方,没必要如此冒险。”
陈惜春想的全是刘病愈,自从刘病愈去了临沂,她整天提心吊胆。听回来的闵盛言说起临沂的情况,让她的忧心更加重一些。
范晴比陈惜春乐观,安慰道:
“惜春姐不用着急,如今有了沂水的同道支持,我们的兵力加起来,已达两千余人。有将军指挥,一定能拿下临沂。”
原本陈惜春对刘病愈的信心也爆满,可几天没见到人,对方又深入敌人城池中,再有信心也难免忧心。范晴说:
“一直呆在车里很闷,我们出去走走。”
孙氏没有跟去:“你们去吧!我等会再出去。”
待两人出去后,孙氏拿出一串紫色佛珠,用双手合在面前,轻轻念
出谁也听不到的话。
天色已是午后,来到外面,陈惜春的忧心稍好些。现刘病愈不在,宗由在中间坐镇指挥。两人向宗由打了声招呼后,范晴说:
“闵大哥和陆姑娘在前方带路,陆姑娘对这里的情况最了解,我们去前方找她问问。”
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两人走路的速度,比队伍前行的速度还要快。没过多久,来到前方一群身穿军服的人当中。
前方这群人,马向南、闵盛言等人聚在一起,正在讨论什么事。陈惜春好奇问:
“马叔,闵大哥,为何走得如此慢?”
在这里负责的马向南说:“前后发现一些可疑之人,一路跟踪我们。这里离与沂水众英雄会合的地方只有两个时辰,我们在商量,看如何才能避开这些人。”
“他们莫非是金兵派来的人?”陈惜春一听有些急了:
“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非朝廷的运输队,会影响少爷那边的计划,这可如何是好?陆姑娘,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避开他们?”
从临沂出来的三人,因为要联系这里,陆燕跟在闵盛言身边,她想了想说:
“有他们跟着,我们会合一定会被他们发现,不如派人将他们带抓起来。”
“这样做会打草惊蛇,要是他们跟来的人消失,更会让那边起疑。”闵盛言苦笑道:
“这次碰巧遇上官兵针对沂水的人,他们加大了侦察范围,很难不被他们发现。也不知沂水众人被发现没有,要是他们也被发现了,我们突袭临沂的计划,恐怕会很难实现。”
“我们藏身的地方很隐密,大家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陆燕的话刚说完,从前方奔来几人。陈惜春呆了片刻,突然冲出队伍,朝奔来的其中一人大喊:
“少爷。”
“将军来了,”众人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全都朝奔来的刘病愈迎去。只有陆燕呆了片刻,很快也跟着大家奔向前方。
刘病愈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在天快黑之前赶到这里。他顾不得满身的风尘,弯下腰将陈惜春拉到马上。可惜这里人太多,无法和对方说些私密的话。
“将军,你怎么来了?”
一时间有几人问出,刘病愈看了眼有些焦急的陆燕,先将对方的忧虑打消:
“你不用担心,我已想到办法,可以将你爹爹他们救出来。”
陆燕哪能不担心,她们已经和刘病愈商量好,刘病愈负责在城中救人,她们带兵混入城门口,夺取一面城楼,将敌方主力吸引过来,刘病愈好带人去东城救援她的父亲。她们会以占领的城楼为基础,和城中人数不占优势的官兵大战一番。
陆燕已从闵盛言那里了解到,牛头山的战力不在官兵之下,有刘病愈指挥,又有混入里面的人为内应,一定能在外面的援军赶来之前,占据四个城门。到时来个关门打狗,城中那些官兵想逃也难。
“将军,你想的是什么办法?”
牵涉到自己的父亲,陆燕的心情刘病愈能理解。他的心
情也差不多,见大家都没事,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要想从几百个金兵手中救出二首领几人,就算能杀光对方,也难保他们不会在临死之前,伤害到二首领几人。我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城中有两百个沂水的兄弟,夜袭完颜琛府。将他的家人抓来作为人质,绝对可以换二首领几人。”
众人呆住了,他们已经知道发生的一些事。不少人一直在猜测,刘病愈会以何种方式救人。就如刘病愈所言,能杀光城楼上那些挟持陆天赐几人的金兵,谁也无法保证对方不会伤害他们。没想到刘病愈如此轻松,就解决掉这个难题。
陆燕十分激动,她并不笨,完颜琛府中人再多,也不可能挡得住两百人。那两百人有不少是抽出来的精英,就算完颜琛父子再勇猛,也无法保全其家人。想到一个问题,她有些担心:
“万一完颜琛将家人藏在军营呢?”
“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他的家人在府上,只有几十人保护。”刘病愈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应该能挟持到完颜琛的家人,但那两百人,能活着出城的不知还能剩多少。该教的他都已经教给李茂群,自己带的人,一个也没留下。
被刘病愈半抱在怀里,陈惜春所有的忧心都已消失。说完陆燕的事,她对刘病愈说:
“少爷,我们打探到前后都有些可疑之人跟踪。这里离与沂水众英雄会合之地不离,大家正不知该如何处理。”
大家没有停止前行,刘病愈看了眼队伍后面:
“前后派些弟兄,天黑之前,勿必将所有可疑之人全抓起来。我们的事临沂官兵已经知道,他们应该对我们起疑,没必要在顾忌其它。”
安排人手的事自有人去做,没过一会,一干高层聚到孙氏马车旁,刘病愈从马车内走出来:
“不要去与沂水的人会合,抓住那些可疑之人后,派人去通知陆大首领,让他带人去万石谷埋伏,我们连夜加快行军,去万石谷方向。先将外面这批金兵吃掉,攻取费县,以后再想办法夺取临沂。”
暂时取消进攻临沂,大家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临沂是座州城,那里的兵力不少。已经被那边知道,现在很难再搞突击。陆燕因为救出父亲大有希望,心情已经恢复正常,对刘病愈说:
“将军,我去通知大伯他们。”
“我和你一起去,”闵盛言想也不想说出,陆燕脸色微微一红,瞪了对方一眼。
他们和沂水那帮人不熟悉,在场的人,也只有陆燕最合适,刘病愈点点头:
“也好,你们两人去见陆大首领,告诉他们,不要一去就到山上埋伏,我们的目的是先堵住官兵。一旦将官兵堵住,随时可上山占据有利地形。怕这些官兵不去追我们,这里我们还要设些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引不去,我们也要先占领费县,让大家有个安身之处。”
众人边走边聊,队伍中刚升起火把,在刘病愈旁边的陈惜春看着后面:
“少爷,来了一些兄弟,他们可能捉住了那些可疑之人。”
第六十九章 夜袭完颜府
一共抓住七个,被五花大绑押到刘病愈面前。这些人中要是有老弱妇孺,刘病愈可能还有一点怀疑,是不是抓错。四个年青人,两个壮年男子,一个中年人。虽穿着普通,看上去并不太像普通百姓。其中一个满身泥土,还带着伤,负责去抓他们的闵盛行说:
“将军,后面四人,前面三人,全都骑着马,带着家伙。”
已经不用再怀疑了,这年头很乱,带武器上路很正常。也有百姓骑马,但七人全都有马骑,绝对不是普通百姓。刘病愈问:
“你们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七人沉默片刻,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说:
“将军,你们当然是官兵。我们三人并非是贼匪,都是沂州百姓,并不是有意跟着将军你们,想抄小路,快些到临沂去办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将军你们。”
“哦,”刘病愈看了另外几人一眼:
“那你们呢?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身体壮实的壮年男子说:“我们是临沂的百姓,要不是怕冲撞将军的队伍,我们早就越过去了,绝不敢在后面跟随。”
刘病愈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中年男子:
“他们四人在后面跟着,是因为我们挡了他们的路。你们有马,听说在前方已有不少时间,莫非我们也碍了你们的路?”
中年男子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选择在前方,居然会成为自己的罪证。另一个年青人嘴犟:
“眼看天要黑了,我们不敢跑得太快。你们是官兵,跟着你们要安全些,绝不敢起什么坏心。要是将军不想我们跟着,放了我们,我们自会走另一条道。”
“晚了,”刘病愈已经再无怀疑:
“你们是官兵,我们不是。临邑牛头山你们听过没有?我们是牛头山的人,是山东义军,来沂州会会你们。看样子你们不笨,居然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刘病愈说完,七个人都惊呆了。他们并不一定知道牛头山,山东义军他们知道是什么。刚才说话的壮年男子最先清醒过来,扑通一声朝刘病愈跪下:
“将军,我们真是百姓,绝不是官兵。求求将军放了我们,我们也是宋人,绝不会将你们的事说出去。”
刘病愈将壮年男子扶起来:“我相信你们是百姓,的确是我们不对,挡了你们的路。你们先去吃些东西,等会我会归还你们的马,放你们回去。”
“多谢将军,”四人有些不敢相信。旁边的三人见状,学他们那样给刘病愈跪下:
“我们也是百姓,绝不是官兵。求将军放了我们,我们绝不会出去乱说。”
周围的人已经得到刘病愈吩咐,没有岔嘴进来。周围只有陈惜春和范晴才是女人,刘病愈安排陈惜春一点小事,她等这个机会好一会,压制住心里的激动说:
你们还真将我们当成傻子了,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这次要去攻打费县,不想被你们探到。你们不承认,那就打到你们承认为止。将他们拖下去,打到他们说实话。”
“将军,我们真是百姓,绝不是官兵。”声音渐远,范晴好奇问:
“将军,放那四人是让他们回去报信,为什么还要请他们吃东西?”
刘病愈看了眼陈惜春,对方替他说:
“我们不知道官兵的大部队在什么地方,要是他们现在攻击,我们在万石谷设伏之事就会浪费掉。拖他们一点时间再放,少爷一定有办法引他们去万石谷。”
……
一城文官之首,居住之地基本上都在官府衙门后院。但一城武官之首不能,军营重地,就算是直属亲人,也不能随意进出,更不能将军营当成家。一旦被捅出去,朝廷会因此降罪。
在临沂城北街,一条次街中心的地方,有一个较大的空地。门前有一对大石虎,在石虎后面,有十几阶石梯。八个身穿军服、手拿武器的士兵左右排成两排,紧守在大门前。挂在大门左右的两个大灯笼,照得中间的排匾十分醒目。上面的“完颜府”三个深红色大字,仿佛是鲜血组成。
夜已三更,能睡的人早已经睡下。守在门口的八个士兵,也不像白天那么规定。不时在门口走几步,轻声聊几句。左边一个年青士兵刚听完话,突然将脑袋转过去。从大街上走来一群人。
这群人没有引起他们多大兴趣,是十个身穿衙役服的衙役,护着一辆马车。马车直接开到石阶前,一个年青衙役,领着七个同行走上石阶。
这个举动终于引起八个士兵的兴趣,一般这种情况,最多两三人上来,报出自家名号、要求见的人等等。所以他们没等这几人来到大门前,几个士兵站成一排,将八个衙役挡住。一个壮年士兵问: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来这里做什么?”
前方并排着的五人,走到离前方士兵只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领头的年青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奈,手中长枪突然朝前方的壮年士兵刺出:
“杀。”
一字喊完,壮年士兵只来得及露出一脸惊慌,手中大刀还未完全抬起,被这一枪穿透胸膛。在年青衙役左右的四人也不慢,抽出腰间朴刀,朝各自对方砍去。
“啊!”几声惨叫传出,四个士兵,一下子被干掉三人,一个士兵反应不错,躲过对方一击,手中大刀劈出,被对手轻松避开。没能发出第二刀,被中间的年青人一枪刺中腹部。
“不好,有刺客。”门口一个中年士兵大喊一声,慌忙朝左边跑去。此时下面的衙役已经冲到门前,年青人用长枪挑起地上一把朴刀,枪尖在空中绕了两圈,用更快的速度将朴刀挑出。朴刀在空中极快翻正,刀锋刺入在前方逃跑的士兵背心。
很快从大街上跑来一大群人,这些人再不是身穿衙役服。但每个人都拿着武器,涌入已经被撞开的完颜府。
若大的完颜府很快被灯光点亮,从一些楼房庭院中,冲出一群群手拿武器之人。一幢三层高楼的大门打开,穿着一套白色内衣的完颜琛,提着一把宽刃大刀从里面冲出。此时战火虽未烧到他这幢院落,但喊杀声阵阵,他已经猜到发生何事。
从里面跑出一个同样身着凌乱、带着哭相的中年女子,女子双手吊住完颜琛:
“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完颜琛须发怒张,一把将女子的手推开:
“别问了,快去将星儿他们叫出来,我们冲出去。”
完颜琛虽不知道是什么人来这里袭击他们,猜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和中年女子刚跑到侧面一幢楼前,从外面跑来二三十人。一个身材魁梧、头大脖子粗的中年男子急声说:
“大帅,前门来了好多贼人,弟兄们怕是顶不住,快带着夫人她们从后门走吧!”
“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贼人?”完颜琛见院中的房门已经打开,不时有人跑出来,没去叫人:
“后门怕也不保险,快去通知勿庸,让他派人来,去将承儿他们接过来。”
中年男子说:“韦奎已经从后门去了。”
涌进来的百多人分成两组,每组皆有人带领,朝东西两边冲去。一路上虽遇到不少阻击,他们是有备而来,伤亡在对方之下。
在北边后院,一个身穿单衣的壮年男子,提着一把大刀冲到一扇大门口。他一点没做停留,一把将门打开。刚冲出大门,几十支肉眼难见的箭羽,穿破夜色一晃而至。
刘病愈的武艺虽不好,对武艺的兴趣很大。他得到沈大牛后,曾经问过对方很多这方面的问题,其中有不少是关于弓箭的。沈大牛说:
“那东西很难说,如果是普通人射出的箭,只要不是四面八方射来,我几乎都可以挡开。要是臂力强劲的射箭高手,那就得注意才能挡开。如果是晚上被射,能挡住的机率至少要减半。一是很难看到,快的箭声音未至,箭已经射到,听声音也没用,只能凭感觉。”
此时射向壮年男子的,起码有二十多支箭。他绝对比不上沈大牛,就算是沈大牛,要尽防住这些箭也很难。所以一点没出乎刘病愈这个设计者的意料,壮年男子仅仅挡住几支,先是被一箭射入胸口,力气速度大减,十多支箭插入他的身体。他在倒下时,转过头朝大门内看了眼。
守后院的人不多,只有四十人,其中有三十个是弓箭手。这是刘病愈安排的,他认为有这么多弓箭手守在外面,又是晚上,完颜琛一定不敢带家人从这里走。
结局和刘病愈想的不太一样,分开的两股人,去东面的人,遇到毁灭性的抵抗。
第七十章 交换人质
完颜琛已经穿好盔甲,他是一位老将,战斗这种事,只论经验,起码不比刘病愈差。听到外面的人马已冲来,他放弃突围。让他的家人全进入三层高楼中,他和三十个手下堵在大门口。没过多久,六七十个提着武器之人冲了进来。
对方只有这点人,让一些手下稍稍松了口气。完颜琛有把握保护楼里之人,但他并未有一丝轻松,看着对面一个中年男子,恍然道:
“你是沂水的宗楼?”
“不错。”这么多人,完颜琛只认识一个宗楼,还是在画像上认识的。沂水有两个首领、一个军师、五个头目。宗楼在五个头目中排名第二,可以说是沂水的第五号人物。
只认识宗楼就够了,完颜琛现在有把握将这群人全留下,他没有选择那样做:
“你们是不是为了陆天赐那几人?”
宗楼哈哈大笑:“你不算笨,不错,我们要用你的家人,交换二首领他们。”
“我答应你,”完颜琛一点没考虑:
“你们现在退下,我放了那几人,并保证让你们平安回去,绝不追击。”
这样的保证,就算是发誓也不太保险。遇到一个守承诺的对手是运气,要是遇到一个不守信用的小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宗楼没有相信,手中大刀一挥:
“杀。”
六十多人,朝完颜琛的三十一人冲来。完颜琛一步踏出,对后面一个壮年男子说:
“你去守在门口,其他人跟着我。”
完颜琛说完,大刀一挥,劈向已冲近的一个中年男子。这刀速度太快,如一条白练射来,中年男子长枪挡在面前,“咔嚓”一声被一分为二。大刀速度瞬间降下,但仍够劈在男子脸上。
一刀劈死中年男子后,完颜琛的第二个对手就是宗楼。他本可以先发招,但他没有。将宗楼劈来的一刀封住:
“宗楼,你现在答应还来得及,我可以发誓,一定放了陆天赐四人,放你们平安回去。要是你们愿离开沂州,我绝不会去报复。”
完颜琛已经猜到,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他住的东院已经有人冲来,他儿子完颜勿庸住的西院,对方一定不会放过。最重要的是许多人都来到他这里,那边根本没有多少力量防御。
宗楼被四周的惨叫声弄得有些飘,冲过来的三十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排成一条线挡在前方,另一部分冲过来,没几下就被他们杀了数人。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只是完颜琛府中的下人。站在一排的,几乎全是完颜琛的亲卫。
亲卫是将领的护卫保镖,特别是武将的亲卫,多数是从自己手下中选出。有些地方还有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将领被杀,随同保护的亲卫皆难逃一死。所以愿意当亲卫的人,无一不是武艺高强、且忠心无比之辈。
“别做梦了,这些年我们死在你手里的弟兄不少,正好可以替他们讨回血债。”
完颜琛终于被对方成功激怒,挡住宗楼又一招后,双手一紧刀杆,一刀横向扫出:
“杀。”
十多个亲卫不再防御,冲向沂水众人。一个壮年男子大步冲出,手中长枪刺入一个年青人胸膛,避过一侧面一击,一枪扫出。打中对手刀背,将对手震退几大步。
这群人主动出手,局面很快反转,阵阵更大的惨叫声传出,几乎全是沂水众人发出。大家虽无战马,一点不比在马上打失色。刚才带队来的中年男子,被三个沂水之人围攻,他避过刺来的长枪,身子突然一矮,大刀瞬间从半腰劈出。从左至右,连劈两人刀势才慢下来。
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宗楼在艰难防御数招后,被完颜琛一刀刺入胸膛。此时他才清醒过来,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喊道:
“快退到西院,与军师他们会合。”
剩下的二十多人,再顾不得去挟持人质,全朝院外逃去。
“别追了,我们快去西院看看。”
完颜琛不敢杀得太狠,没让手下痛下杀手。等他们赶到西院,数十人押着十几个大人小孩,已在这里等候。
这群人完颜琛认识两个,其中一个是沂水军师李茂群。见他儿子这房人暂时没被杀害,心里松了口气。
“李茂群,我放了陆天赐,让你们平安离开,你将她们放了。”
李茂群背后有些发凉,他的心到现在还有些发抖。刘病愈和他都猜到,完颜府的战斗力很强。才让他们在完颜勿庸值守的时候出击,避开对方。但还是小看对方了,差点没成功,进来的一百六十人,到现在只剩下六十几人。
“给我们准备七十匹马,我们到东城去交换人质。”
完颜琛府上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没人冲出去报信,也已经被左邻右舍听到。两批人走出府,大街上已经围了大量官兵。
“承儿,”刚赶来的完颜勿庸见自己的亲人全被挟持住,大叫一声朝沂水众人冲去,阴不为赶忙冲过去将他拦住。
“别冲动,她们只是被挟持住,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危。”
完颜勿庸充血的双眼,瞪着挟持他家人的众人:
“她们要是有一人受到伤害,我完颜勿庸发誓,定要将你沂水众匪斩尽杀绝。”
几乎临沂城内的官员都到齐了,最后怕的是贺承福。连完颜琛的家人都被挟持,要是对方去他家,不用这么多人,只需一半,应该就可以达成心愿。完颜琛府上出了这种事,他不能不有所表示,第一个冲出来:
“李茂群,快放了完颜将军的家人。”
虽然成功,死了近百人,李茂群实在高兴不起来。没理会贺承福,看向完颜琛:
“完颜琛,我不介意耽搁时间。就算我们死,也会拉上你这些家人。”
完颜琛一张老脸变成紫色,对众兵将说:
“给他们准备七十匹马,将陆天赐几人带来。”
没人反对完颜琛的话,贺承福和一群官将来到完颜琛身边,本着关心,贺承福问:
“完颜将军,这些条件倒没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放人?”
贺承福的话刚说完,侧面的官兵发出一阵惊呼,从侧面冲来四十骑。没人敢拦,很快加入李茂群的队伍。
一个中年男子扫了眼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质,一点没在意少了这么多人,笑着说:
“能在这么多的官兵面前威风一把,此生真是不枉活了。这个计划简直太绝,根本不用出动多少人,就能救回二首领他们。”
李茂群没有接话,旁边的陆从云是进入完颜府的人之一。他知道这次战斗的惨烈,重重出了口气说:
“陶叔说得是,这招釜底抽薪之计的确非常不错。有这些人在我们手里,完颜琛父子再有能耐也拿我们无法。只恨他们的实力太强了些,近百个兄弟、连同宗叔也死在他们手里。”
马匹根本不用重新去准备,从现场的官兵中,很快凑出七十匹战马。现在只剩下陆天赐几人没来,完颜琛没同意他们去东城交换人质,大家暂时在这里僵持着。
完颜琛心里极为恼怒,却无从怪谁。所有计划都是经过他同意的,要不是为了抓沂水那帮人,将完颜勿庸派出去守城,他家也不会有如此大祸。几个官员的话他都没回,完颜勿庸更没心情回话,场面冷清一会,陆天赐四人带到。
四人被绑在城楼上整整两天,大家的气色极差。尤其是唯一的个中年女性,软软伏在马背上,到了也没半点反应。
“张婶,”陆从云大喊一声,冲到官兵阵营中,将中年女子从马上抱下来。另外三个男子虽虚弱,骑马还是没问题,围到陆从云面前。一个骨大身高、半脸诺腮胡须的中年男子跳下马,身子一歪,被陆从云接住。中年男子抱着女子:
“红英你怎么了?”
“燕叔,张婶很虚弱,我们先过去,喂她一些水喝。”陆从云将中年男子扶上马,正要回到自己的阵营,被一群官兵拦住。完颜勿庸大吼一声:
“都滚开,让他们过去。”
再凶狠之人,一旦家人落在对方手里,都不可能再狠得起来。刘病愈深知此理,原本准备去挟持贺承福的家人,他从陈刚口中得知,贺承福虽是一城之主,权力并没有完颜家的大。完颜是皇姓,要算起来,完颜琛还是当今金帝的堂弟。
怕挟持住贺承福的家人,一旦完颜琛不买账,反而会将大家推向深渊。刘病愈想了想,还是觉得来完颜府保险些。
陆从云带着陆天赐几人回到自家阵营,完颜琛没敢耽搁:
“你们的条件我们已经做到,放了我家人,我发誓绝不追击你们,让你们平安离开。”
完颜琛自己也不相信,对方会如他所言,乖乖放了他的家人离开。果然不出所料,陆从云说:
“你们如此卑鄙,我们岂会相信你们这些卑鄙小人?让我们走,安全后自会放了他们。”
“你们不卑鄙?”完颜勿庸怒声说:
“以家人威胁,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我们单打独斗,就算死在你们手里,我也无话可说,要带走我家人绝不可能。”
场面再次陷入紧张,贺承福站出来:
“我沂州这些官员可以保证,只要你们放了完颜将军的家人,我们保证让你们离开。”
看似一道无解的难题,李茂群早已经有了对策。李茂群已对刘病愈彻底佩服,他送刘病愈离开时,曾问过对方,要是完颜家不答应他们带人质出城怎么办?
“我们留下两人在这里,一旦我们安全后,会派人来通知他们放人。要是他们放人后,你们敢对这几个弟兄下手,下一次你沂州城所有官员的家人,都是我们报复的对象。完颜琛,你看如何?”
完颜勿庸正要反对,完颜琛将他打住:
“好,我答应你。同样,要是你们敢不守信用,伤害到我家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第七十一章 行军中的喜事
清晨,山野间的雨露未干,从一片茂密的森林中,走出一大群手持武器之人。这群人只有一个女性,其他全是些穿着普通的成年男子。
闵盛言也在其中,陆燕在闵盛言左边隔了一人。中间之人是个肩宽背阔,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男子长着一张大国字脸,头上虽有不少白发,看上去很有威严,并不显老态。
“真没想到,刘将军安排得如此细心,居然将二弟他们如何离开都想好了。唉!可惜现在还不能见到刘将军,真想早些认识这位年青英雄。”
陆燕的脸色显得有些紧张,心不在焉,朝后面看了眼说:
“过了今天,随时都能见到人。大伯,你说从云哥他们能救出爹爹吗?”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沂水绿林的大首领陆天行。陆天行在外面转了几圈,等得正不耐,陆燕和闵盛言赶来,让他去万石谷。还好有李茂群的亲笔信,上面说得甚是详细。他没有犹豫,听从刘病愈的安排。
“他们将注意力全放在城头上,完颜府就算有人保护,也不可能有多少。城中有我两百个弟兄,刘将军的计划又如此高绝,绝对能挟持住完颜琛的家人,救出二弟他们。那边不用担心,前方不远就是万石谷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将那些官兵引来?引来后要如何攻取费县?”
一大堆的问题,许多连闵盛言也无法解释。陆燕心系父亲,没心思答话,闵盛言说:
“大首领放心,按行程来看,今日下午以前,将军他们就能到达万石谷。攻取费县更是容易,有将军在,我们绝不会有多少伤亡。”
陆天行点点头正要开口,闵盛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姑娘,你要是不放心,我们返回临沂城去看看如何?”
陆燕突然停住,走到闵盛言旁边:
“好,我们这就返回去看看。”
“不行,”陆天行看了两人一眼,被他看出一些眉头:
“伏击金兵是大事,现在岂能返回临沂?万一被金兵发现,我们岂不功亏一篑?你们去城里,不过是想打听情况,于事没有半点帮助。我已留下人在白木村等候,想来从云他们成功后,一定会派人来告诉我们。”
陆燕被阻止,再也没心思开口,只有陆天行和闵盛言在交流。陆天行问:
“闵兄弟如此年青,就能闯出如此名堂。有刘将军这种人物看重,以后前程一定不可限量。像闵兄弟这样的年青俊杰,想必家里已有娇妻美妾了吧?”
闵盛言不知道陆天行为
何要问这些,看了眼仍在担忧的陆燕:
“大首领过誉了,在没参加义军之前,我不过是个河边渔夫。平时忙于生计,哪有时间去娶妻纳妾?”
两人一路聊,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一座很的山谷口停下,从后面赶来一大队人马。
“爹爹,”闵盛言还在傻傻观望,陆燕大叫一声,先众人一步迎向赶来的众骑。
陆燕紧紧抱住陆天赐,激动得泪流满面。一群人仿佛提前打了一场大胜仗,一番欣喜招呼后,陆天赐对闵盛言说:
“大恩不言谢,我们这几条命是将军所救,若是大哥不反对,我们愿加入将军的山东义军。”
陆天行心中已有此打算,李茂群在信中也曾提过,他笑着说:
“我们一直有抗金回宋的打算,将军的山东义军来此正是机会,岂有反对之礼?”
闵盛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看了眼陆燕,向陆天赐一礼。对方正要回礼,被陆燕拉住。
“将军早就在等这句话,他知道后一定非常高兴。将军没在,我带将军谢过众位英雄。”
陆天赐看了眼女儿,陆燕红着脸将头低下。陆天行将陆天赐拉到一旁,没过一会,陆天赐来到闵盛言面前,重新打量对方一会,哈哈大笑道:
“我认识你大哥闵盛行,他是位英雄,你也不差。我们绿林之人也不在乎那些礼节,我问你,你可愿意娶我女儿?”
“爹爹,”陆燕的脸色瞬间变成深红。闵盛行呆了片刻后,从巨大的幸福中清醒过来,跪在陆天赐面前:
“我愿意娶陆燕为妻,此生无悔。”
……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在一条宽敞的大道上,行来一千多个官兵。这群队伍虽有马车辎重,所押运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就算是步兵,走得也非常快。
在这群人靠前方的位置,三个身穿盔甲的将领并排而骑。在他们身后,有几根竖着的旌旗。在左右两根高高的旌旗上,用宋金两种文字,写着一个大大的“毕”字。一骑从前方奔来,在三个将领面前停下,年青骑兵向中间个高壮的中年将领一礼:
“将军,我们在前方二十里处发现叛军,他们已经全换下军服。”
“换下军服了?”中年将领想了想说:
“莫非他们已经发现我们,想伪装成百姓逃走?他们有没有分散?”
“暂时没探到,我们看见的人全部手拿武器,那些马车已经不见,辎重也很少。”
中年将领叫毕结禄,是
沂州一员将,此次带兵的主将。他看了眼左右两人,右边个身穿暗灰色盔甲的中年将领说:
“让那些老弱妇孺先行,看来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将军,我们应该加速行军,一旦他们没了那些家眷的拖累,随时可能分散逃走。”
“不可行军过急,”左边个长着一笼长须的老将出声反对,指着前方:
“前面不远就是万石谷了,那里地势极其险峻,要是他们在那里设伏,我军会非常危险。应先派人去那里探查,没有伏兵我们再冲过去。”
毕结禄点点头:“万石谷地势的确险峻,急行军对我军不利。但速度也要跟上,上面要我们对付这批叛军,绝不能让他们逃走。既然被他们发现,那就没必要再顾忌什么了。传令,加大人手到前方打探,尤其是万石谷。”
金兵队伍速度稍微放缓,毕结禄带着队伍走了十余里,又有一骑来报:
“将军,至少一千个叛军堵在万石谷口,我们没法上山打探。”
毕结禄还在想,右边个中年将领担忧说:
“看来他们是想以万石谷口为屏障,与我军决战。要是如此,我军就算能胜,伤亡只怕不小。”
毕结禄笑了笑:“只怕他们不与我军决战,要是真打着借万石天险与我军决战的主意,我再无任何担忧。”
左右两将对望一眼,中年将军忍不住问:
“将军为何有如此想法?我去过万石谷几次,知道那里十分险要。要是他们控制住两边山头,对我军非常不利。”
毕结禄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左右两将围近观看:
“通过我们的打探,他们穿军服的人不过一千,应该是其主力。就算那些赶车的人也算上,仍没有我们的人多。万石谷左右两山,只有前后才能行走。要是他们以左右两山为屏,我完全可以分兵堵截。根本不用上去攻,山上没有水源,困也要困死他们。”
“将军真不亏是我沂州名将,”老将叹声说:
“虽说去费县,要经过万石谷。但那里并不是唯一的道路。要是他们真死守二山,我们可以派骑兵绕道,将另一端谷口堵住。将军,已经知道他们在此,要不要再去临沂,让他们派兵来协助?”
毕结禄想了一会,将对方的提议拒绝:
“上次我们就派人去临沂请军相助,他们要钓沂水那批人。现在我们就快追上那批叛军了,没必要再去请他们。凭我这一千五百人,无论怎么战斗,皆能轻松拿下他们。”
第七十二章 万石谷之计
大自然的神奇,造就出一个个鬼斧神工的奇妙地形。在一片广阔的大地上,一堆荒石野林之间,有一座巨大的山谷。从外面看去,仿佛是一座大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不规则扳成两半。中间的裂缝,生成一座南北长千多米的山谷。
山谷虽窄,两头十分宽阔。地虽不是很平整,当成一座临时的练兵场足足有余。此时正有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堵在南边山谷口外,看上去非但没有军人的气质,感觉有些滑稽。
这群人身穿各种服装,一百余骑马之人,有些甚至穿着盔甲军服。大多数身穿普通服装,拿的武器也很杂,各种长短武器皆有。在山谷口十分散漫,有些爬上山,有些坐在谷口泥地上。加上不时传出的阵阵杂音,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支毫无纪律可言的贼匪。
“不好,官兵来了。”
山上传来一阵大喊,这道声音效果不错,无论山上山下的人,全都朝山谷口中间汇聚。很快除几人留在山顶,上千人的队伍,将山谷口死死堵住。没过一会,一群人数更多的官兵到来。
官兵看着山谷口众人,心里松了口气。和许多人想的差不多,这群匪寇看着他们,多数人脸露恐惧。少数人虽看不出有什么害怕,但一脸凝重,他们没受到任何轻视的目光。毕结禄大手一挥,前军停下,后面的士兵迅速跑位,组成一支长方形队伍。
“谁是刘病愈,出来答话。”
刘病愈差点没郁闷死,这些官兵居然不认识他。他骑马上前几步:
“我就是刘病愈刘将军,你们领将何人?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毕结禄从队伍中走出:
“真不知济南那些官兵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你们这群山贼占了一城。刘将军,这里可不是济南,我毕结禄也非是济南那些官将。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凡扔下武器投降之人,我可以担保他能活命。若是胆敢反抗之人,一律杀无赦。”
无论官匪,全都看向刘病愈。官兵还能从一些匪寇眼里,看到浓浓的渴望之色。可惜刘病愈眼里没有渴望,只有不知死字怎么写的疯狂。
“毕结禄,我刘病愈还不知道投降为何物?我们从济南打到沂州,遇到的官兵无不望风而逃,遇到的同道无不投诚归顺。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否则等会悔之晚矣。”
刘病愈说完,从队伍中冲出几个将领,一个壮年将领对毕结禄说:
“将军,我愿领五百兵马,去拿下刘病愈人头。如果失败,甘受军法处置。”
“我愿领四百兵马,将刘病愈人头献给将军。”
牛头山这边的人懵了,他们两边相隔大概只有八十几米。对方说话一点没顾忌,前方的人能够听到。几个金将全将刘病愈的脑袋看成自家之物,有人甚至想领两百人来收割。气得前面的刘病愈大骂:
“废话少说,有本事你们就来攻。我倒要看看,谁的脑袋先落地。”
开始毕结禄没见识到刘病愈,怕对方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
物,心里还有些担心。见对方如此草包,心里的那点担心,已经渐渐消失。
“大家别急,打败他们容易,想全部留下他们要花些时间。洪将军,你领七百人从左边绕道山谷另一边,占据有利地形。我们前后夹击,将他们全部留下。”
老将领命,和一个壮年将领带着近半人马走向左边,对面的刘病愈众人呆住了。
他们的意思是想激怒毕结禄后,让对方来攻他们,他们趁机退进山谷,将对方一步步引进去。没想到对方会从左边绕道,不用猜刘病愈也知道,对方想前后夹击他们。一旦从另一边将有利地形占据,他们在劫难逃。
刘病愈哪会让对方破坏他的计划,挥了挥他那把明晃晃的佩剑:
“不好,他们想绕道去攻我前方的家眷,不可让他们如意。大家快退出谷,保护我们的家人。”
刘病愈的话喊完,本就在谷口的众人,快速退入三米宽的谷道。
对面的众官兵大喜,虽然他们早有计划,能让牛头山的人撤出万石谷险地,当然比对方死守在这里强。一个中年将领急声说:
“将军,快快下令追击。”
毕结禄已经完全将刘病愈看低,要是对方能利用万石谷,还可以与他们斗一点时间。一旦退出谷,他们再无顾忌。
“不用,让他们全退进谷再追击。现在去攻,可能会逼他们利用山谷地形,与我们决一死战,白白增加我们的损失。让洪将军回来,不用再去围堵了。”
还好毕结禄怕他们不退出谷,没有下令追击。一千余人,非常顺利全部挤进山谷。山谷虽有弯曲,毕竟要比绕道走近得多。在山谷内的刘病愈看见,姓洪的老将又退回来了,拍了扳脑门:
“真是出人意料,我们快走。”
“追击,”外面的毕结禄见他们全进去后,终于下令追击。追在前方的是一大群骑兵,这些骑兵已得到吩咐,速度并不快,离前方高举盾牌防御的人十几米。一箭未发,非常顺利将牛头山的人追出山谷。此时,官兵已经深入到谷内。
在谷内的毕结禄骑着战马,看了眼左右山上。万石谷离临沂不远,他来过好几次,今日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今日的万石谷好像更加险峻,左右两座大山十分陡峭,笔直的悬崖中间,长着一些草丛树藤,一线天的光没多少传到谷底,看起来更加幽森。他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到进入时的谷口。不知是不是受到左右山的压迫,他心里非常压抑,对旁边的洪将军说:
“这些反贼守在此地,应该是想让他们的家眷平安逃走。若是他们稍稍聪明些,一定会堵住另一个出口。宁可多花些时间,也要将左右山占领。洪将军,你和韩将军各派三百五十人,将左右两山占领。我们从三个方面攻击,不怕他们堵在谷口。”
“遵命,”两个将领刚领命,突然从山顶传来一阵惨叫。惨叫声在山谷内的回音特别洪亮,将众官兵吸引住,全将头抬起。没过一会,又传来几声惨叫,洪将军一脸焦急:
“声音是从
后面传来的,应该是我们派上山打探的兄弟,他们可能在山上埋伏有人。”
“若是有人埋伏在山上,怎么没听到山上的兄弟示警?”毕结禄呆呆问了句,不用人回答,自己马上想明白过来。
因为要赶时间,他们只在左右山上安排了几个人,便于打探山上及四周的情况。山上的树木多,要藏些人很简单。无声无息杀掉他们那些人,并不困难。
“不好,后面的兄弟暂时不用赶来,快退回山谷口,上山去解决掉上面那些人。”
毕结禄和几个将领在中间,他的命令下达后,后面的人全都转身,朝来路退去。他们几人也没闲着,留下一个壮年将领在里面指挥,剩下的几个将领策马退去。还未退到能看见谷口的位置,前方传来一阵惊喊:
“不好,山谷口有好多叛军。”
“啊!”喊声刚落,一阵惨叫又起。这些惨叫并非是山上所发,全是从前方的谷口传来。
四个将领从头凉到脚,他们不了解牛头山这帮人,只知道对方占领临邑,打败安怀元的一些事迹也并不清楚。现在他们已经猜到,应该是中了对方的计。毕结禄最先回神,手中长枪一挥:
“他们可以围堵的人并不多,不计一切代价冲出去。”
谷口有一段很直的路,他们很快来到这里,看到的情况,将所有人惊呆。
前方数十米的距离,左右两边的石木仿佛是他们眼睛产生的错觉,一网网落下。不用看也知道,左右两边山上的人很多。山谷口已经被几十根树木堵住,骑在马上能看见一点,不知有多少人,拿着弓箭对着谷内一阵吊射。
惨叫声不断,地上到处是官兵的尸体。此时落下的石木和飞箭,已经难以见功。大家都朝里面挤,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一边发出惨叫,一边在地上爬,一步步爬到里面来。看见几个将领,将手朝他们虚抓一把:
“将军,救救我将军。”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们怎么会还有这么多人?”一个年青将领呆呆问出。大家都以为他们追击的一千余人,是牛头山的主力,这才只派出几个人上山打探,放心追进山谷。此时的毕结禄已经没心思回答,洪将军大喊:
“将军,快让兄弟们退到里面去。”
毕结禄摇摇头:“另一头的人更多,只能从这里冲出去。快去让前方的弟兄回来,我们冲出去。”
毕结禄说完,旁边两个亲卫抢过两块铁盾,一前一后护着毕结禄,贴着山壁冲向谷口。几个将领对望一眼,二话不说,学着他那样,在盾牌兵的保护下,贴着山壁冲向谷口。
谷口有三米多宽,越到外面左右山势越矮。靠近谷口的十几米没有落石滚木,在左右山坡上站着数十个士兵。比里面要好得多,只需防住对方的弓箭,就能从左右山坡冲出来。
毕结禄失去几个亲卫后,左手抄盾,右手拿着一把长枪,第一个冲到一大堆树木前。他调转马头,一枪杆打在马屁股上,战马发出一声嘶叫,朝对面米多高的山坡冲去。
第七十三章 计成
毕结禄是沂州一员大将,自身武力还在陈宝强之上。知道已中对方的计,他现在想自杀的心也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战马又是上等。这一冲,站在对面的几个弓箭手受到不小惊吓,朝后面退出几步,被他骑马冲到山坡上。
战马四脚刚离地,毕结禄手中长枪朝前方横扫而出,两个挡在前方的弓箭手连射击的勇气也没有,刚转过身去。长枪砸到右边一个年青人的头上,一股腥红从攻击的耳门处迸溅而出,年青人被大力砸飞,撞上右边的同伴,一起撞飞出去。
毕结禄更得进一步,手中长枪没有闲着,一枪直刺上面个弓箭手,对方被他一枪透胸。正在此时,从山谷外传来一声惊弦,他听到时已晚。左肩传来一阵剧痛,一支利箭没入他的左肩。
“陆天行陆天赐?居然是你们。”此时毕结禄才知道堵他们的人是谁。人虽惊,总算将心中的疑惑打消。
他们得到的消息,牛头山的主力也不过一千余人。对方还有不少家眷,要留些人保护,不可能全用上。他们猜得没错,只是牛头山的人已和沂水这些人勾结,他们完全没想到。
已经恢复几分的陆天赐大笑道:“正是我们,你们已无路可逃,都给我留下。”
陆天赐正要冲上去,被陆从云打住:
“不用二叔出马,我来对付他。”
陆从云没冲几步,山坡左右逐渐有人翻上来。他们由于准备的时间不足,只能做到这一步。一些武艺不凡的官兵,贴着山壁陆续冲出来。因为山坡上有自家人,在下面的弓箭手难以支援,闵盛言见状说:
“大伯,岳父大人,没必要与他们公平一战。快让手持刀枪的弟兄冲上去,大家合围他们。加大山顶的石木攻击,只要控制住山顶,他们一定冲不出来。”
陆天行两兄弟没有反对,闵盛行得刘病愈所授,搞这方面的东西远胜过他们。陆天行和闵盛言各带一百个刀枪兵,冲上左右山坡。将围住冲出来的官兵堵住,渐渐控制住局势。
在山谷另一头,刘病愈是最先出来的几人,铁手和宗由各负责一边,他在中间布置。出现的兵马,陆续分到左右山上。他们还未扔一块石头,从山上传来消息,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
两边是第一次合作,许多人连面也没见过,配合方面没什么默契可言。见追来的官兵又返回,刘病愈只得带着众人冲进山谷,将局面反转过来。
前方的落石越来越多,在后面的官兵根本没敢从前方冲。后面没什么落石滚木,带队的壮年将领折回去,与冲来的刘病愈碰面。
两边顶在前方的都是骑兵,近三米宽的小道,最多只能三人一排。一边是手持至少三米长武器的义军,一边是最多两米长武器的官兵。在这个狭窄的谷内,不用战,胜负已明显。
壮年将领紧了紧手中大刀,正要鼓起勇气喊出冲杀,刘病愈指了指上面:
“不要冲动,你们先看
看上面。”
众官兵抬头一看,百米高的山崖上,探出不少人头,将他们吓得半死。一些傻瓜将盾牌顶在头上,他们可能以为,这些盾牌能挡住上面砸下的石木。壮年将领脸色大变,颤声质问:
“你们想怎么样?”
刘病愈没让上面的人攻击,一是不想大搞屠杀,二是想要对方的人马。冲到他这边的官兵起码有一半,沂水那边落下的石木太多,冲出去的人未能得到后续人员支援,已经快顶不住了。山谷口一段已被沂水众人掌控,现在很少有人敢再去送死,全朝没落石的这头逃。
冲到这边的人,起码有三百人是骑兵。一支部队,骑兵绝对算得上是精英。就算是金人,刘病愈也有信心能让对方投过来。实在投不过来,起码能得到几百匹战马。要是人被砸中,这些战马也休想活命。
“放下武器,全部下马受俘。我可以答应你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受俘和受降虽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大不一样。不待壮年将领回话,一个中年谋克问:
“我们放下武器,下马受俘,你们真不伤害我们?”
刘病愈点点头:“要杀你们,何必等到现在?连箭也不用浪费一支,只需一些石木,就能将你们全留下。是生是死,你们自己决定。”
不少士兵相互看望,一时谁都不敢踏出第一步。没过一会,壮年将领叹声说:
“我们虽忠于大金,毕结禄无能,将我们推上绝路。大家没必要白白送死,受俘吧!”
这个壮年将领,不过是个正八品武将。但此时他的等级最高,所说的话又是许多人都喜欢听的。没任何人反对,一阵当当金属掉落地上的声音传来,众骑兵纷纷下马受俘。
在刘病愈的吩咐下,三骑并立改为两骑,留下中间足够一人通行的过道,让众官兵先出来再绑。这些人一无马二无武器,没人担心他们敢在外面逃跑。大事已定,新加入的长岭众人,最先忍不住激动。山上谷间,传来阵阵惊喜:
“沂水那边虽还在打斗,已经无忧了。天啊!我们灭了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金军。”
“灭这么多的人,我们居然没伤亡一人。沂水那边虽可能有伤亡,绝对远远小于对方。”
在长岭这些人看来,与金军战斗能有如此大胜,以前想都不敢想,更加上这次他们没一个伤亡。沂水虽有伤亡,毕竟不是他们。范邦国叹声说:
“跟着将军战斗,才知道一切皆有可为。”
众人只有刘病愈才最清醒,这次的计划差点失败。要是毕结禄分出的兵没有收回去,一定可以从沂水众人的后面杀进去,接应到里面的官兵。最终结果他们虽大胜,并不能将对方灭掉。
这边的招俘正在继续,沂水那边的战斗快进入尾声。
毕结禄胸前插着两根箭羽,盔甲上血迹斑斑。背后有一条长长的血口。他的战马已经倒下,与姓洪的老将、和另一
个身穿硬甲的中年男子,并肩站在半山腰一块巨石下。
这块巨石让他们坚持到了现在,巨石是凹形,能并排站五人,外面又有些陡峭。只能从正面攻击。三人的伤势虽重,一时还不会倒下。沂水众人在外面四周围了一圈,坡上人尸马体已被清走,只留下斑斑血迹。
毕结禄四将,逃出来三个将领和几个亲卫、一些官兵。这些人虽中了计,打仗绝对在沂水众人之上。要不是闵盛行让大家不要急攻,只要将其围住,多靠弓箭射击,沂水的伤亡还要增加。就这样伤亡也有近百人,让众人兴奋中多了一分怒火。
今日的午后没有晚霞,只有沉甸甸的重云。天色快要落幕,从山顶跑来一个年青人,用变调的激动声大喊:
“大首领,那边的金兵已经全部放弃抵抗,扔下武器受俘了。将军说这边的事我们自己决定,怎么都可以。”
“那些金兵终于投降了,”众人松了口气。守在巨石下方的陆天行喊话:
“毕结禄,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投不投降?”
毕结禄三人能坚持到现在,和沂水众人没有下死手也有些关系。还有至少一半的金兵没搞定,这些金兵大多是骑兵。他们想劝降毕结禄,顺利得到几百匹战马。
山上的喊声毕结禄三人也听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怀疑对方是在骗他们。洪将军长叹一声:
“万万没想到,沂水和牛头山这些人有勾结。毕将军,如此惨败,我实在不甘心。”
毕结禄双眼盯着前方远处山脉,恨声说:
“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只会耍阴谋诡计。要我投降,你们还不配。”
“攻击,”随着陆天行一声大喊。陆天行、陆从云、闵盛言等五个高手组成的攻击小队,步行冲到巨石前。
毕结禄先另两人一步踏出,手中长枪仿佛有意而为,一枪快如风,刺向右边并非最近的陆天行。在他眼里,陆天行比刘病愈更可恨。
陆天行的武器也是一把长枪,早已拿在前方。见毕结禄的长枪刺来,手中长枪毫无考虑,一枪扫向刺来的枪影。
“当”一声大响,两道出击的长枪现出真身,各自向一侧弹开。离陆天行最近的闵盛言没有放过机会,一枪朝毕结禄刺去。
毕结禄的武力很高,如果单打独斗,比闵盛言稍强,和陆天行差不多。此时他已身受重伤,哪还能躲开这一击。眼看就要被一枪结果,后面一道刀光飞来,将快刺入毕结禄胸膛的长枪劈开。
这一刀是中年男子发出,这个中年男子叫马项,是毕结禄的亲卫长,武艺不比他差多少,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一命。他正要一枪击出,中年男子发出一声闷哼,陆从云手中的长枪,刺入男子小腹中。
“马项,”毕结禄悲呼一声,一抱将中年男子抱住。三把武器从三个方向刺来,毕结禄连头也没抬。没过多久,从巨石下抬出三具尸体。
第七十四章 风雨夜
“轰”,一道响雷炸开。天空的重云,在漆黑的夜色中被震碎,化着雨滴洒向人间。
大雨中的万石谷仍在忙碌,一具具尸体和一些石头滚木,从里面抬出来,被扔在离谷口不远的深坑中。此时难点燃任何东西,还好不时有电光闪出,虽处理十分缓慢,大家总算是能应付过来。
一队人骑着战马从山谷中冲出,夏季的大雨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在考虑之列。大家冲到一片林前,从林中走出一群人。陆天行两兄弟看了眼旁边的闵盛言,对方指着一个年青人说:
“他就是我家将军。”
一行人跳下战马,朝前方的刘病愈拜下:
“拜见将军。”
“诸位快快请起。”刘病愈将陆天行两弟兄扶起,他已经得知这些人答应相投,没有说虚伪的话:
“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家人不用多礼。我们进林中避避雨,顺便商量一下。”
刘病愈说得虽简单,沂水的人不能没有表示,陆天赐说:
“将军能想出妙计相救我等,又能设计剿灭这些官兵。以后沂水同道,皆是山东义军。有将军这样的人领导,我们再无忧也。”
刘病愈暗自苦笑,他心里有些矛盾,为了救陆天赐四人,死了近百人。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大家进入林中,虽无法尽避雨水,比起外面要好很多。又是一番认识后,全身湿透的范邦国是负责战后统计之人,他兴奋说:
“一千五百敌军,没一人逃掉。被俘者有八百六十三人,这些人中,有五百二十几人是宋人,完全可以争取过来。战马获得三百三十四匹,各种武器一千多。粮草也有不少,够大家吃四五天。我方损失四十六个兄弟,有五十几人受伤。”
这些数据刘病愈也才知道,加上从临沂获得的战马,他们只从沂州金兵那里,就得到四百余匹。现在的条件,虽无法喂这些马吃大豆之类的好东西,就算吃草,起码也比没有马强得多。
刘病愈来这个时代才知道,一般的战马,喂的一半是草,一半是大豆小麦等。要是只喂草,战马会长膘,对于耐力、速度等大有影响。军营要养一匹战马,比养一个士兵的花费更高。
暂时无法满足所有战马,刘病愈规定,上等战马娇养,按军营中的生活水平。但上等战马很少,目前他们只有几十匹,大都是管事的人在乘骑。
战后的统计汇报完,刘病愈说:
“不能在此耽搁时间,我们今夜就去费县。带六百个兄弟骑马去,剩下之人在这里处理完,随后再赶去那里。”
沂水众人已经知道刘病愈的打算,在战斗之前,刘病愈就在几条通往这里的大道上,安排了身穿金军服装的人。以在此剿匪为借口,
不让任何人走这里。所以这里发生的大战,暂时不会传出去。但时间长了难说,一旦被官兵得知,恐怕临沂的官兵也会出来追杀他们。
今日第一次接触,沂水这些人还是有很多东西不了解。怕刘病愈不知道费县之事,一个中等身材、肤色较白的中年男子说:
“将军,费县现有四百守军,要是我们硬攻,六百人恐怕不容易攻下县城。”
目前为止,刘病愈从未想过要硬攻某座城。条件不允许,他的人太少。要是有几万人,他也能打一场场干脆利落的攻城战。
“我们现在去,在前方的常兴村耽搁一点时间,我们的家眷全在那里休息,第二天早上能赶到费县。到时大家都换上金兵服,根本不用赚城门打开。打着金军的旗号,城门绝对不可能关闭。至于冲进城要如何行事,我们边走边商量。”
……
夜里的风雨,不见其形,只闻其声。尤其是在山野之地,在风雨交加之夜,更难让人入睡。
在一片茂密的丛林后面,散落着二十几户人家。此时这座还算宽平的小村庄,前前后后摆满了马力板车。许多板车上空无一物,一些人往来其间,仍在搬运东西。
散落开的一间间房屋,四周的屋檐下挤满了人。站在这里虽不能尽遮风雨,起码比树木中要好得多。这些人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在房屋里面,不分大堂内间,挤满了老弱妇孺。
在一座临坡的大瓦房内,透过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在一扇关闭的小窗后面,站着两人。还好这扇小窗上的白纸有不少破洞,要不然这两人只能靠听,来感受到外面的风雨之景。
“为什么要下雨?”窗前的范晴叹声说:
“这个天不下雨,大家在外面待也没事。一下雨不但人无法在外面,连粮食这些东西,都要运到可以遮挡的地方。还好山后有个洞,要不然连存放粮食的地方也没有。”
她们一路走来,并非没遇到过下雨。每次下雨都很麻烦,那些老弱妇孺还可以挤在马车上,粮食不能受潮,受潮后的粮食难存放多久。
在范晴旁边的陈惜春没接话,她考虑的事情比范晴更多。眼前的只是些麻烦,在万石谷那边的才是大事。
这间小小的卧室中,大小女人挤了十多个。没过一会,敲门声传来:
“夫人,要不要添些热水?”
门被打开后,从外面进来一老一壮两个农妇,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盆和一叠土碗。孙氏带着几个丫鬟迎上:
“王嫂你们不用客气,这些事让她们做就可以了。”
“哪能让别人来做,”老妇身材虽瘦小,人颇为精神,带着一张笑脸回话:
“我们这种穷山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的,你们已经做太多了,这
种小事怎能麻烦你们。”
进来的婆媳两人,是这座房屋的主人。许多东西都由刘病愈亲自安排,比如行军,无论行军在哪里,他们有权强行占领任何人的住房、餐具等等。当然,从做饭到找柴生火,全由他们自己负责。吃的粮食油盐等,也全是他们的。他们走后,还要留下一些钱粮以作补偿。对方获得的补偿,足以让任何人不会后悔。
一路他们都是如此行军,占领的人家虽不少,有怨言的几乎没有。为了怕人家误会,都是先谈好条件,再获得暂时的使用权,所以主人才会如此客气。
婆媳两人给大家满上热水,陈惜春端着一杯热水,看了眼窗口,想到一件事,将在与婆媳两人聊天的孙氏打断:
“夫人,快到三更了,我们为少爷他们造饭吧!”
孙氏愣了片刻,摇头说: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要造饭也得他们来了再说。”
“他们应该就快来了,”陈惜春说得十分肯定:
“有少爷在,那边的事绝对能很快处理好。今晚的风雨虽大,他们一定不会在那里久待。说不定我们的饭还未造好,他们就会到来。”
陈惜春并不是想入魔了,刘病愈给她说过,抛开情感之类的虚物,人最重要的就是吃。所以刘病愈十分在意这方面。就算忙得只能吃干粮,每日三餐也免不了。一些如干饼、饭团之类的东西,刘病愈亲自指点过大家如何做,尽量做得更好吃。他们的生活,绝不在正规军之下。
因为刘病愈在乎,陈惜春也深受影响,这才想到吃方面。冯瑛笑了笑:
“不用急,就算他们来了再做,也要不了多少时间。要是做好人没来,吃冷食对大家不好。”
陈惜春没再争辩,在屋里待了一会,仍在窗前的范晴轻声说:
“雨终于小了。”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从声音中也能听出。熬不过夜的人已经进入梦乡,陈惜春将范晴拉出内室:
“我们到外面去看看。”
“你是想看到将军吧?”见陈惜春默认下来,范晴笑着说:
“快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占领一座县城,到时候不用在外面奔波,你和将军就可以不用分离了。”
听到这些话,陈惜春的脸上已经不用显露出羞涩。一路来,她和刘病愈相处的时间非常少,心中的渴望,已让她再没必要掩饰自己的感情。
有范晴在,陈惜春的胆子很大。两人打着一把伞,摸黑来到村口,正要一鼓作气走到大道上,从下面的大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陈惜春惊喜说:
“一定是少爷他们到了,我们快去看看。”
两人没走下坡,数骑走到她们面前,为首之人,正是刘病愈。
第七十五章 混入费县
一夜的雨后,第二天的日出如同晚霞,映红东方大片天空。初日破晓,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东城楼上,此时许多地方的城门,都会一一打开,费县也不例外。
费县是一个中等县城,打开的城门中,陆续有进出的人。虽不冷清,并不热闹。刚登上城楼的士兵还有些不太适应,一个个在城楼上走来走去。一个年青士兵突然停下,指着霞光中的东方:
“好多兵马,那些是哪里的军队?”
和刘病愈想的不太一样,他们五百人,半骑半步兵,不敢走得太快,较散漫走在官道上。他身穿一套青色盔甲,这套盔甲还是昨天晚上,从姓洪的老将身上剥下,只有这个老将的盔甲才比较完整。等他们慢吞吞的走近,城门口已站了百多个官兵。
这种情况大家都是第一次,虽然刘病愈一路上教了大家很多东西,就算是陆天行这些老大,也免不了紧张。此时他们是紧张中犯懵,看这样子,好像是城里的官兵出来迎接他们。
为首的文武官员,文官是个长着一缕短须、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开始还面带微笑,待他们走近后,微笑变成了惊讶。扫了眼众人,朝唯一穿着盔甲的刘病愈抱拳道:
“庞隆见过孙将军,将军从徐州来?”
在刘病愈身后,竖着几根军旗,一根上写着“孙”,一根上写着“徐州”,这几面旗,还是他们吃饭休息期间,让众女绣上去的,其中就有陈惜春的功劳。他虽不懂怎么写,手下有这么多人,自有人会。
没办法,原本他们准备冒充毕结禄的军队,考虑一番后决定不那样做。他们来攻费县,已经被毕结禄知道。对方有可能先快马来通知他们,让他们做好防范。通知的时候,毕结禄带来的是些什么将、兵有多少等等信息,说不定已经被费县知道。想来想去,只好换成外地的军队。
刘病愈点点头:“我叫孙猛,是朝廷派到徐州的将领。听到沂州的求助,特地从彭城赶来。在前方碰到一队官兵正在剿匪,毕将军让我们先到费县来。他说可能有叛军来攻击费县,先来这里帮忙守城,等到他们到来。”
庞隆和另一个壮年将领对望一眼,脸色缓和过来。壮年将领说:
“原本是徐州来的弟兄,我们也是昨天得报,说有济南牛头山的反贼要来攻城,毕将军让我们注意些。前方有他们对付,我们只需死守城池即可。”
众人十分佩服刘病愈的脑袋,居然真被他想到毕结禄会事先通知。同时他们的心又是一紧,因为对方只顾说些闲话,没让他们进城的意思。
这种跨州的军队,不只是一两句话就能打发的,必须有官文。官文他们有,只是由林端临时写的一封信,连印章之类的也没有。
这些刘病愈已经考虑到,所以才先说碰到毕结禄。毕竟这些人以为,毕结禄就在前方剿匪。大家大老远来帮忙,不应该连番查
才是。果然两个官员与他聊了一会,见他一点没公事公办的意思。最终没好意思提出,费县县令庞隆说:
“众兄弟里面请,先去军营休息一会,我们为大家接风。”
见官兵真不检查他们的官文,刘病愈再次让大家佩服。这种复杂的东西,他们没人能想到。就算能想到,也不敢如此冒险。当然,现在这种情况,马上翻脸,他们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占领费县。只是伤亡会增加不少。
一行人进入城中,刘病愈转过身看了眼城门,很随意将带头的庞隆两人叫住:
“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将几边的城门关闭为好。”
“应该不要紧吧!”壮年武将刘镇宇说:
“我们曾派人去前方打探,已有军队在万石谷附近戒严,说已经将那支要来袭击费县的反贼包围。我和几位大人还在商量,看要不要再派人去问问,给大家带些吃的去。”
刘病愈不让手下穿盔甲,也是有原因的。他怕这些官员招待大家,有人会说错话,干脆只有自己才有品级。对于只有五百人的军队来说,也能说得过去。
一般的军队,五百人有一至两个将。谋克虽管一百人,并不能算将,他们没有品级。他们现在已经深入虎穴,随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变。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大家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刘兄有所不知,听毕将军说,他们剿匪并不太顺利。”
费县众官员的脚步很整齐停下,庞隆急问: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那些反贼只有一千几百人,还带了不少家眷。凭他们的战斗力,怎么可能是我大金军队的对手?”
金国官员有这种优越感的人不少,无论是宋军还是贼匪,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几乎不用考虑能胜过金军。刘病愈暗自叹了声说:
“围住的只是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人不知去了哪里,听说那些人的家眷也没在。现在毕将军应该没在万石谷,有可能在四处寻找剩下的反贼。对方的目的是为攻击费县,要是任由这样敞开,万一有反贼混进来?就算城能保住,被他们一闹得不偿失。关一天的门,最多晚上毕将军那边就有结果了。”
那些戒严的士兵全是刘病愈派去,他当然知道那些人说过什么话。费县这些官员一听还有部分反贼不知所踪,许多人不淡定了,一个头发白花的老者说:
“孙将军说得是,关一天的门没什么,主要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大人,我看可以小心些。”
庞隆点点头,对老者说:
“张大人,传我命令关闭城门。除受命办事的官兵,禁止所有人进出。”
同来之人,多数是济南那边的,这边的只有陆天行父子几人跟着,他们想来看看刘病愈如何行事。没办法,刘病愈只好让他们稍加易容,扮成小兵混在队伍中。这些新加入的人,见刘病愈三言两语就
让官兵自觉关闭城门,佩服之心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
可惜大家来到军营后,再也没能跟着刘病愈学习。由于他们没有品级,被分到外面的大操场上,由同样身份的士兵招呼。
在费县军营的广场上,两百个士兵,陪着五百个反贼坐了数十桌。看上去十分和谐,每桌都有两三个士兵。大家有说有笑,心里都在等着即将到来的酒饭。这样的安排,让一些人坐不住了。几个老大使了个眼色,大家用尿遁走开。
“太顺利了,要是现在我们突然下手,至少能杀两百个金兵。再派一队人混到主营那边,可以将他们的官将一锅端掉。”
陆从云在说话时,也掩饰不了激动的眼神。这种机会太难得,陆天行附合道:
“从云说得不错,对方一下子少了一半人马,剩下的一半,我们闭着眼睛乱杀,也能将他们杀尽。”
宗由和铁头留在万石谷打扫战场没来,马向南两兄弟负责保护众人家眷。同来的济南旧人,闵盛行的地位算最高,他没同意:
“还是听将军的,按将军的计划,我们的伤亡绝对比现在行动要小。”
在主营中的刘病愈,现在轻松就能应付自如。这东西其实并不难,只要第一关通过,对方相信他们,后面的事可以说水到渠成。他编造的这些东西,又非常符合现在的情况。从官到兵,没任何人会想到,他们等待的援兵已经全军覆灭。
“徐州是个好地方啊!比我沂州可要大多了。”庞隆感慨道:
“徐州知州萧大人还是我恩师,说来惭愧,已经有三年没亲自去看他老人家了。”
这种话题刘病愈最不喜欢,他只知道徐州几个官员,知州萧太望他当然知道,但只知道名字。
“庞县令守土安民有责,忙于公务,这些萧大人自然知道。”刘病愈一句回完,赶忙将话题岔开:
“我虽在徐州没待几个月,也听说过沂州有个叫完颜勿庸的年青将才,武艺非常高强,不在北方十杰之下。”
十杰是外人对北方十个武艺最高之人的称呼,刘病愈说完,旁边的守将刘镇宇居然冷哼一声:
“完颜勿庸的武艺,岂能与十杰相提并论?”
“虽没十杰高,悬殊也不算很大。”庞隆将话接过来,盯了眼刘镇宇:
“孙大人来自京城,武艺一定不弱,莫非出自朝天卫?”
朝天卫刘病愈知道,是金国最利害的禁军。虽只有几千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他不敢乱承认,与一桌人干了杯酒:
“不是,要是来自朝天卫,也不会到现在只是八品将领了。”
“虽不是出自朝天卫,凭孙将军如此年青,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庞隆一句好听的说出,从外面跑来一个中年士兵:
“庞大人,将军,城西来了一大群人马。”